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天的早晨,青色的薄光刚刚映上结满冰的玻璃窗,虎叔已经从被窝里坐了起来,赤裸的身上带着火炕上昨夜的余温。
“虎叔……”
我揉着朦胧的睡眼轻轻叫了一声。
“乖。”
虎叔把脸凑过来,在我脸上轻轻蹭了一下。
我缩着脖子咯咯笑了,他的胡子扎得我有些痒。他的嘴唇上有烟草的味道,让我想起了父亲。
我今年刚刚六岁,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父亲脾气很暴躁,也许是不堪儿女众多的负担,他把我过继给了和他关系很好的虎叔。
虎叔是父亲的战友,他们一起打过很多仗,然后复员了,以集团的方式到东北安营扎寨开发北大荒。
父亲原本没和虎叔分配到一起。几年之后虎叔身无旁物的孤身来投奔父亲了。
虎叔一直都没有结婚,我对这方面的事还不太懂,只是父亲给他介绍了好几个都没成。后来有一我听见虎叔对我父亲说他有病,一种不能结婚的病。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父亲搓着手一脸尴尬地连连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父亲就不再给他介绍女人了,最终把我过继给了虎叔。
我不知道虎叔那种不能结婚的病是一种什么病,但是我高兴他有这种病,好像是因为他有这种病父亲才把我过继给了他。我不喜欢父亲,他脾气很坏,喜欢喝酒也喜欢打人。我喜欢虎叔,虎叔总是在父亲喝完酒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适时出现。他制服父亲的手段很简洁,总是二话不说的把父亲暴揍一顿,然后硬把他按在炕上让他睡觉。
后来父亲被揍怕了,喝了酒也不怎么胡闹了,偶尔一胡闹我大哥就会说:“你再胡闹我们就去叫虎叔来了。”
父亲立刻就蔫了,乖乖的躺倒在炕上去睡觉。所以我们一家都很感谢虎叔,母亲也经常做好吃的给虎叔送去。送东西的任务一般都是交给我,因为所有的孩子中间虎叔最疼我。见了我他总是笑着把我抱起来轻松的抛过头顶,落下来,接住,再抛上去。那时候是我最高兴的时候,感觉自己飞了起来,风从我的脚下掠过去,而我正和天空上的白云朵无限接近。
而我的小哥哥却很害怕虎叔这么对他,虎叔第一抓着他抛上去时,他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害得虎叔挠着脑袋一直和闻声跑过来的母亲道歉。
我不知道小哥哥为什么要害怕,我被抛上去时一点也不担心会摔着自己。我在空中向下能看到虎叔在阳光里欢快的笑脸,也期待着他用那双有力的大手把我牢牢地接住。我喜欢虎叔的那双手,更喜欢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在我的记忆里粗暴的父亲从来也没抱过我,他只会在我不小心犯了小孩子都会犯的错误时,把我按在凳子上毫不留情地用巴掌扇我的屁股,很疼。有一他打我时我一边哇哇大哭一边说:“我要告诉虎叔让他帮我揍你。”
父亲愣了一下,然后就更加疯狂的揍我。在我哭得快背过气的时候,虎叔终于出现了。
他咆哮着一把将父亲推翻在地上,看了看我肿的老高的屁股说:“你疯了?哪有这么打孩子的?”
父亲坐在地上忽然呜呜哭了起来,这是我第一见到父亲流泪。
“虎子,”,父亲一边流泪一边说,“你把这个孩子领走吧,我养不起。”
虎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父亲,他一手抱着我一手拉起父亲说:“哥,那好吧,这孩子我就要了。你也别太难过,苦日子总会过去的。”
我看到虎叔眼里闪着晶莹的泪。
“哥,我家里还有几袋子粮食,一会我给你扛过来吧。”,虎叔接着说。
父亲忽然抱着虎叔失声大哭起来。
“从来没想过会这么难。”,父亲哭着说。
“再难也没咱打仗难,鬼门关咱都走过来了咱还怕啥?现在是开荒开出来的土地少,等地多了粮食够吃了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虎叔拍着父亲的后背说。
我夹在他们两个中间早已经忘了哭泣。
后来我就被虎叔抱回了家,他为我红肿的屁股抹上了清凉的药膏。然后把我抱在怀里拍着我的后背轻轻哼着一首柔和的曲子,我慢慢的在他怀里睡着了。
我成了虎叔的儿子了,但他还是让我叫他虎叔。他从来不叫我的名字——雷霆,他只叫我一个字:“乖。”,叫得很低沉也很轻柔,带着的溺爱和疼惜。我喜欢做虎叔的儿子,尽管我从来没叫过他爸爸。
冬季的每天晚上吃过饭,虎叔把炕烧热,就会扒光我的衣服把我塞进热乎乎的被窝里,然后他脱了棉裤穿着棉袄和一条小裤衩坐在被窝里给我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或者掏出他上衣口袋里一只明晃晃的口琴吹上一曲。我总是在他低沉的声音或者悠长的口琴声中愉悦的进入梦乡。
虎叔亲完我之后就开始窸窸窣窣的穿衣服。
“乖,你再睡一会吧,虎叔要去给人家杀猪,晚上回来虎叔给你炖猪尾巴吃。”
我乖乖地答应了一声,把脑袋缩进被窝,蜷起身子继续睡觉。
虎叔来到村子里以后就担当起了屠夫和骟牲口的活。
因为他骟牲口,所以有人会经常拿这个和他开玩笑。那个玩笑我不太懂,大概是说虎叔骟牲口把自己也骟了,所以娶不上老婆。我想大概这和虎叔的病有关吧。
虎叔对这种玩笑只是淡淡的笑笑,从来没当回事。但是有一别人开玩笑时恰好让父亲撞上了。父亲立刻就和人家打了起来。父亲喜欢打架,但那是我看到他打的最凶的一。把开玩笑的那个人头都打破了,直流血。虎叔拉都拉不住。有时候我也纳闷,这么会打架的父亲咋就打不过虎叔呢,大概是因为虎叔老是在他喝醉的时候打他吧。
我闭着眼睛躺在被窝里听着声音感觉着虎叔的一举一动,直到他临走前扒开被子又亲了我脸蛋一下。我听到他开门出去的声音,之后我心无挂碍的又睡了过去。
第二章
虎叔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带回来一条猪尾巴,心肝肺,还有两颗猪蛋。
虎叔把他们炖好,就亲自去把父亲叫了来。
父亲见了我随手就在我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拍的我头皮发麻。我就用尽所有的力气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
父亲和虎叔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小王八羔子,还瞪我,他都忘了他是谁的种了。”
父亲咧着大嘴叉子笑着说。
“去,说话这么难听,现在他是我儿子了。”虎叔揉了揉我的脑袋瓜说。
父亲收起笑脸叹了口气说:“这孩子跟了你有福啊。”
“得了,别说那丧气话,今天我又带了俩东西回来,你补补吧。”
虎叔笑着说。
“还补啥呀?再弄出俩孩子来我就没法活了我。还是虎子你好啊,不结婚也就不操那心了。我现在还巴不得自己也和你一样有那病呢。省的那玩意老惹事。”
虎叔听了父亲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
听到他们又说起虎叔的病,我就啃着猪尾巴好奇地插嘴问:“虎叔你到底得了啥病呀?”
虎叔和父亲一下子都僵住了。
“去去去,一边呆着去,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父亲一脸凶相地说。
虎叔笑了笑,也没回答我。
两个人边说话边喝酒,一直喝到很晚。母亲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看到父亲的样子母亲忍不住唠叨了几句,两个人立刻吵了起来。
虎叔赶紧对母亲说今晚就叫父亲住在这里了,母亲点了点头,对正在破口大骂的父亲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父亲看见了挥着拳头就想往上冲,虎叔拦腰抱住父亲在他脑袋上来了一拳,父亲立刻没脾气的坐了下来。
母亲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我这日子过得,要不是她一直生个没完我至于过这么惨么我。”
父亲好像很委屈似的说。
虎叔忍不住笑着说道:“你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家伙还怪嫂子?你不下种地里就能长出高粱来?”
父亲咂咂嘴,没说话,端起一杯酒,干下去了。
最后父亲喝成了一滩烂泥。
虎叔把父亲安顿好之后又拿过一床被子铺好,笑着把我扒了个精光塞进了被窝。随后他脱掉自己的衣服也钻了进来。
今天他没有给我讲故事,只是轻轻拍着我说:“乖,快点睡吧。”
我觉得他和往常有点不太一样,好像有很多心事,一边拍着我还一边不时的拿眼睛偷瞄一下父亲。大概他是怕父亲喝醉了再胡闹吧。可是我倒是不太担心父亲,因为他已经打起了震天的呼噜,睡成一头死猪了。
我有点讨厌父亲,他让虎叔分心了,害的虎叔不给我讲临睡前的故事了。我喜欢听虎叔讲的故事。他的故事里有一个外国人和四十个强盗的故事。“芝麻开门”,有时候我也幻想自己能有那么一藏着自己宝藏的山洞,我会把暗号设计成“虎叔开门”,这个暗号我只会告诉虎叔一个人,这会是只属于我们俩的秘密。
虎叔还给我讲过一个睡美人的故事,听完故事我就想,假如我也一睡不醒了,我最希望亲我的那个人是虎叔。我已经被他亲过无数了,光他的胡子就会把沉睡中的我扎醒吧。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能救我保护我的只有虎叔。
我就在对以往虎叔讲过的故事的回忆中迷糊了过去。
我是在半夜里醒过来的,屋外起风了,伴着父亲打呼噜的声音有点吓人。我往虎叔那边靠了靠,却没有碰到虎叔的身体。我摸了摸,虎叔竟然不在被窝里。我心里很害怕,这时我听见了父亲打呼噜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种沉重的喘息声。这声音让我想起了我家那头生病的老牛,那头老牛性子很温和,喜欢用粗糙的舌头舔我的手掌。他的一只犄角是断的,是被喝醉后的父亲用斧子砍断的,我想当时父亲是想杀了他吃肉吧,可是最终没能杀了他。没多久老牛就生病了,它生病以后父亲把他照顾得很好,还时常泡大豆给它吃。但是最后它还是死了。
那是我第一经历死亡,第一对死亡有了认识,死了以后一切就只剩下记忆了。我再也看不到它站在那里静静地咀嚼,我不知道那是反刍,我以为它在磨自己的牙齿玩。看到它僵硬地躺在那里,我把手伸到了它的嘴边,希望看到他再伸出粉红的舌头舔我的手掌。我甚至还亲了亲它冰凉的大鼻子,我想它是睡着了,也许我能像故事里的王子亲吻睡美人一样把它弄醒。可是它最终还是没有醒过来,我想也许我不是属于它的那个王子。亲不醒它让我有点害怕,我不知道虎叔是不是那个属于我的唯一王子,如果他不是他亲不醒我怎么办?
在黑暗里又听见老牛生病时的那种喘息让我立刻想到了死亡。
尽管有点讨厌父亲我还是摸索着钻进了父亲的被窝。
“乖,怎么了?”
我钻进父亲的被窝竟然听到了虎叔的声音,他的声音很不稳,带着粗重的喘气声。
“虎叔,你怎么在这里?你生病了么?”
我抱着虎叔的身体问。
他的身子很热,肚皮在不停的一起一伏。
“坏小子,虎叔没病,将来你就懂了。”
虎叔把那个东西从我手里夺了过去,拍了拍我说:“别把这事告诉你爸,知道不?”
我又想起了虎叔说过的关于他不能结婚的病,难道那个硬硬的东西就是虎叔的病?
虎叔抱着我回到了我们的被窝,我被他轻轻拍着很快又踏实的进入了梦乡。
第三章
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屋子里还很黑暗。虎叔又不在我身边了,我往父亲被窝里摸了摸,虎叔也没在。这时候父亲也醒了,他拉亮电灯,一把把我抓了过去,放到了他的肚皮上,他肚皮上的黑毛扎的我的小屁股有点痒。
“臭小子,在你虎叔这过得怎么样?”
他望着我问。
我闻到了他嘴里的酒气,皱了皱眉,没回答他。
“你虎叔待你还好吧?”
他又问。
我赶忙点了点头,我怕我说虎叔待我不好父亲再把我要回去。
“恩,你小子有福气。”
父亲摸了摸我的脑瓜顶,他的眼神里有些我看不懂过的东西。
“想爸爸了没?”
他继续摸着我的脑袋问。
我很诚实地轻轻摇了摇头,我真的没想过他。因为我觉得他只会揍我,没虎叔待我好。
父亲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暗了下去,我想他肯定不高兴了,不知道是不是要揍我,为了不让他揍我,我赶紧又点了点头。
父亲立刻咧着嘴笑了,他猛地在我屁股上用力拍了一巴掌笑着说:“小王八蛋你逗老子玩呢。”
这一巴掌拍的我的屁股火燎燎的疼。我真后悔自己干嘛要点头。
《虎叔》3
父亲正把我放在他肚皮上用大手搓来搓去逗弄着,虎叔推门进来了。
“我去做豆腐的老王那里打了些豆浆,还有些老豆腐和昨天烙的发面大饼子,你们爷俩赶紧起来趁热乎吃吧。”
父亲用两只铁钳一样的粗糙大手卡住我的腰像拔大树一样把我从他肚皮上拔下来,粗手粗脚地扔到了一边。害得我屁股朝天一头栽进了被子里。父亲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顾着自己开始穿衣服。
“你看你,就不能轻一点?哪有个当爸爸的样。”
虎叔埋怨着把我从炕上抱起来,开始替我穿衣服。
“我又不是照顾孩子的老娘们。”
父亲扫了我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他这话说得真是很没良心,我很想看到虎叔现在就把他按在炕上狠狠的揍一顿。
可虎叔挺让我失望的,他只是瞪了父亲一眼,就低头一心帮我穿衣服了。
“你倒是真像个照顾孩子的老娘们。”
父亲穿好上衣,下身只穿着一条小裤衩坐在炕上望着正在给我穿衣服的虎叔一脸讥笑地说。
虎叔听了这话立刻就帮我实现了刚才的那个小小的心愿。
他跳上炕扑倒父亲骑在他身上抡拳就揍开了,父亲也不反抗,虎叔揍一拳他就哈哈笑一声,好像虎叔的拳头是在给他挠痒痒似的。
这让我心里很不爽快。
虎叔揍了几下,父亲忽然不笑了,他抓住虎叔的手笑嘻嘻地说:“你赶快下来,你坐错地方了。”
虎叔脸上露出不十分明白的表情。
“你知道,咱们男人早上起来有个地方特别不老实,现在你就正坐在那东西上,它已经不老实了。”
父亲笑嘻嘻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虎叔往自己屁股底下看了看,他正坐在父亲的小肚子上。
虎叔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又给了父亲一拳,在父亲的狂笑声中翻身跳开了。
虎叔跳开之后,我看见父亲下身的小裤衩已经被什么东西高高的顶了起来,像个尖顶的小帐篷。伴随着父亲的狂笑,那个小帐篷还在不停的抖动。
“呸!”
虎叔啐了一口,瞄了父亲的小裤衩一眼,低头继续帮我穿衣服。
“哎,虎子,哥问问你,你那家伙从来就没这样过么?”
父亲停住笑声一本正经地问。
“滚!”
虎叔用很干脆的一个字回答了父亲。
“不是哥想笑话你,就是想弄明白你是生下来就那样还是半道变成那样的,我想看看还有没有的治。哥可不想让你一辈子就这样尝不到当男人的乐趣,那日子过得多苦啊。”
父亲很认真地说。
“我生下来就那样,去看过医生了,没得治。”
虎叔帮我系着鞋带冷着脸说。
“那你就是从来也没好受过?甚至从来没看过自己的东西硬起来是啥样?”
父亲瞪着两只大眼不相信地说。
“嗯哪。”
虎叔淡淡地说。
“我说呢,在部队里和你一起睡了那么久,就没见你用手撸过。那我喝醉了开玩笑让你帮我撸完我想替你撸你都不让,原来是这么回事。”
父亲敲敲自己的脑壳说。
“当着孩子的面你胡说啥呢?”
虎叔瞪了父亲一眼。
“他一个小屁孩懂什么。”
父亲瞄了我一眼说。
他说对了,我还真的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我只是对父亲的高高顶起小裤衩充满了好奇,父亲是把什么东西藏在里面了?一根骨头还是一截树枝?
吃着早饭虎叔和父亲说:“咱们去树林里下套子吧,套点野兔野鸡狍子啥的也能给孩子们解解馋。”
“哦,好啊,反正今天也没事。”,父亲喝着豆浆说。
“我也要跟你们去。”,我咬了一口大饼边嚼边说。
“好,虎叔带你一起去。”
虎叔摸了我的脑袋一下笑眯眯地说。
吃过饭,虎叔虎叔为我穿上厚厚的狐狸皮毛大衣,带上兔毛的帽子,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毛球球。因为狐狸大衣太厚,我收不拢自己的胳膊,只能张开双臂,像个稻草人一样蹒跚走路。
出了家门,虎叔看见我走路的样子哈哈大笑着把我抱起来,把我高高举过头顶让我骑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高兴地咯咯笑了起来。
父亲看见了在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说:“你别把他惯坏了。”
“切,我儿子我想怎么疼就怎么疼。”
虎叔顶牛说。
“操,我费劲巴拉造出个孩子就白白便宜你了。”
父亲小声嘟囔着。
“那你领回去吧。”
虎叔笑眯眯地说。
还没等父亲开口,我就摇着脑袋说:“我不,我不跟爸爸回去,我要跟着虎叔。”
说完我就抗议地咧开嘴大哭起来。
“你个白眼狼。”
父亲说着就在我屁股上来了一巴掌。
“乖,不哭不哭,虎叔就是说说,你爸就是想要回去你虎叔还不给他呢。”
虎叔把我放下来抱在怀里帮我擦着眼泪温声细语地说。
我看了一眼父亲,他正一脸厌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抽了两下鼻子忍不住又想哭。
“你再哭!再哭我一脚踹死你!”
父亲不耐烦地粗声喝道。
我憋了一下,硬把快要滴出眼眶的泪水收了回去。
“你凶啥凶,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看你!”
虎叔训斥着父亲帮我把脸上的泪痕彻底擦干净,又把我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四章
虎叔和父亲带着我先回了家,父亲牵出了我家那匹黄骠马,父亲对这匹马喜爱极了,夏天总是把它带到小河边给它洗澡擦身子,这让我很羡慕那匹马,父亲从来没帮我洗过澡。从我跟了虎叔之后,虎叔倒是经常帮我洗,他喜欢帮我搓背,搓着背还会偶尔把手伸到胳肢窝下面挠我的痒痒肉,把我咯咯叽叽地笑得前仰后合。他还喜欢用洗头膏在我头上揉出很多雪白的泡沫,让我看上去像只大灰狼故事里的小绵羊。
父亲把黄骠马套到雪爬犁上,然后他问了问我那两个哥哥谁想跟着一起去,我那两个哥哥同时摇了摇头,他们当时正一门心思埋头钻研着怎么用自行车链条做成火药枪,对下套子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
父亲可能觉得我那两个哥哥不跟他一起去下套子就是不给他面子,就在他们屁股上一人踢了一脚,然后骂骂咧咧的和抱着我的虎叔上了爬犁,一挥鞭子,黄骠马轻快的跑了起来。
爬犁出了村子,在雪地上飞速滑行着。父亲和虎叔吸着旱烟说着话,我就趴在爬犁上向下看着飞速向后退去的雪地,听着爬犁和雪地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也是一种乐趣。
爬犁来到一片老林子里,父亲吆喝着黄骠马停下来。虎叔跳下爬犁,把我也抱了下去。父亲拴好马,虎叔抱着我,一起往老林子的走去。
天气很好,阳光下林子里弥漫着各种树木清新的气息,不时还有各种清脆的鸟鸣从树木的枝杈间传来。
前进的路上不时能碰见低矮的刺莓果灌木丛,他们成片地生长在一起,身上都长满了尖刺。一些树上挂着在秋天还来不及掉落就被冻在枝头的刺莓果,他们在阳光下散发着美丽的红色光泽。我看着他们,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天下最了解我就是虎叔了,每看到一粒或者几粒刺莓果他都会停下来,放下我,摘下手套,费力地走进枝杈纠结的刺莓果树丛,小心的为我摘下那些珍稀的刺莓果。然后再一粒粒塞进我的嘴里。我就会闭起眼睛在虎叔的怀抱里细细体会舌尖上那冰凉之后慢慢散开的酸甜,在我心里那就是最幸福的感觉。
兴许是早上豆浆喝多了,走了一段路之后,我很想撒尿。
“虎叔,我要尿尿。”
虎叔弯下身子,我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虎叔帮我把裤子褪下,我站到一旁开始撒尿。正撒的舒服,旁边传来的哗哗声吸引了我。
扭头一看,是父亲,他正往雪地上强劲有力地尿着,跟我们夏天玩的水枪似的把雪地泚出了好些窟窿。
父亲尿完了,把那个物件收了起来。
我扭脸问虎叔:“虎叔,俺爸的东西咋和我不一样?”
虎叔并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听了我的话他愣了一下,问道:“你爸的什么东西和你不一样?”
“尿尿的东西呀。”
虎叔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让我难以明白,就是说那个表情让我无法一下子就弄明白他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那个啊,你个坏小子怎么偏偏看那里呀。你爸是大人,所以东西都长得比你大。”
虎叔挠挠脑袋说。
“那虎叔你的和俺爸的一样?”,我接着好奇地问。
这时已经站到我身后的父亲哈哈大笑着接嘴说:“你爸的比你虎叔的大多了。你爸爸我的还能变得更大,你虎叔的只能那么大了。”
虎叔当胸就给了父亲一拳。
“又在孩子跟前胡说。”
“我说的不是实话么?”
父亲满脸得意地说,他的得意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我也不想看到他比虎叔强。
“可是你的东西真难看,黑黑的,像只烧焦的家雀儿。”
我壮起胆子冲父亲说,我要替虎叔出口气。
父亲扬起巴掌就想打我,虎叔哈哈笑着把我抱了起来。
父亲翻了一下白眼说:“小兔崽子,我就是用这家伙把你造出来的你还嫌它难看、没它就没你了。”
他的话让我呆了一下,回想一下父亲那个东西的样子,我真的很不甘心。在我的想象里我就应该像虎叔故事里的桃太郎,或者拇指姑娘,是在桃子或者骨朵里美美降生的。父亲的那个东西的确太难看了。再说我是从那里爬出来的么?那不是撒尿的东西么,难道我是从父亲撒尿的那个小眼里爬出来的?想来想去我心里很不高兴,于是我抬头问虎叔:“虎叔,俺爸是怎么把我造出来的?我是从俺爸撒尿的小窟窿里爬出来的么?那也太脏了。”
虎叔和父亲同时发出了惊天动地大笑声,父亲擦了擦眼角说:“傻小子,那我还要你妈干啥?我要先和你妈……”
“去,现在和孩子说这些干嘛?他还太小。”
虎叔打断父亲说。
“我不和他说难道你和他说?你又没和女人做过,你懂什么?将来还不知道你会不会教他和女人办事呢。”
父亲咧着嘴说。
“你再胡说我揍你了啊”
虎叔瞪起了眼睛。
“来呀来呀,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呀。”
父亲挑逗地说。
虎叔把我放在地上就扑了过去。两个人抱在一起就开始摔跤。
这回虎叔输了,他被父亲压在了身下。
“傻小子,爸爸教你怎么和女人生孩子。”
父亲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他趴在虎叔身上。
虎叔挣扎着骂了一句,整个脸都变成红艳艳的了,眉眼更加黝黑发亮,这时的虎叔真是好看。
父亲撞了几下,忽然停下来“咦”了一声,“虎子?”
他疑惑地伸手抓了虎叔的裤裆一下说:“我咋感觉着你的有点反应了呢?”
“滚!”
虎叔挣扎出来双手把父亲从身上推了下去翻身站了起来。
第五章
虎叔听了父亲的话抬脚在他肚子上踹了一下,不过我看得出来虎叔没用力气,所以望着父亲并没收敛起来的笑容我不满意地撅起了嘴。
父亲很快从后面撵了上来,和虎叔并肩走着,虎叔没搭理他,父亲就涎着脸假装逗着我玩,我看穿了他的把戏,学着虎叔也对他不理不睬,父亲瞪起两个大眼珠子有些恶狠狠地盯着我。我害怕了,觉得刚撒完尿的小鸡鸡又有点发紧,我夹紧双腿忍着,低垂着眼睛不再去看父亲。父亲却伸出他的大手在我的脸蛋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
我委屈的“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你又惹他!”
虎叔吼着给了父亲一拳,那一拳挺狠的,父亲捂着被打的地方呲牙咧嘴地抽着冷气。
我看着他的狼狈样忍不住扑哧一下破涕为笑了。
“操,没天理了,哪有老子被打儿子这么高兴的。”
父亲扯着喉咙半真半假地喊着。
虎叔半弯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呵呵地笑了,他说:“谁让你老欺负他来着,再说现在我才是他爹。”
“你是他爹?连裤裆里的家伙都硬不起来呢,你还能当爹?”
父亲小声嘟囔着。
虎叔听了这话气得立刻瞪圆了眼睛。
我虽然不太明白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可好象他们大人都很在意裤裆里的东西能不能硬。可明明虎叔裤裆里有个硬硬的东西呀,难道虎叔睡迷糊了不知道自己能变硬?因为看到虎叔好像受了父亲的气,我就忍不住插嘴喊道:“虎叔裤裆里的东西能硬呀……”
话才说了一半,我就看到虎叔和父亲同时楞了一下。
虎叔立刻用手在我屁股上轻轻拧了一下,我忽然记起虎叔不让我说这件事,于是我马上住了嘴。
“这孩子说的话什么意思?”
父亲挠挠脑袋狐疑地问。
“一个小孩子说的话你也信?他连咱说的是啥都不明白呢,可能是看你笑话我,他想替我说谎撑腰呢。”
虎叔轻轻拍拍我的背,笑着对父亲说。
“那也不一定,说不准你睡觉的时候不知不觉的那玩意就硬了呢?哎,我说虎子,你睡着的时候跑过马没?”
父亲一脸关切认真地问。
虎叔看看父亲,一脸为难的神色,最后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父亲立刻高兴地一巴掌把自己的大腿拍的脆响,大着嗓门激动地说:“你咋不早说呢!这下好了,梦里能硬就好,说明还有得救。别担心,虎子,我非得找个好医生把你这病治好不可,也好让你痛痛快快尝尝女人的滋味。”
说完,父亲大踏步的继续向林子里走去。
虎叔抱着我站在那停了好一会,我看到他望着父亲背影的双眼里闪着柔和的光芒。
“傻得跟什么似的,还找啥医生,你就是我最好的医生呢。”
虎叔在喉咙里低低呢喃着我听不懂的话,然后他紧了紧抱着我的双手,向父亲走了过去。
两个人来到下套子的地方,虎叔放下我,和父亲开始忙活开了。
下到最后一个套子时,两个人起了争执,父亲想把套子下在灌木丛里,而虎叔却想把它系在一棵树根上。
两个人争执了半天还是没有结果,我肚子都有点饿了,很纳闷他们有什么好吵的,不就是一个套子么,随便下了不就完了么。真不明白他们大人是怎么回事,为这还较劲。
他们吵着吵着虎叔忽然把脸一沉,用我从来没听过的严厉语气简洁地喊道:“虎豹突击队副队长雷豹听令!”
虎叔话音刚落,父亲刷地来了个标准的立正,抬起手臂敬了个有力的军礼,一脸刚毅地应道:“有!”
“我命令你立刻把这个索套系在那个树根上,必须在五分钟内完成任务,不得有误!”
虎叔面不改色地接着说。
“是!”
父亲接过虎叔手里的套子,很利索地拴在了树根上,然后他跑回来又对虎叔敬了个军礼说:“报告队长,索套已经顺利安放到了指定地点,任务完毕!”
“好!辛苦了。”
虎叔说完这句话,脸上的神情立刻缓和了下来,带着几分狐狸一样狡猾的神情笑了起来。
虎叔一笑父亲立刻有些迷茫似的怔住了,他缓缓放下敬着军礼的手,神色慢慢变得暗淡了。没再看虎叔一眼,他转身默默地开始向回走。
“哥!”,虎叔叫了一声,抱起我跑着撵上了父亲。
“生气了?”
虎叔用胳膊肘轻轻捣了父亲一下,用有些讨好的声音亲昵地问。
“嗯哪。”
父亲闷声闷气应了一声,也不看虎叔一眼,继续走他的路。
“那以后我不再用队长的身份压你了。”
虎叔笑着说。
父亲扭头瞪了虎叔一眼说:“不是那么回事,你刚才让我想起在部队的那些日子了。再看看现在过的日子,我心里难受。”
“哦——”,虎叔恍然大悟似的应了一声说,“那可咋办呢?咋才能让你消消气儿呢?”
父亲又瞪了虎叔一眼,没好气儿地说:“小样!”
虎叔嘿嘿笑了起来,轻轻踢了父亲一脚,父亲也回敬了他一拳,两个人竟然打闹了起来。
我被他俩整的云山雾罩,晕头转向,咋着也没弄明白他俩到底是咋地了,在我看来,他俩的举动咋都显得比我还幼稚呢?
第六章
下完套子回到家,虎叔立刻被人叫去劁猪了。
“春天要到了,啥东西都开始不安生了呢。”
父亲说着把黄骠马卸下了套,扳起它的蹄子看了看,抬头对我说:“爸要去李铁匠那给咱家的黄骠马钉马掌,你去不?”
本来我不愿意跟父亲呆在一起,可是李铁匠家最小的那个闺女丫丫和我是好朋友,为了去见她我还是答应了。
父亲见我答应了,竟然显得很兴奋,他抱起我放到没有鞍子马背上,牵着马往铁匠铺走去。我骑在黄骠马光溜溜的马背上,因为没有马鞍护着,既不舒服心里又有点害怕。我紧紧抓着黄骠马长长的鬃毛,很怕它突然蹽个蹶子把我摔下去。可黄骠马一直安静而缓慢地走着,它的身体一直那么平稳,闭上眼睛我甚至感觉不到它在走动,我想这就是父亲喜欢它的原因吧。
来到铁匠铺,姓武的木匠正独自站在铁匠铺的门外,他是个蒙古人,眼睛细长,嘴唇上有层厚厚的黑胡子,他的下巴是方的,总好像在闪光。他最小的儿子海山也是我要好的朋友,但是他剃着青头皮的大儿子海青却总喜欢逗我作弄我,他已经16岁了,很高很壮,嘴唇上也有像他爸一样的黑胡子,只是他的比较柔软一些。
木匠见了父亲笑了笑,递给了父亲一颗烟说:“老李正在里面给我打锄头呢。”
父亲点点头接过去烟笑着说:“老武,听说你趁打家具的功夫把邻村的寡妇给上了呢。”
木匠眯起一只眼睛,咧着一边的嘴角笑了笑,他这个笑容让我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觉得海山他爸很吸引人,至少比我父亲强多了。
“都是瞎传的,没有的事,我这么正经的人咋会干那事儿?”
木匠笑着说。
“你可拉倒吧,你正经?你要是正经那去年是谁被老婆拿着刀子追了两条街说要骟了他。”
木匠嘿嘿笑了笑,挠了挠嘴唇上的胡子说:“那都是误会。”
“哦,是误会呀,那又是谁和老陈家的儿媳妇光着屁股被我堵在了瓜地旁的窝棚里……”
父亲说到这,木匠猛地捂住了父亲的嘴。
“你要死了,这话也说,还没人知道呢。”
木匠提心吊胆的四下望了望说。
“我忘了,说得顺溜就不知不觉冒出来了,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父亲陪着不是说。
“武叔,海山没跟着你来呀?”
我终于逮着了他们说话的空隙插嘴问道。
“没呀,在家和他哥哥玩呢,要不你也去我家玩吧。”
木匠弯下身子摸着我的脑袋和蔼地笑着说。
他的笑容让我越看越顺眼,再看看站在他旁边的父亲,我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好父亲咋都让别人得了呢。
“不了,我进去找丫丫玩。”
我说着就跑进了铁匠铺。
身后传来木匠低低的声音:“这孩子还在虎子那里么。”
“恩。”,父亲回答的声音更加低沉,低得几乎听不见。
进了铁匠铺就看见丫丫正在火炉旁边蹲着,手里拿着个木棍往地上胡乱画着什么。
她黄黄的头发被扎成了两个冲天的羊角辫,脸色黑黄,鼻涕比我还要多。
丫丫常被人欺负,就因为她的黄头发,一群坏小子总喜欢跟在后面喊一段顺口溜:
黄毛丫头去赶集,
买个萝卜当鸭梨。
咬一口,怪辣地,
再也不买带把地。
有时候还一边喊一边扯丫丫的头发。
李铁匠是个火爆脾气,有一他碰见了几个坏小子在欺负丫丫,就喊了一嗓子,然后扭着胖身子追了二里地逮住了一个胖小子,揪着人家的耳朵把小胖子屁股扇的肿了二指高。后来小胖子的妈妈去找李铁匠算账,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一言不合就撕扯了起来,最后李铁匠的胯裆被小胖子的妈妈狠狠的踢了一脚,立马卧床不起了好几天,好像还听说丫丫的妈妈去找小胖子的妈妈算账来着,说什么也要在小胖子的爸爸胯裆上来那么一脚才肯罢休。
之后李铁匠终于起床出门了,那段时间大家见到他都是先瞄一眼他的胯裆然后很真诚地问:“还管用么?”
丫丫见到我立刻高兴地跳了起来,她从脏兮兮的口袋里拽出了一个更加脏兮兮的沙包,我俩就在火炉旁开始踢沙包玩。
李铁匠正举着个铁锤在一个铁砧子上挥汗如雨地敲打着,他的小徒弟在一旁给他打下手,他徒弟是个白瘦修长的小伙子,文静寡言,老挨李铁匠的骂,挨骂的时候像根木头,纹丝不动,连个表情都没有,我还挺佩服他的,父亲骂上一句我就咧着嘴想嚎啕大哭。
父亲牵着黄骠马和木匠一起走进了铁匠铺,李铁匠停下手里的活计走了过去。
“给马钉个掌。”
父亲笑眯眯地递上一根烟说。
“哦。”
李铁匠叼着烟围着俺家的黄骠马转着,忽然伸手在黄骠马的胯下抓了一把。
父亲心疼地冲上去一把推开李铁匠说:“你没事儿捏它那玩意干啥。”
“哦。俺家那匹小母马好像有动静了,想和你家的黄骠马配个种。”
李铁匠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说。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你的家伙被踢坏了,想让俺家的黄骠马替你干嫂子呢。”
父亲一脸坏笑地说。
李铁匠脸色变了变,忽然伸手抓住了父亲的胯裆说:“再胡说我就让你的家伙废了。”
“好好好,我不胡说了,快放手,你他妈的还真使劲呀?”
父亲咧着嘴说。
但李铁匠并没有立刻放开父亲,他的脸色也很难看,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父亲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冷着声音说:“你放不放开?!”
这时木匠冲了上来,他笑着掰开李铁匠的手说:“咋地呀,你捏完黄骠马,又来捏人呀,难道是想比比大小看让谁来配种合适?我说,干脆豹子你去给老李家的小母马配种得了。”
父亲听了脸上的神情也换成了笑容,他用大咧咧的口气说:“我去配?我去我怕那匹小母马招架不住,万一给整死了我还得赔他一匹马呢。”
三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这时我身边正在踢着沙包的丫丫忽然吸了一下鼻涕对我说:“你看过怎么种孩子么?”
我一下傻了。
孩子是种出来的么?
“我看过爸爸妈妈在一起种。”
丫丫又吸了一下鼻涕说。
“怎么种?”
我好奇地问。
“妈妈不让我告诉别人。”
丫丫有些骄傲地说,她好像有点鄙视我的无知。
我也觉得丫丫知道怎么种孩子显得她的人生一下子比我的高了好几个档。
“过几天咱俩也一起种孩子吧,到时候我再告诉你怎么种。”
丫丫对正在踢着沙包的我说。
我一分神,沙包被我踢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炉上。
随着几声细微的炸响,几颗雪白的爆米带着香气落到了地上,原来丫丫的沙包里装的是玉米。
我弯腰捡起一个爆米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很好。
丫丫面无表情的望着吞噬了她沙包的炉火,然后从脏兮兮的口袋里又掏出一个脏兮兮的沙包和我继续踢,我一边踢一边想这个沙包里装的会不会是大豆。
我更喜欢吃炒豆子。
第七章
我和丫丫踢着沙包玩着,那边李铁匠的小徒弟因为手脚不够利索又被李铁匠劈头盖脸的骂开了。谁知道这回李铁匠才骂了没两句,那个小徒弟忽然好像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抬手一推,李铁匠就像个满腾腾的扎口麻袋一样翻了过去,轱辘一下,姿势挺难看的倒在地上了。李铁匠脸都气青了,瞪着喷火的双眼爬起来,举着锤子像要和他徒弟拼命一样冲了上去。还没冲到一半他就被我父亲又按倒在了地上,还把他的锤子夺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父亲还是挺让我感到骄傲的,除了虎叔,村子里父亲和别人打架还没输过呢。
“一个不懂事儿的孩子,你和他较真干嘛。”
父亲按着李铁匠说。
我撇了一下嘴,这话他也好意思说别人,不较真他干嘛老把我和哥哥的屁股扇的震天响。这就是村里面的人常说的“老鸹落在猪身上,眼里只看到别人的黑”吧。
李铁匠的徒弟把李铁匠推倒后又变回了木头人儿,机械地转身又埋头继续干他的活计。
父亲也被他整愣了,和木匠交换了一下眼色,父亲嘴里咕哝着:“这孩子有点不太正常吧。”
说着他就起身放开了手。
李铁匠跳起来赤手空拳的又朝他徒弟冲了过去。这回父亲没拦他,大概是寻思手里没家伙怎么打也打不死人吧。
李铁匠对着他徒弟的后背撒泼一样胡乱地拳打脚踢了好一阵子,他徒弟木头一样继续干着活,好像后背那些狂风暴雨般的拳脚都落在了别人身上。
李铁匠正打的起劲,他徒弟忽然回头说:“该淬火了吧。”
李铁匠竟然停下挥了一半的拳头探头看了看,指了指说:“那里,再锤几下。”
“哦。”,小徒弟低下头继续乒乒乓乓的干活。
李铁匠好像也出够气了,到旁边翻出了一个铁马掌,把黄骠马在木架上拴好,吊起它的一只蹄子就准备开始干活。
黄骠马好像被李铁匠刚才那胯下的一把给捏怕了,不安分的嘶鸣躁动着。
父亲走过去,抱着黄骠马的脑袋抚摸着它的鼻梁骨轻声说:“别怕,别怕,一会就好了。钉好了马掌以后你的蹄子就不怕磨了。钉好了咱们回家我就给你泡豆子吃……”
他在黄骠马耳边喃喃絮语着,那么温柔低沉的声音是我从来没听过的。我心里忽然有点嫉妒黄骠马了,记得有一我闹腾着要吃炒豆子,结果只换来了屁股上麻辣辣的几巴掌,可黄骠马只是钉个马掌就有泡豆子吃了。我看了看自己的脚丫子,考虑着要不要让李铁匠给我也钉个脚掌,那样就可以得到父亲温柔的话语和炒豆子了。不过再想想那样一定很疼,我心里又有点害怕,不知道在鞋子上钉个铁掌算不算数。
我正胡思乱想着,李铁匠已经利索的把马掌钉好了。父亲要给他钱他阻挡着说:“还给啥钱呀,过两天赶紧把它牵过来配种就行了。”
“你个老狐狸,一个马掌就打算让他卖力气呀。”
父亲收起钱笑着说。
“操,你以为俺的马掌铁不是钱买的呀,再说了,它不是还能爽一下嘛。”
李铁匠嘿嘿笑着说。
“那你家的小母马就不爽?”
父亲翻了一下眼睛。
“那肯定没你家的黄骠马爽。”
李铁匠回嘴道。
“行啦!你们两个老不正经的,别争这个了,老李赶紧看看我的锄头好了没?”
武木匠在一旁笑着插嘴道。
“好了!”
那边李铁匠的小徒弟应声喊道。
武木匠拿着锄头,父亲牵着马,一同走出了铁匠铺。我坐在马背上听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胡乱聊着。
“今晚来俺家喝酒吧。”
分手时武木匠对父亲说。
“弟妹……”
父亲犹豫着说。
“你别管她,她就那脾气,其实心里没啥。”
武木匠有些不耐烦地说。
“不是,你能不能和她说一声,下回你俩在我跟前吵架用汉语行不?你们用蒙古话我听不懂,还以为你俩在说啥军事机密呢,我总怕我哪句话说错了被你们当成情报供出去。”
父亲笑着说。
“熊样!”
武木匠笑着捶了父亲一拳。
“那好,那晚上我就去了啊。”
父亲笑着说。
“恩。把这孩子也带着吧,他和海山好着呢。”
武木匠抓着我的手轻轻晃着说。
“带他干啥,闹得慌。”
父亲皱着眉说。
“我还不稀罕去呢,”,我在马背上生气地说,“我更喜欢和虎叔在一起。”,因为居高临下,我觉得自己说的很正义。
“你个小兔崽子……”
父亲在我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哈哈,这孩子待虎子比你还亲呢。”
武木匠哈哈大笑着说。
“恩那。”,父亲有些尴尬地挠挠下巴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蹿种了……”
“别胡说八道,虎子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武木匠拍了父亲一巴掌说。
“我就是随便说着玩的,你看你还当真了。”
父亲小声咕哝着。
“再说你和虎子那么好,就算真蹿种了你也不会在意吧,哈哈。”
武木匠又哈哈大笑着说。
父亲咧了一下嘴,苦笑了一下说:“我倒真是愿意虎子有这本事呢,俺那兄弟真是命苦啊。”
“恩,那好,那晚上你就过来吧,我先回了。”
武木匠摆了一下手,转身走了。
父亲牵着黄骠马回到家,真的给它泡了一捧黄豆,我咽了口唾沫,没敢和父亲提炒豆子的事,我怕再挨揍。
我的两个哥哥已经用自行车链条做好了火药枪,简单的铁丝弯成的手枪架上并排立着捆了几个链条,链条中间的细孔就构成了枪膛,把里面塞满火柴头上刮下来的磷片,前面用火柴棍堵好,后面铁丝做的枪栓拉开,一扣扳机。“砰”,伴随着带着火药味的一股烟雾,声音还挺大。黄骠马被吓得哆嗦了一下,蹽了个小蹶子。
父亲气的走过来,兜腚就给正喜滋滋拿着火药枪对我显摆的大哥哥来了一脚,大哥哥瞟了父亲一眼,若无其事的拍了拍屁股上的雪,低头继续摆弄他的火药枪。
父亲无可奈何的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我们三兄弟之中大哥哥和父亲长得最像,也是挨父亲揍最多的一个。因为挨揍时大哥哥总是一声不吭,只喜欢用眼神和父亲较量,父亲就往往被大哥哥的眼神挑逗的更加亢奋,揍得就更起劲。
我和大哥哥不一样,父亲碰我一指头我就会杀猪一样哭爹喊娘的撒泼。不是特别生气的话父亲往往就会失去了揍下去的兴趣。
我承认大哥哥的表现比我更像个爷们,可是,谁的屁股疼谁知道,我干嘛为了那么点面子让自己的屁股遭罪啊。
可能是因为大哥哥的屁股揍起来更得心应手,我觉得三兄弟里面父亲最喜欢的恰恰是被他揍得最多的大哥哥。
但是最近两年大哥哥挨揍的数明显减少了,我想是因为他已经15岁了,个头猛长的原因。父亲已经害怕自己揍不过他了吧。我这样猜测着就希望自己赶快长大,能把父亲按在地上揍一顿是我埋藏在内心最的一个不可告人的小小心愿。
傍晚的时候虎叔终于来接我了。
“想死虎叔了。”
虎叔把我抱起来用两只手揉搓着说。
我咯咯笑着被虎叔往天上抛了两下。
父亲冷眼往这边瞟了一下,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说:“晚上我要去武木匠那喝酒,你去不?”
“不去了,我还要陪孩子。”
虎叔笑着说。
“不去拉倒。”
父亲抹了一下鼻子,扭头进屋了。
虎叔莫名奇妙的挠挠头问我:“你爸今天又和谁生气啦?”
“没有啊。”
“哦,那咱回家吧,我给你烙大饼吃。”
虎叔让我骑在他脖子上,顶着我往回走。
“虎叔,我想吃炒豆子。”
我抱着虎叔的脑袋弯腰看着他说。
“好,做完饭虎叔就给你炒,你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
“唔……家里应该还有白糖吧。”
“我昨天偷吃完了。”
“你个小馋猫……那咱们先去买点白糖吧……”
“恩。”
这样的对话永远不会出现在我和父亲之间,他用来回应我的只会是在我屁股上劈啪作响的大巴掌。
第八章
吃完晚饭,我就坐在炕头上捧着半盆子炒黄豆“嘎嘣嘎嘣”起劲地咬着嚼着,虎叔收拾好饭桌,刷干净碗筷,用毛巾擦了擦手,笑着走过来挨着我坐下说:“晚上少吃点,吃多了胀肚难受。”
我一边点着头一边不停地往嘴里扔着嚼着。
“这孩子。”
虎叔无奈地摇着头摸了我脑袋一下。
“虎叔我渴了。”
我边嚼豆子边说。
“吃那么多豆子当然容易渴。”
虎叔给我倒了碗热水,冷了冷递给了我。
我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喝完抓把豆子又往嘴里塞。
虎叔看着我动了动嘴。终于还是啥也没说。
但是就在这时我的肚皮一紧,很不争气地“噔噔噔”放了一连串的响屁。
虎叔诧异地睁圆了眼睛,然后就弯下眉毛眯着眼睛仰脸哈哈大笑起来。
我那张嫩生生的小脸蛋立刻羞成了熟透的西红柿。
“我吃饱了。”
我依依不舍地端着盆子递给虎叔,不是我不想吃,是实在没脸继续吃下去了。
虎叔笑眯眯地望着我接过去盆子,我被他看得更害羞了,低下脑袋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玩着。
虎叔把盆子里的豆子倒进一个塑料口袋,然后用绳子扎紧了袋子口。
“他是怕我偷吃么?扎的那么紧。”
我用舌头在嘴里舔着自己的腮帮子,用眼睛盯着虎叔扎袋子的双手,同时还用容量有限的小脑袋瓜子暗暗的瞎想。
虎叔扎好袋子抬头看了我一眼,就这一眼他就好像看穿了我所有的小心思。
“把袋子口扎紧豆子就不会返潮变皮了,下回再吃还会是那么脆。”
虎叔笑眯眯地解释道。
我点了点头,放心了,然后摸着肚皮心满意足地仰面朝天摊在炕上,肚皮鼓的像只被谁吹足了气的大蛤蟆。
虎叔坐到炕上用手摸了摸我的鼓肚皮,担心地问:“肚子胀不?”
说实话我是有点撑得难受。
我点点头。
虎叔就把手伸进我的衣服下面轻轻在我肚皮上来回抚摸着。虎叔的手温暖干燥,摸得我的肚皮暖洋洋的舒服。我伸了个懒腰,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虎叔,”,我忽然想起了白天丫丫对我说的话,“你知道怎么种孩子么?”
我想虎叔肯定比丫丫知道的多。
虎叔的手在我肚皮上抖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咋想起来要问这个了?”
“丫丫说她看过她爸妈种孩子,可我没看过,丫丫知道怎么种孩子我都不知道。”
我有些伤心地说。
虎叔的手在我肚皮上又抖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苦兮兮的。
“可我上听你和俺爸说他是用他的小鸡鸡把我造出来的,种孩子是用小鸡鸡种的吗?怎么种啊?种子是什么样的?用给孩子浇水么?不用上大粪吧?那样长出来的孩子也太臭了。”
我按着自己的想法叽叽呱呱不停地说着。
最后虎叔哈哈笑了起来,我说着说着已经忘记要向虎叔讨个答案了。
大概因为今天我吃了豆子,随后虎叔摸着我的肚子给我讲了个《豌豆公主》的故事,说是一个公主娇气的在四十层被子下有个豌豆她都能感觉的到,这竟然也成了证明一个人是不是公主的方法。
我听完故事用屁股墩了墩身下硬梆梆的土炕,很沮丧地明白了自己永远不是当公主的命。
明白了之后我就在土炕上心安理得的坦然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
“虎子,是我,开门。”
外面传来父亲混着酒意的呼喊声。
我立刻假装自己没醒过来,喝了酒的父亲是我最讨厌的了。
但是虎叔马上拉亮灯答应着爬了起来,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过去,虎叔竟然光着身子只穿条小裤衩就去开门了。
门开了,醉醺醺的父亲趔趄着撞了进来。
虎叔被父亲带进来的寒气冻的浑身哆嗦着关上门。
“你咋这时候跑来了?”
虎叔抱着膀子问。
“被……被你嫂子那个母夜叉赶出来了。”
父亲大着舌头说,我看到他的裤带也没系好,裤子在腰间松垮地挂着。
“你俩又咋的了?”
虎叔披上件衣服,坐在炕上问。
“那个娘们,我喝完酒回家把她弄醒想和她亲热一下,谁知道做到一半忽然不行软下来了,她一生气就把我踹出来了。”
父亲嘿嘿傻笑着挠着脑袋说。
虎叔一脸吃馒头被噎住了的表情,好半天没说一句话。
“虎子,给哥拿条裤衩,我这裤裆里粘糊糊的难受。”
父亲跳上炕边脱裤子边说。
我看到虎叔的两个眼珠子瞪得差点鼓出来了,就像被一个囫囵个的大馒头硬生生地堵住了喉咙眼。
第九章
父亲擦完了他抬头对还在发愣的虎叔喊道:“虎子,裤衩。”
我听见虎叔咽了一下口水,然后他慌乱地说:“我给你弄些热水你还是先洗洗吧。”
“哦。”
父亲答应着光着腚一屁股在炕上坐了下来。
虎叔起身去给父亲倒水了,估计父亲是闲的无聊,他竟然把酒气冲天的脸凑到了我的面前,然后伸出他粗壮的指头捏了捏我的鼻子,他的手上有股怪味,像虎叔在墙角找到的我的一只一个月没洗的臭袜子。
我一动不动的极力忍着,心里恨恨的想:“父亲真是一个坏蛋!”
“好了,别把孩子弄醒了,快来洗吧”
虎叔叫了一声,父亲就笑嘻嘻地光着屁股跳下了炕。
虎叔也跳上炕坐进了我的被窝。
父亲姿势很不雅观地蹲下去撩起水浇上他那个低垂在盆子上的物件。
“啊——”,父亲惨叫了一声,“虎子!水太烫了!”
“烫什么啊,我刚才用手试了试温度正好!”
虎叔没好气儿地说。
“我的蛋皮可比你的手嫩多了,烫熟了可怎么办。”
父亲好像很委屈似的说。
“烫熟了就割掉当下酒菜。”
虎叔呵呵笑着说。
“得了,要真割下来第一个找你拼命的就是你嫂子。”
父亲咧着嘴说。
“切!不割下来还不是一样没用,要不咋让嫂子给踹出来了。”,虎叔撇着嘴说。
“你!虎子你等着,我要揍你!”
父亲蹲在那里咬牙切齿地说。
“少罗嗦!赶快洗吧,光着身子别冻感冒了。”
虎叔不耐烦了。
父亲听话地稀里哗啦洗着,可能水还是烫,父亲边洗边丝丝哈哈的在嘴里抽冷气。
“虎子,我……我被烫硬了。”
父亲忽然站起身子说。
我本来已经快睡迷糊过去了,却又被眼前的景象弄清醒了。
父亲挠了挠脑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然后期期艾艾的说:“我要不要再回去和你嫂子做完,咋说我也得挽回点面子不是?”
“神经病!快把它擦干再说吧!”
虎叔把一条毛巾砸在了父亲的脑袋上。
父亲接住从脑袋上掉下来的毛巾,在胯间胡乱擦了擦,然后转过脸沮丧地对虎叔说:“又软了……”
虎叔忍不住哈哈爆笑了两声,然后猛地停下来看了看我,我慌忙闭紧眼睛,不让虎叔发现我在装睡。
“软了就赶紧上炕老实睡觉吧,别冻感冒了。”
虎叔压着声音说。
“哦”
父亲跳上炕套上虎叔给他找出来的裤衩钻进了另一个被窝。
“啊呀,这被窝太凉了!”
父亲在被窝里打着哆嗦叫着。
“后半夜了,炕梢是有点凉,要不咱俩换换,你和孩子睡这个被窝吧。”
虎叔说着就想钻出被窝。
“不用,咱三个挤一个被窝吧。”
父亲边说边挤了进来,这下被窝立刻变小了。
“你把身子侧过去躺着,我也侧着就不这么挤了。”
父亲对虎叔说。
虎叔嘟囔了一句,侧着身子面对我把我搂进了怀里,父亲面对着虎叔的后背也侧着身子紧贴着虎叔躺了下来。
“这下宽敞了吧。”
父亲说着伸过来手摸了摸我的身子。然后那只手就搭在我的肚皮上不动了,随后他的鼾声很快就响起来了,他就那样把我和虎叔搂在怀里似的睡着了。
我的困意也很快席卷了上来,就在我似睡非睡的状态下,我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碰触到了我的腿,在我还没弄明白它是什么东西之前,我已经香甜的坠入了五光十色的梦境。
第十章
第二天早晨我是被父亲的大嗓门惊醒的,但是因为没睡够,我的眼皮沉得像挂着两只虎叔用来称东西的秤砣。于是我干脆闭着眼睛继续迷糊,希望自己能再进入香甜的梦乡。但是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虎叔没有搂着我而是平躺在我身边。
这时我就听见父亲不停地在叫虎叔,虎叔懒懒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别叫了,昨晚被你折腾的我还没睡够。”
“不是,虎子你醒醒。”
我听到了父亲来回拍虎叔脸的“啪啪”声。
“别拍了,再拍我揍你。”
虎叔用懒洋洋的声音威胁着,听那声音就知道虎叔和我一样没睁开眼。
“看来你的病真的能治,这不,睡着觉它自己就硬了。”
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哦,知道了,现在我能接着睡觉么?”
虎叔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
“你说你这人,自己的家伙好不容易能硬了你咋就不激动呢?”
父亲责备地说。
“激动,我可激动了,激动又能怎么地?”
虎叔懒洋洋地说。
“它好不容易硬一回,你就不打算做点啥?”
随着父亲的这句话虎叔又叫了一声。
“你还捏?”
虎叔有点恼怒地说。
“我想看它是不是还硬着。”,父亲嘻嘻笑着说,“虎子你那玩意还挺大。”
“滚!”
虎叔吼了一声,翻身又面朝我躺着了。
“虎子,我去给你找个女人吧。”
父亲压低声音说。
“哪有现成的女人给我啊?”
虎叔懒懒地说。
“大老柳的婆娘因为男人一直在外地很喜欢偷男人,听说她开放得很,我去把她找来吧。”
父亲压着嗓子说。
“你和她睡过了?”
虎叔猛地翻过去身子提高嗓门问。
“没没没,绝对没有!”,父亲急忙分辩着说,“我就是想给你找。”
“不用!太脏!”
虎叔撂下这句硬邦邦的话又把身子转了过来。
“那……不脏的婆娘也不会随便跟你睡呀,除非你嫂子……”
父亲在那自言自语着,虎叔“砰!”给了他一拳。
“你想作死吧!”
虎叔吼着。
“我就是顺嘴提一下你嫂子,你看你……”
父亲嘀咕着。
“再胡扯我揍死你!”
虎叔又吼道。
我被他俩说的话整迷糊了,已经弄不明白他俩在说啥东西,只好闭着眼睛装睡继续偷听。
沉默了一会,父亲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还硬着呢?真是可惜了,好不容易硬起来一回,虎子你咋着也不能浪费了,咋着也得舒服一下啊。”
“你干什么?”
虎叔用惊诧的声音喊,我感觉到身边的虎叔在挣扎。
“别乱动,我帮你撸出来。”
父亲压着声音说。
“你别胡闹了,快停下来。”
虎叔挣扎着说。
“那也行,你自己撸吧。”
“滚蛋!”
“你不好意思那我就继续,咋说也得让你舒服一回。”
父亲用坚定的声音说。
“你……”
虎叔沉默了下来,看来是屈服了。
随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我只听到虎叔的喘息声和衣物摩擦似的声音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瞧瞧,看你这么舒服我都忍不住硬了,我得赶紧趁它还硬着回家和你嫂子亲热一下。把昨天丢的面子给找回来。”
随后父亲穿衣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哥……我……”
虎叔把话说了一半又停住了。
“怎么了?虎子?”
父亲边穿衣服边问。
“没……没什么,”,虎叔停了一下有些结巴地回答道,“就是想告诉你这回争点气,别再被嫂子踹出来。”
“你个臭小子,埋汰我!”
父亲呵呵笑着说。
虎叔也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那我回去了。”
父亲说完就传来他开门出去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虎叔又回到了我的被窝里,我正想着我还要不要继续装睡,却听见虎叔低低的哭鼻子的声音,我睁开眼睛,就看到虎叔正在哗哗的流眼泪。
“虎叔你咋的了?是不是俺爸欺负你了?虎叔你别哭了,等我长大了就帮你揍他。”
虎叔把我搂进怀里继续哭着,我的心里也立刻充满了莫名的哀伤,跟着哭了起来。
第十一章
虎叔哭了没多大一会就停住了,他用两只手掌抹了抹脸,在我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说:“别哭了,虎叔我没事。”
我也用手背抹了抹眼泪,赶紧停住了哭声,说实话我根本就没闹明白自己为啥哭大概是看虎叔哭了我就跟着哭了,虎叔不哭了我好像也就失去了继续哭下去的理由。
虎叔爬起来穿好衣服,一边帮我穿衣服一边问:“早饭你想吃点啥?”
我最后抽噎了一下,抹掉腮帮子上的最后一滴泪仰起脸说:“我想吃炒豆子。”
“这孩子。”
虎叔帮我系好鞋带,弄了盆热水帮我洗了洗脸,洗完之后他自己也用那盆热水洗了洗,接着他就把一条团成一团布满大片湿痕的毛巾扔进盆子里来回搓洗着。
我想起了在被窝里听到的父亲要给虎叔擦干净肚皮的话,父亲还说一条毛巾不够用,不知道父亲给虎叔擦的是什么。
想到这我不由得好奇地问虎叔:“虎叔,为啥俺爸的鸡鸡能变大我的不能?”
虎叔听了我的话像被雷劈倒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你啥时候看到你爸的……”
虎叔把话说了一半没继续说下去,他把那条毛巾拧干,咬了一下牙说:“你爸的能变大是因为他是个坏蛋,小霆你是好孩子所以不会变大。”
“哦,”,我很认可这个回答,父亲的确是个坏蛋,“那虎叔你的一定也不会变大,因为虎叔也是好人。”,我接着说,想讨好虎叔。
虎叔愣了一下,笑了笑说:“虎叔也是坏蛋。”
我一下子迷糊了,虎叔是坏蛋么?不像啊,虎叔的鸡鸡也能变大么?不知道为什么,听说虎叔是坏蛋我也想变成坏蛋了,我揪着自己的小鸡鸡低着脑袋对它说:“赶快变大,我要做坏蛋。”
虎叔看到我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说:“不用着急,等你长大了,想不做坏蛋都不行。”
虎叔倒掉盆子里的热水,擦了擦手,把昨天他扎紧的那个袋子解开,给我抓了两把炒黄豆,然后他就去厨房做饭了。
“我要和你爸去看一下套子,天冷你就在家玩吧,等虎叔套只野鸡回来给乖乖炖肉吃。”
吃过饭虎叔对我说。
我点点头,因为我正好想去找丫丫玩呢。
虎叔收拾好东西就出门了,我把吃剩下的黄豆装进兜里,蹦蹦跳跳着来到了铁匠铺。
我一边喊着丫丫一边一阵风似的冲进铁匠铺,这时我就看到李铁匠正站在那个小徒弟的身后探头看着他在打铁,只是很奇怪的他们的围裙都被鼓囊囊的顶了起来。我也没太在意那个,因为我失望地发现丫丫不在铁匠铺。
“李叔,丫丫不在这里呀?”
我仰着脑袋问李铁匠,从下面望上去,他圆圆肚皮下的那个突起的围裙更显眼了。
“她在家玩呢,你去家里找她吧。”
李铁匠向下斜瞄了我一眼,继续探头看着他徒弟打铁。
“哦。”
我扭头出了铁匠铺,蹦蹦跳跳着继续往丫丫家跑去。
“丫丫……”
我站在院子里扯着喉咙叫了一声,半天没听到回音。
我推开她家屋门直接走了进去。
很纳闷的,客厅里有人,而且还是两个。
一个是丫丫的妈妈,她穿着一身长长的象连衣裙一样的大袍子,坐在一个方凳上目光有些慌乱地看着我,她圆鼓鼓的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着,我暗暗估计她喂奶的东西肯定比俺妈的大多了,这让我不由得幻想摸着它们睡觉该是一件多么舒服的事。我吃奶一直吃到岁,直到有一天坏透顶的父亲在上面涂满了猪苦胆。但是在虎叔把我接走之前我还是喜欢摸着母亲胸前的那两个肉乎乎的东西睡觉。在投奔虎叔怀抱的时候,我对它们还真有些依依不舍,但最后虎叔的吸引力大过了那两个再吸不出任何汁水的摆设。
在丫丫家客厅里的另一个人竟然是海山他爸——那个武木匠。他叉着腿坐在一个高大的木椅子上,脸上红扑扑的有些气喘,他嘴唇上那片厚厚的胡子湿漉漉的闪着黑色的光泽……
“阿姨,丫丫在家么?”
我很礼貌地问丫丫她妈。
“在她自己屋里呢,你去找她玩吧。”
丫丫的妈妈皱着两道眉毛不情愿地说。
“恩。”,我答应了一声接着问武叔,,“武叔,海山没和你一起来么?”
武叔笑着弯下身子对我说:“没呀,他在家呢,你和丫丫去找他玩吧。”
我觉得武叔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
我又答应了一声向丫丫的房间跑了过去,这是我听见背后传来武叔责备的声音:“你咋连门都没插。”
我跑到丫丫的房门前时发现丫丫的房门是从外面插上的,我费力的扒开插销,开门看到丫丫时我吃了一惊,她正窝在炕上用一只手捂着半边脸哭泣。
“丫丫你怎么了?”
丫丫看到我抽噎着放下手,我看到她脸上有一个红肿浮起的巴掌印子。
“你挨打了么?”
我轻声问。
丫丫点了点头,眼泪混着鼻涕挂满了她的下巴。
“别哭了,给你吃炒黄豆。”
我从兜里掏出一把黄豆递给丫丫。
丫丫接过黄豆往嘴里塞了一颗,咬了一下,跟着又抽噎了一下,然后她泪眼朦胧地对我说:“小霆哥,男人和男人也能种孩子么?”
我傻了一下,男人和女人怎么种孩子我还没弄清呢,更别说男人和男人了。
“我不知道。”
我摇着脑袋说。
“我看到小林哥哥在俺爸身上种孩子,就跑去问俺妈男人和男人也能种孩子么?妈妈原本笑着说不能,可等我说我看到小林哥哥在爸爸身上种孩子时,妈妈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扇了我一巴掌还叫我不要把这事到乱说。”
丫丫说着又委屈的掉下了眼泪。
丫丫说的小林哥就是李铁匠的徒弟。望着丫丫哭泣的脸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丫丫才好,因为对她说的事我一窍不通,我只好拿起丫丫扔在炕上的脏手帕帮她擦了擦脸。
因为丫丫的委屈我也没兴趣再和她玩下去,于是在丫丫不再哭了之后我就离开了,我离开的时候武叔已经不在了,我觉得丫丫妈妈望着我的目光里充满了怨恨,我的小心脏哆嗦了一下,撒腿一溜烟的跑回了家。
第十二章
我回到家虎叔还没有回来,我就很无聊的蹲在院子里在地上画着只有一个翅膀的大肚子小鸟和扁得像鞋底子的无鳞小鱼。就在我画得厌倦的时候,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慢步“嘚嘚嘚”地走了过来,走到我跟前时,那匹马停了下来,一个人头的影子印在了我刚画好的小鸟上。
我抬起头望上去,阳光有些刺眼,我挤上一只眼睛,看到马背上坐着一个上身宽大的汉子,他的头上戴了顶毛绒绒的帽子,帽子下的眉毛像刀切出来的一样整整齐齐有棱有角,眉毛下的双眼很亮,像虎叔手电筒里的小灯泡,他的眼白干干净净,透亮的象是他的双眼里正燃烧着没有颜色的火焰。我看不清楚他脸的形状,因为黑黑的短胡渣密密的覆盖在上面,他下巴埋在V型领口边缘翻出的长绒毛里,让他看起来像一头我在图片上看到过的棕熊。这头棕熊的背上斜背着一杆长长的猎枪,在他身后的马鞍子上挂着几只还在不停挣扎的灰兔和野鸡。
那个汉子低头看了我一眼,一抬腿,敏捷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庞大的身躯落到地上时发出了挺大的声响。然后他脚上坚硬厚实的皮靴就踩着地上的薄雪“咯吱咯吱”一下下向我挪了过来,我看到他的腿上也裹着毛绒绒的皮护腿,我忽然想到了大人们讲过的故事里专门抓淘气孩子的野人。
我立刻害怕了起来,努力在心里回想着自己最近有没有淘气犯错不听话。
“喂!小孩!这里是不是段虎家!”
野人叉开腿高高地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用粗哑的嗓音问,他的身材那么魁梧,完全挡住了天上的阳光。
“是……是啊……”
我哆嗦着声音回答说。
“他奶奶地,可算找着了。”
野人咧开大嘴叉子笑了,我觉得他露出来的牙齿在闪着咬人前的寒光。
接着他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扑通”一屁股就坐在了雪地上。
“我地妈啊,可累死我了!”
他用我脑袋那么大的拳头“砰砰砰”地捶着自己的大腿说。
但是捶了没几下,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腾地跳了起来,竖起那两条刀切出来的眉毛指着我的鼻子问:“你是他家的孩子?”
我望着他有些恶狠狠的脸,“咕噜”,伸着脖子咽了口吐沫,哆嗦着点了点头。
“啊!”
他忽然抱着脑袋狂吼了一声,喊道:“才几年不见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彻底被他吓傻了,我觉得他误会我了,于是我扯扯他护腿上的长毛说:“我不是虎叔的孩子。”
“什么!你说什么!你不是他的孩子?”
野人把脸凑到我眼前嘿嘿笑了起来,我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是挺吓人的。
“恩那,我是俺爸送给虎叔的,俺爸是雷豹。”
我自我感觉很聪明地说。
“什么!你爸是雷豹?雷豹也在这个村子里?”
他用粗大的手掌当胸一把把我抓了起来,平着就拎了起来。
我看到他的脸怒气冲冲的,像凶神恶煞一样,双眼的火焰完全燃烧了起来,发着让我害怕的不敢正视的光芒。我闭起眼睛,弹动着双腿,“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把孩子放下来!”
就在我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的时候,我听到了远远的一声怒喝,虎叔!我听出来了是虎叔的声音。我睁开双眼就看见虎叔正从野人背后的方向远远地跑了过来。我一下放心了。
“虎叔……”
我喊了一声哭得更响了。
那个野人听到虎叔的喊声,手一松,“扑通”,我掉到了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儿。我摔下去的同时就看到那个野人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像哭又像笑,然后他就慢慢的把身子转了过去。
正在全力跑过来的虎叔看到野人转过去的脸时,一脸惊愕地猛地停住了脚步。
“熊狩?你咋跑到这来了。”
那个叫熊狩的野人,迈着大步“砰砰砰”地向虎叔跑了过去,边跑边喊:“虎子……”
然后熊狩拦腰抱起了虎叔,原地转了两圈,停下来他还是继续抱着。
我看得目瞪口呆,连哭都忘记了。
虎叔看了我一眼低头对熊狩说:“快放我下来。”
“不放!让我再抱会。”
熊狩执拗地说。
“你放不放!”
虎叔生气了。
“不放!”
“砰!”虎叔一拳狠狠的打在了熊狩的帽子上,熊狩的脑袋被打得猛地向旁边一歪。我吓了一跳,以为他的脖子被虎叔打断了。
熊狩的帽子被打得歪了下来,盖住了他的双眼。
熊狩松手放开虎叔,把帽子扶正之后,他的两条眉毛又竖了起来。
“好!我不抱你!我揍你!”
他提起一只大拳头把虎叔打得一头栽了出去,然后他就骑在虎叔身上,挥着拳头边揍边说:“我叫你再跑!我叫你跑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看我揍不死你!”
然后他忽然停住手,就那么骑在虎叔身上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虎叔整个过程一句话也没说,等了好一会,虎叔才在那个熊狩的胸脯上轻轻捣了一拳说:“瞧你那出息,哭够了没有?哭够就赶紧起来,你沉得跟一头猪似的,压得我腰疼。”
熊狩抹了把脸,嘴里嘟囔着:“揍死你。”又给了虎叔一拳才站了起来。
“先进屋吧。”
虎叔拍拍身上的雪说。
熊狩把他的马拴好,拎着那几只扑扑棱棱的野鸡和灰兔跟着虎叔进了屋,我赶紧也跟着跑了进去。
“你咋摸到这来了?”
虎叔给熊狩倒了杯热水问。
“打听了好几年才摸到这的!”
熊狩瞪了虎叔一眼咬着牙说。
“有啥好打听的,我走了就走了呗,真是!”
虎叔埋怨道。
“你以为我是特意打听的你呀!我打猎到跑,偶然听到了你的消息才跑来的!”
熊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
虎叔笑了。
“笑啥笑!”,熊狩瞪起眼睛,“我饿了!给我做饭吃!”
虎叔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还早呢,没到中午呢。”
“可我饿了!”
熊狩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好吧。”
虎叔站起身。
“我想吃你烙的葱饼还有疙瘩汤,再炒个土豆丝卷在大饼里吃。”
熊狩忽然说。
“那要好长时间呢。”
虎叔皱了一下眉。
“可我想吃!”
熊狩拧着脖子仰着脸说。
“你不是饿了么?”
“我愿意饿着等!”
熊狩把下巴抬得高高的说。
虎叔还在犹豫。
我忍不住张嘴说:“虎叔……我也想吃……”
因为虎叔烙的葱饼最好吃了。
“好啊,想吃虎叔就给你做。”
虎叔笑着摸摸我的脑袋说。
熊狩鼓了鼓腮帮子,一脚把一个小凳子踢飞了。
虎叔瞪了他一眼,啥也没说转身去做饭了。
“你过来!”
熊狩看着我粗声粗气地说。
我有些害怕地挪着小脚步慢慢蹭了过去。
他用双手掐着我的腰把我举起来放在他的大腿上。
“跟熊叔说说,你爸和你虎叔他俩关系好不?”
他问我。
“好……”
我小声回答说。
“他俩……”,他犹豫了一下,用手挠挠自己的下巴问,“在一起睡觉不?”
“恩,昨晚我们三个还睡在一个被窝里呢。”
我想都没想地回答说。
“混蛋!”
他把我扔到一边跳起来吼道。
第十三章
虎叔把饭做好时间就已经到了中午。
十几张油汪汪软呼呼薄溜溜的葱饼在桌子中间摆着,摞的老高;三碗热腾腾的疙瘩汤稠糊糊的盛好,冒着香气;切得细细的土豆丝满满地堆了一大盘子,惹人眼馋。饭桌有点高,我坐在板凳上刚刚能冒出一个小脑袋,我就把下巴支在桌面上,转着眼珠子看看葱饼再看看土豆丝,疙瘩汤的香气让我的口水开始在舌头上打转儿了。
熊叔不等虎叔坐好了就大咧咧的拿起一张葱饼夹了几筷子土豆丝放在上面,横着窝个小边,再竖着卷起来,他张开大嘴刚要往嘴里塞,忽然看了我一眼。
“给你!”
他把那个卷好的饼直直的递了过来,我看了看他黑乎乎的胡子脸,害怕的没敢接。
看我没接,他一下子把眼珠子瞪大了好几倍。
“赶快拿着!不拿我揍你!”
他粗声吼着。
我赶忙伸出双手接过来咬了一口,他咧着嘴就乐了。可我看着他凶呼呼的脸,尽管吃着喷香的葱饼,我还是想咧嘴大哭。
虎叔看在眼里给了他一拳说:“别对孩子那么凶!”
熊叔撇了撇嘴,又卷好一个大饼,张大嘴要往嘴里塞时他又停下了。
“虎子,这个给你吃吧。”
他把那张卷好的饼递到虎叔面前。
虎叔扫了一眼说:“不用,你自己吃吧,。”
我以为熊叔会像吼我那样吼虎叔,但他只是笑了一下就张开大嘴把饼塞了进去狠狠的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用力嚼着,看得出来他吃的很快活。
虎叔也拿起筷子夹了些土豆丝开始卷饼。
这时熊叔一只手拿着大饼吃着另一只手就慢慢的放到了桌子下面。
虎叔卷好饼刚要张嘴去吃时,忽然他的身子一颤,停住了。
“把手拿开。”
虎叔说道。
我没弄明白虎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我就从手里的大饼上抬起脑袋,边嚼着嘴里脆脆的土豆丝边好奇的看着虎叔。
虎叔看到了我投向他的目光,脸忽然憋得通红。
“你快放开!”
他压低声音看着熊叔说。
但熊叔好像没事儿人一样,他低头喝了口疙瘩汤然后抬起脑袋说:“汤有点咸了。”
他说完这句话虎叔一下就发怒了。
抬起胳膊,虎叔一肘子捣在熊叔的胸膛上。
可能熊叔没想到虎叔会打他,身子往后一仰,他就从凳子上翻了过去,翻过去的同时他那只伸到桌子下的手还搭在虎叔身上,于是,他就拽着虎叔“噼哩扑通”俩人一同翻倒在地上了。
我吓了一大跳,心想虎叔的脾气啥时候变得这么大了,就因为熊叔说了一句“汤有点咸了。”,虎叔就挥肘子揍他?尽管我也不是很喜欢熊叔,但因为一句“汤咸了”他就挨揍我还挺可怜他的。于是我低头喝了一口汤,的确是有点咸。
我就弯下身子,伸着脑袋对还平躺在地上的俩人说:“虎叔你别揍熊叔了,汤是有点咸。”
地上的俩人同时抬起脑袋用古怪的目光看着我,然后熊叔就“哈哈”放声大笑起来。
虎叔的脸更红了,他一把打开熊叔还抓在他裤裆上的手,翻身跳了起来。
熊叔依旧躺在地上哈哈笑着,边笑边用拳头捶着地说:“汤是有点咸?这孩子还以为我是因为那句话挨揍的?哈哈。”
虎叔红着脸给了熊叔一脚说:“赶快起来!你要再那样我就把你撵走了。”
熊叔停住笑声,把脸阴沉下来说:“撵我走?你都和人家睡觉了我就摸一下还能怎么地?你也太欺负我了。”
“你……你说啥呢?我和谁睡觉了我?”
虎叔有些口吃地辩白着。
“这孩子刚才都跟我说了,你和他爸老是一个被窝睡觉!”
熊叔怒气冲冲地说。
虎叔看着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是呀,昨晚咱们三个就是在一个被窝睡的啊?”
我看着虎叔说,不明白虎叔为啥那么惊讶。
虎叔敲了一下额头对熊叔说:“那个睡觉和你说的睡觉不是一码事儿。”
我一下听糊涂了,睡觉还有不一样的睡法?不都是躺在那闭着眼睛睡么?难道还能坐着睡,站着睡?或者睁着眼睛睡?
熊叔从地上跳起来说:“我不信!”“你不信拉倒!再说我就是真睡了和你又有啥关系?你管得着么?”
虎叔说完坐下来继续吃饭。
熊叔站在虎叔身后呲牙咧嘴地盯着虎叔的后脑勺,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怀疑他是想把虎叔的脑袋给扭下来一口一口啃着吃掉。因为我脑子里他是抓小孩的野人的想法一直都没被消除掉。我越看他越感到害怕,就赶紧低下脑袋,也不管那疙瘩汤咸不咸了,张口猛喝。
但是过了好一会,我再抬头去看时熊叔还只是用眼睛盯着虎叔的脑袋站在那喘粗气,然后他就扶起自己那张倒在地上的凳子坐了下来。
“真狠心。”
他嘟囔了一句也开始继续吃饭了。
吃过饭熊叔就把他带来的那几只野鸡和灰兔拿到院子里准备杀掉。
“别都杀掉,留两只活的吧。”
虎叔站在他背后说。
“为啥?杀了也可以埋在雪里冻起来。”
熊叔一边把两只兔子吊在院子里的树上一边回头说。
“我想送两只给这孩子他爸,还是活杀的好吃。”
虎叔指了指我说。
熊叔咬了一下牙说:“心里只有他,你就是为了他才偷跑的吧。”
“啥叫偷跑的,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了么?”
“可我没答应!我不是不叫你走么?”
“你也太不讲理了。”
虎叔转身就回屋了。
熊叔呸了一声,瞪了我一眼说:“你爸是坏蛋!”
“恩那!”
我点了点头,非常同意他的话。
“真是傻小子。”
熊叔被我逗笑了。
他到底还是留了一只野鸡和一只灰兔没杀。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杀野鸡和灰兔的动作很利落,从腿上拔出的刀子轻巧的划过去,鲜血喷溅,红红的颜色看得我心里哆嗦了一下,这是我第一看到杀生。虎叔杀猪的时候从来不带我去,他总说我太小,不该看那些。
宰杀完毕后,虎叔烧了一锅热水,熊叔开始褪毛剥皮忙活了起来,他好像忙的挺高兴,嘴里还哼着曲子,虎叔想插手他都不让。把那些野物收拾干净,虎叔就把他们炖上了,浓浓的肉香味在家里弥漫开来。我馋的跑进厨房使劲抽着鼻子猛吸那些香气,想到这些肉是熊叔带来的,我忽然觉得他看起来顺眼多了。
快到黄昏的时候,父亲来了,在院门口他就喊:“虎子,早上逮的那两只野鸡你嫂子给炖好了,去俺家吃饭吧。”
然后他就边推屋门边说:“咦?咋这么香呢?”
父亲进屋的时候虎叔正在哄因为嘴馋想早点吃肉而闹个不停的我,而熊叔正歪在炕上闭着眼睛养神。
父亲一看到我在闹,立刻瞪起眼睛说:“闹啥呢?再不听话我揍你!”
这时歪在炕上的熊叔猛地坐起身子跳了下来。
父亲看着熊叔愣了一下问虎叔:“这是谁啊?”
“哦,他是我在来这之前的地方认识的一个猎户,他叫熊狩。”
“哦。”
父亲冲熊叔点头笑了笑。
“熊狩,这是我大哥雷豹。”
虎叔对熊叔说。
“哦——你就是雷豹啊,早就听说过了,虎子在俺们那的时候整天嘴里念叨的都是你……”
熊狩用眼睛上下打量着父亲说。
“那是!我在这边也成天惦记他呢,俺俩在部队那可是生死不离的好兄弟,复员的时候没分到一起我俩还哭鼻子了呢,哈哈……”
父亲笑着说,虎叔也淡淡笑了笑,熊叔的脸上却没任何表情,他只是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父亲。
父亲看看熊叔的眼睛,再看看虎叔,很不自在的摸了一下鼻子,估计他也被熊叔看的心里直发毛,这感觉我太明白了。
“那啥,熊老弟,你也跟虎子一块来呗,来俺家喝酒吧。”
父亲很快又热情地说。
“不用了,熊狩带了好几只野物过来呢,你回家跟嫂子说一声也过来吧,咱们在这喝。”
虎叔接过话茬说。
“哦,那好!我回家说一声就过来。”
父亲说着就往外走。
“等一下,你把这两只带走,这是熊狩专门为你留下的。”
虎叔把那两只活的野物拎起来递给父亲说。
“哦?哈哈,那就谢谢熊老弟了,等着,我马上回来,咱哥仨喝他个痛快!”
父亲喜滋滋地拎着那两只野味走了。
“你可真能扯!那是我留给他的么?”
父亲一出门,熊叔就翻着眼睛说。
“你少废话!”,虎叔瞪了熊叔一眼说,“豹子哥啥事都不知道,你不要张嘴胡说,也不要给他脸子看,他是个好人。”
“真的假的?你没和他明说?”
“没,我去端肉了。”
虎叔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出去。
“这虎子也太傻了吧?不和人家明说还大老远的偷跑到这里来干啥?”
熊叔自言自语嘟囔着,我听不懂他的话,也不想费心思弄懂,我一门心思都在虎叔即将端过来的肉上,我兴奋的小心脏在胸膛里“扑通扑通”急切地跳个不停,口水满的都快从我嘴里流出来了。
第十四章
虎叔把肉端过来,先把一条野鸡腿塞进了盯着盆子两眼放光的我手里,我急不可耐的把鸡腿塞进嘴里,用牙齿咬着撕下一大块肉来,大口嚼着。香!从舌尖一直香到肚子里,我肚子里的一堆小肠子好像也迫不及待地在伸着无数贪吃的小手闹腾着。于是我嚼了没几下就把大块的肉咽了下去。
伸了伸脖子,我俩眼珠子一瞪,噎住了。
虎叔慌忙帮我捶着背。
“快拿些水来。”
他冲熊叔喊。
熊叔舀了瓢凉水就递过来了。
“咋不倒开水呢?”
虎叔着急地喊。
“开水太烫孩子能喝么?先整点凉水救急吧。”
熊叔瞪着眼睛。
虎叔接过那瓢凉水端到我嘴边,我喝了几口,打了个饱嗝,嗓子眼一松,肉下去了。
“好了。”
我摸了一下脖子,低头继续啃鸡腿。
“你这孩子,就不能慢点吃,放心吧,没人跟你抢,虎叔把鸡腿都给你留着,谁也不叫他们吃。”
虎叔继续用手帮我捋顺着后背说。
“啧啧啧,你看看你呀,整的就跟是自己的亲孩子似的,亲孩子你也不见得待他这么亲。”
熊叔在一旁咂着嘴巴说。
“要你管!”
虎叔把水瓢塞回到熊叔手里没好气儿地说。
熊叔翻了个白眼。
“你这样一直不结婚他们就不怀疑?”
熊叔接着问。
“我跟他们说我的家伙不管用,硬不起来,你可别说漏嘴了抖出来。”
“老天爷,我看你是着魔了,自己能生孩子还憋着不结婚,反倒把别人的孩子当宝来养着……”
听到他们说起生孩子的事,我猛地想起了白天丫丫和我说过的话。于是我啃着鸡腿问:“虎叔,男人和男人也能种孩子么?”
虎叔和熊叔笑着对看了一眼说:“男人和男人不行,男人不能生孩子。”
“那为啥丫丫就看到小林哥在她爸身上种孩子啊,不能生干嘛要种?”
“什么!?”
熊叔和虎叔同时张大嘴巴惊呼了出来。
然后熊叔就眯着眼睛很古怪地笑了。
“乖,这话可不能和别人乱说。”
虎叔一脸正经地对我说。
“恩,我知道,丫丫她妈妈也是这么对丫丫说的,因为丫丫把这事儿告诉了她妈,她妈还给了丫丫一巴掌呢,丫丫的脸都肿了,一直哭。”
我说完自己想说的话,把鸡腿塞进嘴里继续啃。
虎叔听了我的话嘴里抽了一口凉气,看了看熊叔,熊叔不笑了,皱着那两道黑黑的眉毛也不说话了。
父亲很快就回来了,他看到盆子里满满的一盆肉惊叹地说:“这么多啊?”
“恩,坏熊打猎的本事可大了,这回带来了好几只呢,锅里还有好多。”
虎叔笑眯眯地说。
“你叫他坏熊啊。”
父亲笑着说。
虎叔继续眯着眼睛笑着说:“恩,因为他们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叫他,据说因为小时候脑袋被驴踢过,里面坏掉了,人傻傻的总少根筋。”
虎叔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别听他胡咧咧,村子里的人才不敢当面这么叫我,只有他喜欢这么叫,我也拿他没办法。”
熊叔在虎叔腰上捣了一拳说。
“那是你们哥俩感情好啊,呵呵。”
父亲笑着坐下来,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说:“这么多肉,干脆咱们把武木匠和李铁匠都叫来热闹一下吧,平常都是在一起说得来的哥们。”
听到父亲说“李铁匠”时虎叔的脸色稍稍变了一下。
“你去把丫丫她爸叫来,我去叫武木匠。”
父亲指着我的鼻子说。
听到父亲说“丫丫她爸”,熊叔的脸色也变了一下,他看了看虎叔,虎叔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着父亲又拿了一条鸡腿赶快跑了出去,一方面是我还惦记着丫丫怎么样了,另一方面我更怕自己动作慢了被父亲揍。
我边啃着鸡腿边跑到丫丫家,因为张嘴大吃,一路上西北风也灌进肚子里不少。
“丫丫,你爸在家吗?”
我站在天色将黑的院子里喊着,丫丫家的屋门“吱呀”被推开了,丫丫的妈妈竖着眉毛出现在门口,她一脸的厌恶神情,就好像她刚刚知道了我夏天偷摘了不少他们家菜园子里的黄瓜和西红柿。
“她爸还没回来,有啥事么?”
丫丫的妈妈不耐烦地说。
“俺爸想让他去俺家喝酒。”
“你去铁匠铺找他吧。”
丫丫的妈妈说完,转身就进去了。
“丫丫你也来吧,俺家有好多肉呢。”
我对盯着我手中剩余的半条鸡腿双眼发光的丫丫说。
“把你手里的先给我吃行不?”
丫丫用讨好的语气祈求说,尽管不太情愿,我还是想把那半条鸡腿递了过去。丫丫好像一点也不嫌我脏,也不怕吃我的口水,她抓过我手里的鸡腿边大口吃着边跟着我往铁匠铺走,看她吃得那么香,我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的乱动了。
来到铁匠铺,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铁匠铺的门关着,从门外望过去,铁匠铺里黑着灯,但从门缝里还能看到红红的微弱光亮,是炉火还在燃烧,却没有打铁的声音传出来。
我推了一下门,门纹丝未动,屋里却传出来一阵古怪的声音,像老牛生病时的喘息,还有几声呻吟。
是丫丫的爸爸,我听出来了,我张嘴刚要喊,丫丫猛地用手堵住了我的嘴。
“别出声,他们在种孩子,这事可秘密了,不能被别人看见,咱们偷偷看吧,别让他们发现。”
丫丫趴在我耳边小声说。
然后她就把眼睛凑到了门缝上。
种孩子?我就要看到怎么种孩子了?我心里忽然很激动,因为这件事被丫丫说得这么神秘,太让我好奇了。 于是我用手捂着噗通乱跳的胸口也把眼睛向门缝凑了过去。
铁匠铺里有些昏暗,我眯着眼睛适应了半天也没看清楚。
就看到有两个人影。胖的那个肯定是丫丫她爸,
因为惦记着家里的肉,我小声问丫丫:“可以叫他们了么?”
丫丫点点头。
“李叔,俺爸叫你到俺家喝酒去!” 我扯着嗓子喊道。
然后丫丫她爸就过来开门了。
“小林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丫丫爸爸声音柔和地说,一点也不像原来对他又打又骂的样子。
“不了,我要回家,吃完饭想早点睡觉,我累了。”
“哦,那你就回去吧,明天活不多,你晚点来多睡会吧。”
丫丫爸爸关切地说。 小林哥“恩”了一声就走了。
“李叔,咱们赶紧走吧,俺家有好多肉呢,去晚了就被吃光了。” 我对还在望着小林哥背景出神的丫丫爸爸说。
“好好,咱们走。”
丫丫爸爸回过神来,答应着锁好门,一只手牵住丫丫,另一只手伸过来要牵我,我摸黑刺溜先往前跑了,跑了没几步,黑灯瞎火的,咣一家伙,一头就撞树上了。
我咧着嘴爬起来,摸了一把脑门上的大包,因为心里惦记着盆子里的肉,我也顾不上哭了,鼓足气继续往家跑起来。
第十五章
我气喘吁吁地跑回家,武叔带着海山已经来了,而且海山还坐在板凳上津津有味地啃着属于我的鸡腿。我不满意地看了看虎叔,他不是答应把所有的鸡腿都留给我么?我有点生气了。嘟着嘴走过去抓起一只鸡腿就开始啃。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丫丫她爸呢?
父亲皱着眉头问。
“在后面呢。”
我啃着鸡腿呜哩呜噜地说。
“就知道吃!”
父亲抓起桌子上的筷子举起来做了个要打我的架势。我赶忙跑过去偎到虎叔身上。
“小孩子不惦记吃还能惦记啥,你别老对他那么凶。” 虎叔搂着我说。
这时海山他爸说话了:“小霆你过来,叔叔有好东西要给你。”
我有些害怕地看了父亲一眼,不知道要不要过去,我怕我离开虎叔这把保护伞立刻就会被父亲的拳头雨给砸死。
但是父亲吼完我之后就没再看我一眼了,他正扭头和刚进来的李叔说着话。 我就慢慢朝武叔蹭了过去。 武叔拉过去我的手,从衣袋里掏出了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放到了我手上。
我的双眼立刻被这些可爱的糖果照耀得有了彩虹的颜色,简直是太棒了!在我们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偏远地区,对孩子来说糖果比肉还要金贵。因为大人们很少会冤枉钱给孩子买糖果,所以除了过年,小卖铺也很少进货,有时候用钱都买不到。我用双手捧着那些珍惜的糖果兴奋地小腿肚子都发抖,它们一定想跳舞了。
“丫丫,来,也给你一把。”
武叔又抓出一把糖果笑着对丫丫说,我觉得他要给丫丫的糖比刚才他给我的多。 丫丫也看了看她爸。
“给你你就拿着吧,别忘了谢谢武叔。” 李铁匠慢条斯理地说。
“谢谢武叔。”
丫丫接过那些糖果鞠了个躬说。 虎叔看看正在不顾一切往嘴里塞着糖果的我,脸上的神情有点尴尬。
“看看人家丫丫,多懂事,你看你!啥事也不懂!就会吃!” 父亲瞪着我说。
“你有脾气冲我来!别老拿孩子撒气!”
虎叔冷下脸子对父亲说。
父亲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虎叔会冲他,但紧接着他就跟没事人一样扭脸对李叔说:“来,咱们先干一杯!”
熊叔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眼角慢慢弯了下去——他在偷笑。
虎叔的脸却是一直冷着。
我看着虎叔一脸的不高兴,心里也很不好受,于是我也恭敬地弯下腰对海山他爸说:“谢谢武叔给我的糖,真好吃。”
武叔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乖孩子,真懂事。”
虎叔也跟着舒心的笑了,我在心里暗暗的想,以后我一定要变得懂事一点,我不能让虎叔因为我不高兴。
这时熊叔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我叫熊狩,是从挺远的地方来的,我和虎子是铁哥们,这是头一和大家坐在一起喝酒,来,我先敬大家一杯,先干为敬!我就不客气的先喝了!”
他一仰脑袋把手里的酒杯掀了个底儿朝天,然后亮了亮杯底,又翻过手腕把杯口向下抖了抖,滴酒不剩。
整个过程他一气呵成,带着一种剽悍的气势。
他做完了,大家都看着他,鸦雀无声。然后虎叔捶了熊叔一拳,笑着说:“你整这架势跟土匪似的,把大伙都吓住了。都是熟人,大家随意地喝吧。”
“呵呵,一看熊老弟就是爽快人,来,大家就陪着他干了这杯吧!”
父亲笑着端起酒杯,大家碰了碰都喝了。
熊叔嘿嘿笑一下,挠着脑袋坐了下来。
虎叔帮大家把酒都倒满。
“可是干喝也没意思,豹子哥,咱俩划拳吧。”
熊叔吃了一口肉抬眼盯着父亲说。
“光咱俩划没啥意思,我看咱们分班儿吧,都来玩。”,父亲左右看看大伙说,“可是咱们五个人分不均呢。”
“那我和虎子一班儿,你们三个一班儿。”
熊叔抢着说。
“可虎子不会划拳,酒量也不咋地。”
父亲咧了咧嘴说。
“我知道!可我就要他,俺俩关系铁!”
熊叔梗着脖子说。
“又开始冒傻气了。”,虎叔看着熊叔笑着说,“我不参加,你们四个玩吧。”
“参加吧,你不参加多没意思。”
熊叔央求说。
“不了,我想多吃点肉,你们玩吧。”
虎叔拿起一块肉不多的骨头啃了起来。
“那……那好,我跟那个姓李的一班儿。”
熊叔指着丫丫爸爸说。
虎叔听到熊叔的话愣了一小下,抬眼看了看丫丫爸爸,然后低下头继续啃那块骨头了。
丫丫爸爸爽快的答应了,他们四个就开始脑门儿上爆着青筋大呼小叫的伸着拳头轮班划拳。
我走到海山跟前挨着他坐下来,他还在埋头大吃。等他啃干净一块骨头我对他说:“海山,明天咱们用筛子捉家雀儿吧”
海山点点头,“恩”了一声,他比我大两岁,已经上学了,心灵手巧,干啥都有模有样的。
这时丫丫走过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沙包。
“咱们踢沙包玩吧。”
她吸了一下鼻涕说。
海山鄙夷地扫了丫丫一眼。
“我不跟女生玩!”
海山硬邦邦地说。
“爸!我先回家了!”
他扭脸对武叔说。
“哦,那你先回去吧,跟你妈说我一会就回去。”
武叔应道。
“海山你要走啊?吃饱了没?”
虎叔和蔼地问。
“恩!饱了!我走了。”
然后他就看都不看我们一眼走掉了。
丫丫看着海山的背影瘪了瘪嘴,我知道她想哭了。
“丫丫,来。我陪你玩。”
我从丫丫手里拿起沙包说。
丫丫立刻就高兴了。可惜好景不长,我一个没掌控好,沙包飞到了酒桌上,正砸在父亲面前的水碗里,水溅了父亲一脸。
还没等父亲反应过来,我飞一般的赶忙躲进虎叔怀里。
看着父亲铁青的脸虎叔笑着说:“好了好了,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和他计较了,赶紧喝酒吧。”
丫丫爸爸也瞪了丫丫一眼,却没说什么。
父亲他们闹过一轮之后就停下来开始扯闲话。
“你是开铁匠铺的?”
我听见熊叔问丫丫她爸。
“恩那,有用的着的地方就和我说一声,咱的手艺还说得过去。”
丫丫爸爸笑着说。
“恩,好!我正想再打一把好刀呢,你操心找块好材料,明天我画好图纸给你送过去。”
熊叔摸着脸上的胡子说。
“行,我手里正好有那么一块好钢,你来吧。”,丫丫爸爸喝了一口水说,“你们打猎的日子过得肯定很凶险吧,碰到过熊瞎子没?”
“碰到过,我还打死了一只呢!”
熊叔说到这一下兴奋起来了,唾沫星子乱飞地开始聊他打猎的事。
“……虎子下套子的那些本事还是我教的呢。”
最后他说。
“哦?我说虎子咋忽然学会逮野物了,他还教了我不少呢。”,父亲接话说,“可是他从来没有提起过你,我也不知道,原来他是跟你学的呀!”
“可他倒是老在我跟前提起你呢,说你是这世界上和他最贴心的人……”
熊叔用古怪的眼神看着父亲说。
“那是!俺俩当兵时可是合作最好的搭档,打仗时制定点啥作战计划那都是不谋而合,冲锋陷阵也都是并着膀子一起跑在最前面,互相救过对方好几命呢,真的是换命的交情。”
父亲说得好像动了情,眼圈都有点红了。
熊叔听着父亲的话,慢慢的把头低了下去,端起酒杯默默地把里面的酒喝掉了。
父亲他们说了一会就又开始喝酒了,可我已经困得歪在虎叔怀里睡着了。
第十六章
我再醒来是被虎叔抱着放在炕上弄醒的,我微微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虎叔那张亲切的脸。
“虎叔。”
我迷糊着喃喃叫了一声。
“乖,接着睡吧。”
虎叔轻轻拍着我说。
我扭脸看了看,只有熊叔还在桌子旁坐着,其他人都走光了。
“虎叔你也陪我睡吧。”
我从被窝里伸出手拉着虎叔的衣服说。
“恩,好。”,虎叔答应着,转脸又对熊叔说,“你也快上炕睡觉吧。”
“恩。”
熊叔闷闷地应了一声,晃着庞大的身躯走了过来。
“虎子,我觉得你别再惦记这孩子他爸了。”
熊叔站在虎叔身后说。
“咋啦?”
虎叔继续轻拍着我问。
“他爸和咱们不是一类人,他看你的眼神太干净。”
熊叔瓮声瓮气地说。
“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挑明。”,虎叔声音平静地说。
“那我呢?”
熊叔往前迈了一步说。
“赶紧睡觉吧。”
虎叔看了看还睁着眼睛的我说。
熊叔就不说话了,坐在炕边上默默地脱鞋,然后他跳上炕开始脱身上那些毛茸茸的衣服。,一直脱到只剩了一条小裤衩,他把手放在小裤衩上还想往下扒,但是他抬头看了看虎叔,最终没把它脱下来。
我一直瞪着眼睛看着熊叔的一举一动,因为对我来说他还是个陌生人,和一个陌生人在一个炕上睡觉让我感到有些新鲜和好奇。
只穿着一条小裤衩的熊叔块头还是那么大,他曲起膝盖坐在炕上静静地看了虎叔好一会。
“虎子,我想和你一个被窝睡。”
他低声说。
“不行。”
虎叔脱着衣服说。
“那你咋和孩子他爸一个被窝睡呢?”
熊叔不服气地说。
“因为那时候炕凉了,那个被窝冷,再说我也知道和他一个被窝不会出事。”
“和我一个被窝就能出事啊?”
熊叔争辩说。
“那你说呢?”
虎叔说着脱完衣服很快地钻进了我的被窝。
熊叔坐在那挠了挠脑袋。
“赶快进被窝吧,我要熄灯了。”
虎叔说。
熊叔不满意地嘟囔着爬进了另一个被窝。
虎叔拉灭了灯。
“虎子,我喜欢你。”
我在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听到了熊叔压得低低的声音,那声音模糊进了我的梦境,我觉得那应该是一只蜜蜂正在明亮的阳光下对着一朵抖动着他那双美丽的金色翅膀。
第十七章
有了熊叔的日子 又一个清晨在薄光微透的窗口降临了,我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听见有人在外面“笃笃笃”的敲门。
“虎子,我是村东头的老王,起来帮俺家杀头猪吧。”
“哎!”,虎叔答应着坐了起来。 “你接着睡吧,我去。”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熊叔也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他扭脸又大着嗓门冲外头喊:“我说那个老王啊!你在外头等一会,我跟你一起走!”
“哦。”,外面答应了一声。 虎叔停下正在找衣服的手说:“你行么?”
熊叔撇了撇嘴。
“你说笑话呢?你那点杀猪的本事还不是跟我学的?你就放心睡吧。”
“哦,那你干活仔细点,别……” 虎叔话说了一半就看到熊叔满脸不耐烦地在撇嘴。
“好了好了,我不唠叨了,那就谢谢你了。”
虎叔笑着说。
“那你打算咋谢我?” 熊叔把脸凑近虎叔问。
“中午给你做点好吃的,说吧,你想吃啥?”
“我又不是小孩子。”,熊叔翻了个白眼,但是紧接着他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那也行,先说好喽,我想吃啥你都得让我吃。”
“恩,你就说吧,你想吃啥。”
“我想吃……”
熊叔眼睛贼亮地顺着虎叔的身子往下看去。
“砰”
虎叔猛地在熊叔的头上敲了一记。
我正竖着耳朵等着熊叔说他想吃啥,因为他想吃的东西虎叔肯定也会为我做一份,我正好也能沾点熊叔的光再解解嘴馋。可虎叔这么冷不丁的一拳头下去就把熊叔想说的东西又打回他肚子里了,看来虎叔是不想给熊叔做好吃的了,连说都不让他说。
“熊叔你到底想吃啥呀?虎叔你咋不让俺熊叔说出来呢?” 我忍不住插嘴说。
熊叔看着我迷惑不解的眼神竟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我觉得虎叔那一拳下手重了,一家伙把熊叔给打傻了,要不他咋挨了揍还冲我傻笑呢。
“你熊叔想吃我的拳头,我就给他吃了。”
虎叔重新在被窝里躺好说。
熊叔也没再说什么,再说什么,穿好他那一身毛茸茸的衣服下炕了。
“把我那把刀带去吧。”
虎叔说。
“不用,我带了两把呢,精心打造的,肯定比你的好使多了。”
熊叔从绑在腿上的刀鞘里拔出一把刀冲虎叔晃了晃说。
“哦——,”,虎叔拉高声音哦了一声,然后说,“看来两把刀还是不够你用啊,你还有第三只手么?”
“你说的话是啥意思呀?”
熊叔一脸迷糊地问。
“你不是让李铁匠给你再打一把刀么?”
熊叔用有些奇怪的声音说。
“那个……那个……那个不是那啥么……是我怕把这两把刀弄丢了,就想再打一把预备着……”
熊叔吭哧着说。
“恩,所以昨晚你划拳的时候就开始瞄上他了?”
虎叔淡淡地说。
“你看你……这话说的……我瞄上他啥了……”,熊叔挠着腮帮子,说话都结巴了。
“你还去不去杀猪了?别让人家在外面等着急了。”
虎叔打断了熊叔的话。
“哦,那我走了啊。”
熊叔挺郁闷的扭头出去了。
“你是谁呀?”
外面那个老王问熊叔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叫熊狩,是虎子他师傅,走吧,我替他去帮你杀猪。”
“哦,虎子他师傅啊,那敢情好了,咱赶紧走吧。”
两个人的说话声渐渐远了。
虎叔翻了个身,平躺在被窝里望着屋顶出神。
“虎叔,你会给熊叔做好吃的不?”
我充满期待地望着虎叔问。
“小馋猫,是你嘴馋了吧?说吧,你想吃啥虎叔给你做。”
虎叔侧过身子捏了一下我的鼻尖说。
被看穿了心思,我有些害羞地咯咯笑着把被子蒙在了脸上。
我和虎叔刚吃完早饭没多大一会熊叔早早地就回来了。
“咋这么早就回来了?出啥事了么?”
虎叔站起来担心地问。
“没呀,杀完了。”
熊叔嘿嘿笑着说。
“这么快就杀完了?肉都割开了没有?骨头剔净了么?猪头上的毛用沥青粘掉了么?那些杂碎下水帮人家收拾了么?”
虎叔操心的一连串问个没完。
“放心吧,都弄好了,给……”
熊叔把巴掌宽,一条胳膊那么长的一块肉扔在了桌子上。
“这个是?”
虎叔问。
“这是我活干的利索干得好,那家主人一高兴给我的,还有这是钱……”
我看着桌子上的那条肉双眼又开始放光,虎叔给人家杀猪顶多人家也就给条猪尾巴。
“他们都被俺的手艺吓傻了,都说没见过像俺这么漂亮的身手,说我比虎子你的本事强多了,嘿嘿。”
熊叔在那洋洋得意地说。
“你大老远跑来就为了抢我的饭碗啊?”
虎叔一脸不高兴地说。
“啊?”,熊叔张大嘴巴呆了呆,“可也是,这茬我还真没想到,那……虎子……这可咋办呐?”
熊叔有些懊悔地抓着头皮。
“算了……,反正就算是你去干活挣的钱也是我的……”
虎叔有些狡猾地笑了。
然后他就拿出自己的刀把那条肉拦腰切成了两半。
“乖,把这块肉给你爸送去。”
他把瘦肉多的那块递给我说。
我看着手里这块好肉直心疼,真舍不得把它送给父亲。
这时熊叔好像迎合我的心思似的小声嘟囔说:“我弄来的肉凭啥送给他……”
“就是就是,要送也该送那块瘦肉少的。”
我点着脑袋附和着。
“砰!”
虎叔啥话也没说直接就把手里的刀子扎进了桌子上。
“那啥……小霆啊,赶紧把肉给你爸送去吧。”
熊叔推着我就往外走。
“胆小鬼!”
我在心里鄙视着熊叔,不情愿地磨蹭着小碎步往家里走去。
第十八章
父亲不在家,母亲欢天喜地的收下了那块肉。
“替妈谢谢你虎叔,你在你虎叔那过的还好吧?”
母亲摸着我的脑袋说。
我点了点头,把我送给虎叔,当时母亲是不同意的,我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母亲抱着我哭了好久,一直骂父亲窝囊没本事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结果父亲气得灌了一瓶酒之后把母亲揍了一顿。
“那就好,咋说你虎叔也比你爸待你好,你虎叔是个好人,所以妈也就放心了,以后你长大了要好好孝敬你虎叔,不能结婚你虎叔他也挺可怜的。”
母亲又唠叨了一些我似懂非懂的话,我就离开了。
回到虎叔家熊叔正坐在桌子前吃饭,很明显虎叔又给他重做了,桌子上多了盘土豆炒肉丝。
“乖,快过来吃点肉吧。”
虎叔叫着我说。
我立刻扑过去,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
熊叔看着我恶狠狠的吃相咧着嘴说:“还真跟个小老虎似的。”
吃过饭熊叔就拎起了虎叔放在门后的斧子。
“你干啥去?”
虎叔纳闷地问。
“我看外面墙角还有一堆柴禾没劈呢,我去把它劈喽。”
熊叔扛起斧子说。
“放那吧,等回头我去劈,你歇着吧。”
“你就别管了,这活我这个大男人不干还让你干?”
熊叔很豪气地说。
“你那意思就说我不是个大男人呗?”
虎叔斜着眼睛盯着熊叔说。
“嘿嘿,说秃噜嘴了……”,熊叔用拳头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他眯起眼睛坏笑着说,“虎子你也是个大男人,昨晚我摸的很清楚,虎子你是个硬杠杠的大男人。”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虎叔兜腚给了他一脚,熊叔就捂着屁股哈哈笑着跑到了院子里,快活的开始劈那堆柴禾。
“傻得不透气儿。”
虎叔从窗户向外望着熊叔说,但是我分明看到虎叔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也跑过去帮忙,其实我这么小的一个小家伙能帮上什么忙,我就是想围在虎叔身边,在他腿边绕来绕去的,感受着虎叔存在的气息,偶尔还能听到他的几声夸奖,这样我的心里就会高兴和踏实。
熊叔很快就把柴禾劈完了,他的头上热腾腾的冒着热气,脸上红扑扑的闪着汗水的光泽。
“赶快进屋歇一会吧。”
虎叔码好柴禾对熊叔说。
熊叔答应着和虎叔进了屋,父亲还没走,正阴着脸坐在凳子上独自运着气,看到虎叔进来他也没说啥。
熊叔拿毛巾擦了把脸,然后就把自己上身那件毛绒绒的大皮袄脱了下来。
他里面穿的那件小褂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他就穿着那件汗湿的小褂坐在火炉旁烤火。
虎叔看了看熊叔身上的湿衣服就开了柜子翻出一件自己的衣服。
“把身上的衣服先换下来吧,别着凉感冒了。”
虎叔声音柔和地说。
我看到虎叔的眼神里闪着他照顾我时才会出现的温柔光芒,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候的虎叔。
熊叔也望着虎叔的眼睛直发愣,半天没去接虎叔手里的衣服。虎叔皱一下眉,一翻手腕直接把那件衣服盖到熊叔脸上了。熊叔这才猛醒般地慌手慌脚把衣服从脸上揭了下来。
“嘿嘿。”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在笑啥。
换好衣服,穿回皮袄,他又看了看虎叔,然后忽然抬拳在自己脑袋上敲了一下,晃着脑袋转身出去了。
父亲一直有些发呆地看着熊叔的表现,等他出去了,父亲用探询的目光望着虎叔问:“这熊老弟是咋的了?咋古里古怪的?”
“你忘啦?”,虎叔指了指自己脑袋说,“小时候被驴踢过……”
“哦——”
父亲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挺可怜的。”
父亲同情似地说。
“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父亲又接着说,“要是你的病真的好了那我就去给你张罗对象了啊?”
“你说你烦不烦啊?”
虎叔皱着眉说。
“烦,我当然烦,看到你娶不上媳妇我不烦才怪哩!”
父亲跳起来说。
“娶不娶都那样,你和俺嫂子还不是成天吵架?娶了媳妇也不见得咋好。”
虎叔低头嘀咕着。
“你个傻兄弟,你只看到了个外表,俺们吵是吵,可躺在被窝里搂着亲着恩恩爱爱的时候也好着呢,要不咋能造出来这么多讨债要命的孩子,你还不懂,娶了媳妇你就知道了。”,父亲笑着说。
“是么?”
虎叔的眼神一下子飘了起来,好像在看着很远的地方,我顺着虎叔的目光看过去,除了墙上的破报纸,啥也没看见。
“那我就去给你张罗了啊?”
父亲挺兴奋地说。
“回头再说吧。”
虎叔淡淡地说。
“你可真是!不找媳妇难道你以后硬起来的时候还回回找我给你撸啊?”
父亲急了,红着脸吼道。
“你……你,胡说啥呢,我啥时候叫你……”
虎叔脸也红了,口吃了起来。
这时候熊叔“咣”推门进来了,进来之后他寒着脸指着我说:“你出来我有事问你。”
第十九章
我看着他有些恶狠狠的脸,吓得直想往虎叔身后缩。
熊叔一把掐起我,转身大步就出去了。
来到院子里他放下我说:“铁匠铺在哪?你现在就带我去。”
“那还是你们关系近,你咋没让我给你撸出来啊?”
熊叔继续歪着脑袋气哼哼地说。
“那昨晚……不是也叫你摸了么……”
虎叔小声说。
“可就让我摸了一小会!”
熊叔扭过来脸瞪着虎叔说。
“这种事你也拿来比啊……你也太小心眼了……”
虎叔支支吾吾地说。
熊叔不说话只是继续拿眼睛瞪着虎叔。
“我咋忽然觉得头有点晕呢?”
虎叔忽然捂着额头说。
“装!没话说了就给我装病吧。”
熊叔咬着牙说。
“不是,我真的头晕。”
虎叔说着打了个冷战。
“恐怕要感冒了。”
虎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真的假的?那你赶紧躺床上歇会吧。”
熊叔站起来关切地说。
“没那么严重,我先把饭做好吧。”
虎叔转身又去做饭。
“不管你真病还是假病,有机会你得让我把你撸出来。”
熊叔站在虎叔身后仰着脸说。
“坏熊……你别逼我好不?”
虎叔扭过来头看着熊叔很认真地说。
熊叔和虎叔对望了好一会,然后挥拳捶了自己脑袋一下说:“我要疯了!咋就管不住自己都要让着你。我拿不准啊虎子,你心里到底是有我没有啊?”
“你这不废话么?没你我还和你废这些话干啥?早把你从我家里撵出去了。”
虎叔说着低头又去忙活做饭。
“可我咋老觉得你对我还是不够呢?总觉得你对那个雷豹比我好。”
“我和豹子的关系和咱俩不一样。”
虎叔淡淡地说。
“那是他不懂没开窍,万一要是有一天他知道了是咋回事而且他也要你,到那时候虎子你心里还会有我么?”
熊叔皱着眉问。
“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虎叔把切好的面条倒进锅里说。
“就知道打马虎眼。”
熊叔恨恨地说。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永远也不会开口和他说那档子事的。”
虎叔淡淡地说。
明明自己心里想的不能行还不跟人家说明,最受不了你这点,是个爷们就该明刀明枪的把事情当面说清,同意最好,不同意就一拍两散个找个的好活。像你这么拖拖拉拉的咋也不会有好结果,自己窝心的难受,人家还一点都不知情,你说你……”
熊叔叽里呱啦不住嘴的絮叨开了。
虎叔充耳不闻只管忙活做自己的饭。
我坐在厨房的柴禾堆上一直瞪着眼睛看着他俩听他俩说话,尽管我极力想弄明白他俩说话的内容,但最后还是一脑袋的糨糊,总之他们好像在为了父亲而吵架,我不明白的是明明事情是从我和熊叔之间开始的,怎么到了后来却转到父亲身上了?
吃过午饭,到了晚上虎叔真的感冒了,他不停的咳嗽,打喷嚏,晚饭熊叔就自告奋勇的去做了,等他忙乎半天把饭摆在桌子上,虎叔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先尝了一口他炒的土豆丝。
“挺好吃的。”
虎叔笑着说。
我抓起筷子也吃了一口。有点咸还夹生。
“不好吃,咸了,还不熟。”
我歪着脑袋边吃边挑刺儿。
“臭小子!你就不能学你虎叔说点好听话骗骗我?不好吃你就别吃了,饿死你!”
熊叔凶巴巴地说。
我在嘴里咬着筷子头,望望熊叔再望望虎叔,一瘪嘴,眼泪汪汪的我就想放声大哭。
“好了好了,乖乖不哭啊,等虎叔病好了给你做好吃的,熊叔坏,虎叔帮你打熊叔。”
虎叔拿筷子假装在熊叔头上敲了一下。
熊叔立刻撇着嘴说:“啧啧啧,瞧瞧,瞧瞧,可捡着一个宝贝疙瘩了,哎呦,哎呦,我真看不下去了……哎呦……”
“吃你的饭吧!”,虎叔笑着说,“一个小孩子,不哄着他难道哄你?”
“来吧,你就把我当做和他一般大,也来哄哄我吧,虎叔,人家今晚想和你一个被窝睡……”
熊叔拿腔拿调地说。
“找揍呢你啊?别没个正经的赶紧吃饭吧。”
虎叔皱着眉毛说。
熊叔吭哧吭哧笑着低头去喝稀饭,喝了半口忍不住又吭哧一笑,结果把稀饭都喷出来了。
“我敲死你!”
虎叔拿筷子真在熊叔脑袋上敲了一记。
熊叔继续笑着捂着脑袋又低头去喝饭了。
第二十章
吃过晚饭到了睡觉的时候虎叔就对已经躺在被窝里的熊叔说:“今晚就让这孩子和你一个被窝睡吧,我怕感冒传染给他。”
“不!”
我和熊叔同时说。
然后我俩就大眼瞪小眼的开始较劲。
“不行也得行,你俩今晚咋着也得睡一个被窝!”
虎叔斩钉截铁地说。
然后他就把我扒光塞进了熊叔的被窝。
我还要抗争,忽然手臂碰到了熊叔胸口的肌肉,恩?这么大?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恩,和丫丫妈妈的有的一比了。
“虎子,这个小色鬼摸我的奶子!”
熊叔扯着喉咙喊道。
我赶紧缩回手,脸上有点发烧。
“摸就让他摸呗,你又不是黄大闺女,他再摸也摸不出来啥事。”
虎叔边脱衣服边笑着说。
“你们欺负我,想叫他摸的那个人不摸,不想叫他摸的人乱摸。”
熊叔哭丧着脸说。
“虎叔,熊叔没穿裤衩!”
我偶然用腿碰到了熊叔的下身之后立刻向虎叔打小报告。
“真的?”
虎叔瞪着熊叔问。
“你知道啊,本来我睡觉就不喜欢穿裤衩。”
熊叔嘟囔着说。
“赶紧穿上!”
虎叔命令道。
“穿上就穿上!这孩子也不是黄大闺女,我光腚怕啥?再说了,就算他是黄大闺女我也不会对他样,不过要是把他换成虎子你我就不敢保证了,我肯定会……”
熊叔一边摸索着穿着裤衩一边唠叨着,虎叔猛地扔过来一个枕头砸断了他下面的话。
“劲头不小啊,看来还是病的轻。”
熊叔把枕头扔还给虎叔说。
虎叔白了他一眼,放好枕头在被窝里躺倒了。
“虎叔给我讲个故事吧。”
我浑身不自在的躺在熊叔被窝里说。
虎叔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变得有些奇怪地说:“虎叔今天难受,让熊叔给你讲吧。”
“我给他讲?我会讲啥故事啊?”
熊叔挠了挠自己的胸口说。他的举动又吸引了我对他胸脯上那两坨肉的注意力,假装随意地用胳膊碰了一下,我在心里叹息了一下,大是够大,可惜有点硬,摸起来肯定不太舒服,而且不知道能挤出来奶水不?
“你就给他讲讲打猎的事吧。”
虎叔咳嗽了一下说。
“那样啊?那我就讲讲我第一打熊的事儿吧,想听不?小子。”
熊叔用大手胡乱揉着我的脑袋问。
看在他大胸脯的份儿上我决定听他讲的故事。
熊叔躺在被窝里用手挠了挠毛茸茸的下巴开始讲他第一打熊的故事: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才十多岁,没现在壮实。那是个秋天,我一个人背着枪挎着刀上山打猎顺便还想采点山核桃。你知道咱们这的山核桃最好吃了,就是外面的皮又厚又硬又糊的紧,难弄得很,这点他不如榛子,榛子熟了的时候外面的绿壳一剥就掉了,对了,你知道有一个谜就是猜榛子的,那谜语是这么说的:南边来个猴,屁股夹个球,球掉了,猴笑了。这就是说榛子后面护的那层外皮容易掉……”
看来熊叔真不是讲故事的料,他现在说的事已经离题十万八千里了,我怀疑他讲着讲着已经忘了他要给我讲打熊的故事了。
“熊叔,那只熊呢?”
我忍不住插嘴问。
“就来了,就来了。”
熊叔擦了把自己喷在胡子上的吐沫星子接着说,“我进了老林子,走了老远啥猎物也没看见,心里就想着先去采点山核桃吧,我正往长核桃树的方向走过去时,忽然,我就看见——”
熊叔的语调猛地高了一下,我的心脏也跟着猛地一缩,以为那只熊就要出现了,我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准备好要迎接熊叔故事中那只熊的到来。可是熊叔接下来却说出了一个让人泄气的事物。
“忽然,我就看见——”,熊叔说,“一个老大的蘑菇圈,嗬,那蘑菇圈可真大,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蘑菇圈,那些蘑菇一圈圈长得密密麻麻老瓷实了,还各种各样的蘑菇都有,有榛蘑,油蘑,雷蘑,还有……”
“熊叔!熊呢?!”
我忍不住插嘴打断了他的废话。
“来了!来了!你个臭小子,那么希望那只熊出来吃我啊。”
熊叔在我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说。
“它再不出来我都困了。”
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来了来了,这就来了,先别睡啊,熊叔刚讲到兴头上,你要是睡了我就叫那只熊来咬你屁股。”
熊叔凶着脸说。
“骗人!它才不会听你的话呢。”
我咯咯笑着说。
“把你能的。”
熊叔哈哈笑着用粗大的手指挠了挠我胳肢窝里的痒痒肉。
我立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喊虎叔救命。
虎叔原本面朝我们侧躺着,一直睁着双眼静静地望着我和熊叔,听到我喊救命,他轻轻地笑了笑,却没说话。
熊叔看见虎叔笑了就把他的大手从我胳肢窝里抽出来,然后把他那只大巴掌轻轻地放在了虎叔的额头上。
“还是有点发烧啊。”
熊叔粗着嗓子却声音温柔地说。
虎叔在熊叔把手掌放在他额头上的时候轻轻的把双眼合上了,就那样一动也不动地让熊叔摸着,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很喜欢熊叔把手掌放在他的额头上。这感觉我懂,因为我感冒的时候就很盼着虎叔用手掌摸着我的额头看我发不发烧,因为那样才显出虎叔在惦记我,关心我,我很期待和享受那种关心。可我最喜欢的还是虎叔用脑门顶住我的脑门来看我发不发烧,那样让我感觉更亲近,心里得到的安慰也更大。
熊叔把手掌在虎叔额头上放了好一会才拿开说:“你好好闭上眼睛睡一会吧。”
“我没事,”,虎叔吸了一下鼻子说,“你接着给孩子讲故事吧,我也想听听……”
“那故事你不是都听过了么……”
熊叔嘿嘿笑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
“你就赶紧接着讲吧……”
虎叔微微瞪了一下眼睛。
“好好,那我就接着讲了啊。
熊叔说完咧着大嘴低头嘿嘿又笑了一下,抬起头时他的两只眼睛还是笑咪咪的,两只眼角都笑出肉包子上的褶子来了,
“熊叔!那只熊啥时候才能出来呀!”
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实在不明白他有啥可笑的。
“这臭小子!嗓门还挺大,有熊也早叫你吓跑了。”
熊叔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清了下嗓子,稳了稳神儿然后接着讲他打熊的事。
第二十一章
“发现那个蘑菇圈之后我就扒开长得老高的一片榛子棵想看看这个蘑菇圈到底有多大,扒开之后我刚迈出一条腿过去,猛一抬头,我一下就被吓傻了,我地妈呀!一只老牛那么大的黑瞎子(狗熊)正拱着脑袋在那啃蘑菇呢……”
“狗熊也吃蘑菇?不是大白兔才吃蘑菇么?”
我半信半疑地打断了熊叔的话。
“狗熊他啥都吃,蘑菇,野果,兔子,鱼,饿极了它还啃树皮呢,要说它们最爱吃的应该是咱农民种的大苞米,要不他们咋老下山来祸害苞米地呢。你还以为他光吃人啊?哪有那么多人叫他吃啊。”,熊叔有些轻蔑地耷拉着眼角向下看着我说,
“是么?”
尽管我有点相信熊叔的话了,但心里一下子还是转不过弯来,我一直认为吃蘑菇就应该专门是可爱的小兔子干的事,图画上的兔子还可以把蘑菇当雨伞,当房子,当做一个温暖呵护他们的家,白兔和蘑菇好像天生就该配在一起,紧密而自然。在我的脑海里,那是一种奇妙美好带着些许仙气儿的明净生活。假如把温顺漂亮的小白兔换成一只肥胖笨重,黑乎乎,毛扎扎的大狗熊蹲在那,再一脸凶相地用它长着长长硬爪子的大巴掌细细地捏起一棵小蘑菇塞进它长满锋利尖牙的嘴里,这画面该有多别扭,光是想一想我心里就直抽冷风,一哆嗦一哆嗦的。
尽管我心里一千个别扭一万个不舒服,熊叔还是把他的故事讲了下去。
“大概是那只熊听见动静了,它抬头就朝我望了过来,俺俩一照面,我就感觉自己的脊梁骨直发麻,赶忙端起枪胡乱就打了一枪。那只熊本来刚看见我时也正在那发呆,可能它也是第一看见人长啥样,正迷糊呢。我一枪打过去,正打在它膀子上。那家伙的皮可真厚,子弹打上去都没见血。可是绝对挺疼的,它一下就生气了,猛地立起身子张大嘴舞着爪子冲我嚎了两声,然后就四脚着地屁股一撅一撅地飞快朝我冲了过来。我把枪装上子弹又开了一枪,那只熊就已经冲到我跟前了,挥着大爪子就朝我拍了过来,我赶忙扭头就跑,它就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在我后面就追。
我边跑边往枪里装子弹,装好一发回头开了一枪再接着往前跑。当时我心里那个害怕啊,因为打了好几枪了,那只熊一点都没咋地,我边跑边装子弹边想——完喽,今天是要死在这喂熊喽。越这么想我心里就越害怕,手也开始哆嗦了,脚下也开始磕磕绊绊不利索了。子弹也装的慢了。那只熊就撵上我了,从后面一巴掌把我拍了个大跟头。我爬起来,熊已经扑了上来,手里的枪还没装上子弹呢,我就只好抡起枪托照着那只熊的大脑袋死命砸了下去。那家伙的脑壳也真过硬,枪托砸上去就跟我用手指头弹了它一个脑瓜崩似的,咋也没咋地。它一巴掌就把我的枪拍飞了。我只好撒开两条腿玩命的往前跑,那只熊还是不依不饶的在后面追,别看它胖,跑起来一点也不比我慢。
我心里那个害怕啊,都吓哭了,边跑眼睛边往外飚眼泪。这时我就看到了一棵长得老高老高的大松树,我赶紧跑过去抱着松树就开始往上爬。我心想,狗熊长得那么笨那么重,应该不会爬树吧。可是我爬了一会往下一看,老天爷,我简直不敢相信!那只熊也正抱着松树往上爬呢,爬的还挺利索,我当时眼泪哗哗往外淌着在心里想,老天爷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么?熊瞎子竟然也会爬树?这下我是死定了!爬了这么高了,跳也不能跳,跑也没地儿跑了,我不等死还能干啥?……”
熊叔把故事讲到这,我的心整个都悬了起来,是啊,我也没想到,狗熊竟然也会爬树?我担心地望着熊叔,尽管他现在不缺胳膊不少腿儿正囫囵个儿地给我讲着故事,可我还是替故事里的那个熊叔捏着一把冷汗。好像故事里的熊叔和我面前的熊叔并不是同一个人,我真的怕故事里的那个熊叔出什么意外。
“熊叔,那后来呢?”
我抱着熊叔的粗胳膊担忧地问。
熊叔好像很满意我的反应,他很满足地咽了口唾沫,用另一只手擦擦胡子接着说道:
“我看那只熊在不停的往上爬也只好继续往上爬,一直爬到快到树梢的地方,松树枝越来越细,在我脚下软软的直颤悠。最后我停了下来,不能再继续往上爬了,树枝会断的。我抱着树干向下望了望,我已经离地面好高了,看下去都有些头晕。那只熊还在往上爬着,离我越来越近。它一边爬一边对我怒吼着,我手里拿着刀子向下看着他大张的嘴巴和凶巴巴的眼珠子,心里更害怕了。不一会,那只熊就爬到了我脚下,它开始用爪子一下一下捞着我的脚,我不停地在细细的树枝上抬脚躲闪着,好几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熊叔讲故事的语气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好像讲这个故事又把他带回了当年的场景,我的心也紧张得提到了嗓子眼,虎叔从来不给我讲这么凶险的故事,以前我的故事里只有漂亮的公主,英俊的王子,可爱的动物和善良的精灵。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完全是属于另外一个完美的虚幻世界,我相信它们的存在,却也知道对我这个平凡的小孩子来说,那些事物都是需要抬头仰望永远不可真实触及的。可熊叔的故事确是如此的真实刺激,带着某些残酷的血性,弄得我的小心脏在胸腔里一鼓一鼓剧烈地跳动着,我紧紧地抓住熊叔的胳膊,既提心吊胆的害怕又有些莫名奇妙的兴奋。
“我躲了好一会,那只熊又开始往上爬了,”,熊叔继续讲着他的故事,“这下我躲都没法躲了,我就在它伸出一只爪子来抓我时,挥刀向它抱着树的那只爪子猛砍,砍了几刀,把它熊掌前面的爪子砍断了,那只熊嚎了一声就从树上摔下去了,我的一条腿也被它挠的稀烂。我撕烂衣角,扯下一块布条把腿包扎了一下,探头朝下面看看,那只熊摔在地上半天都没动静了。我就慢慢的爬下树,走过去一看,那只熊已经死了,大张的嘴里还在热乎乎的不停地往外冒着血沫子,大概把内脏摔坏了吧。最后我就把熊拖回了村子里,大家见了都夸我呢。那是我打猎最凶险的一,鬼门关上转了一圈之后,我再碰到那些凶猛的野兽就没再害怕过……嘿嘿。”
熊叔讲完故事,摸着自己的胡子笑了笑。
我听完这个故事松开被我抱得紧紧的熊叔的胳膊同时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个结局就是我想要的,好人在历经艰险之后最终战胜了邪恶的野兽,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故事了。但是熊叔讲的太过生动逼真,我的脑海里还在不停地闪动着他故事里的画面,心情怎么也不能平静下来,看来这的确是个好故事,但却不是一个好的睡前故事。
“虎叔。”我叫了一声,想跟虎叔说两句话,可喊完抬头去看时,发现虎叔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嘘——别喊了,让你虎叔好好的睡上一觉吧。”
熊叔压着嗓音说,他又伸手摸了摸虎叔的额头,然后帮虎叔掖了掖被子。抽回手,他抓过自己的衣服,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又长又尖硬硬的熊脚趾,递到我手里说:“给你,这就是我砍下来的那头熊的一个爪子,我一直当护身符带着,就送给你一只吧。不早了,咱也睡吧。”
我满心欢喜接过那个熊爪子,熊叔的故事加上这个熊爪子,明天我就能好好的在丫丫,海山,还有村子里和我一般大的孩子们面前炫耀了。
不得不承认,熊叔的故事加上这个熊爪子已经完全打动了我。尽管熊叔说他被那只熊吓哭了,可我还是很敬佩他的,我已经觉得他没那么讨厌了,甚至还有点喜欢他了。
熊叔帮我掖了下被子,拉灭了灯。
我把那只熊爪子塞进枕头下面,在被窝里静静地躺着。熊叔的鼾声很快响了起来。我却依然睡不着。寂静的夜里外面不时传来一两声近的狗叫和远一阵阵夜风刮过松林的声音,这声音让我又想起了熊叔故事里的熊还有那棵大松树。我有些害怕地又把熊叔的胳膊抱在了怀里,他的胳膊可真粗,我想也只有这样粗壮的胳膊才有力气降龙伏虎驱熊赶豹吧。
我就抱着熊叔的粗胳膊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早上虎叔的病还是不见好,熊叔就让他在被窝里躺着自己爬起来做好了饭,虎叔就喝了一碗稀饭又躺倒了。熊叔着急地让我带他把村里的大夫找了来,大夫给虎叔打了一针,留下几包药就走了,虎叔还没和我说上一句话就又昏沉沉的睡着了。
医生离开之后,我和熊叔都担心地坐在炕边上望着脸色蜡黄睡在那里的虎叔。
“别担心,就是小感冒,医生说了,现在打完针到了晚上准好。”
熊叔望着我,伸出他的大巴掌在我脑袋瓜上重重拍了一下说。
“哦。”
我答应了一声,但还是很担心。昨天虎叔刚生病时我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看着他昏沉沉的躺在那里,不再对我笑,不再和我说话,不再温柔的呵护体贴我,我的心里才忽然害怕起来,我害怕虎叔像我家那头老牛,像故事里的公主那样一睡不醒,我不知道如果这事真的发生了,我的亲吻能唤醒虎叔不?
我抽了一下鼻子,往熊叔身边偎了偎,心里对熊叔也产生出几分依赖,如果不是他在这,我这么一个小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来应付虎叔的病。
“让你虎叔好好睡一觉吧,走,我带你去看看乌云去,它被你爸牵回家好几天了,我都想它了。”
熊叔忽然对我说。
“乌云?天上的云彩么?”
我纳闷地问,脑子里想象着父亲牵着天上的一朵乌云回家的画面,感觉又奇妙又诡异。
“傻小子,乌云就是我骑来的那匹黑马,走吧,你带路,咱去你家看看。”
熊叔说着拦腰又把我夹在胳肢窝里出了门,让我指点着路来到了我家。
父亲正在牲口棚里忙活着清理粪便,看到我和熊叔他咧了一下嘴说:“我正要去找你呢,你说你那匹马是属啥的呀,抢食儿就抢食儿呗,还把俺家的黄骠马的大腿给咬烂了,属狗的吧?”
“嘿嘿,是么?我瞧瞧——,恩,咬的还挺狠。真是对不住了豹子哥。”
熊叔说完抬起手在乌云的屁股上轻轻扇了一巴掌说:“叫你淘气咬人不听话。”
乌云喷了一个响鼻儿,把大脑袋拱进熊叔的怀里来回上下蹭着。熊叔就抱着乌云的大脑袋摩挲着它的鼻梁骨亲昵地说:“想我了吧?我也想你了呢。”
父亲看到这场面向天翻了一下白眼。
“那啥,豹子哥,你看这畜生犯了错也不会说个道歉话儿,那我就代他向你陪个不是了,你看行不?。”
熊叔扭脸笑呵呵地对父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