苏小二BY小
25-12-6 15:55:55

苏小二BY小(阿姆斯壮小)

古有人称伶为至宝:

玉软香温,浓雪艳,是为宝色;
环肥燕瘦,肉腻骨香,是为宝体;
明眸善睐,巧笑工颦,是为宝容;
千娇侧聚,百媚横生,是为宝态;
憨啼吸露,娇语嗔,是为宝情;
珠钿刻翠,金佩飞霞,是为宝妆;
再益以清歌妙舞,檀板金尊,宛转关生,轻盈欲堕,则又谓之宝艺、宝人。

【取自 清・陈森『品宝鉴』】

舞袖长拖,身著金缕舞衣熠熠生辉。

腰侧系香囊,脚腕系铃当,莲足轻移,身子叮当作响,紫罗香味儿充塞整个空气。

小巧的脸蛋儿,掺了些水粉胭脂,两颊生桃红。

双眸水盈盈,红润双唇向上翘著,一笑百媚生。

这少年不过方出场亮个相,众人皆已醉了一大半,只见他举起嫩白的小手敲著红牙,檀口微张,不消一会儿,座上客人全都噤声。

细腻、柔美的嗓音轻轻流泻而出,好似那月牙悄悄探出了头;柔细悠长,如细烟般地绕著梁回转了一遍又一遍,如天籁之音,虽娇柔却也不做作。

突然一个高音迭起,划过了天际 ,悬在半空中,宛转千回,唱的众人如痴如醉,就在陶醉之际,那乐音便又一声一声的U到谷,缭绕谷底,却又若有似无,众人需凝神细听才能听见,直到寂静无声片刻之久後,歌唱的人儿才向观众一个躬身。

台下一片哄然,掌声如雷贯耳,不知距离这戏楼几哩外的人都听的见了,观众或站或坐,纷纷道好极!好极!

座下一位六岁小童更是大力的拍红了双手,双眼闪闪发著亮,身旁的妇人无奈的笑笑,将他抱进怀里。

「瞧你,小手都拍的红通通的了还不停手,等等别给我喊痛阿。」

妇人在小童耳边低语著,他却像没听见般,转过身来兴奋的对妇人大声喊著:

「阿娘!阿娘!我将来长大要当个唱曲儿的!」

一语出,稚嫩的声音响过半边天,其他座位的客人们纷纷看向这位小童。

噗嗤一声,大家笑作一块儿,妇人羞的赶紧捂住他的小嘴。

方才唱曲儿的红相公玉官,笑盈盈的走向母子两人,朝小童母亲一个欠身,伸手摸摸小童的头,道:

「小公子,为什麽想唱小曲儿?」银铃般的声音在小童耳畔响起。

「因为我也喜欢唱小曲儿,阿!爹爹还有教我吹笛呢!我也喜欢吹笛!」

玉官闻言,爱怜的对他笑笑,解下自个儿香囊系在他颈子上。

「小公子,小的叫做王玉嫣,可否用这只紫罗香囊来换得您的大名呢?」

「我?我的名字叫做苏小二!扶苏的苏,店小二的小二!」

(待续)

第一回:

西汉・绥和二年 三月 汉成帝刘骜在未央宫逝世,同一年的四月八日,太子刘欣继位皇帝,大赦天下;新皇刘欣不喜音乐,登基後六月下诏,撤销前汉成帝设立的宫廷乐府,祭天所用的音乐和军乐;但是,民间音乐依然盛行,听曲儿,看戏的人还是一如往昔的络绎不绝。

此日午时,这堪称扬州第一戏楼的的宝月楼,一如往昔的人满为患,这戏台之上和戏台之前无ㄧ不是座无虚席,喝茶的、嗑瓜子谈天的,他们来此的目的倒不是单单只为了看戏听曲儿,绝多数的人们就是为了一睹那传说中,个个貌美如的伶官们的风采。

这时段正巧轮到十五岁的兰官上了台,身旁还跟著位年纪略比兰官小个一、两岁的莲官,手拿了琵琶,坐上侍者端来的坐椅,不过转个轴,又拨了弦两三声,便已叫台下观众止了喧闹。
兰官对众人展颜一笑,随著莲官弹奏的乐音,长长的水袖左右一甩,舞出个回雪步配上一首紫云曲。

「好!真是好极了!」座下老爷公子们忘情的拍手叫好,掌声一瞬间盖过了柔细的琵琶声。

「好个莲官!这琵琶弹的可真是好啊!这相貌也是如此绝色!」离舞台有些距离的座上,一位长相清秀的公子哥儿向身旁的人叹道。

「兄台,这莲官唱的小曲儿,才是第一的好!」身旁的人听见他这麽一叹,就同他聊了起来。
「真有这事儿?」清秀公子讶道。

「这当然是真的,您一定是初到宝月楼的吧?这莲官别看他小小年纪,这名声可大著了!莲官姓苏名小二,人称宝月楼第一红相公,擅舞擅琴,他唱的小曲儿是尤其的好。」

「这公子说的对极了!」没想到当清秀公子身旁的人话ㄧ说完,附近又有人出声附和。

「是阿!是阿!据说这扬州城里还四流传著一段,关於他的诗句呢!好像…是这麽说的…」

风流杯下久传扬,苏小生来独擅长。
ㄧ曲清歌绕梁韵,天乱落舞衣香。
萧管当场犹自羞,暂将仙骨换娇柔。
ㄧ曲绛雪随风散,散作千秋儿女愁。

这名为莲官的伶人,正是苏小二。
话说当年小二遇到王玉嫣之後,又过了四年,也就是小二十岁时,父亲出外工作,遭山崩给活埋,此後小二那和蔼慈祥的母亲,从此每天以泪洗面,积郁成疾,不久也追著小二爹去了。
爹娘双双去世了之後,家里便由小二大哥,苏小一当家,出外工作赚钱,小二则在家里负责照料剩下的三个弟妹。

ㄧ直照料到小三的年纪足以帮忙小二照料弟妹,最小的苏小五会走路、说话为止。

那一年小二年方十二,为了到戏楼唱戏的事儿和大哥大吵一架,最後无奈需要钱来维持家计,苏小ㄧ不得以,这才向小二妥协。
小二於是拿了当年王玉嫣所送的紫罗香囊,向宝月楼跑了去,可那戏楼掌柜怎麽肯让那浑身脏兮兮的小二进楼呢?
幸好小二皮够硬,经宝月楼侍者几毒打後,他终於见到了王玉嫣。

这一年,苏小二年方十三,经过王玉嫣好生照料後,摆脱了昔日单薄瘦弱的身躯,比去年显得丰满多许多,虽然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身材却逐渐纤细、修长,昔日乌溜溜的大眼儿,今儿个成了一双如月钩似的丹凤眼儿;昔日削尖又营养不良的小脸,蜕变成了小巧丰盈的鹅蛋脸,两颊还添了两抹红晕,笑起来极为俏皮可爱,模样著实讨人喜欢,走起路来,还带了少许的桂儿香味。

不知是苏小二天资聪颖还是什麽的,自从王玉嫣收了苏小二为徒之後,不过一年,琴棋书画样样都超越了他这个做师傅的,人人向小二问起,他只说师父教导严格,不是做好便是挨罚。

「你们人人都在说莲官的好,可我瞧那兰官也舞的不错,可有人也给他评上ㄧ段诗句?」就在观众们细细品方才褒扬苏小二的那诗句时,忽然ㄧ人朝他们问道。

这兰官,兰吉祥,虽相貌比不及小二那谪仙般的出淤泥而不染,却也称的上是人间绝色,舞蹈更是一流的好,尤其是当苏小二唱小曲儿跟兰吉祥的舞蹈同台时,那才是可谓「文舞」双全,天上和人间的两大绝色阿。

「这位公子,对於兰官的评论,那是当然有的了,你可仔细听著…」

盈盈十五已风流,巧笑横波未解羞。
最爱娇憨太无赖,到无人学春愁。
我欲当筵乞紫云,ㄧ时声价遍传闻。
红牙拍到消魂,檀口清歌白练裙。

就在观众争论的同时,甫下台的小二便兴致勃勃的拉著吉祥前去凑热闹,一走近就听见观众对他们两人的评论和那人的问题,不待有人正欲回答,小二悠悠开口道出了那段诗句。

「各位公子,可是在说这诗句?」小二瞧著他们笑笑。

「是…是的」

没料到方才在评论的两位主角竟会主动和他们攀谈,小二和吉祥这一出现,吓坏了在座一群公子哥儿们。
小二转转眼儿,将那些目光追著自己,且目瞪口呆的公子哥儿们扫视了一遍,突然噗嗤一笑,悄悄的附在兰官耳边细语:

「瞧!这些人阿,空有色心,却一个个是没色胆的窝囊废,呵呵。」

「嘘!小声点…要是给他们听见了可不好!」吉祥闻言,连忙悄声让小二住嘴。

「哼!听见才好!谁叫他们不专心看咱们的场!」

「…小二…你再不住嘴…我…」不但要捂你的嘴,还会哭给你看!

「好好好…吉祥别恼,我住嘴就是了」眼见吉祥眼眶里的水正打著转儿,和欲举起手捂住他的嘴,小二连忙噤声。

此时吉祥突然感觉楼上一道灼人的视线,正直挺挺的往他和小二的方向烧过来,他抬头一望,顿时无奈的叹口气。

「小二,小二…你瞧…那东平王爷又来捧你的场子了…」吉祥扯扯小二的袖子说著。

「…」小二装做没听见,继续和那些赖蛤蟆们,敬酒、罚酒。

「小二,他看著你的视线,可以烧死一票人了」言下之意就是小二如果再不离开这群赖蛤蟆,等到东平王亲自下楼,这些可怜的濑蛤蟆们下场不知道会有多惨。

「」敬酒、罚酒、没听见。

「…各位公子,对不住,我们失陪一下。」没法子,吉祥扭过头,对众位赖蛤蟆们作个揖。

那人可是当今皇上的兄弟,堂堂东平王阿,得罪了他,这宝月楼还能经营下去吗?
吉祥快速的在脑袋里分析利弊得失後,用力扯著小二的後领,不管小二的哀号,ㄧ把将他给拖上二楼。
上楼之後,吉祥自己则是很没良心的,到一旁纳凉去了。

「小二…」那人一见到小二上楼来找自己,方才凌厉的表情顿时消失无踪,换作一脸柔情迎向小二。

小二却是一见到他就没好气,哼的ㄧ声,反正也逃不了,不理他总行吧?
小二索性随意捡了张椅子坐下,偏过头去对他不理不睬。

这东平王,名为刘云,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便已屡在边疆战场上立下大功,行事果断且有魄力,在朝廷中也很得臣心,是个不容忽视的厉害人物,就连当今皇上都有些怕他。

刘云这人的相貌也很出众,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长年征战沙场,让刘云眉宇之间增添了些凌厉之气,让人好生敬畏。
但是,出乎意料的,刘云却是个极为痴情的汉子,自从在小二第一上台时来过宝月楼,至此之後,只要没什麽要事,几乎天天都到宝月楼报到,只为了苏小二。

小二却不明白,为什麽他三天两头就跑来烦扰自己,起初,小二还会同刘云聊上几句,直到後来多察言观色之後,小二认为,原来刘云不过是那群只爱看美人的赖蛤蟆之中,比较人模人样的一个,此後,便就避之如蛇蝎,能装病不见他就尽量装病,不小心遇见了,也只是敷衍敷衍。

小二不了解所谓的情情爱爱,只知道他生平最厌恶这些只看相貌,而光顾宝月楼的人们,虽然作为一个伶人,本来就是没什麽尊严可言,但是小二毕竟年纪还小,天真的ㄧ心认为,总有一天,他会遇见真正欣赏自己才华的知己。
所以,经过一年半伶人生活的苏小二,懂得察言观色,也懂得要远离像刘云这样了赖蛤蟆,他认为,只要这样就不会污了自己的才华。

「小二,这我隔了一个多月才来见你,怎麽你还是不理我呢?」刘云也不觉得小二无礼,依然笑著问道。

「…」你是谁啊?我做什麽理你?小二在心中暗自骂著。

瞧小二依然不打算搭理自己,他没别的法子,只好想法子,将小二带到能让两人独,而没别人打搅的地方好让小二专心听自己说话。
於是刘云倏的起身,站到小二面前,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就往外头的小庭院走。

「你!…你给我放开」小二第一见到刘云举止这般轻浮,以为他是怒了,心里吃了ㄧ惊,极为害怕。

小二不断挣扎,刘云有些抓不住他,乾脆将他打横抱起,顺便抑止他的挣扎。

「你!…到底想做什麽!…快放开我!…放开!」
小二拼命挣扎,那刘云也不理,迳自抱著小二至庭园一角,从来没被人这麽对待过的小二当然吓坏了。
对於那些,在表演当中悄悄被人带出场的伶人们,是去哪儿,和客人做了哪些事,小二心里都有个底,但如今自己真正遇上了,却还是慌了手脚,又羞愧,又是愤怒!

小二心想,自己可不像其他伶人一样,是甘愿跟著别人走的!
这个人怎麽可以仗著自己是客人,就可以不顾自己的意愿,强行将自己带出场?
王爷又如何?

若不会尊重别人的话,他就配不上王爷这个称呼!
只是个没礼貌的赖蛤蟆!

小二越想越气愤,趁著刘云束缚自己的双手,此时却为了要将自己放在草地上,而放松力道时,右手倏的挣脱,大大的甩了他一巴掌,刘云的脸被小二打的偏了过去。
h来奇怪,刘云倒也没怎麽生气,神情依然是无限柔情,ㄧ双大手温柔的替狼狈的小二拢了拢衣裳,抚平小二散乱的发丝。

「小二…你为什麽会这麽讨厌我?」此时刘云的表情透著些微的哀伤。

小二依然不语。

「小二…我的心意…你可懂得?我…」

「王爷,小二求您别费这麽多心了,小二是不会喜欢上王爷的。」

小二突然开口,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听不下去刘云即将对他说出的承诺,他不过是个唱戏的身分,天生的一副好皮相,就引来许许多多的人争相对自己献殷勤,这些人的心思,不外乎都是些想些玷污他身子的念头,要说真爱上了,谁信?

「小二…我是真心的我…唉…你要是不信我…」刘云慌了,说出的话结结巴巴。

「王爷,别说了。」小二伸出一指,断了刘云未尽的话,只见他眸子转了转,再道:

「只要…小二还是宝月楼的戏子,只要王爷还是宝月楼的客人,小二跟王爷,就不会有喜欢或不喜欢之分…您就只是我的…客人,请您自重,小二要先行回房了。」话一说完,不待刘云做出任何反应,小二逃出了刘云的视线。

天真的以为,终於摆脱刘云苦苦追求的小二,却怎麽也没料到…
这会是一连串风波的发端…

(待续)

西汉・建平元年 十二月五日
这月,天候严寒却不至於下雪,白天那太阳光还在时,倒是不觉得怎麽冷,但是,入了夜後,太阳落下,换作阴气甚重的月牙探出了头,这下,感觉就不同了,寒风飕飕的吹著四周,好似那天上的月牙正极力想要吸尽白昼所有的温暖,好转换成强劲的冷风,让那树上未落尽的叶子能在一晚之间通通落下。

夜晚的大街上,往来的行人们稀稀疏疏,都是赶著回到自个儿家里生火取暖。
一列马车奔驰著,向著宝月楼的方向疾驶而去,不知是为什麽急事儿,好让他们在寒风之中如此拼命的赶著路…

这晚,宝月楼提早结束了营业,侍者们将稀稀疏疏的客人们送出店外,关起了大门,掌柜的陆先生皱著眉,清算这一天所赚来的银子,天一冷,连客人也少了一大半。

不过,这天客人少最主要的原因,是小二病了。
他病的不轻,全身发著烫,连意识都有些模模糊糊的,昏睡中,呓语著直要吉祥和王玉嫣陪在自个儿身边,陆掌柜被王玉嫣罗唆的没法子,只得让吉祥跟著小二请了几天假,直到小二病好为止。
陆掌柜咬著牙,心里直想著,待小二病一有起色,定要将这几日的银子给补足回来。

王玉嫣让自个儿的随身侍者冒著大风,请来了大夫,道是得了风寒,开了几副药方,命那侍者上药房取了药,立刻至灶房煎药了去。
侍者忙著煎药、端药,吉祥和王玉嫣则是守在一旁,又是换水又是擦汗的,很是忙碌。

『叩叩!』

大门突然传出阵阵急切的敲门声,一副f著没活儿好干的陆总管只好去应门。

「这位客倌,不好意思,咱们今日已停止营业了,若是要看戏,请明儿个早些再来,若是有什麽要紧事儿,小哥您就快说了罢,我正想睡呢…」陆总管不知是谁这般不懂礼数,非要在人家歇业,准备入睡时前来打扰,脸上也没了好气,凶恶恶的盘问起人家来了。

「…请问是陆总管?」那小哥也不在意,开口道。

「是~正是~」陆总管答的懒洋洋。

「刘王爷有令,命小的前来替苏公子赎身。」

「苏…苏公子?…难道会是苏小二!?」陆掌柜听了,睁大了眼儿。

………………………………………………………………………………

「王师傅!王师傅!…不好了!!」吉祥不顾双手还端著水,急急忙忙的跑回小二所住的h春园西厢房,似乎是有什麽急事,只见他边跑,边嚷嚷著:「…方才前厅来了人,说是东平王爷的命令…今晚要将小二给买回府去啊!」

王玉嫣听完,先是ㄧ愣,转头将手探上小二的额前。

「这…小二高烧还未退尽呢…」

「是阿…可那应门的是陆总管…只怕他见钱眼开…一个高兴就胡乱将小二给卖了,那可不好…」吉祥著急的来回踱步,但他担心的可不只是这个问题。

话说回来,自从小二甩了刘云那一巴掌後,已经整整一年没见他再来过宝月楼,这一年的时间,吉祥和小二都以为刘云已对小二死心,谁都没料到,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刘云非但没有忘记小二,反而思念更盛,却无奈边疆战事频起,自个儿身受皇命,赴沙场征战长达一年之久,才无法前去宝月楼一探小二,好不容易,得以在新一年的年初平定边疆,刘云顾不得劳累,快马加鞭赶回府,为的就是尽快见到小二。

不过这一路上刘云反覆思量著,他这一去宝月楼,又是以客人的身分待著,只道小二又不想理会自己,不如…就将他给赎回府上,这麽一来,自己就不再是小二的客人了,小二不再属於宝月楼的戏子,这下,小二可就没理由再推托。
思及此的刘云,立刻派了一列车马和属下,趁著夜,直奔宝月楼。

「…吉祥,照料好小二,我去同他们说说…」说罢,起身匆匆离开h春园,往前厅走去。

王玉嫣揉揉自个儿眉心,他知道吉祥为何事而担心,小二是自个儿徒弟,小二的脾气他更是明白,从小生在贫苦人家,情这字对他来说,还不如一餐温饱重要,又做了个唱戏的,见多了戏楼里的许许多多的人因为一句情话,而心甘情愿跟了人家,到了年老色衰,却被狠狠的抛弃,甚至恶言相向,甚至因为主人的一个不高兴而随意凌虐…诸如此类的事儿,小二见多了,也听多了,叫他怎麽能相信人人口中所说的爱?

「陆总管,这位是…?」见到自远渐渐走近的王玉嫣,刘云侍者盯著他问道。

「在下是苏小二的师傅,王玉嫣,徒儿现下发著高烧,要移动恐怕不太方便…不如,待徒儿的病一有起色,我再派人前去通知王爷,这样可好?」王玉嫣表面上虽答的从容,却紧张的出了ㄧ身冷汗。

唉…那对方未何偏偏是个身份尊贵的王爷?
好在小二现下卧病在床,让王玉嫣有了藉口得以先将刘云手下打发回府,他可不想惹怒了这等皇亲国戚,若真要回绝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才可得一个圆满结果首先,还得先过了陆总管那一关才行…唉…难啊…

刘云侍者听见小二病了,也没了法子,只能先回府向刘云报告此事,待主子再做决定,於是便点头答应,驾著马车先行回王爷府。
王玉嫣松了ㄧ口气,回到回春园西厢,同吉祥说著方才的事儿,两人面色凝重,埋头苦想对策。

隔天一早,小二退了烧,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但却全身乏力下不了床榻,吉祥端来汤药喂小二喝下,边同他说刘云差人要将他买回府的事,说完还嘱咐著,要他这几日不管身子好还是不好,都只管躺在床上装的虚弱些,趁著大家都还不知道小二病已好之时,三人再来想想法子阻挡这事。

於是,又过了两日,待小二痊愈後,躺在床上装病,又拖了一日,整整们三日,三人却还是没想好法子。

第四日午时,又听闻刘云差人请师傅王玉嫣至王爷府上一谈,三人吓的直打哆嗦,小二心里尤是害怕,谁知道那刘云是不是要挟持师傅以便要胁自己?

「师傅!…」小二死命抓住王玉嫣衣角,再道:「师傅…危险不要去!」那将军府是什麽样的地方?得对了王爷,又是什麽样的下场?

「傻孩子,能同王爷当面谈谈是最好的方法了,不然只怕我们想破头,都还找不著任何可行的办法。」王玉嫣爱怜的拍拍小二脑勺。

「那…师傅徒儿同你一块儿去!」

「…笨徒儿…用你的脑袋想想,你这一去,还能回来吗?」王玉嫣站起身,替小二拢拢被子。

「先睡一觉吧,放心待我回来,师傅保证会替你拒绝此事,嗯?」

「…好…师傅!您自个儿要小心点喔…要平安无事的回来喔…答应小二…一定一定要小心…」小二红了眼眶,他真不放心自己最敬爱的师傅即将身陷虎穴。

「傻徒儿,师傅答应你。」王玉嫣对他笑笑,转身跟著王爷侍者走出大门。

………………………………………………………………………………

「吉祥…你说师父怎麽还没回来?」自王玉嫣走後,小二更是坐立难安,总觉得不安心,一双眼儿直盯著窗外瞧著,盼著看到王玉嫣身影。

「…我说…小二…王师傅才去了不到一刻呢…」吉祥被他烦的一脸没好气,嗔道。

「喔…」小二失望的再看回窗外。

这麽盯著盯著,一个时辰过去了,小二又不安分了起来,吉祥一走近身边,立刻被小二缠著问:

「吉祥吉祥…已经一个时辰了,你说师父怎麽还没回来?…」

「…小・二・阿…你以为要王爷放弃你,只需三言两语就可行吗?他可惦著你将近两馀年之久阿…王师傅铁定没那麽快说服王爷的,你就行行好~我的大少爷~耐心等等吧!…别再吵我了!」吉祥可恼了。

「可是…吉祥…」

「嗯?…」听见小二还想反驳,吉祥一挑眉,眼眶积著水,一咬下唇,随时准备用眼泪攻势对付他。

「呃…好吉祥别恼别恼…我不说就是了…」小二见吉祥又准备拿眼泪来对付自己,叹口气,躺回床上,乾脆睡一觉吧…这样时间会过的快一些。

小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著,不知道师傅如何了?不知道刘云打消念头了没?
太多太多的不知道,叫他怎麽能放心的睡下?
房里ㄧ安静下来,小二又开始胡思乱想,抱在怀里枕头被他来扔来扔去,就是没有片刻的安宁,睡睡醒醒,三个时辰过去了,小二面色越来越苍白。
怎麽会谈的如此之久?
太不合常理了!

「吉祥吉祥~」小二不顾身著睡衣,奔向回春园东厢,见到在门口徘徊的吉祥。

「小二!怎麽穿著睡衣跑来了?」吉祥见小二气喘如牛,惊的连忙上前扶住他,取来外衣给小二披上。

「已…已是戌时了…师傅…师傅还没回来呢…」

「是啊…这太奇怪了,我也正想找陆总管问去…小二,我先带你回西厢,换了衣裳,咱们就去找陆总管!」说罢,吉祥便搀著小二往回路走。

吉祥没想到的是,待他们俩到了回春园西厢外,竟然看见了他们想找的人。
不知为了何事而来的陆总管,正在小二房里来回踱步著,不安的感觉袭上两人心头。

「陆总管!?」小二和吉祥同声喊道。

「啊!小二你来的正好,快些收拾收拾,王爷派的人在外头等著呢!」陆总管见到小二,立刻欣喜的迎了上去。

「什麽?」吉祥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王师傅明明是去劝王爷取消这事儿的,怎麽会发生这种变故?

「陆总管我师傅呢?」小二发觉事情不对头,而眼前的陆总管神色太过於开心,令小二更加怀疑。

「你说王玉嫣阿,方才他托一封信给我,请我交给王爷,而後便北上京城,替我接一批孩子去了。」陆总管答的从容。

「上京城去了?」小二愣住,这陆总管分明在说谎!师傅走之前才答应会回来找自个儿的,怎麽会不说一声便北上了?

「那…奉天呢?…王师傅的侍者奉天又到哪儿去了?我方才还见到他的…」吉祥急著问。

「喔~他阿,他也同王玉嫣一块儿去啦!他们俩向来连出门办事儿都在一块儿的。」

小二顿时腿软,瘫坐在地上,他才不相信那陆总管的鬼话!不过却没证据可以反驳他的话,小二气愤的流泪,身子不住颤抖。
吉祥似乎很著急的在他耳边说著话,可小二却一个字也听不见,彷佛心中狠狠被挖去了一角,脑中一片空白,什麽都没力气去想,只有泪水无声无息,一道道滑落脸颊。

师傅…您到底在什麽地方?…您可知道…小二好担心您阿…

西汉・建平元年 十二月十日
这一晚,小二终於如刘云所愿的住进了王府。
甫进入王府,刘云就将小二搂在怀中,念念有词了好一会儿,便带著他走过中庭一片竹林,途中,六神无主的小二发现了竹林一抹娉婷的女人身影,一双圆圆的眼儿透著哀怨,直瞧著他。

刘云告诉小二,那女人是他的妻子,原是宰相的千金,在他十六岁时,宰相利用两家联姻的方式交换了整个宰相府给刘云作後盾,刘云那时没权没势,只得靠这种方式往上爬。
小二听著听著,表情依旧淡漠,刘云爱谁不爱谁,又关他何事?
只是没想到刘云还有个妻子,假如自己方才没发现她,刘云是不是打算永远瞒著自己?

想最後一在宝月楼遇见刘云时,他同自己说的话…他…是真心的…?…想起来就觉得好笑,这些公子哥儿都是一个样儿,把拼了命在表演的自己当作一场游戏,思及此,小二冷冷笑了几声呵呵…这个刘云到底要辱他到何时,才肯放了他?

「……你当真麽恨我?」刘云见到他嘲讽似的表情,胸口一痛,他是这麽爱小二…他只想要小二肯理他,他只想看到小二的笑容阿难道他作错了?

「王爷…你已买下奴才,奴才就已经是您的人了,又怎麽敢恨您呢?」是啊,我恨你!…要是没了你…师傅他就不会为了我和你的事,失了踪迹!要是没了你…我现在还会在宝月楼弹著琵琶,和吉祥一同唱著小曲儿…这一切灾难都是因为有你!!

小二嘲讽的口气激怒了刘云,他瞬间没了赏竹的兴致,抱起小二往竹林旁的一间小屋走去。
粗鲁的将小二甩向屋里的象牙床上,斥退了跟在身旁的守卫,让他们到屋外守著,刘云点燃了室内的烛火。

「小二,这里是竹园…从今天起,这儿就是你的居所…」

粗暴的扯下小二的衣裳,摇曳烛光下,小二白皙的胴体透著些许昏黄,刘云在小二身上细细吻著,一遍又一遍,吻遍了全身…额前、眉角、耳垂…舌尖撬开了小二紧闭的牙齿,与他的舌纠缠著,最後来到小二丰盈的双唇上轻轻啃咬,而後放开了小二。

小二被他螫腾的气喘吁吁,小小的脸蛋儿微微生了些桃红,刘云俯下身,将脸埋在小二胸前,抱紧他,不久,小二感觉胸前一片湿意。

「小二…我爱你阿…我是真的爱你…我到底要怎麽作…你才会接受我?…到底该怎麽做…你才会明白我?…你告诉我啊!…告诉我…」刘云哭的像个孩子。

「…王爷…」小二却笑了,双手轻轻抚著刘云散乱的青丝。
「您…什麽都不用作,也不用再为小二费心了,因为只要王爷还活著的一天…小二就绝对…不会爱上您。」

第三回:

为了防止小二逃跑,刘云派了守卫,守在竹园门口,让小二不得踏出王府半步。
虽然限制了小二的自由,但刘云待小二是呵护至极,知道小二身子在寒冬容易受寒,每当冬季来临,定会为他在屋里多添些柴火,还将那些每建立战功,皇上赏赐下来的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全都吩咐大夫熬成补品,给小二吃下。

每每小二问他:「为什麽要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这麽好?」

刘云只是温柔的对他笑笑,说:「我只是要你相信…我有这麽爱你。」

小二毕竟并不冷血,面对刘云的温柔一样会心疼,但是毕竟对刘云的恨意,就是比心软多了那麽一点,所以当小二心软的时候,他会冷笑著,提醒自己,对敌人心软,就是宣告自己的败亡。

f来无事,小二便会在竹林里待上个大半天,有时甚至不顾自个儿身子骨弱,竟在竹林中就打起小盹儿,每每当刘云在竹林中找著他时,都会气个半死,无奈小二就像个木娃娃似的,无论刘云板起脸孔骂,或是好言相劝,都是面无表情,连皱一下眉也不愿意,刘云当他是还在生自己的气,殊不知,那便是小二伪装坚强的ㄧ种方式。

小二就这样锁著自个儿心房,锁了近三个寒暑。

这一年,小二年方十七,昔日尚带著童音的嗓子已成熟,略为低沉沙哑,小二还为此绝食了好几日,将屋里的东西破坏殆尽後,小二从此不再开口唱曲儿,更少开口说话。

修长的身子依然如往昔般细瘦,但骨架却变的稍微宽了些,但体型看起来,还是比同样这个年纪的孩子们略显瘦小,圆圆讨喜的小脸儿也稍微削尖了些,清秀如池中那高洁的莲,令人只敢远远观赏,却不敢上前触碰,当然,刘云是例外。

在这一年初,刘云接到来自京城的皇令,边疆战事又起,皇帝命他前往平乱,这道指令,打破了小二看似安稳的生活。
失去了刘云这个强而有力的保护伞,小二第一个面对的敌人便是刘云的妻子-刘谒。

刘谒对这个媚惑自个儿丈夫的狐狸精,自然是怨恨至极,刘云不在,王府所有管理权便落到她这个女主人身上去了,刘云出征北上的那一晚,她便带著一群婢女至竹园,碍於他女主人的身分,竹园守卫也不好拦她,刘谒就这麽好浩浩荡荡,领著婢女们进了小二房中。

先是一番嘲讽,见小二对自个儿完全不予理会,甚至连表情都始终如一,刘谒顿时气极了,命人将小二上衣剥了,吊在屋旁的树干上头,用烤了火的鞭子往死里打,一鞭一鞭,打的小二皮开肉绽,打的小二全身血淋淋,却一声也不吭,闭起眼儿默默承受痛楚。

刘谒不知挥了几鞭,终於累了,可见到小二还是一脸平静,怒从中来,命人拿盐水往小二头上淋去,再将鞭子烤了烤火,命守门的侍卫接著鞭子,继续打。
这酷刑一直持续到清晨,刘谒等人才终於散去。

小二睁开眼,悄悄呻吟著,暗一位少年便匆匆跑来,流著泪,替小二解开了束缚,小心翼翼将小二抬回小屋,粗鲁的拭去自个儿脸上的泪水,少年颤抖著双手替小二上药。

这时,迟来的泪水自小二眼眶流下,无声无息,他忍了好久…
鞭子划过肌肤的那种感觉…好痛阿…痛的快死了…
为何要让他在众人面前,受这种惨无人道的酷刑?…
他到底做错了什麽…?
要是自己有权利拒绝,他也不想当个下贱的脔童…他不想啊…
这些身分尊贵的人们有哪一个能明白?
这世上很多事是一般贫民无法做选择的?
有人会为街上的乞丐感到可怜,那谁又来可怜可怜…那些身不由己,被人买回去的脔童?

少年见小二身子不住颤抖著,双手慌慌张张的往小二脸上胡乱抹著,擦了泪水,却又不断溢出,少年那水做的眸子也不断的滴著水,两人哭成一团。

「竹儿…瞧你…怎麽也哭了?」小二也替他拭泪,他泪却掉的更凶。

他摊开小二的手掌,颤抖著在上头写下几个字。

「…谢谢你替我担心…我没事儿了…」小二像是要他安心似的,对他笑笑。

在这略显苍凉的竹园里,那少年,是小二唯一的仆人,那哑少年,原本没有名字,大夥儿只管叫他哑小子,在王府里的工作就是随打打杂儿,总管一吩咐下来,他便去做,但最近没什麽事需要用到他,所以总管便派他整理这片竹园,因而与小二结识,两人甚是要好。

几日前,刘云命哑少年住进竹园,工作由原本的打杂,换成当了小二的随身侍者,在自个儿不在小二身边时,伺候小二的日常生活起居,也方便就近同小二作作伴儿。
小二嫌哑小子这名字太不适合少年,於是替他取名为竹儿,之後有事没事儿,两人就常腻在一块儿,形影不离的令刘云有些吃味,但是一见到小二高兴的模样,刘云也就不那麽在意了。

「唉…竹儿…受伤的是我…你哭什麽呢?…呵呵…你哭起来还真可爱呵呵…像个哭闹著要糖吃的孩子」小二见竹儿哭的,比真正受著伤的自个儿还伤心,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竹儿听见小二的话,两颊顿时红通通,微微蹙眉恼著,小二见了更是笑倒在床上,一个不小心扯了伤口,还是边笑边哀哀叫著,竹儿又气又著急,摊开小二掌心,急急写下让他别乱动,等会儿伤口又裂了等等的字儿。

「呵呵…竹儿别恼…慢点儿写,别乱了笔划,要不我怎麽知道你再写些什麽?」说罢,小二止住笑,翻过身乖乖让竹儿替自个儿上药。

刘云出兵不过两个月,小二已被凌虐的憔悴不堪,但很快的,因为小二被施暴时都不吭一声,刘谒也渐渐没了虐待他的兴致,後来便不常命人来竹园。

又一个月过去了,小二憔悴的身子在竹儿的调理下渐渐回复,七月中旬,小二突然在竹园摆起小桌,差竹儿至灶房中拿了些酒和小菜,便和竹儿俩人在竹林中喝起酒来,喝到了最後,竟然将两个守卫也拉近来一同喝个痛快。
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个守卫酒醉如泥,个个摊在小桌上,打起酒酣。

………………………………………………………………………………

「陆掌柜,好久不见阿。」

正在埋首打著金算盘的陆掌柜闻声抬起头,歪著头看著小二,一瞬间他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只道是很眼熟。

「陆掌柜,我是三年前的莲官苏小二阿,您忘了?」

陆总管一听见是不见许久的苏小二,起初只是笑著点点头,而後神色不知为何,竟越发越苍白,待小二说要瞧瞧昔日住过的h春园,他连忙道好,神色匆匆的避到一旁,和一位侍者说著悄悄话,小二冷哼了ㄧ声,道他是心里有鬼,便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同竹儿转身到回春园。

小二一直挂念著吉祥和失踪已久的师傅,曾拜托刘云查王玉烟的下落,却等了三年,一直没有结果,逼问刘云,只换来一顿安抚,那时小二才猛然惊觉,当初王玉嫣就是受刘云邀请而出门的,这悬案根本同刘云脱不了干系,h不准儿,还是共犯呢!
自己居然愚蠢到想要刘云去替自个儿追查,人就是他弄不见的,他当然不可能会说!
想通这事的小二气愤难平,索性逃出王府自个儿上宝月楼问问。

小二飞也似的到了东厢,不见吉祥,却见屋里吉祥的贴身物品还整齐的摆著,上头还生了些灰尘,心里不祥之感陡然加。
难怪方才见陆掌柜神色有异吉祥…怕是出事儿了!
小二像是疯了似的,跑向大厅,逢人就问,陆掌柜呢?

「陆掌柜…我师傅呢…吉祥呢?」小二睁著大眼儿,脸色苍白的好生恐怖。

「…这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现下你已是东平王府上的人,你出门有得到王爷和王妃的允许吗?…」

「你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师傅和吉祥在哪里!?」小二气急败坏,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

「你不要在这撒野,小心我上王府告你的状!…来人,将这位客人赶出去!」

「…陆掌柜!…你把师傅和吉祥还给我!…还给我!」小二大叫著。

眼见侍者粗鲁的将小二给拖出宝月楼,竹儿连忙挡在小二身前护著小二不让侍者抓伤他,出了宝月楼,小二顿时泄了气,不顾旁人眼睛直盯著自个儿瞧,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竹儿心慌的赶忙儿扶起他,搀著他往前走了几步,待小二逐渐回神,将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给忍下,全身颤抖著,他越来越相信自个儿所猜想的,只是不明白刘云和陆掌柜为何连吉祥也不放过?
小二身平第一感到绝望,从脚底直窜上心头的寒意,让小二连走路都走不稳。

怎麽连吉祥也同师傅一样平白无故的,消失无踪?
谁…来救救他们?
我可以向谁求救?
假如当初…自己安分的答应刘云进王府…师傅…和吉祥是不是也都不会出事儿了…?
若不是自己的任性…师傅和吉祥…现下还能安安稳稳的在宝月楼里…
他好恨刘云!
好恨陆掌柜!
更恨自己!

「师傅…吉祥…你们到底在哪儿?…」

竹儿轻抚著小二握紧的拳头,安抚似的拍拍小二的肩,他不知道小二神情为何这麽的悲愤,他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只能用行动来稍稍安定小二的心。

小二和竹儿在外宿了ㄧ晚,怕王府会派人出来寻,他们只敢睡在城外的破庙里头,直到隔日日上三竿时,城门大开时,才又进了城。
这一日的扬州城,特别的热闹,似乎是朝廷某个大官出巡落脚於此,众人纷纷向佛寺的方向聚集,不消一会儿,佛寺周围便已是人山人海,小二同竹儿被人群挤向最前方,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向众人问起才知道,是当朝皇帝的宠臣来此佛寺为皇上祈福。

众人瞧见一抹身影缓缓从轿子里探出身子,那似水仙般的亮丽人儿,看也不看民众,迳自走进佛寺,途中,忽然听闻群众当中一阵细细笛音,柔柔弱弱,如流水般的柔细,又如杜鹃啼叫般的凄凉,却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使底下人们个个安静下来,凝神听起笛音。
那人儿一向爱好乐音,却无奈当朝天子不喜音乐,撤了宫廷乐府,自个儿又因皇令不能随意出宫廷,此日难得听见了如此天籁,心中一喜。

「何人吹笛?」细腻的嗓音柔柔的,却带著威严。

小二闻言,停止了吹笛,将笛子还给了竹儿,向前一步跪在那人面前。
曾经听闻,这位在朝廷中,集皇帝所有宠爱於一身的这个人,非常喜音乐,小二以前曾在宝月楼听客人们多谈起这事儿,当下才想向竹儿借来笛子,赌赌自个儿的运气。

从吹笛那一刻起,小二就有了报仇的念头,若不是刘云硬要将自个儿买进府,若不是刘掌柜贪财,若不是因为自己任性,师傅和吉祥怎麽会落到失踪的下场?
所以他下定决心,拼了自己性命也要刘云付出代价,再拆了宝月楼,将陆掌柜拖出来碎尸万段,如此一来,他才会对的起吉祥,对得起师傅…
抛下自尊,抛下固执,此时的小二,眼底闪烁著光芒,嘴角悄悄噙著笑意,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妖艳万分。
他如出污泥而不染的莲,摆脱周围的脏污而盛开,现下,他要那些曾经污染他的烂泥巴,付出相当的代价。

他要复仇!

「回大人的话,是小的在吹笛。」

「…你叫什麽名字?」

「回大人的话,小的姓苏,名小二。」小二低著头,眼底闪著奇异的光芒…

那人名为董贤,虽只是朝廷中小小的侍中,却是当朝天子的宠臣,人人见了他,如见了皇上一般,他的命令也等於皇上的御令。
他将小二和竹儿带回自个儿在扬州的落脚,安排了两房给他们住下,人生难遇知音,一旦遇上了定要好好招待、珍惜一番,董贤对小二说著,还让他们同自个儿说话省去了敬语。

小二同他聊了半晌,便问起刘云的事儿,董贤想了想,同他说前几日刘云打了个胜仗回来,原本接受皇上贺礼时,还开开心心的,谁知道不过回自个儿府上一晚,开开心心顿时化为愁云惨雾,才晓得他不在的期间,王府竟将他最重要的人给弄丢了,为此,刘云发了好大的脾气,不但死了两名守卫,居然连妻子也给软禁起来。

小二静静听著,笑意越来越加,苍天有眼,糟蹋他的人这下都有了报应了,那下一个,就轮到刘云了,小二高兴的咯咯笑著,董贤感到异状,心念儿一转,沉声问道:

「你…是王爷的人?」

小二点点头,让董贤惊讶万分,那笑,不是在高兴刘云为了自个儿而怒的笑意,而是充满了算计,和隐隐约约的恨意,董贤明白那股恨意,当初他对那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有过这样的心情。

「…你…恨他?」

「是。」小二也不说谎,直直的道出肯定的回答。

「恨到…想要杀了他?」

「正是。」

「你知我喜音乐,所以用笛子诱我注意到你?」

「是。」

「你可知道,我可以依你现在的说词将你定罪?」

「…大人…小二早就不想活了。」回覆董贤的,是小二灿烂的笑脸。

(待续)

第四章:

董贤同小二说道,他虽没什麽实权,却可干涉皇上的意见,所以,小二可以以他作为自己的後盾,小二问董贤,为何答应帮助他答应的这般爽快,董贤只说了句同是天涯沦落人,其实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个原因,只能够占一半,董贤也想趁此机会除掉皇上一直视为眼中钉的征北大将军,便利用了小二对刘云的恨意,转个方向让小二来替自己除去刘云,来个借刀杀人之计。

在董贤府上辗转难眠了一夜,隔天,董贤派了人,通知刘云他的人现下在他这儿。
他告诉小二,要怎麽报仇,他不会给小二出主意,但会在暗地里派几个死士给他相关的情报,有必要时则支援他,有始有终或是有始无终,一切取自他自己,他相信小二的恨意和聪明,将大事全都交给他自个儿策划

董贤放出小二在他府上的消息,不消片刻刘云便匆匆赶到,见了小二当下欣喜万分。
匆匆谢了董贤,带著小二回王府。

西汉・建平三年 十ㄧ月五日

此日便是小二复仇的起点,这日,刘云又奉了皇令前往东北的无盐县镇压叛乱的群众,刘云为了怕小二再度逃跑,这便带著他一同北上。

平定乱事的当天,天空突然下起急雨,境内的危山上,泥土忽然向上翻起,压盖住草木,行成一条通路,远看起来,竟然像王宫里头的御用大道,更离奇的事还没完,境内的另一座瓠山,山腰上有个大石块,不知怎麽的竟自行立了起来,成了ㄧ小座石山,甫从乱事中解脱的人们,纷纷道是刘云等人平乱时,奋勇保护百姓的功劳,感动了上天,所以天就降下了奇迹,保佑这里的人民,以至於後几天,刘云暂居的府上一直有膜拜的人民聚集。

刘云不堪其扰,原本快速平乱只是为了能够早些同小二亲热亲热,现下民众们每天都来自个儿府前吵闹,自个儿和小二虽都窝在房里头,却无奈下属一直来报,说什麽外头人们如何如何,请他过去一趟…诸如此类的,刘云的好心情顿时又陷落谷底。

一反刘云的坏心情,小二脑中精光一现,同刘云说道,王爷对百姓的恩惠连上天也感动了,是不是该前往这两祭拜祭拜,好感谢上苍对他的肯定?
小二难得对刘云要求,使的刘云心情又好了起来,带著大批人马前往祭拜,并且将那座小石山给搬回王府。
回到扬州东平王府,小二灵光一转,又建议刘云在王府中庭,兴筑一个跟瓠山同模样的假山,将那石块上放在上头,再搭一座小遮棚,每日向它祈祷,刘云也允诺了,每日早晨,刘云和小二都会对著石块祈祷一,但是暗地里,小二命董贤派给他的死士,将刘云在无盐县受百姓朝拜,和在王府中每日祭拜石块的事儿,在大街上传开。

终於,有一日,王府大宴,邀请了众多来宾至府上作客,众人都瞧见了刘云朝石块祭拜的模样。

小二劝刘云建假山,每日摆祭,就是为了让那些看不惯刘云得势的人们,手中握著刘云这项把柄,自个儿再火上加油一番,於是,今日大宴,小二表面上无聊的在每晃著,暗地里侧耳倾听,凝神细看,有没有不满之声,或奇异之举。

真不知道是小二天生好运,还是苍天特别眷顾他,来宾之中果然出现了对刘云不满的人,息夫躬、孙宠两人原本就看不惯得了势的刘云,现下正好抓到把柄,两人趁著众人喧闹之际,跑向较偏僻的竹园一同商讨,一举一动都瞧进了小二眼底。

「这是咱们封侯的妙计阿!」息夫躬道。

「可…王爷毕竟是皇上的亲兄弟…皇上会信吗?」孙宠不安。

「G,这你可就错了,皇上自幼体弱多病,心神不安,疑神疑鬼的,这事儿,我敢肯定绝对可行。」息夫躬向孙宠保证道。

「…不成不成…要是不成功的话…」孙宠还是害怕。

「呵呵…这位爷儿,您何不试试看?人生就图这麽一飞黄腾达,难不成您想一辈子做个不起眼的小官?」这时,小二突然开口,吓了两人一跳。

「大胆!…居然敢偷听咱们对话!…」以为他们的话被王府的小厮给听见,孙宠吓坏了。

「两位别恼,在下同你们一样,是怨恨王爷的人,请两位放心,小的名叫小二,原是王爷买回府的伶人…」

小二不疾不徐的慢慢同他们两人说著,并且自愿当证人指证刘云反叛,顺利的赢得两人信任。
於是,息夫躬与孙宠回去,当夜便悄悄上密奏给皇上,紧急揭发此事。

不知情的刘云,同客人喝的烂醉,趴在桌上就这麽睡了起来,从竹园回到正厅的小二看不过去,命人整理环境,自个儿架起刘云回房,酒醉的刘云话也特别多,看见小二便紧搂著他,嘴里喃喃念著我爱你,一声又一声,到了最後,竟哭了起来,大声对小二吼著那三个字。

小二登时吓著了,心想这人怎麽说哭就哭,上哭时,他没正眼瞧见刘云哭的模样,所以得以狠下心来说重话,但今日自个儿一点准备也没有,小二最怕人在他面前哭了,每吉祥在他眼前掉泪时,他总是手足无措,这也是,他慌慌张张的替刘云拭泪,眼泪擦了又掉,小二便反覆的擦,刘云口中念念又词,依然是那几字,一句接著一句,空洞的眼眸望著小二容颜,泪水不停的掉,不停的掉,瞧见这样的刘云,小二傻了,没料到自己竟然再这一刻心软了,小二鼻一酸,心痛的不得了。

人人不都说酒後吐真言?
对於刘云的温柔…
他相信了…相信了…
可是…太晚了…

这一晚,小二不再是个木娃娃,他顺从的任刘云摊开自个儿身子,双手紧抱著刘云後颈,在他身下忘情尖叫著。
是同情?还是爱上了?
小二自个儿也不晓得…

隔日清晨,小二在刘云怀里醒来,离开温暖的怀抱,他裸足下了床,正衣观,轻柔的唤醒枕边人,小二一晚都没睡,心情复杂,为了复仇即将成功而高兴,又为了昨日自个儿的柔情羞愧,他不该一时心软对刘云好,让自己对他生了愧疚之心。

匆促的马蹄声破了王府大门,小二听见仆人们的尖叫声,神色安宁的坐在床边,轻抚著刘云垂在床榻上的青丝。

「来人!将东平王府所有人聚集在中庭,!再来人!快去将叛贼刘云给带来!别让他逃了!」

一队人马,守住王府前门,再一队人马,往後门快速移去,又一队人马,四搜索著,见到人就往中庭带。

「爷儿,起床了…您该走了。」

小二轻柔的唤醒刘云,表情依旧淡漠著,连一抹笑容都吝於给予,刘云睁开眼,忽略了屋外的吵杂,只是瞧著小二,依然是这麽温柔的,温柔的瞧著他。

「这麽快就来了阿…」

刘云笑著叹道,却令小二睁大了双眼,呆了ㄧ会儿,全身颤抖著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小二张著嘴好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说了什麽…?

「你…你什麽时候…知道的…?」

「…在无盐县那时…你拜托我去祭拜那石块」

早在那时,他便瞧见了小二眼底对他的算计,刘云毕竟是真爱著小二,他又怎麽会分不出三年以前,那毫无心机、天真的人儿和现在充满了复仇火焰的人儿,这两人表情的不同?
为了让小二明白的他的爱,刘云收起了被小二伤的残破不堪的心,忘记了痛觉,忽略了心寒,他放手让小二毁了自己,只要…他开心

小二沉默了…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刘云都看在眼里,却默不作声,任凭自己毁了他毕生的基业,毁了他的人生…是阿…他早该想到刘云是何等人物?如果他真有心要跟自己斗,自己还会这麽轻易的得手?

呵呵…结果自己到了最後还是栽在刘云手里…
可是他为何这麽傻?…不躲也不逃…他有能力反抗的…为何不反抗?

士兵来到刘云房里,粗鲁的将他捆绑。

即将被带走时,小二颤抖著双唇,开口问:「你为何…不反抗?」

刘云依旧是温柔的笑著,依旧是温柔的笑著。

「小二,我爱你。」

小二没有留下退路。
打从他决心复仇的开始,
他便选择了只能前进不能後退的道路走。
他没料到自己会後悔…真的没料到自己会後悔…
而且…是非常後悔…

刘云被押进地牢,静候审判。
其府里的仆人,全数遣散。
息夫躬、孙宠理所当然的封了侯,董贤也被皇地亲封为高安侯,地位又上升好几等。
小二在当天接到董贤的来信,王玉嫣和其侍者,被葬在扬州城外近郊的河畔,而吉祥则是被陆掌柜软禁再宝月楼某一。

墓碑只用了粗糙的石块立起,连个名字也没有题上,小二抱著墓碑,哭了好久好久,哭了ㄧ夜,隔天才红肿著眼眶命人换上题著名字的墓碑,朝著它嗑头,直到额前流血,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小二向董贤借些人手,浩浩荡荡的包围宝月楼,罪名是与判贼刘云有勾结。

士兵将陆掌柜从宝月楼拖了出来,逼问吉祥被他锁在那儿,陆掌柜吓的魂不附体,当然什麽都招了,说了王玉嫣和侍者奉天都是被他所杀,吉祥也是他命人软禁起来,只是,他却说了谎,说一切都是刘云威胁他这麽做的,反正刘云现下是罪大恶极的判贼,自己只要将罪名都往他身上推,说不定还能保住一命,可他却万万没料到,小二早已打定主意杀了他。

小二冲上宝月楼二楼,一间不起眼的小房间,命人破坏门锁。
当门『咿呀』的开启时,小二只见到蓬头垢面、全身脏乱不堪的人儿,睁著大眼儿,惊恐的缩在一角,小二愣住了,一颗心顿时裂了一半。

这是他的吉祥…?
那个笑容满面、每都爱用眼泪威胁自个儿听话的吉祥?

「吉祥…」泪水无声无息,汨汨而流。

他的吉祥怎麽会变成如此?
不再笑了,不再哭了,只是全身发著抖…
小二心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不要过来!…」吉祥似乎连小二都认不得了,见小二慢慢朝自己走过来,他高声叫著不要靠近。

「吉祥…你认不得我了吗?…我是小二阿…」小二哽咽道。

「不要打我…我会乖…不要打我…我…我这就上床去我听话…听话不要打我」吉祥语无伦的说著,爬上那脏兮兮的床铺上躺下,撩起身上残破不堪的睡衣,颤抖著双腿左右张开。

小二一瞬间明白吉祥发生什麽事了,瞧见他的异常,瞧见他身上斑斑红点,小二再也忍不住悲伤嚎啕大哭,上前抱住吉祥。

「吉祥!…你不认得了吗?我是小二阿…吉祥…吉祥…究竟是谁对你这麽惨忍的?…」

吉祥惊恐的看著小二,他还是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
近四年没开口唱曲儿的小二哽咽的开口,唱著昔日他和吉祥常常一同唱著的云中君一曲,颤抖的声音,一遍一遍不曾间段的唱著,吉祥依旧是那个模样,再也变不回原来那个吉祥,小二抱著他痛哭失声。

拆了宝月楼,小二命人将吉祥送回董贤安排给他的住,将陆掌柜押进残破不堪的回春园,他怎麽能轻易放过陆总管?

一刀,替他师父报仇。
一刀,替吉祥。
再一刀,为自己。

陆掌柜惨叫小二只当做风再吹,丝毫不受影响,想到吉祥的害怕,想到王玉嫣的死,小二杀红了眼,鲜血喷溅到小二脸上、身上,染红了整个右手,陆掌柜的尸体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小二咯咯狂笑著,他悲伤,他愤怒,他问自己为什麽报了仇,还是这麽的绝望?
他不是该开心吗?
可是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小二狼狈万分的回到董贤位他安排的住,想找吉祥,却不见他的身影,董贤见他憔悴不堪,也不心惊,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如此似的,他走到小二跟前拥著他,拍拍他的後背,一字字慢慢说著。

士兵们来报,在带吉祥回来的途中,原本一路上吉祥都还乖乖的跟著士兵走著,可後来不知道吉祥在路上看到了什麽,竟发起狂来,将士兵们给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便已见到吉祥冲向山崖边…
小二身子一僵,神情呆滞,董贤千呼万唤著,唤不到小二一回,董贤只能心疼的为他流泪。
自个儿是不是太狠心了?
将这麽惨忍的事交给不过才十来岁的孩子作…
他该阻止小二报仇的
但他却自私的,为了能除掉一个将来会是自个儿情人心腹大患的人…
无情的利用了小二…
果然…在宫廷里待久了,人也会变的无情呢…

小二又变回木娃娃,董贤将他扶至床上躺著,他依然张著眼儿,定定的看著远方,一动也不动,听闻吉祥的死讯对小二来说,无疑的又是一个莫大的打击,他好累,累的全身动不了,他好害怕,

师傅不在了…
前一刻还神智不清的吉祥也去了…
在牢里的刘云也即将离去…

最恨的陆掌柜也死在自个儿的手下…

他身边…
还剩下谁?

两日後,董贤来探望小二,发现小二依然不吃不喝,甚至依然维持著两日前的动作,动都没动过,董贤叹口气,命侍者替他净身,又命灶房煮些粥过来。

「…王爷明日午时东市斩。」

董贤只说了这麽一句,但成功的唤回小二的神智。

「…我可否…去探望他?」小二抖著声说道。

「只要你把粥吃了,我便答应你。」董贤说著。

拿著董贤的令牌,没有官兵敢拦他,往地牢的路非常的通顺。
他隔著牢门,看见刘云,狱卒打开层层铁,放小二进去。

「…爷儿…」小二忍著前几日哭嗓了的声音,不让他发现自个儿的憔悴,轻声唤著。

「…在死前…能见你一面…真好…」刘云见到小二,忍下思念他的心情,没像以前那般将他抱个死紧,却还是温柔如昔。

「你为何…要害我师傅?…」其实原因小二早就知道,但是自己一时冲动想见刘云,见了刘云之後又不知道又说些什麽。

「你认为是我害了王玉嫣?」刘云头也不回,沉沉的嗓音带著些怒气。

「哼…难道不是你?…不是你还会有谁?…你夥同陆掌柜,特意请师傅到你府上,在半路杀了他,别说你没作…陆掌柜都招了!」听见刘云话中有怒,小二压下心中的疑问,厉声逼问著他。

「…王玉嫣到我府上之前,还是平安的,他和我有见到面,他劝我不要替你赎身,他劝我要赢得你的爱要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因为你从小便不信爱情…我与他谈了许久,到了将近申时他才向我告辞,他说,他要回去向你报平安…」

小二听的瞠目结舌。

「先睡一觉吧,放心待我回来,师傅保证会替你拒绝此事,嗯?」

「…好…师傅!您自个儿要小心点喔…要平安无事的回来喔…答应小二…一定一定要小心…」

「傻徒儿,师傅答应你。」

小二想起王玉嫣最後对自己说的话,…他该信他…?

「但待他回去不久,我却收到他的来信,说是请将小二赎回府去,我心道奇怪,想到可能出了什麽事,便先将你接回府上,瞒著你,派人去查…小二…你可以不信任我的真心…可是你为何宁愿相信陆掌柜也肯不相信……爱了你这麽多年的我!?」说道最後,刘云神情悲愤的狂吼。

人说,将死之人不会说谎…
所以他信了陆掌柜…
但是为何刘云说的不一样?
难道…他错了…?
…他不该一时气愤杀了陆掌柜…
现下死无对证…
他又该信谁…?

「你为何…不早点跟我说?…为何去查了师傅的下落也不跟我说?…查到了…也不跟我说…」

「我不想你伤心。」

好霸道的口气阿…
小二苦苦笑著,笑到眼泪也流了出来。

「我错了吗?…我错了吗?…我错了…」

刘云见到小二无助的泪水,原本的怒气顿时消失无踪,他上前抱紧小二,依然是温柔的嗓音,温柔的在他耳边细语著不要哭。
说著都是他的错,小二恨他恨的没有错…

小二理智崩溃了,埋在刘云胸前嚎啕大哭。

他是不是要他愧疚一辈子,才同他说这些?
他不知道要信谁?
只知道因为自己的无知…害惨了好多人…
他好後悔…
好後悔…
可是都太迟了…

董贤告诉他,如果他不想看到刘云被行刑,就别去。
他命人在府里装一口钟,午时一到,便敲响那口钟。

小二不知有没有听见,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从董贤来到董贤走,依然是如此。
他的人生还没走到一半…
他却觉得好累…好累…
空空的脑袋,装满了回忆…

舞袖长拖,身著金缕舞衣熠熠生辉。
腰侧系香囊,脚腕系铃当,莲足轻移,身子叮当作响,紫罗香味儿充塞整个空气。
小巧的脸蛋儿,掺了些水粉胭脂,两颊生桃红。
双眸水盈盈,红润双唇向上翘著,一笑百媚生。

「阿娘!阿娘!我将来长大要当个唱曲儿的!」

他的阿娘…不在了…
那个美丽令自己著迷的师傅…也不在了…

「小公子,小的叫做王玉嫣,可否用这只紫罗香囊来换得您的大名呢?」

曾经充满香味的紫罗香囊…到哪儿去了?

「瞧!这些人阿,空有色心,却一个个是没色胆的窝囊废,呵呵。」

「嘘!小声点…要是给他们听见了可不好!」

「哼!听见才好!谁叫他们不专心看咱们的场!」

「…小二…你再不住嘴…我…可要哭给你看了!」

「好好好…吉祥别恼,我住嘴就是了」

吉祥…为何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
你是不是再气我将你害成这样…?

「小二…我的心意…你可懂得?我…」

「王爷,小二求您别费这麽多心了,小二是不会喜欢上王爷的。」

「小二…我爱你阿…我是真的爱你…我到底要怎麽作…你才会接受我?…到底该怎麽做…你才会明白我?…你告诉我啊!…告诉我…」

「小二…我不想你伤心」

「小二…我要你快乐…」

「小二…我爱你…」

午时的钟声响起,小二闭起空洞的双眼。
眼角,一道水柱,如断了线的珍珠…
一滴接著一滴…
湿了半边的枕头…

王爷,小二哭了你瞧见没?
王爷,小二好後悔好後悔你可知道?
王爷,你可知道…小二他好想你…
王爷,小二愿意对您笑了…
王爷…你知道吗?

小二爱上你了。

(待续!?再说吧= =)

终曲:

「风流杯下久传扬,苏小生来独擅长。
ㄧ曲清歌绕梁韵,天乱落舞衣香。
萧管当场犹自羞,暂将仙骨换娇柔。
ㄧ曲绛雪随风散,散作千秋儿女愁。」

小二哥念完最後一首诗,揉揉自个儿因为蹲著太久而酸疼的腰,站了起来。

「好啦,小鬼头们,故事说完了。」

「什麽?这样就结束了阿?」小鬼头们显然不高兴。

「吵吵吵…吵什麽?再吵明儿个没故事听啦!」小二哥被这些孩子烦的老大不爽,开口下逐客令。

「G…?我发现阿~小二哥儿,和故事里的苏小二好像是同一个人耶!因为名字一模一样阿~」

一位年约十岁的小女孩惊讶的同众孩子们说道,却狠狠被大夥儿嘲笑了一顿。

「哈哈~怎麽可能,故事里的小二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儿~小二哥长的这麽丑,怎麽可能是同一人?」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干什麽同小孩子一般见识?

小二哥只得忍气吞声。

「哼~我就是丑丑的小二哥,你!明儿个别想我再说故事给你听!」结果,他还是和孩子一般见识去了。

待小孩都散去,小二往河边走去,对著河边三座坟瞌了几个响头。

十年了…

十年之间,发生了很多事,西汉第十四任帝早死,董贤在自己即将失势时,派人将小二送到安全的地方,小二起初不依,最後竟然被打昏带走。
在回到京城时,得到的,则是皇帝和董贤逝去的消息,街上的人都欢欣鼓舞,说什麽昏君佞臣都已死,天下要太平了。

小二回到竹林旁的小屋里,这小屋,即是十年前的竹园,看著铜镜里的容貌,上头那一道一道的伤痕,是自己十年前万念俱灰之下,所划伤的,现在疤变淡了,回忆却依然鲜明,每夜当自己睡下了便会梦见,然後惊醒痛哭。

想起过去的事,小二哥又感伤的哭了起来,边哭著边拿起木桶,又往城外河边提水去。

「小二哥哥!」

那位十岁小女孩远远瞧见小二哥在河边打水,便大声喊著,朝小二哥挥手,小二哥连忙抹去自个儿泪水,换上一脸笑意迎向小女孩。

「思儿,找小二哥哥有什麽事儿阿?」

「小二哥哥!有个外地来的叔叔,说要找一个叫做苏小二的人!是小二哥哥对不对?」

「外地来的叔叔…?」小二疑惑著,不会是他那四流浪,做著零碎生意哥哥苏小一吧?

「…小二………」

他好久没见到哥哥和弟弟们了…

「小二哥哥~叔叔来了…咦?小二哥哥你怎麽跑走了?」

改天…该找他们一同聚聚才好…

「小二!」

小二哥见到男人就跑,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惊恐的大声唤著小二哥的名,不明究里的小女孩,眼见她口中的叔叔追著小二哥哥跑,自个儿便也同他们一块儿跑著。

小二一路不停歇的跑回竹园,累的喘气。
他怎麽能够相信?
十年前早该死透的人儿,竟然出现在自个儿眼前?
还生的一脸络腮胡…
分明就是活的好好的…
是人…他不相信…
是鬼…思儿看的见就算了,小孩子本来就容易看见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为何连自个儿也看的见?
诡异…实在诡异!

「小二…为何不见我?」络腮胡男人也跑的喘吁吁,仍不死心的追著小二哥问。

「你你你…你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小二…其实…当日受刑的不是我…董贤在你去探视我之後,突然派人连夜将我送出境,到了漠北,同我说没满十年不得回中原…」

「呵呵…那你还真听话喔…害我这十年泪水白流了…你给我赔来!」还有自个儿当年心碎的痛觉、因为寂寞而生的空虚…还有白白为你哀掉的力气…都给我赔来!

「小二!…你…还恨我?」

络腮胡男人哽咽的说著,令小二身子微微一僵。

「是阿…恨死你了…」

小二小声的说著违心之论,却不巧被男人听见,不消一会儿,小二便听见门外传来的啜泣声,小二猛的抬眼,慌慌张张的打开门,却被男人抱个满怀。

「…刘…云…!」好样儿的,你居然敢骗我!

小二气的咬牙切齿,却柔顺的窝在刘云怀里,任他紧抱著自己。

「小二…我好想你…」

刘云抚著小二脸上的伤疤,万分疼惜,他知道那刀伤是小二自个儿划上的,每ㄧ刀,代表著他的心碎,这几年他都怎麽度过的?是否会在夜半三更被往事惊醒,在默默的独自流著泪?

「小二…以後别再这麽伤自个儿了。」

「为什麽?…觉得我丑了,不想要我了?」小二笑著问道。

「我会心疼。」刘云心疼都来不及了,怎麽可能会不要他?

还是一样霸道。
小二倒向刘云怀中微笑著。

感谢上苍…
让刘云还活著…
让他有机会弥补以前所亏欠刘云的爱…
让他有机会和刘云重新来过…
虽然不确定是否能够长相思守,但至少能让他们在彼此相爱时的时间长久一些。

这样便足矣…

几年後,扬州城最负盛名的一家名为竹园的客栈,它有名的原因不是他的酒菜好吃,不是因为休息的床铺乾净整齐,而是有名於这家店的店小二,他所说的故事,和这家客栈那好脾气的老板,他和店小二的爱情故事。

「话说回来,爷儿,您是何时知道小二最怕眼泪的呢?」

「呃…这个嘛…」好脾气的老板依旧温柔的笑著。

「是有一我喝醉的时候…」老板心虚的说著,越说越小声。

「…好啊!…我又被你摆了一道…原来你那时居然没醉!」小二哥又羞又怒,他还以为他那时神智不清呢!

「呃…喝这一点小酒…还不至於喝醉…」

「你!…这个杀千刀的!」

弱点被人抓到了,小二哥气愤难平,追著刘云满街儿跑,又成了这扬州城的一大奇景。

这叫竹园的客栈,还有一项家喻户晓的趣事儿,就是老板和店小二打情骂俏的时候。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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