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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妖 – 君夫人
(一)
七月,夏末。
上午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午后的山里却突然下起雨来。
万宁扛着一大篮的薪柴躲进庙里。这些看似不值钱的木头可是他的宝贝,虽说大部分都是拿来烧的,可是其中可有那么几根是雕刻的好材料,如果卖给古玩店或是让王大毛收购去刻成印章的话,可以多卖一两百文呢!平常他都会带着一块厚布,以防这样好的木材被雨淋湿,可是今天出门的时候看天气比昨天还炎热,便没有带出来,没想到偏偏让他遇上了这一场莫名其妙的雨。
解下柴篮,从里面挑出质地最差的几根,堆在庙堂的正中央,再从怀里拿出火石来点着,熟练地将火升了起来。这雨不晓得会下到什么时候?他淋湿了倒是没什么关系,不过篮里那些上好的木头如果淋湿就不能卖了,到时候他得喝西北风啦!
从后堂翻出烛架,将半湿的衣服脱下披了上去,围在火堆边烤着。这才有空看看这个临时的避难所。
这座山他不常来,这间小庙的传说他倒是听过好多种版本。
现在是七月,这间小庙当然也有很符合时节的故事,不过他万宁老老实实过生活,对父母孝顺、对朋友有义气、有些闲钱也会捐给寺庙做善事,就算真的遇到什么,那个什么也不需要为难他才对。
比起那个什么,他反而比较担心野兽之类的出现,毕竟他再怎么强壮,也不可能拿着斧头劈了一只熊或老虎什么的。不过如果是传说中成人大腿粗的蛇妖,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只蛇妖通体发出白光,青森森的眼睛像盯着猎物一样地盯着你,你跑不了几步就会被追上,接着一圈一圈地紧紧缠着你的身体,勒得你没力气,甚至还来不及等你断气,就会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牙往你的脖子咬下去!』
听了受害者的描述,总觉得有些夸张。虽然受害者声称自己是多么机智多么神勇才逃过一劫的,不过他压根不相信。在山林间讨生活,长条状的见得多了,最大也不过是手腕粗,而且那么粗的通常没有毒,们也不会想吃像人那么大的动物。要是真的靠过来了,他手上那把利斧也还应付得了。
至于大腿一般粗的蛇,他压根儿不相信会有。再说了,照那受害者所说,真的被那么大的蛇缠住身体的话,再怎么机智也是没法儿的,只能乖乖地被吞掉,哪还有那个命回来口沫横飞地当说书人龋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小心点好。在这种地方,毒蛇猛兽总是少不了的。
于是万宁起身,确定小庙的每个窗户都锁上了,前门后门侧门小门也搬来贡桌和长椅挡住,再将火生得大些,斧头也拿上手,这才比较放心。
听着外面那雨声,短时间内是不会停了,说不准今晚就得在这庙里过夜。不过幸好这间庙小归小,地方还算干净,收在柜子里的几块布都能直接盖着睡,地上没什么落叶脏污,墙角只有一两张蜘蛛丝,连桌椅都没多少灰尘,不像普通的山中破庙。
“大概是常常有人来暂住或是躲雨的关系吧”他单纯地想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雨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大。雨水打在纸窗的声音让万宁昏昏欲睡,加上怀里正好揣着一块干净柔软的桌巾,于是他取来后堂墙边的一捆稻草打散,铺在离火堆远一点的地方,还穿着单衣就躺了上去,握着斧头盖上桌巾睡去了。
一扇窗户不堪雨水的拍打,在反复的推弄后把湿透的栓子折断了,透着湿气的风从窗口不断地吹进来,正巧吹向那火堆,无声无息地将火给灭了。
雨声变得更大,盖过了庞然巨物滑过梁柱、滑过地板的声息。
万宁在睡梦中觉得有些冷,缩了缩身体将桌巾揣得更紧。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好像没什么用,因为冰冷的感觉从小腿、大腿迅速地往上袭来。他吓了一跳醒过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对发出森冷青光的蛇目。
一条蛇。一条跟他大腿一样粗的白蛇缠绕住他的两腿,前半身压在他胸前,高高举起了头颈,吐着鲜红的蛇信,像是看猎物一样地看着他。
万宁惊骇起身想要拿斧头对付,却在起身的瞬间被大蛇袭上,迅速地缠住了他的四肢和上半身,缠得死紧。这种情况下就算手里拿着斧头也莫可奈何,更何况他的斧头不知何时竟落在离自己好几尺远的地方。
他用力地挣扎、扭动着身体,却只感觉到被白蛇缠得更紧,紧得有些不舒服。
他有些绝望地看着白蛇靠近他的脖子,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两根又白又尖的利牙,对着他的脖子一口咬下!
「呜啊啊啊啊──」
万宁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渺无人烟的山间小庙中。
须臾,雨声未停,那骇人的悲鸣却慢慢地停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咦?」
万宁停止吼叫,呆愣住。他不太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蛇还咬在他的脖子上,而且发出美味的咀嚼声,但是他的脖子却没有传来想象中的痛楚,甚至该说是一点痛感也没有,只有大蛇口腔摩擦的湿润感和脖子右侧两应该是尖牙抵靠着的冰冷感。
大蛇微微地扭动着身体,嘴里发出吧哒吧哒的声音啃着万宁的脖子,让他有种被张大娘那未满一岁的女儿含着手指啃咬着玩的错觉。
这只大蛇没有牙齿!不,应该说除了那两根吓人的尖牙以外,口腔内竟然没有任何一根碎牙!那,那到底是在咀嚼什么?为什么能啃得这么起劲?
万宁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发疼。
脖子上湿润的摩擦慢慢停了下来,缠着自己的强韧躯体也慢慢变得柔软,然后,然后他听到了呼咻、呼咻规律悠长的吐纳声息这只大蛇竟然咬着他脖子睡着了!
万宁望着屋顶的瓦片,哭笑不得。
那,现在该怎么办?
万宁慢慢地从大神缠绕的身下伸出自己的双手,然后先是摸摸自己的脖子,确认它的确还没断,也确认依然卡在大蛇的口腔和尖牙中间,境艰难。
毕竟是猛兽,万宁不敢任意扳开大蛇的嘴,更何况自己的性命也还在人家嘴里。他确认自己的屁股没压到大蛇后,缓慢地坐起身。脖子上的蛇头扣咚一声倒在肩上,只靠着两根长长的牙齿勾挂在他脖子上。
“这也睡得太熟了吧”万宁心中冒出戳戳大蛇脸颊的想法。
外面的风雨渐小,但感觉却比之前寒冷,也许跟这条冰冷的蛇卷在身上也有一点关系。万宁从怀里拿出火石,再将火堆升起,让室内变得温暖,然后抓来刚刚挣扎时被踢出稻草堆外的桌巾,盖在自己和大蛇身上,接着小心地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躺下,暗忖着以大蛇那样的尺寸,自己应该是不会压伤才是。
万宁老实善良,他心想既然这条大蛇没有伤他,他也不需要伤了这条大蛇,但手上还是握住了一根在火堆里烧着的粗柴,心想如果大蛇醒了想伤他,他再用火吓走他就好。不过经过刚刚那些事,其实他已经打心底认为大蛇不会伤他了。
摸着大蛇渐趋温暖的柔软身体,万宁不知不觉也睡着了。等他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大蛇的身影。
过了一夜,雨势早歇,外头微微透出天光。火堆已熄,他手中那根粗柴躺在火堆中央,烧得只剩末端没有焦黑,如果当时还握在他手上,自己怕是已经被烫醒了。
身上没有爬虫类该有的滑腻液体,摸摸脖子,也没有湿润的唾沫留下,说是蒸干了嘛,却是一丝异味也没有。
「奇怪,难不成是作梦了?」
万宁疑惑地起身穿衣,却突然听见地上传来当啷轻响。
数枚晶莹剔透、有如冰晶的椭圆形片状物体散落在地,在晨照下透出温润如玉的美丽光芒。
(二)
「小哥,你手上那东西可以卖我吗?」
卖完木柴的下午,万宁坐在路边玩弄着前几天在庙里捡到的奇怪物品时,一位带着家仆的少女这么问他。
「咦?这东西?」
「是啊,我远远的就看到它的光泽,应该是稀有的宝石吧!而且它的形状又这么圆润,很难得一见呢!你卖我好不好?我用十两跟你买。」
「十、十两!」万宁惊讶地站了起来,这个数目他即使砍一年柴都赚不来呀!「三、三片就值十两吗?」
「什么?你有三片啊?那当然是给你三十两喽!」少女向家仆使个眼色,家仆马上从怀里掏出白晃晃的银子来,交到万宁手上。
「等等、等等!太多了!」万宁把手收回来不敢拿。「而且这位姑娘,这个、这个玩意儿可是蛇的鳞片呀」
「蛇鳞?怎么可能!莫说这东西一看就是少见的宝石了,你说是蛇鳞,哪来这么大的蛇呀?小哥你不会是嫌我出的价太低吧?」少女向来是喜欢什么就要得到手,于是她又向家仆使了使眼色。
「不不不不用了,十两就够了!」看到家仆又要面不改色地掏出更多银子来,万宁吓得连忙将手中的三片蛇鳞交到少女手上,然后拿过十两银子。
「是三十两。」少女纠正。
「真的不用,十两就很多了。」拿着三十两走在路上他会怕被抢被偷,回家还要怕父母以为他偷来抢来的,太可怕了。
少女有些惊讶,原以为是不是有什么诈,可是仔细看了这三片透明却有着美丽诱人光芒的薄片宝石,越看越是喜欢。再看看万宁一副穷酸样,只给十两实在是说不过去,要是让人家知道了,说不定还笑他周大小姐占人家便宜呢!
「不成不成,少说得三十两!」这三片奇异的宝石,她从小到大都没看过,如果让人估价,说不定有上百两的价值,用三十两买来实在是太便宜了。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用力摇头,频频退后。
万宁的金钱观和周大小姐实在差太多,他们在大街上推来嚷去,到最后才达成了一个协议:周大小姐先给他十两,剩下的二十两等万宁需要的时候再上周府找家仆拿。
万宁怀里揣着十两银子,又高兴又惊惶地奔回家,将其中九两交给了父母,当然他没有说是卖一条大腿粗的没牙大白蛇蛇鳞得来的,只说在山里找到了好木头,被识货的人以高价买走。因为不习惯对父母说谎,所以万宁支支吾吾、含糊地交代完就带着一两又冲出家门。
他先去钱庄换成了铜钱,大大的一袋,差不多是他一两个月不吃不喝所赚的钱。
接着他买了一些一直很想吃却嫌贵或是买不起的食物。
然后他想到了那条大白蛇。
“这些钱应该算是的,我不能独占。”
万宁想到大白蛇没有牙齿,也许没办法吃大的猎物,于是他想到替买些吃食。
买了两只烧鸡,怀里的铜钱已经少了大半,他心中一跳一跳的,从小到大没过这么多钱。
“真该谢谢大白蛇才是。”
提着两只鸡走上山,天色已经有点暗。他循着自己的印象找到前几日那间小庙,虽然经过一夜风雨,小庙里还是干净如昔,连他已经归位的器具都摆放得更加整齐,有些不可思议。
万宁没有多想,依然很单纯地认为大概有人来整理过。
他用路上捡来的柴升起了火,然后把烤鸡围在旁边加热,希望香味可以传到大白蛇舌头里。
等着等着,天就黑了,他因为肚子有些饿,所以撕了一小块鸡屁股肉来吃,尽量维持鸡只的完整。
又等着等着,大白蛇还是没有出现。万宁起身走到庙门口,往外面探了探,希望能看到一丝白色的身影。探了一刻钟左右,在一片黑漆漆的森林中也没探出个什么来,隐约看到一些红光,大概是觊觎他的鸡只却又碍于火堆不敢靠近的野兽们吧!
「阿白会不会也怕火呢?」万宁在嘴里念着,但是想到昨晚他抱着睡着的大白蛇再升火时,大白蛇感觉到热度却没有惊醒,应该是不怕的。
「不晓得我喊的话听不听得到」万宁想了想,虽然蛇好像是没有耳朵的,不过还是决定试一试。他吸一口气,对着森林大喊:『阿白~前几天那条大白蛇~我带两只鸡来给你吃~有听到的话就快来喔~」
黑夜里只传来『喔~喔~喔~』的回音。
原本安静的森林突然骚动了起来,动物快速掠过草丛的声音清楚地传进他耳里。
「是阿白吗?」万宁兴奋地大喊。「阿白!」
庙口前的草丛中,沙沙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万宁迫不及待地想冲出庙门口迎接他的新朋友。
就在他跨出右脚的x那,从正前方草丛里窜出来的,不是大腿粗的白蛇,而是一只半人高的斑斓大老虎!
「哇──」万宁惊叫一声,跨出的右脚当下就缩了回来巴在门上。
为什么这座山里的猛兽都长得特别大只啊?不过这只看起来绝对不像会吧哒吧哒啃他的脖子
万宁想着先把门关起来,虽然相较于半人高的老虎,那两扇门薄弱得可怜。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容易出错,有时候绊到门坎这种事也有可能致命的,尤其当你跌出门外的时候,跟你的距离又更近了一步的大老虎正准备扑过来。
“死定了!”万宁抱着头害怕地颤抖。
突然,从庙里发出一声巨响,像是什么庞然巨物落到地上的声音。
万宁趴在地上回头一看。
「阿白!」
从屋梁直接落到地上的大白蛇看起来凶狠无比,吐着鲜红的蛇信对大老虎发出嘶嘶的吓阻声。
说也奇怪,大老虎的身形跟大白蛇比起来应该是不相上下的,但是大老虎一看到大白蛇,就像儿子看到老子一样,缩起了耳朵和尾巴,看着万宁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大白!」万宁从地上跳起来,扑向大白蛇。他知道,大白蛇救了。「阿白,你来了,真好。不对,应该说你一直都在屋里嘛!怎么都不出来呢?」
大白蛇起先有些退却,但是被万宁又搂又抱,像看到多年好友一样对待,也就不再抗拒,亲昵地缠住万宁。
「阿白,我跟你说喔!你之前掉在地上的鳞片被一个有钱的大小姐买走了,她给我好多钱,所以我买了两只鸡来给你吃,谢谢你给我鳞片。」
万宁抱着大白蛇来到火堆旁,小心地坐了下来。
说也奇怪,大白蛇看起来巨大无比,抱起来却好像抱一只小牛一样轻,完全不符合一般视觉上的估测。
「我知道你没有牙齿,所以我帮你撕小块一点,你用吞的就好了。」万宁这么说着,同时付诸行动,撕下一只鸡腿送到大白蛇嘴边。「来,快吃!」
大白蛇看着万宁热情的笑容,看着眼前香喷喷的鸡腿,再看了看万宁。
然后,终于张开了血盆大口
『吧哒』一声,咬住了万宁的脖子。
(三)
连续几的见面,万宁都拾获几片漂亮的蛇鳞,可是因为现在不缺钱,自己也想留一些阿白的鳞片在身边,所以他便没有再卖别人,收在一个朴实的木盒里。
这段时间以来,他了约莫两百枚铜钱,买了新的磨刀石、更坚固的背笼、更耐穿止滑的鞋子以及专用手套,摇身一变成了更专业的砍柴人。
有了新的装备,他工作得更加卖力,也更加得心应手,赚的钱比以往多了几十文钱。因为父母那边已经有九两银子交代,所以他现在赚的钱可以自己攒下来。如果算一算还可以零,他就会买些吃食到山中小庙去找大白蛇一起吃,不过每的结果都演变成他吃食物,大白蛇啃他的脖子。
虽然万宁安安分份地过着自己(和阿白一起)的生活,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平凡的人一旦有了不平凡之,总是容易惹来他人的嫉妒。
这一天下午,万宁刚砍了一些柴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一群官兵便一脸凶狠地趋近,不由分说地将他架起来。
「G?G?各位官爷,有什么事吗?」万宁惊惶地问道。
「还敢问什么事?大胆刁民,你偷了县太爷的玲珑玉晶,还笨到在大街上正大光明地转卖他人,从中获利,人证物证俱在,看你怎么狡辩!来啊,带回衙门去!」
「什么玲珑什么玉?大人我是冤枉的啊!」
于是怦怦怦怦地,一群官兵将他拖进衙门压在地上,一群百姓也跟着过来围观,窃窃私语。
「阿宁是个老实头儿,不可能偷别人东西的啦!」
「是啊是啊,那天万大娘说阿宁多赚了点,还买了好些吃食送给街头的乞儿们呢!」
「哎哟,还不又是那么回事儿吗!县老爷一定又贪了什么东西,这想找阿宁来顶罪了。」
「真是没良心啊」
「就是说」
一会儿,县太爷从堂后走了出来,颇有一番样子的大喊:『升堂』。
「肃~静~」一排衙役们低声齐喊。
乡民们掩住了嘴巴,万宁吓得直发抖。
「堂下何人?」
「草草草、草民万宁。」
「大人,」一旁的师爷提醒。「就是他偷了您的玲珑玉晶,拿到市场转卖给周家大小姐的。」
「原来是你,大胆!」县大爷用力拍下惊堂木。
「没没、没有,我没有」
「还敢狡辩!来呀!传人证及物证上堂!」
一名衙役端上一个有着红色绒布内衬的木盒,里面放着三片晶莹剔透美如玉石的椭圆形片状物体,后面跟着的是穿着淡绿色衣服的周家大小姐。
「大人。」周大小姐缓缓地跪在万宁旁边。
「周梅,可认识旁边这名男子?」
周大小姐看了看万宁。
「大人,当天就是他把那三块宝石卖给我的。」
『啪』地一声,惊堂木再拍。
「万宁,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大人、大人!我卖给这位周大小姐的是三片蛇鳞,不是什么宝石啊大人!」万宁指着衙役端着的物品。「就是那个,那个是我在山里捡到的蛇鳞,不是什么宝石啊!」
「是的大人,他卖给我的时候也坚称那是蛇的鳞片,而且我以前也没看过那样的宝石。」周大小姐看万宁是个老实人,也帮着说话。
「大胆!那你们是说本官说谎喽?」县太爷吹胡子瞪眼地怒视着他们。「那个什么玲珑的宝石」
「大人,是玲珑玉晶。」师爷在一旁提示道。
「混帐!我知道。那个什么什么玉晶,可是我家的家传宝物,从来没有拿出来给别人看过,又怎么会看过这样的稀世珍品呢?不过没想到就在前几天,这个宝物突然不翼而飞了,然后今天,师爷就说看到周梅挂在腰上,这不是很清楚了?就是万宁偷了我的宝石,再转卖给不是吗?」
周梅是富家小姐,对着些贪官也早有耳闻,现在一听,摆明了是要吞下万宁的宝石。她的宝石被买走,白白了三十两也没什么,反正还有二十两还没给出。但这万宁搞不清楚头绪,只会一味地说自己没有偷,这样反而是给自己找麻烦。如果他假意地认罪,将宝石给县太爷,县太爷看他识时务,也不会真的判刑的,可惜万宁老实到不懂这些人情事故。
「大人冤枉,那真的是蛇鳞,我家里还有几片,可以拿给您看的!」
万宁这么一说,县太爷在心中小小一惊,以为心里想的事情没法儿成了。
师爷见状,连忙接话。
「大胆万宁!竟将县太爷的传家之宝全部偷走!县太爷看你老实,原以为你只偷了三片,没想到你自己说溜嘴了!」
县太爷投以一个『做得好』的赞赏眼神。
师爷嘿嘿笑着,期盼事成之后可以分一杯羹。
「我没有偷,真的没有偷啊!」万宁哭喊着。「那些蛇鳞是我在山里的一间小庙里捡到的,县太爷,我可以带您去看,是真的!」
乡民们听万宁这么说,更是唏嘘不已。先别说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蛇,就算真有那么大的蛇,也不是说遇就可以遇到的,带他们去山里又能证明什么呢?
县太爷与师爷小声的商讨着,想的也跟乡民们一样。
「好!万宁,就让你带我们去,如果你没有办法证明这些宝石是在山里的小庙捡到的,本官就要严加判刑!」
「多谢县太爷、多谢县太爷!」万宁连连叩头。
大家又浩浩荡荡地离开县衙,路上遇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赶来的万宁父母和邻居亲友,万宁安慰着他们说没事,一起带上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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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万宁?怎么突然不走了?」
数十个人看着越走越慢、最后终于停下脚步的万宁。
「那个,县太爷,各位乡亲,前面的庙里有一只大白蛇住在那儿,鳞片就是身上的,不过阿白很温驯,不会伤人的,而且还救过我,请大家不要怕,也不要伤害。」
此话一出,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阿宁说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呢」
「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蛇啊?」
「唉呀!会不会是杜阿庆说差点吞了他的那一只啊?」
「嗟!阿庆说的你也信啊」
县太爷也跟着和师爷交头接耳起来。
「师爷,会不会穿梆啊?」
「大人,真有那条蛇好了,我们也可以说那条蛇是您家里养的,把蛇抓回去,大人您,就不、用、当、官、了~」
「G~聪明、聪明啊!嘿嘿嘿」
县太爷和师爷商讨完毕后,咳了两声。
「万宁啊!本官要先告诉你,本官的传家之宝,除了那个宝石以外,还有一条白色的蛇,是是本官的祖母所饲养的,所以很多岁了,长得也很大只。但是不巧,最近让他偷跑出去了,如果庙里那只蛇就是本官的传家之蛇的话呢,本官就当你将功赎罪,不罚你了!」
县太爷一说完,四周纷纷传出『真是太下流了』『不要脸』『你祖妈养的蛇最好可以活那么久』之类的细语。
只有万宁被唬得一愣一楞的,喃喃地说:「是喔原来阿白是大人家养的蛇啊,难怪那么乖」可是如果阿白回县太爷家了,不晓得他能不能去看呢?
「所以万宁啊,快带本官去吧!我也不许乡亲们伤害我们家的传家之蛇的。」
「是,大人。」
于是万宁这才放了心,但是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落寞。
再走了一会儿,大家来到万宁所说的小庙。庙门紧闭,外观看起来干净素雅,像是还有人居住似的。
「那,我开门了喔!大家不要害怕喔!阿白可能会盘在梁柱上睡觉。」
众人你抓着我我抓着你,紧张万分地等着要看传说中鳞片会变成宝石的巨大白蛇。
门一推开,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倏地,一只半人高的斑斓大老虎跳了出来,大大张开的嘴里清楚可见一根又一根白森森的利牙。
「吼──」
「哇啊啊啊啊啊啊~~~」
现场顿时兵荒马乱、携家带幼地逃了开来。
「捕快、捕快!快来保护县太爷啊!」师爷嘶喊着,然后跑到人群的最外围去。
于是老虎面前很快地让出了一百多尺见方的空地。
被推到人群最前端的万宁在惊吓之中,赫然觉得这只老虎有几分的眼熟。
“呃,这么大的老虎应该不会有第二只吧?”
老虎也看了看万宁,眼神之中竟然有一丝的不屑。
此时,庙里突然传出了温柔悦耳的声音。
「各位有什么事吗?」
(四)
温和清淡的声音传到众人耳里,接着从庙内步出了一名面容清秀、肤质白皙、身形修长、有着白色长发穿着一袭白衣、约莫二十岁左右的美丽男子。男子长长的浏海往后梳,任意地扎住,露出光洁的前额,其下的一双眼睛轻轻闭着,两扇羽睫的颜色淡到几近透明,远远看去像是结了霜一般,既奇异又耀眼。
在场众人无论男女老幼,都震慑于男子仙人下凡般的脱俗气质与清丽容颜,不禁张大了嘴,惊叹之余也留下几滴口水。
男子走到老虎身边,让众人都吸了一口气,有几个人甚至已经伸出手来想将似乎没看到老虎的男子拉离──因为男子的眼睛不曾张开过。
「小心」
男子彷若无闻,突然就将手放在老虎的头上拍了拍。
「我是从远的嘎啦哩札山来的,行经贵地,借住在这间小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男子说完,低头『看』着老虎。「这是我们家从小养到大的阿虎,另外我们家还养了一只很大的蛇,叫阿白,希望没有吓到各位。」
众人面面相觑。
是拿什么养的?也养太大了!
「咦?所以阿白不是县太爷家里养的啊?怎么大家养的蛇都比野外的还大?」
万宁这么一说,县太爷连忙从惊艳和迷恋中惊醒。
「怎么可能?你以为蛇随便养都能长那么大的吗?」
于是乎,四周又传来『你也知道喔』『总算说了句人话』『不然你祖妈是怎么养到那么大的』之类的耳语。
「住嘴!哪些人这么大胆敢污蔑本官?」
众人都一脸无辜,彷佛事不关己地哄小孩吹口哨挖鼻屎。
然后师爷又从远窜了回来。
「大人,」咬耳朵。「这人是外地来的,没什么靠山。我们谎称老虎吃过人把抓起来死,美人不,主人则是关进大牢,任大人您置,大蛇之后再派人来抓就好了,这样不是一举三得吗?」师爷再献奸计。
县太爷听得口水直流,连连点头。
「咳咳,这位」
「我姓白。」
「喔,白公子,蛇的事情先不提,我怀疑你这只老虎曾经吃过人,所以必须把你们带回去。来人啊!」
「请问大人,是何时发生的?吃了什么人?在哪里吃的?」姓白的男子温柔地问。
「呃」县太爷看看师爷。
「是、是昨天吃的!受害者是我第三个小妾刚从外地领养回来的一个孩子!」
乡民交头接耳。
『领养啊』『八成是缺德事做太多娶三个都生不出个瓜子壳来』
白衣白发的丽人轻轻一笑,众人如沐春风。
「大人,说出来您不信,我们家阿虎和阿白是吃素的。」
吃素还能养这么大?!众人不免惊奇。
「大人您说阿虎昨天吃了人,是不是有什么明确的证据呢?比如说的嘴里还卡着肉屑什么的?」
「这说不定你为了帮掩盖,所以刷过的牙了!」县太爷硬要颠倒是非。
白公子轻步向前,虽然依旧闭着眼睛,却能直直地走到县太爷面前。
「大人,以您的智慧和经验应该知道,野兽如果吃了肉类,三天之内嘴里都会有腐肉的味道,我说的对吗?」
美人当前,若有似无的果香一阵阵传来,县太爷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是、是啊!这是一般常不不,是少数人才会知道的事,不过本官经验丰富,智慧过、过什么的,当然也知道。」
美人牵起县太爷的手,一步一步往后退回原位。
「那,就请您来判定一下吧~」
「咦?」
美人轻轻一踢,踢在县太爷的膝盖后方凹陷。县太爷反射性地一跪,刚好跪在大老虎面前,还来不及反应,一只温柔的手扶住他后脑勺轻轻地往前一推,大老虎极有默契地配合着张开了嘴,然后这么一送一张,县太爷的头就恰恰卡在了大老虎嘴里。
「大人!」师爷惊呼一声。
乡民们一片寂静,但每个人都狰狞着表情拚命做出鼓掌的动作。
「师爷别紧张,我之前说过,阿虎不吃肉的。」白公子『无视』师爷手忙脚乱的紧张模样,一贯轻柔地问着县太爷。「大人别怕,您仔细闻,有没有闻到腐肉味呢?」
「救、救」两边的头皮上都感觉得到一颗一颗的尖牙结结实实地抵着,县太夜吓得尿都快洒出来了,但是美人当前,怎么可以失了面子?「救、救就只闻到一点点」
「一点点什么?大人请说清楚。」美丽而温柔的男子摸摸大老虎的头以示鼓励,但大老虎却露出『恨不得把县太爷吐得远远的』的厌恶表情。
「一点点、一点点」县太爷虽然害怕得不敢呼吸,但也多多少少吸到了一些大老虎嘴里的味道咦?好像真的没有腐肉的臭味这可怎么办?
「大人,我忘记告诉您,我们家阿虎很有灵性的,如果没吃人,可是您诬赖的话,一气之下会对您做出什么事,我就很难保证了。」
头都在嘴里了,会做什么事他用头发想也知道。
县太爷知道自己的奸计是无法得逞了,于是只好暂时放弃。
「白公子,你的老虎养得真好,真的一点腐肉味都没有,我想是我们弄错了。」
「那我就放心了。」白公子微笑着将县太爷拉出来,大老虎随即呸呸地吐着口水。
县太爷一逃离大老虎,师爷马上凑了上来,被县太爷踹了几脚泄忿。
「那大人是否还要找我家阿白呢?我吹一下口哨,就会回来了。」
「不不不不用了。」县太爷连忙护住自己的头。「既然您一吹口哨就会回来,那肯定是您养的了,不是我们家那条。」
「不过!」师爷为了将功赎罪又跳出来。「这位疑犯谎称他在庙里捡到蛇麟,但那一看分明是宝石,你是否有办法证明呢?」
「我不知道什么宝石。」白公子摇了摇头。
县太爷和师爷一听,露出得逞的奸笑。万宁在一旁苦了脸,前进几步想请阿白的主人帮忙解释。
「不过阿白最近在换鳞,掉了好多鳞片在地上。」白公子从怀里拿出一大把闪闪发亮的透明鳞片。「如果大人是说这个的话不过这只是鳞片罢了,如果大家喜欢,我倒是很乐意送给大家做纪念。」
众人激动地小声欢呼,接着白公子往前一步拉住了离他最近的人──也就是刚刚向他走近的万宁。「这位小哥,请你从最外围帮我发送吧!送过就可以请大家回去了。」
「喔,好。」万宁知道自己的冤屈在不知不觉中被洗刷了,开心地捧过鳞片,跑到人群最外围去,一边发送一边送客。「李大婶谢谢,您老慢走。陈伯谢谢,路上小心。小豆儿乖,这个拿回去给你娘,跟着陈伯走别走散了」
县太爷和师爷不停地往万宁那边瞄去,却实在不好意思从人群最前面磨到最外围。
「大人、师爷,请过来一下。」美人轻招柔荑。「我有比蛇鳞更好的东西要送给您俩。」
听他这样说,原本老大不愿意的县太爷和师爷连忙走近。
「白公子你真是太客气了。」
「是啊是啊,我们大人和我都不是喜好财物之人,不必送我们太多。」
「大人,我不知道这里的人们喜欢那样的东西,蛇鳞只有那些了,不过我还有另一种和蛇鳞类似的东西,只送给你们。」白公子温和地说着,然后转过身在大老虎背上一抹,抹下一把毛。「阿虎最近刚好也在换毛,这一把通通给你们,不要客气。」
「这这」
他们要这些毛是能干嘛!
「难道,你们嫌弃阿虎?」
「吼──!」
「怎么会怎么会!」县太爷和师爷连忙欢欣鼓舞地收下那一把毛。
「那,我就不送了,两位慢走。」美人微微弯了个腰,白色长发飘荡下来。
县太爷和师爷突然感觉到这个美人不像外表看起来的柔弱好欺负,也只好干笑两声,摸摸鼻子下山去了。
万宁送走了全部村人,包括周大小姐和他的父母亲友和衙役们,开心地跑回来找那个全身都白白的人。
「送光了!」万宁因为送了很多宝物给大家,太兴奋而有些喘呼呼的。
「送光了?我不是有多给吗?」美人看着他两手空空地回来,微微蹙眉。
「嗯,每人一个之后还有剩,我就多送了三片给周大小姐,因为她的还在县太爷那里,不晓得要不要得回来。」
「还有呢?」
「还有小豆儿说她还想送给没在场的弟弟,我又多给了一片;何叔说他远房亲戚对这玩意儿有兴趣,我就又多给了他一片;开当铺的吴大说这个转卖到外地销路很好,跟我多要了两片」
「你自己呢?」美人打断他的话。
「G?」
「我说你自己呢?」
「我有啊!之前几来找阿白,我都有捡回好几片,全部收在我房间床上枕头旁边那小木盒里,一进房就看得到了。」
不用交代得那么清楚
白公子像是轻叹了一口气,却又露出淡淡的笑容,转身走回庙内。
大老虎见状,伸了伸懒腰之后,大步一跨,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万宁有些局促地跟了上去。
「公子,公子,」万宁轻声地叫着,怕自己的太大声的话会吓着这个好像用白玉雕出来的男人。「那个,阿白真的是您养的吗?」
「嗯?」
「那个,」万宁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因为,我觉得您跟阿白真像,不,应该说阿白跟您像才对。啊,我不是说您长得像蛇喔!」
「你的眼力真好。」
「呷?」
正当万宁疑惑着的时候,背对着他的白色男子却突然解起了腰带,将身上唯一一件长袍脱了下来。
「公子您干嘛脱衣服啊?!」万宁被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不知该不该回避,『男人在男人面前脱衣服并不奇怪』的观念好像突然从他脑子里蒸发似的。
而就在万宁脸红气更喘的时候,脱了衣服却显得更白皙的男子回眸。
那是一双有如无上美玉一般翠绿透彻的眼睛。
(五)
「你、你是?!」
万宁从来没看过绿色眼睛的人,而且是满满的绿色,没有眼白,仔细看的话还可以发现他的瞳孔是直立的线状,像根金线竖立在绿色翠玉的中心。
这不是普通人类该有的眼睛和瞳孔,而且白色的身躯和绿色的眼睛,让万宁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另一个对象。
「阿、阿白?」
万宁这么一喊,眼前的男子突然起了巨大的变化!他的腰上开始长出鳞片,双手贴在身侧,和身体融合在一起;他的双腿也合并了起来,变得更细长柔软,因而立不住倒伏在地上;他的头发缓缓地融入头部,颈子变粗,从头到脚变得一样粗细;他的脸部变得平滑,鼻子消失,嘴部变得宽大,从中吐出鲜红的蛇信。
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对翠玉般的双眼。
再熟悉不过的大白蛇阿白就这样出现在万宁面前。
万宁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才还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就这样变成了一条大蛇,脑中一片空白。他的嘴一张一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举起颤抖的手指着眼前的大蛇,无法置信。
他吸气,再吸气,退后,再退后。最终,仍是忍不住地惊叫出声。
「哇啊啊~」
万宁一边叫着,一边快速逃了开来,奔下山去。
大白蛇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地看着万宁方才站着的地方一会儿,然后缓缓地爬回屋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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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你回来啦?有没有好好谢谢那位公子啊?阿宁?阿宁?」
万大娘看着自己的儿子从外头进来之后,连招呼也没打地就直直冲进了房间。
「真是的,明明县老爷不办我们了,一张脸怎么还吓得又发白又发红的」
万宁冲进房间,跳上床用棉被把自己紧紧地裹起来。
脑中不断浮现巨大白蛇盘在屋梁上的模样、一圈一圈缠着他身体的模样、睡时毫无防备的模样、没有牙齿却还是吧哒吧哒啃着他脖子的模样,以及那天救他时、对着大老虎凌厉凶狠的模样。
接着浮现了白衣白发、却有着绿色眼眸的美丽男子。他温柔悦耳的声音、清丽绝伦的容貌、沉稳睿智的神情,还有纤细修长的身躯才看过几眼,他就已经将那人记得清清楚楚。
不,他不是人,是妖怪,是蛇妖!
他是有着巨大身型的蛇妖,是会缠着他的身体和他一起睡的蛇妖,是会吧哒吧哒啃着他脖子的蛇妖,是曾经救他一命的蛇妖,是幻化成人型帮助他免于牢狱之灾的蛇妖,是送给村人们许多漂亮宝石的蛇妖,是一只从来没伤过此地任何人的蛇妖,是一只、温柔善良的蛇妖
万宁掀开被子,拿起枕头边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看着里面一片又一片透彻晶莹的鳞片,散发出温润含蓄的五彩光芒。
「好漂亮」
可是,他是蛇妖。
「阿白对我真好」
可是,他是蛇妖。
「他咬我脖子的样子挺可爱的」
可是,他是蛇妖。
「我这样跑掉他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可是,他是蛇妖。
他是蛇妖他是蛇妖他是蛇妖他是蛇妖他是蛇妖──
「他是阿白!」
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万宁放下木盒,又砰砰砰地冲出了房门。
「阿宁啊,要吃晚饭了你是要去哪里?」
「娘,我晚上不回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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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白!阿白!」
万宁冲进庙里,抬头看向屋梁,却什么也没看到。
他把特地买来赔罪用的水果酒放在桌上,再将带来的蜡烛一一在烛台上插好点燃,让屋内变得光明温暖。他跑到后堂找了个仔细,还是没看到阿白,于是他冲到屋外,不陌生地对着黑漆漆地山里大喊:
「阿白~你听不听得到~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你听到就赶快出来哟~」
森林里依然只传来『哟~哟~哟~』的回音。
万宁心想,也许阿白出去晃一晃,一会儿就回来了,于是他将之前拿来扑在地上睡却不知道何时被人收好的稻草再拿来,仔细地找了个他认为阿白在外面一定看得到的地方,铺好稻草坐了下来。
一刻钟两刻钟过去了,阿白没有回来?
三刻钟四刻钟也过去了,阿白还是没有回来。
万宁看了看桌上的酒,心想自己真胡涂,光顾着买赔罪礼给阿白,却忘了买些吃食,这下晚餐和明天早餐都没着落了。虽然说可以到外面抓只野鸡野鸟什么的生火烤来吃,但是又怕万一离开的时候阿白刚好回来,又马上离开的话,不就见不到面了?
“不行!我一定要见到阿白,好好跟他道歉,求他别生我的气!”
于是万宁忍着肚子饿,继续等下去。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万宁已经从坐着等到躺下,身上盖的还是那条之前和阿白一起盖过的桌巾。
烛台上的蜡烛一根根地燃烧殆尽,剩余的烛焰不稳定地一闪一闪。
不知不觉间,万宁就再漫长的等待中,饿着肚子睡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微亮,鸡只的啼叫从远方传来。
万宁从地上弹跳起来,急急地跑去看放在桌上的酒壶,可是里面的水果酒还是满满的,一口也没少。
万宁失望地垂下肩膀,叹了一大口气。
“阿白没来啊”
万宁走到庙门边,借着微弱的天光努力地在一片绿意中搜寻白色的身影,但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阿白是不是生气啦?”
万宁心想,昨天他那么失礼地转身就跑,还大叫,一定伤了阿白的心了。
「阿白~对不起~你回来啦~~」万宁难过地对着山林里大喊。「阿白~对不起啦~你原谅我好不好~~」
然而无论万宁怎么喊,山林间除了草树叶的沙沙声和他自己的回音外,依然没有任何的响应。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他其实很想在这庙里待一整天等阿白的,可是他昨天没有吃晚餐,现在肚子很饿,而且他也不能不去砍柴,他的爹娘说不可以因为多赚了十两银子就懈怠下来,老天爷会生气的。
前思后想,万宁还是吹熄了所剩无几的蜡烛,将带来的水果酒收到桌子底下的阴凉,然后离开小庙前又对着山里大喊。
「阿白~我把酒留下来~晚上再来找你喔~你不要生我的气~对不起~」
再道歉后,万宁才依依不舍地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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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地下山回家,随便吃了两碗粥,提着斧头和午餐的干粮,万宁又回到这座山上来。不过今天一整天他总是心不在焉的,常常砍不到几根木柴,他就会走一段距离到庙里看一看,最后甚至直接跑到庙附近砍柴。
中午就在庙里吃了干粮,小睡一会儿。睡醒的第一件事还是去看看水果酒有没有动,但结果依然让他失望。
下午又砍了一些柴之后,他见天色不早,得快些下山卖木头,不然错过了收市的时间,价钱就不好谈了。
“早知道我就顺便把晚餐和明天的早餐带上来,木柴可以两天份一起卖。”
万宁在心中这么想着。
下山卖完了木柴,他顺便买了几颗较甜的水果,回家淅哩呼噜地把晚饭吃完,顺便带了几颗馒头当早餐,接着就趁天色还有点儿亮,带着水果、早餐、斧头、柴篮、蜡烛、换洗衣物和一条薄被上山。
万大娘看着儿子带那么多东西,直叨念着说:「你是要搬到山里住是不?」
万宁用柴篮背着一身家当来到山上的小庙,远远地就看到庙门竟是开着的。
“我记得要离开前都会把门关好啊”
本想着自己是不可能有疏漏的,但念头一转,万宁突然咧开笑容,三步并两步地往前冲。
「阿白!」
踏进庙内,果然是大腿一般粗的巨大白蛇,但是,却是瘫软地倒在地上的。
「阿白?阿白你怎么了?」
万宁吓得连忙丢下柴篮,冲上前去将大白蛇揽入怀中。
他紧张地摸摸阿白的身体和肚子,温度正常,不是失温;将耳朵贴在七贾,还有心跳,而且很稳定;再把脸颊贴近鼻孔感觉呼吸,气息悠长规律不紊乱唔,这种吐纳方式好熟悉
万宁才刚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阵酒香味从大蛇微微张开的嘴边传了过来。
“咦,难道?!”
还来不及转头证实桌上的酒壶是否有被移动的迹象,熟悉的冰冷、柔软和湿意就倏地袭上了他的脖子。
吧哒!
「呼噜噜噜~~嗝!」
(六)
万宁松了一大口气。
“原来是喝醉睡着了”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也拍了拍阿白的身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呼咻~吧哒哒哒~嗝!」
心情一松懈下来,人就会变得想睡,尤其万宁的神经算是已经紧绷了一天,现在找到阿白了,阿白也喝了他赔罪用的酒,应该就是原谅他了吧?
小心地移动身体到门边把门关上,再从柴篮里拿出薄被,把一人一蛇包起来,然后找了个不会压到阿白的姿势,一人一蛇一起睡了。
一个甜美而温暖、身上却有点低温凉意、鼻间也还闻得到酒香的共眠夜晚就这么过去了。
隔天醒来,万宁很惊讶地发现,和昨天晚上的酒醉状态比起来,阿白目前的状况一点儿也没有比较进步,还是『吧哒嗝』三个状声词不断重复,让他有种『时间根本没有流逝』的错觉和无奈。
他七手八脚辛苦地抱着还挂在巴在他脖子上的阿白离开小庙到溪边梳洗,过程中阿白的尾巴还不小心从他肩上滑下来,掉到溪里差点被冲走,吓得万宁连忙将阿白抱得紧紧的。相较之下,阿白仍是睡得(醉得)美美的,完全不受影响。
回到庙里吃了几颗冷馒头当早餐,阿白仍是一点要苏醒的迹象也没有。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万宁心想,他总不能挂着一条蛇去砍柴吧?虽然阿白不重,不过那么长,不小心踩到甚至砍到的话该怎么办?绕在自己身上嘛,太粗太长绕不住;放在篮子里嘛,总体积太多也放不下。
当然也不能就把阿白丢在这里,醉得这么严重,就算被蚂蚁扛走也不会醒来,要是有别的猛兽或是人要伤害,也完全无力反抗。
万宁怎么想怎么不放心,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他决定征求当事者的意见。
「阿白、阿白!」万宁轻轻地把阿白卡在他脖子上的大嘴慢慢扳开,暂时解除禁锢。「阿白,你可不可以变成人还是变小只一点啊?」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容易接受『阿白是妖怪而且会变身』这种一般人早就吓破胆的事情,而且还可以自然而然地要求变身但是万宁现在已经想不了那么多,阿白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醉迷糊的白蛇晃了晃大大的头,本还想再张大嘴巴咬回那个熟悉的位置,但是被万宁双手撑住挡了下来。
「阿白,我要带你去砍柴,不能把你留在这里,你赶快变一下。」万宁又摇了几下,希望大白蛇清醒一点。
大白蛇的攻击被阻挡住,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眼前这人,然后隐约了解到这人好像比手画脚地跟他说着什么,但是以蛇型听不太清楚,因为蛇的听觉跟人比起来较不敏锐,于是决定要幻化成人型,看是不是会比较了解。
万宁正打算再摇两下的时候,大白蛇就离开了他的身体,歪歪扭扭地爬到旁边较空旷的地方盘成一圈,然后的身体开始产生变化。
大白蛇细长的身体开始慢慢地缩短,身上的鳞片也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粉嫩的皮肤。
的尾巴从中分开,形成两条细白修长的腿部;躯干上半部两侧延伸出毫无余赘的双臂,并长出白玉嫩葱般的十指;肩部变宽,颈部变细,优美的线条一直蔓延到锁骨及点缀着两颗粉嫩茱萸的胸部;腰部和原本的蛇身一样纤细柔软,腹部前后则幻化出跟男性人类一样的器官,但却更为玲珑精致,完美无暇,色泽也是微微透出一点粉嫩的白色,让人看了垂涎欲滴。
大蛇的头部流泻出雪白及地的长发,脸上也发出如霜的白色眉睫;原本吐着蛇信的嘴慢慢缩小,变成有如涂了胭脂一般的红色嘴唇;嘴唇和眉睫之间,小巧可爱的鼻子挺出,头部两侧亦幻化出轮廓精致的耳朵。
唯一不变的,当然还是那对翠绿如茵、中央竖着一根金弦的邪美双眼,但这双眼此刻显得有些恍惚蒙。
不过一下子,一条大白蛇便在万宁面前幻化成一个白透素净、清艳无双的绝色美男子,以长发敝身瘫坐在地上,眼神迷蒙、双颊酡红。
万宁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干,于是他吞了吞口水。
接着,坐在地上的男人虽然意识不清,却仍是习惯性地右手腾空一托,掌心中就出现了一件简易的白色外衣,男子以缓慢而迟钝的动作将之披上,然后回头。
「唔阿宁啊嗝!」
「阿阿阿阿阿白啊」万宁再吞了吞口水,顺便抹了一把其实没有汗的额头。
「你刚嗝!刚刚说什么?」男子试图站起来,但是却觉得四肢有些乏力,心中又抱怨起还是蛇型的时候好活动。
「没没没没什么,这样就可以了!」万宁见最大的困难已经解决,于是先杯好柴篮,将薄被和斧头放进去,最后拉起阿白的双臂绕在自己脖子上。
「阿白抱好喔!」
「嗯?」
男子还在浑浑噩噩时,就感觉自己被横空抱离地面,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于是他也乐得抱住这个温暖的人肉枕头,依偎在万宁的胸前再度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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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阿白陪伴的工作变得十分轻松有趣而愉快,虽然阿白只是在旁边铺好薄被的草地上美美地睡着,在万宁的眼里却像发着光的仙子、精灵,默默地传输力量给他一般。
砍完了这片,阿白还没醒来,万宁便又背好柴篮放好斧头,再将他抱起来,抓着薄被,移动到下一个地方,偶尔到溪边喝点水,也用荷叶装着水,喂阿白喝一点。
时间很快地就到了中午,万宁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
“可是阿白好像还是没有要醒的样子”
他早餐吃的其实不多,又没有带午餐,势必得回家吃,不可能饿到晚上的。可是把人型阿白一起带回家好吗?
莫名地想到县太爷和师爷,万宁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地觉得不要带阿白下山比较好。
「唉,只好去抓野鸡了」
虽然在山林里抓野鸡很不方便,也不一定抓得到,有可能到最后还是要饿肚子,不过万宁心想如果真的抓不到再带着阿白下山吧!还是老话一句,阿白的安全比较重要!
幸好,老天爷待他不薄,不到半个时辰就抓到一只野鸡了。万宁一样将阿白安置旁边的草地上,然后从柴篮挑出几根柴,再拿出打火石,熟练地升起火来,接着理鸡只,将鸡串在细柴上拿到火边烤。
食物的香味飘进阿白的鼻子里,虽然他从开始修练那天到现在都没吃过肉了,也不能再杀生吃肉破坏修行,但闻到食物的香味仍然是会有一点反应的。
以前还不习惯跟人类接触的时候,他会以友善温和的动作咬咬自己的同类,过过干瘾。不过自从他随着年纪越长越大的时候,同类看到他都会躲得远远的,即使是身型比他大的一些异类也视他为危险对象恐吓再恐吓,根本不让他靠近。
而且很可惜地,当时他的能力还无法将自己的体型变小。
直到大约一千年前,他开始可以任意缩小、甚至幻化成人型之后,才得已接近各式各样的动物,与他们相交共,摆脱了孤单的生活。
不过动物毕竟是动物,当他表示想借他们的身体咬一咬的时候,动物们看到他尖锐的利牙和血盆大口之后,都一溜烟跑得不见身影,即使事前再怎么解释他的牙齿因为使用不到所以早就全部退化、两根大门牙也纯粹是装饰都没用。
于是他把脑筋动到智商较高、并且看起来至少是半个同类的万物之灵──人类身上,可惜他高估了人类的勇气。无论他变成何种大小,别说都还没咬只是张开嘴巴,人类远远看到他就会惨叫着仓皇逃离,公的母的都一样。而且如果用偷偷来的方式,还会不小心逼出人类的极限潜能,做出他原本以为人类做不到的事,比如说三两步就跳上屋顶或是抬起两人高的石柱等等。
所以当他这一千年来发现成功的数寥寥无几的时候,就放弃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顶多就是偶尔心血来潮捉弄着人类玩。
不过出乎意料的,他再找到了一个能够让他为所欲为,并且对他的接受度比天还高的对象:万宁。
于是,当他想吃肉的时候,就咬万宁;
当他偷懒不想修练的时候,也咬万宁;
当他觉得精神状态有些不好的时候,还是咬万宁。
因为人类是灵气精气都最高最足的生物,虽然不是直接摄取,不过接触生命脉络跃动的部位多少少可以补充一点点的精气,而且不会影响到被吸取的对象。
因此,万宁常常被他咬。
比如说现在,鼻子闻到烤鸡的香味,虽然不是说很想吃,但是动动嘴巴过过干瘾也是好的,于是他缓缓地爬近专心于火焰和烤鸡上的万宁,故意不让他发现地爬到他身后,然后往上一扑,对着那结实的脖子一咬!
「哎哟!」
咀嚼咀嚼咀嚼~~
「啧啾啧啾啧啾~~」咦?声音和口感不对!阿白停下动作思考着。
然后,从头顶的方向传来万宁苦笑的声音。
「阿白,你吸我的脖子干嘛?」
阿白抬眼,眨了眨眼睛,然后『啊』地轻呼一声松开嘴巴。
他忘记自己已经变成人型,所以小小的嘴巴即使张得再大,也无法完全避开万宁的脖子,就那么扎实地咬在他的侧颈上,还且还忘我地吸吮了一番。
万宁『嘿嘿』地笑了两声表示不在意。
虽然咬人的不是他,但不知为何,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偏过了头。
长年被太阳晒出漂亮小麦色的脖子上,清清楚楚地浮出了几枚红色的淤痕和两排整齐的齿痕。
万:你可以把自己变小一点吗?
白:是可以,不过我觉得变现在这么小是最方便的。
万:咦?你现在不是原型吗?
白:当然不是,我活了两千岁G!
万:那你原型是多大?
白:(看了看屋顶,看了看森林,看了看远方的山)硬是拉直的话,大概可以从那座山的山头
万:(打断)谢谢,这样就可以了bbbbb [m
我开玩笑的,大家别当真~~XDDD (又开玩笑! *殴*)
(七)
这天下午,万宁带着脖子上的吻痕和齿痕回家时,万大娘和万大爹哭天抢地了好一会儿。
「你这个不孝子啊~叫你不要去勾栏院那种地方,你不但去了,还找了个这么放荡的,是存心要让人看笑话是不是呀?阿宁他爹啊,我不要活啦~~」
「娘,不是啦,这个是」
「唉,阿宁啊!爹知道你年纪也该到了,想找个女人陪是正常的,但是你要找也找个正经人家的。真喜欢了,我们可以去提亲啊!之前你给我们的九两也还有八两,下聘什么的都还应付得来,为什么白白把钱拿去送给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啊?她们都没真心的,只想要你的钱」
「爹,我没有去,这个是」
「你还说没有?敢做不敢当,娘一直以来是怎么教你的?你要把我活活气死吗?」
「阿宁,你娘说的对,快跟她道歉!」
「爹、娘!」万宁百口莫辩,只得先跪下,止住母亲的哭号。「我没有去勾栏院,这是阿白、暂住在山上庙里那个白公子弄的啦!」
万大爹和万大娘愣了一会儿,然后万大娘抄起墙边的扫把就往儿子身上打去。
「不受教!不受教!你这孩子,去勾栏院就算了,白公子是你的恩人,又对我们村里的人那么好,你竟然对他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这个不肖子啊!」万大娘气愤难挡,一边哭一边骂一边打。
「唉呀!娘、娘!不是我对他做,是他对我做的啦!」万宁一边闪躲一边喊冤。
「你还说!人家白公子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对你做这种事?我就说你这几天老是往山上跑是干什么呢?原来存着那样的心思,你真是真是气死我啦!阿宁他爹啊,我不要活啦~」
「阿宁,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白公子虽然看起来漂亮,可也还是个男人,又是个大好人,你怎么可以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将人家欺负了去?你叫我们怎么跟人家交代啊?」
「爹、娘,我没有对他做什么啦,真的啦!」
其实,他根本不懂爹和娘口口声声说的『这种事那种事』到底是哪种事,但是他和阿白确实是什么奇怪的事都没有做,所以他也能理直气壮地否认。
就在这误会越来越大的当口,春风袭人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万大叔、万大婶,你们误会阿宁了。」阿白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脑内自行产生的画面也已经让他在心中笑不可遏。
「白公子!」万大娘顿时以为是事主出现了,但方才在混乱中好像听到他说了误会什么的。「白公子,您怎么有空来啊?」
万宁看阿白出场了,转头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稍早要下山前,阿白要笑不笑地说还是跟着他回去好了,万宁疑惑地问为什么,阿白也只是笑着说也许他会需要他,没想到还真的让阿白给料中了。
于是此时万宁便用力不客气地对他发送『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我需要你』的讯息。
万大娘见此,用唇形对万宁骂了声『你这死孩子』,然后热情地将白公子迎了过来,万大爹也有默契地将妻子手上的扫把放回原位,拉来椅子让两人坐。
「阿宁,白公子眼睛不好,还不来帮忙扶着!」
「噢,来了!」万宁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搀扶阿白坐下──即使他知道阿白闭着眼睛都比他张着眼睛厉害。
「你这孩子,带了客人回家怎么不先说呢?」万大娘想到刚才的闹剧都被门外的白公子听到,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寻儿子出气。
「我本来要说的,可是一进门,您就问我脖子谁咬的,我还来不及回答,就被您和爹又骂又打又跪的,没办法说」万宁站在阿白身边,一脸小媳妇样。
「你真是的」
「万大婶,您别怪阿宁,是我不好。」白公子轻柔地出声,万大娘马上就静了下来。「是这样的,下午我在山里看到阿宁在砍柴,就过去跟他聊天。聊着聊着我就睡着了,然后我作梦梦见美味的食物,张口咬下后才发现是阿宁的脖子。说起来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阿宁皮厚肉粗,多咬两口没关系的。」万大娘为了不让这精雕玉琢的男子难做,于是便采用了寻常父母会用的方式──贬低自己的儿子。「我们阿宁啊,没什么好的,就那个身体健壮无比,可以背着别人两倍量的东西上下来回的跑,让您咬两口算不了什么的。哪天您心情不好啊,打个几下他都不会吭声。」
万宁从没见过母亲这么慷慨地将儿子往别人嘴边送,不由得佩服阿白的能耐。
这时万大爹刚好端了茶过来。
「阿宁他娘说得是,不过是咬两口,怎么好意思劳驾您亲自下山来解释啊?」万大爹是知道人情事故的人,心想这公子眼睛不方便,却还是跟着他家儿子下山来,想必是要帮儿子说话的,不免更加觉得白公子高洁无私、善良正直。
「别说什么劳驾,我还要谢谢阿宁陪我下山,正巧我想买些蔬果。」
「买蔬果啊G?那您待会儿还要回山上吗?」万大娘问。
「是啊!」
「那怎么行?」万大娘首先发难。「您眼睛不好,我看让阿宁陪您回去。」
「不用了,这样太麻烦他了」
「阿宁他娘说的对,」万大爹接着声援。「天要黑了,山里晚上有很多猛兽的,您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
万宁心里偷偷想着:山里要比阿白和阿虎猛的还真是不多呢!
阿白还想说些什么,万大娘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站了起来。
「不如这样,如果您不嫌弃,今晚就睡我们家吧!明早再让阿宁陪您回去。」
「这」
「是啊是啊!您这么照顾阿宁,我们都还没好好谢您一下,今晚让阿宁他娘煮一顿好的,勉强当是酬谢,您说怎么样啊?」
阿白有些犹豫地转向万宁的方向,虽然看不到,但他仍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万宁正用力地点着头。
「阿白,一直都是我去庙里睡,偶尔你也睡睡我家,这样才好。」
「没礼貌!怎么可以这样叫白公子!」万大娘喝斥。
「不要紧的,我们家乡的人也都这样喊我。」阿白看万家人这么热情,也不好意思拒绝,加上万宁不断鼓舞他,于是就答应了。「那,今晚就叨扰了。」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是您不嫌弃。」
家里好久没来客人了,万大娘兴奋地拿起菜篮。
「那我去张罗些好吃的,阿宁,你好好招呼白公子啊!」然后降低音量对身边的丈夫说:「他爹,去后院杀只鸡。」
「啊,不用那么麻烦,」阿白听到,连忙阻止万大爹。「我不吃肉的。」
「是这样啊」万大娘心想,难怪长得这么瘦弱,本来还想好好帮他补一补的,看来只好多买些新鲜的蔬果回来了。「那,还有什么不吃的吗?」
「没了,随便什么蔬菜水果都好。」
「阿白他不杀生的。」万宁补充道。
「噢」万大娘露出崇敬的表情。「白公子您真是菩萨心肠啊!」
「别、别这么说,只是家里从小的习惯」一听万大娘将他比拟为那位真正慈悲无上的神使,阿白紧张地连忙摇手不敢接受,并站起身来表示尊敬。
「呵呵呵,那我出门啦!」
三人到门边恭送万大娘,然后万大爹心想,既然自己不用杀鸡,不如趁这段时间烧些热水让白公子洗澡。
以往烧洗澡水的工作当然是万宁在做的,但是看白公子和阿宁似乎很有话聊,感情也不错的,不如还是自己去烧水,让万宁陪白公子聊聊天比较好。
「阿宁,陪陪白公子,爹去烧洗澡水。」
「不用了」
「爹,我烧吧!」
「白公子,不用客气,您这几天都住山里,一定没好好洗过热水澡」说到这里万大爹停顿了一下,因为白公子怎么看都不像没好好洗澡的样子。「呃,总之先洗过澡再吃饭吧!阿宁啊,去房里找件衣服给白公子换。」
「咦?我的衣服?」万宁皱起眉。别说体型问题了,他就算拿最好最干净的那件出来,也比不上阿白身上好几天没洗过的这件啊!
「白公子啊,您别嫌弃,套着睡一晚就好,我帮您把衣服洗过晾在日头最强的地方,明天中午前就会干的。」
「别这么说,我随便穿都可以的。」
这句话从阿白嘴里说出来实在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您不嫌弃就好。阿宁,快带人家去。」
「喔。」
于是,万大爹到厨房烧水去,万宁领着阿白进到了他房里。
我先说!他们进房真的只是挑衣服!!
–
(八)
「唔这件太旧,这件太破了,这件不适合你穿」
万宁在衣柜里翻东翻西,一件件拿出来又塞回去。他们是平凡人家,又是做粗活的,家里的衣服也都是粗布做的,颜色不是黑就是灰,怎么样都搭不上这个从头白到尾的美男子。
阿白睁开翠绿色的双眼在后面跟着看。
「唔呃」万宁很苦恼地看着越来越乱的衣柜。
「随便挑一件,能穿就好了。」阿白看他还是很苦恼,便随意拿起一件浅色的单衣。「就这件吧!」
「不行啦,那件看起来脏脏的。」万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把衣服抓回去。
阿白退后一步,不肯妥协。
「难道这件衣服没洗过?」
「是有洗过,可是」
万宁话还没说完,阿白突然把脸埋进那件衣服里,轻轻吸了一口气。
「嗯~有阿宁的味道」
那对绿色的眼睛从他的衣服中冒出来时,着实把万宁吓了一大跳,吓得他脸红心跳,久久不能回复。
阿白暖暖地一笑,走到他床边坐下。
「我今晚也是睡这里吗?」他低下身子,俯在迭好的被子上轻轻嗅着。「有阳光的味道,和你的味道。」
「因因因因因为昨昨昨天刚晒晒晒过!」
阿白趴在他床上看着他的画面太过刺激,万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全身发热、呼吸急促了起来,不知是身体或是心里的哪隐隐地骚动着。
他记得约莫五年前,有一天他在山上的草丛里,看到隔壁村的吴大哥和他们村的阿如姊脱光衣服抱在一起不停晃动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后来他回家告诉爹娘,万大爹和万大娘却带着一群村人上山去把吴大哥打了一顿,然后把阿如姊揪回家。过没几天,阿如姊就嫁给远地的一个大户人家当小妾了。
虽然爹娘没有对他发脾气,但是看到众人的反应,让当时心智尚未成熟的万宁认为那是一件不好的、会让大家生气厌恶的事,因此一直以来都不敢靠女孩子太近,身体有什么奇怪的变化也不敢跟父母说,只能去冲冲水或是想别的事情来理。
因此当他发现阿白躺在床上看着他会让自己有这种反应的时候,有些害怕地连忙闭起了眼睛。
「阿宁,你做什么闭着眼睛呢?」阿白似笑非笑的声音如银铃搬响起,而且离他越来越近,让万宁越来越紧张。
「我我我眼睛有点酸,闭一闭会好一点。」万宁边说着,边后退了一步。
阿白看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失笑。
虽然他不是狐狸或蝴蝶那类媚气浓烈的妖精,但是幻化成人型之后,仍是有颠倒众生的能耐的。妖精的人型是不能选择的,第一幻化人型是什么样子,就会一直是什么样子,除非刻意修练,否则大部分的妖精都只能幻化一种人型。
能够以人型现世的这几百年来,他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也媚惑了许多人。神使曾经告诫过他,以吸食人类精气来修练是邪道,为此伤人性命更是天地不容,终会受到天雷惩击或是神兵剿杀。他本就不是以人类精气来修练的,也不敢、不想那么做,所以并不会刻意地去招惹那些人。真的缠得烦了,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原型,便能彻底解决这样的问题,一劳永逸,屡试不爽。
不过,第一遇到像万宁这么老实可爱的人,却让他动了一丝凡心,总是随着每的见面而忍不住地,想要招惹他。
他悄悄地来到万宁身边,近距离地瞧着他。
普通的眉、普通的眼,普通的鼻子、普通的嘴。
「阿白?你在干嘛?」突然听不到声响,万宁有些慌张,却又不敢睁开眼睛。
他故意不回答地绕到他身后,看着那极有安全感的宽阔后背和结实的臂膀。
「阿白?怎么不回答我?」
踮了踮脚,发现自己的高度只到万宁肩头,再看那腰和腿,比自己的不知道粗壮多少,但是却不会夸张骇人,刚好就是可以把自己抱起来到走的程度。
「阿白,你再不理我我要生气了!」阿白久久不回答,万宁已经有些担心。
「对不起,」阿白轻拍他的肩膀,万宁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着他。「是我不好,我不该捉弄你,你别生我的气。」
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但是看阿白这样温柔直接的道歉,万宁又有些心疼了起来,在心底暗骂自己太粗鲁太凶恶太小家子气,阿白不过是跟自己玩玩。
「不会不会,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我不会生你的气,对不起。」万宁有些语无伦地说。
然后阿白温柔地笑了笑,走到衣柜前帮他整理散落凌乱的衣物。万宁见状,连忙也脸红红地跟过去,把阿白快速折好的一件件衣服拿过来,放回原来的位置。
两人都没再说话,虽说是宁静的气氛却又令人怦然心动。
衣服很快地收好了,只剩下万宁和阿白要换的衣服整齐地折好迭在床上。
他们一起把衣柜抽屉推回去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碰到对方的手。
万宁转头看着阿白,阿白也抬起有些羞却的脸蛋和美丽的翠绿双眸望着他。
他吞了吞口水,觉得此刻似乎应该要说些什么。
于是,万宁努力地以最认真、最诚挚的语气开了口。
「阿白!」
「嗯?」
「你、你是我看过、最、最会折衣服的蛇!」
「」
就在万宁考虑,自己是不是要再称赞阿白其它的优点、来打破和刚刚稍有不同的宁静气氛时,远传来万大爹『水烧好了,可以来洗喽~~』的叫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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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水瓢。」万大爹将水瓢交到阿白手上。
「澡盆在这儿。」万大爹拉着阿白的手来碰触澡盆边缘。
「要换的衣服可以先放这里。」万大爹牵着阿白走几步到墙边,摸着矮桌。
「皂角给你。」万大爹将皂角交到阿白手上。
一项一项仔细交代好之后,万大爹最后做出结论:
「好了!阿宁,你陪他洗吧!」
「咦咦?」万宁大惊。
万大爹往万宁头上敲了一记,然后把他拉到一旁小声地说:
「咦什么咦?你当这里是白公子自家呀?是我们留他下来过夜的,不可以攘人家感到困扰。」
「可是,阿白可以自己洗澡啊」
「笨儿子,你是听不懂吗?如果是在他家,他当然可以自己洗澡,可是我们家他可是一点儿也不熟,你怎么可以让他自己洗呢?」
「万大爹,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洗,不用麻烦阿宁。」阿白左手拿水瓢,右手拿皂角,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让万大爹看了更不忍心。
「不麻烦不麻烦,反正他也常常帮我洗澡的。」万大爹将儿子往内一推,把澡间的门关了起来,以免热气散出,水容易变凉。
有儿子照顾,他就可以放心了。
万宁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心中百感焦急。其实他也不是没看过阿白的裸体,说起来还看过两,可是他总觉得那时的情形和现在不太一样,不过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如果你不想我被烫熟的话,就过来帮我吧!」
烫、烫熟?!
万宁突然想起,蛇的确是冷血动物,体温比人类低得多,如果以他们家习惯的水温来冲阿白,阿白的确有被烫伤的可能。
可是万宁看着人型的阿白。
「你现在不是蛇,也会被烫熟吗?」
阿白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对万宁伸出一只手。
「你今天抱着我走来走去的时候没发现吗?」
万宁摇摇头,走过去握住阿白的手。
「真的是凉凉的」万宁像是发现什么新奇有趣的事情一样捏着阿白的手。
「所以请帮我加冷水,然后不要再捏我的手了。」
「喔、喔!」万宁不好意思地放开的手,想办法去。
他拿出家里的第二个澡盆,那是他小时候用的,稍微小一点,不过让阿白泡进去的话刚刚好。接着他把大澡盆的热水舀一半到小澡盆,再从澡堂后方的水井打来几桶冷水加进去。
「阿白,你摸摸看这样可以吗?咦?」刚才忙着打水挑水倒水,他都没有发现澡间何时跑出这么多热气啦?根本就伸手不见五指嘛!
万宁真的尝试把手往前一伸,结果不但还看得见自己的五指,而且还清楚地看到了五指正贴着的白皙胸膛。
「哇!对不起,阿白!我不是故意的。」
万宁吓得缩回手来,退后一步,那白皙粉嫩的胸膛随即消失在雾气中。
「又不是没摸过,干嘛吓成那样?」阿白不置可否地说,然后牵起了万宁的手。
「我看不太清楚,牵我一下,免得进错盆子成了蛇汤。」
「喔。」
原本心中还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以为这么多雾气是阿白故意要捉弄他而做的,但是现在连阿白都说看不清楚,那就不会是他弄的了。万宁想,自己真坏心,怎么老是觉得阿白会捉弄他呢?他暗自在心中跟阿白道了歉,并承诺要对他好一点以示补偿。
「对了,要洗澡你怎么不脱衣服?」阿白走没几步,停下来问他。
万宁心想:也是,反正这么多雾,也不怕看到阿白被阿白看到不对!他们一人一蛇,又都是男的公的就算看到了也没啥关系的!
「那你等我一下。」做好完美的心理建设后,万宁三两下就把衣服脱光,觉得□□裸地在热呼呼的气雾中真是舒服。
他牵着阿白来到比较小的澡盆边,先探了探水温,确定是比较凉的那一个。
「阿白,你的在这里,小心点。」万宁一边说,仍是一边疑惑道:真是奇怪了,明明只有一个热的澡盆,而且还只有半桶热水,为什么雾气会这么多啊?
「我还是看不到」虽然就在旁边却仍是隐没在雾气中看不到身影的阿白喃喃地说着。「从哪边、怎么进去啊?哎哟!」
万宁听到了阿白碰撞到澡盆而发出的痛呼,心疼地扶着他。
「怎么啦怎么啦?撞到哪里了?」
「踢到脚阿宁你看得到澡盆吗?」阿白的声音听起来可怜无比。
「看得到啊!」万宁照实回答,却没想过为什么一样在眼前,他看得到可是阿白看不到。「我扶你进去好了。」
「嗯,谢谢你了。」
「怎么突然那么客气。来,脚给我,对,在这边」万宁微微蹲下身体,摸到阿白移过来的脚,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踢到的那一只,还是顺手整个揉了揉,然后带着踩到澡盆旁的小凳子上。「踩着,站上来好,然后跨过去就可以了。」
『哗啦』一声,听到阿白进入澡盆的声音,万宁终于放下了心。但是一回头,却找不到明明就在旁边的、自己的澡盆。
「阿宁啊」阿白温柔悦耳的声音慵懒地传来。
「G?」万宁应了声。
「改天请万大娘帮你买些食物补一补血吧!」
「咦?」
万宁正疑问着,周围的白雾像是妖术一样突然间全部消失,同时脚边传来温热的湿意,并且一下子升至他小腿的高度。
眼前出现的,是彷佛书本中才会出现的广大浴池,而且竟然比他家的澡间还大。
池子中放满了温热舒适的清水,高及膝盖。水面上漂浮着白色和粉红色的细碎瓣,散发出宜人的淡淡香味。
浴池中躺着一名全身透白如玉的清丽男子,男子银白色的长发在水中载浮载沉,粉嫩纤细的柔软躯体则在长发的遮蔽下,若隐若现。
男子姿态诱人地躺在万宁身下,抬起妖异的翠绿金S,对他做出无形的邀请。
「唔!」万宁着鼻子紧闭眼睛退后好几步,却不小心脚底一滑,就这么壮烈地摔入了浴池中。
万:吃蛇汤算什么!我整个人泡在蛇汤里面啦!有没有豪华!(哭)
(九)
「这孩子,叫你陪白公子洗个澡,怎么你连自己也洗了?还让白公子在里面等你,不会先请人家出来吗?澡盆的水都凉了,要是得了风寒怎么办?」
餐桌上,四个人分坐四个方向,万大娘一边夹菜给阿白吃,一边帮仰着头的万宁风擦汗,同时嘴巴还不停地念着。
「你到底是加了多热的水,怎么会洗到头晕发烫还流鼻血呢?」
「大婶,是我不好,您别怪阿宁。」
「G,不关您的事,白公子,您吃,不用理他。」万大娘轻拍阿白的手。
「是啊是啊,白公子,您多吃点,别管阿宁了。」万大爹夹菜进阿白碗里。
「大叔我自己来就行了,怎么好意思麻烦您」阿白连忙道谢。
万宁看着屋顶的瓦片,有口难言。也不想言。
当他在浴池跌倒的时候,过大的声响引来了万大爹和刚回家的万大娘注意,阿白迅速地在他们还没闯进澡间前收回了妖术,于是他们进澡间时,就只看到阿白乖乖地窝在旁边的小澡盆里,而万宁却是横躺在大澡盆上,两颊发烫,鼻血直流。
于是万大爹帮万宁穿上衣服扶出澡间,万大娘则是负责阿白。
到客厅稍坐之后,万大娘就到厨房忙去了。因为万大爹事前帮忙升好了灶火,所以不到两刻钟,桌上就已放满了好几道菜。
万大娘做的菜果真清爽可口,饭后水果也是又甜又多汁。阿白修行了一千多年,早就不需要进食,平常都是喝喝溪水,顶多吃些野菜野果解解馋,已经好久没有吃人类的食物了。
「万大婶,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谢谢您。」
「哎哟,客气什么!白公子,您不嫌弃就好啦!」
「大婶、大叔,请别再叫我白公子,跟万宁一样叫我阿白就可以了。」
「这怎么好意思」
万大娘和万大爹是标准的乡下人,看到这种白透透粉嫩嫩的富贵人家子弟,总会忍不住叫一声公子少爷大小姐的,不敢直呼姓名,套一句某恶仆说过的话:『凭你,还不配叫我家公子的名号』。
「大叔、大婶,我在家乡也不是什么公子少爷的,而且,你们这样喊我,我心里难过」阿白一边说着,一边轻皱眉头,并将手揪在自己的胸口。
万大爹万大娘看了当然是心疼万分,连忙答应。
「那,以后我们就叫你阿白了。」
「嗯。」阿白这才露出了微笑。
万大爹和万大娘为那纯真的笑容赞叹不已却又觉得惋惜。
要是那双眼睛没有问题的话,一定更是人中龙凤之选,真是太可惜了呀!
就在阿白和万家夫妇聊得正起劲的时候,其实万宁的鼻血早就止住了。他开心地拿起筷子,正准备要吃饭的时候,却发现翠绿的完整的大块的软的嫩的菜全部都在阿白碗里,堆得像座小山一样高。
万宁一边留着口水一边问:「阿白,你吃得完吗?」
阿白轻笑着摇摇头,把面前的碗往万宁的方向推了推。
有好菜可以吃,万宁开心地冲着他笑。
「谢谢!阿白,你对我真好。」
两老看在眼里,只觉得阿白对自家那个笨蛋儿子真的很好,两人就像相交多年的好友一样,一点也不像是认识不过几天的两个人。
自家儿子拼命吃阿白碗里的食物,而阿白只是温和的对他笑着,那笑容中似乎还带着一点宠溺。
万宁是独生子,没有兄姊照顾他,也没有弟妹让他照顾,而阿白的出现完美地填补了万宁这个部份的空缺。虽然看起来是万宁在照顾眼睛不方便的阿白,但某些时候却又是阿白包容着万宁的傻气和不成熟,两人互填互补,令人羡慕。
“如果阿白能永远住在这里就好了。”
两老心中同时这么想着。
吃过晚膳,万大爹拿出了珍藏的老酒。
「爹,不行给他喝。」万宁连忙制止。他可还记得,大白蛇光是喝一壶小小的水果酒就可以醉上一整天,而且他对白蛇娘娘的故事可是耳熟能详,万一阿白像白蛇娘娘一样,喝了酒之后露出原型,那可怎么办?爹娘的年纪都大了,经不起吓的。
「阿宁啊,来者是客,而且阿白又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啊?」
「爹啊,那是因为因为阿白酒量很不好啦!」
「一点点的话还可以的。」阿白插话道。昨天尝过那水果酒的味道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整天都不断地回忆那香醇醉人的滋味。在过去的几百年内,因为极少与人类交好,所以也没有接触过那样的东西,但没想到试过之后,竟让他如此难以释怀,忍不住想再喝几口。
万宁有些讶异又有点生气的看着阿白,眼中充满了『你这醉鬼』的指控。
「不行,你一点儿都不能喝。」万宁坚决不同意。
「一点点就好,不会怎么样的。」
「等怎么样就来不及了!」
「阿、阿宁啊,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万大爹手里拿着酒壶,疑惑地看着他们。「顶多就是喝醉嘛,反正阿白今晚住我们家,而且你不喝酒,真有什么,你照顾他就好啦!」
「哎哟爹,不是这个问题啦」万宁无法直接跟父亲说出他心中的忧虑,原本口才就不好的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阿白见状,也不忍再欺负他。对他来说,酒也不是非喝到不可的东西。
「好吧,如果你真的很不想让我喝,那我就不喝了。」
万宁喜出望外,但是看到阿白失望的样子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所以他凑到阿白的耳边,小声地对他说:
「你真的很喜欢的话,改天我买到山上,就我们两个的时候再喝,好不好?」
阿白听到万宁许下承诺,便点了点头,开心笑了。
「爹,那我们今晚就不陪您喝了。」万宁愉悦地宣布他们的结论。
「呷?喔,嗯。」万大爹看着儿子和阿白的相情形,有一种『如果改天阿宁娶了媳妇儿,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的感触。
「那,既然不陪我喝酒了,你们俩就早点睡吧!」
「好,爹晚安。」
「万大叔晚安,你也早点睡,少喝几口。」
万大爹见儿子拉着白发的美丽男子快步离去,尤其男子还穿着万宁的单衣,心中不由得感触万分。
「唉,可惜啊!如果阿白是女人的话,不就是合情合意的一对了吗?说不定还可以马上抱孙子呢!」
回到房里,万宁突然觉得睡意袭了上来。
他原本生活就很规律,标准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这几天为了阿白的事情,常常搞得睡眠不足或是没有睡好,所以难得这么悠闲的夜晚,便让他更觉得想睡。
背后传来淅淅沙沙的声音,万宁回头,吓了一大跳。
「阿阿阿白!你脱衣服干嘛?」
虽然屋内没有点烛火,但是阿白□□的身躯在月光的照射下,就像个发光体一样耀眼夺人,想不看到都不行,万宁不小心瞥到,马上用力闭起眼睛睛,还用手住。
「当然是睡觉啊!我们不像你们人类这么奇怪,睡觉还要穿着衣服。」阿白丝毫不在意地展示着自己细白诱人的身体,从着眼睛的万宁眼前走过,爬上万宁的床,超级自然地掀开了被子。「咦,你还不睡吗?」
万宁心中一惊,脑中浮现白皙粉嫩、精致无比的身体。
「我我我、我还不困!」旁边真躺着人型阿白的话,再大的瞌睡虫也会吓跑。
「这样啊那我可以变回蛇吗?」
「当然不可以!」万宁依旧着眼睛地低声轻喊。「为什么要变成蛇?要是被爹娘看到怎么办?」
「唔,可是」阿白停顿了一下,然后将音量放得更轻、语气放得更温柔。「我是冷血动物,不会自行产生热量,如果不蜷成一堆团睡的话,会冷」
阿白不但越讲越小声,而且还越讲越可怜,让万宁觉得自己好像是没有良心的主人冬天不准仆人睡床上一样恶劣。
接着阿白又在万宁挣扎不已的时候给予重击。
「啊,如果真的让你很为难的话,我就这样自己一个人睡好了。虽然会有点冷,不过没关系的,我闭着眼睛就可以当作是休息的。」
这不就是『会冷到睡不着』的意思吗!
于是,万宁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放下双手,用摸的来到床边。
「我、我陪你睡就是了!」脱鞋,上床,盖被,直直地躺平。
「阿宁,你对我真的好好。」阿白用充满感激的语气这么说着,虽然和他脸上的表情一点儿都搭不起来。
「还、还好啦你对我也很好啊!我、我们是朋友嘛」
「那,如果我睡到半夜,发挥本能缠住你的话,你可以把我踢下床没关系。」阿白用认真的语气说着,虽然他的表情依旧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会啦,又不是没被你缠过,呵呵」这是苦笑。「啊你不是会冷吗?还不快躺下,真的得风寒就不好了。」
「嗯。」
阿白看着万宁傻里傻气的样子,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帮忙别人,不禁感到又好笑又心疼。他心想,万宁大概就是人类口中常说『被人卖了还帮忙算钱』的那种傻瓜吧!
阿白窝进被子里,挨近万宁身边,明显地感觉到他全身硬得像木头似的──虽然平常就已经够像的了。
「万宁,你是不是很紧张啊?」
「不不不不不会啊!」
明明就会。
阿白将头枕在他的肩上,再将他的右手抓过来揽在怀里。
原本紧张得快抽筋的万宁被这一枕一揽,却突然注意到阿白身上的低温。在这个有些凉意的夏末初秋之夜,那样的温度格外令人不忍。
「你真的是冷的G」
「我是蛇嘛」
万宁转头面向窗户的位置,慢慢地睁开眼睛。他掀被下床,把屋内的左右两扇窗户都关起来,屋内顿时暗了许多,也比较不冷。
“我真是呆瓜,早该这么做的。”万宁暗笑自己竟然没想到这么一举两得的事。
他再度爬回床内,果然就比较看不清那个让他心脏怦怦怦怦直跳的物体。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他躺回刚刚的位置,并主动地挽着阿白冰凉的手。
「嗯,好很多。可是窗户关起来,你不热吗?」
「不会啊!你凉凉的,刚刚好。」
阿白呆愣一下,不禁失笑。他可从来没被人说过『凉凉的很好』这种话。
「笑什么?快睡吧!」拿掉那一层紧张感之后,他就又变得想睡起来。
「嗯。」阿白看他真的累了,也就不再捉弄他。
身边的阿白终于安分下来,于是万宁很快地就睡着了。
阿白现在其实并不需要睡眠,他真正的睡眠时节还没来临。
万宁沉稳有力的呼吸从他耳边传来,温热的气轻轻地呼在他的前额。
他将双手从万宁怀里抽出来,改而环住他的颈,一条腿也跨上万宁的身体,埋进对他而言已经算是高温的双腿间。
他让自己全身上下紧贴着万宁,感受那微热的温度传到身上所带给他的颤栗。
然后满足地轻叹了一口气。
即使修练千年得以幻化人型,他依旧是变温动物,依旧眷恋温暖的地方。
然而,这却是他第一如此地眷恋着某个人。
(指)看到没,我有让阿白『满足』了喔!@O@//// (被打)—-
(十)
早上,万大爹和万大娘相偕来叫儿子和阿白起床的时候,被眼前的光景小小吓了一跳,然后两个人便一直站在床前看着。
万大娘拉拉万大爹的袖子,小小声地说。
「G,他爹啊,阿白为什么没穿衣服啊?」
「唉哟,很多男人习惯不穿衣服睡嘛!」
「那,为什么阿宁也没穿衣服啊?」
「唉哟,阿宁有时候也会不穿衣服睡的嘛!」
「那,为什么他们两个抱在一起睡啊?」
「傻瓜,当然是因为一开始脱衣服睡,可是睡到一半冷了又懒得起来穿衣服,所以就抱着睡比较不冷嘛!」
万大娘看了看万大爹。
「老头子,是你没有神经还是我想太多?」
「老婆子啊,总之他们两个感情好,我们就不要想太多啦!走啦走啦!」推推推。
「走、走去哪?」
「天色还没全亮,我们俩去市场逛一逛再回来做饭吧!」
「可是他们、他们」
「好啦好啦走走走,小心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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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些暗些亮,几只早起的鸟儿已经填饱肚子,开心地吱喳乱叫。
万宁睡着睡着,突然觉得有些不能呼吸,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地缠着他一样。
他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片白雾。
“阿白又来了”
万宁心里这么想着,但是低头一看,缠在自己身上的却是条大黑条。
「呃啊!」万宁吓得退后两步。
大黑蛇从他的腰部缠到他的脖子,把他勒得紧紧的,一双金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看。然后张开大嘴,嘴内赫然惊见两根尖锐无比的毒牙,和其后一排细碎骇人的小尖牙。发出嘶嘶的恐吓声,突然快速而凶猛地往他的脖子咬下!
「哇──」
万宁尖叫一声,醒了过来。
“是梦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咦?”
拍是拍到了,但好像不是自己的。
万宁低头一看,对上了睁得大大的绿眼。
「哇!」万宁吓得撑起上半身,但是趴在他胸口上的阿白不为所动。「你你你、你怎么爬到我身上来?」
「因为我会冷啊!」阿白说着,并以行动证明:他收紧了环抱着万宁的双手,脸颊在他□□的胸前蹭了蹭。
「哇啊!我、我的衣服呢?」万宁感觉到阿白的脸直接蹭在自己肉上,吓得拚命挣扎,推着阿白□□粉嫩的双肩。「你、你靠太近了,我要穿、穿衣服」
「唉哟!」万宁一推,阿白就发出了轻声痛呼。「别推,我身体不舒服。」
「咦?」阿白这么说,万宁当然是马上停了下来,不敢再碰他。「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你哪里不舒服?」
「肚子,我肚子痛。」既然万宁不再乱动,阿白当然乐得继续舒舒服服地抱着。
「喔,有!我家有治肚子痛的药,我去拿给你吃!」
「我不能吃人类的药。」阿白按住他的手说。
「对喔,你是蛇」万宁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担心之余,万宁还有些紧张,毕竟现在两个人是脱光光抱在一起的,虽然性别相同,不过还是有些尴尬,而且自己的那里,好像已经出现每天早晨会有的情况,这样对阿白很失礼,而且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而感到不舒服,所以急着想脱离现状。
「那,现在怎么办?有什么草药是你能吃的?我去摘给你。」万宁问。
「没关系,我趴一下就好。」阿白病厌厌地回答。
万宁脸红了一红,因为阿白现在是趴着没错,但是是趴在他身上啊!连腿都压在他腿上,而且一不小心就滑入他腿间,超危险的啦!
「你、你光是趴怎么会好?我还是去帮你找药吧!」
「真的不用,只要能接触到热源,我就会觉得好多了阿宁,你是不是觉得很麻烦?」阿白再度抬头,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
「这这这、也不是」万宁不知道该如何说明。
「唉,好吧,」阿白软弱无力地从万宁身上撑起。「那我还是不要麻烦你好了。」
「不不不不是的!」万宁赶忙将阿白抱住。「我我我没有嫌麻烦,真的、真的!给你趴、给你趴!爱趴多久趴多久!」
阿白被有力的双臂压回温暖的胸前,自觉有些坏心地偷偷窃笑。
事情已经有个美好的开始,那后面的就不成问题了。
万宁有些后悔刚刚动作太快,现在阿白跟他的距离比刚才更近了,碰触到的地方也更多,让他有种莫名的焦躁,尤其他下面那地方的状况又还没解决。他努力地注视着天板,尽量说服自己忽略身上那个又软又白的生物。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阿白开始有些小动作。
他将整张脸埋到他胸前,用鼻子和嘴唇蹭了蹭。
万宁心脏怦怦跳,额头冒出一点汗,不为所动。
他扭了扭上半身,摩娑着万宁的上腹、腰部和滚烫硬挺的那个地方。
万宁倒抽几口气,颈肩冒出一点汗,不为所动。
阿白把脚卡进他两腿内,紧靠着腿间上下乱蹭。
万宁呼吸急促,胸前冒出一片薄汗,却仍不为所动个屁!
「阿白!」他生气地低吼一声。
原本抱住阿白的双手上下分开,从他的背上和腰上用力往自己身上压,勒得比刚才更紧,接着将阿白不安分的两只脚夹到自己两腿间,使劲地夹紧压住。
「肚子痛的人不要像虫一样动来动去的!」
阿白呆愣了一下,对这突然的状况反应不过来。他想移动身体,却被万宁从上到下压制得死死的,没有留下任何空间。抬头看万宁,他竟然轻吐一口气,露出安心的神情,更是让阿白因而有些气恼。
这实在是跟他所预想的差太多了!他虽然没有诱惑过人类,不过以往听其它妖精们说,人类都是很容易接受诱惑的,可是他遇到的这只根本就不像大家说的那样啊!
他想移动双手打他,双手被压在万宁身下动弹不得;他想移动双脚踢他,双脚被万宁两腿夹住动弹不得;他想扭动腰身诱惑他,腰身被万宁的铁臂紧紧捆住,同样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
「咦?可是你不是肚子痛?」万宁疑惑地问。
「你这个笨蛋!」
阿白一气之下,脸上身上都开始长出鳞片,手和脚也快速地和身体融在一起。
万宁还来不及反应,身上紧箍着的男子下一秒钟就化成了蛇,而且像梦里的大黑蛇一样,对他发出生气的嘶嘶声。
变成蛇之后,身型变得窄细,阿白终于重获自由。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张开大大的嘴巴,往万宁脖子上用力咬下。他大幅度地扭动着身体,像小狗一样用力甩着头,并使出嘴部最大的力气狠狠地咀嚼着,边咬边骂。
吧哒咕、嘶──吧哒咕、嘶──
没有牙齿,又不习惯使用嘴部肌肉,所以根本咬不痛。
而刚刚才被骂作笨蛋的万宁很善良地点出了这个事实。
「G阿白,你没有牙喔!这样咬是不会痛的。」
大白蛇一顿,果然松开嘴巴,离开了万宁的脖子。
本以为大白蛇已经消了气,但定睛一看,万宁彷佛看到了根本不存在的毛在背上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
「呃阿白?」
大白蛇立着上半身,也不吐舌头了,就只是瞪着他,缓缓酝酿出不太好的气氛。
下一秒,万宁只见大蛇白白的头快速地晃到眼前,接着额头就传来一阵钝痛。
「唉哟!」
──大白蛇狠狠地用自己的头去撞万宁的头。
趁万宁捂着额头喊痛的时候,大白蛇生气地钻进床底下盘成一团,还面朝内,任万宁怎么喊怎么戳怎么拉都不出来。
(十一)
万宁生平第一正面地对父母亲说了谎。
「咦,阿白公子呢?」老人家还是不太习惯,总觉得还是加公子两个字才安心。
万宁僵直地站在床前,脸上有些惶恐紧张。
「阿阿阿阿白刚刚回、回去了。」绝对没有在床底下喔!
「回去了?你这孩子,怎么没有跟着他回去呢?」万大娘习惯性地冲上前去想查看阿白是不是真的走了,或是有没有什么东西忘了带走。
万宁紧张地连忙张开双手阻挡万大娘靠近。
万大娘被儿子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阿宁,你做什么呀?」
「我我我肚子饿了!」
万大娘盯着儿子惊惶异常的脸色,但是又看不出他为了什么而紧张?
床上的被子是打开的,不可能藏人,再说万宁也没人可以藏,到底是在紧张什么呢?总不可能是把人给杀了煮来吃吧?
万宁被自个儿娘亲盯得心虚,缓缓地将两手收了回来。
「好了,他娘呀,阿宁就说肚子饿了,让他去外边吃饭吧!」万大爹和气地拉了拉妻子的手。「看天色,阿宁也差不多该上山啦,快让他吃饭吧!」
「阿宁啊!下午再邀阿白公子来家里,知道吗?」虽然她也觉得自家儿子只有被欺负、没有欺负人的份儿,但还是确认一下好了。
『已经在家里了啊』万宁心里嘀咕着,对万大娘点了点头。
两老一出房门,万宁连忙将门落了栓,然后跑回床边趴下身体往床底下看。
黑暗中的角落,有一隐隐发亮。再看一会儿,等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就能看到白皙修长的身躯,柔顺地蜷在角落,像是未经开发的原石般,发出微弱内敛、却难以忽视的暗芒。
──不过头还是朝着里面的。
万宁知道大白蛇还在生气,却仍是想不通原因。
「阿白,你别气了,我娘说生气伤身的。」
大白蛇甩了一下尾巴,不回头。
「你别生我气,我去拿水果给你吃,好不好?」
大白蛇依然甩了一下尾巴,还是不回头。
万宁有些难过阿白不理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摸摸鼻子暂时离开,去厨房找些甜美的、新鲜的蔬果回来,希望阿白能原谅他。
吃完了早餐,带了一些蔬果进房,漂亮地盛在盘子上推进床底下,万宁对着只看得到身体、屁股和后脑勺的阿白交代几句『小心不要被爹娘看到了』之类的话,就依依不舍地出门砍柴了。
万宁一边砍柴还一边回忆反省,自己早上到底是做了什么让阿白生气的事呢?
早上醒来阿白说他肚子痛,他原本也有说要找药给他的,可是阿白说靠着热热的地方就会比较好,他也给阿白靠了啊!后来因为阿白乱动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所以他就把阿白紧紧抱住啊!
「我知道了!」万宁突然大喊一声,附近的鸟儿吓得跳远了几步。「一定是因为阿白不喜欢被抱得太紧,不然就是我太用力,弄痛他了,他才会叫我放开」
恍然大悟,万宁开心得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回家后我就去跟阿白道歉,跟他说以后我会抱轻一点,他一定就不生气了!』
万宁这么想着,加快了砍柴的速度,殊不知远方的大白蛇突然莫名地想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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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万宁到市集卖完木柴后,特地买了阿白最喜欢喝的水果酒,一回家就冲回房间趴到床边往床底下瞧。
因为天色有些暗、万宁也还没点灯的关系,一时看不清楚大白蛇的方向。
万宁迫不及待地想跟阿白道歉,并且期待得到他的原谅。
「阿白,我知道我哪里错了,我下不会抱你抱太紧的,你如果不舒服,马上跟我说我就会放松一点的!阿白,你愿意原谅我了吗?」
床底下没有回应。
万宁把酒放在旁边地上,然后在地上躺平,侧身滚了进去。
扣咚!万宁撞到了早上出门前放的盘子,盘子里面已经空了。
将盘子往旁边移开,再继续滚、继续滚、继续滚咚!到底了。
「咦?!」阿白呢?
万宁惊讶地滚过来又滚过去,就是没有碰触到任何冰凉柔软的物体。
他滚出床底下,已经弄得全身脏兮兮,但是他没有心思整理,只忙着在房间四寻找大白蛇的身影。
房里找不到,万宁又到家里各个地方,屋前屋后都找了一遍,仍是没有找着。
『阿白回庙里去了吗?』
万宁搔了搔头,心想大白蛇的确不可能在床底下藏一整天等他回来。
『回去了也好,床底下又黑又窄,会弄脏阿白』
外头,万大娘叫喊着问他为什么没把阿白带回来?万宁离开房间,诚实地对母亲说他今天没遇到阿白。
不过不只是今天,接下来几天,万宁即使是去庙里睡了好几夜,仍是没有发现大白蛇的身影。母亲问他阿白是不是回家乡去了?他也只能茫然地回答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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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饶命啊~~」
一美轮美奂的宫殿中,数名俊美艳丽的男子女子纷纷逃到屋子中最高。
宫殿门口站着一名身穿白衣,有着白色长发和翠绿眼眸的丽人,如粉雕玉琢般的容颜和在场男女相较之下,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蛇大人,请饶了我们,我们只是小小狐妖,吃再多也得不到什么功力的!」
为首的华服男子害怕地为族人和朋友们求情。
面容秀丽柔媚、身型纤细诱人的白衣白发男子平静温和得不像是来大开杀戒、大快朵颐的。他轻轻一笑,在身边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狐妖一族,我不是来加害你们的,只是有一件事情不懂,想来请教你们。」
「请、请教我们?」狐妖族长依旧心惊胆跳。一只有千余年修行的大蛇妖来到仅数百年修行的狐妖聚集之地说有事请教,这不是摆明了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你们如果不信,可以过来闻闻我身上有没有肉味。」白色丽人一派温和微笑,但狐族仍没有任何一只狐妖敢冒这个险。「再说,如果我要吃你们,刚刚的时间已经够我吃好几只了,为什么还要时间诱拐你们靠近?」
狐族面面相觑,低声讨论起来。
「族长,他说的有道理。」
「对啊,蛇的速度比我们快多了,他用不着这样耍我们。」
「而且蛇类好像没有玩弄猎物的习惯」
众狐妖讨论完后,决定派出最勇敢的族长上前一试,完全不顾他『怎么族长不是决定派谁去而是直接被派去的职位吗』的抗议声。
狐族族长被推到蛇妖面前,美丽的白色蛇妖对他笑了一笑,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狐族族长小心翼翼第一小步一小步靠近,原本还有些惊恐的,但是越是靠近蛇妖,就越是闻得到一股淡淡的果清香。
每种动物都有属于自己的味道,尤其是肉食性动物,身上一定会弥漫着难闻的腐肉味,即使用术法盖去,也只骗得过嗅觉不灵敏的人类而已。但是这只蛇妖不但没有腐肉味,甚至还散发出纯净无比的味道,这是以最正道的方式修行、不食肉、不害人,而且食果泉水超过一千年的妖物才会有的味道。
狐族族长活了几百年,还是第一遇到这么『干净』的妖物,忍不住靠近多闻了几口那舒服的味道,最后甚至窝在蛇妖身边,尽情地吸取那梦寐以求的高贵妖气。
其它的狐妖见了,也好奇地趋近,并且同样在闻到那纯净的妖气时,像是受到蛊惑一般,纷纷聚集到蛇妖身边去。
他们狐妖大部分是靠与人类□□,吸取人类精气修行的,虽然用这种方式,只要短短几百年就可以幻化成人型,却是非正道的,所以容易在修行过程邪化,最后终被天兵天将剿灭。即使是像他们这样没有邪化的,也会产生一股难闻的皮毛臭味,让他们越来越难接近人类,也越来越难修行,却又已经无法用正道修行,只能在几百年的道行上不上不下地困着。
强的妖物可以靠吸取人类的精气增加些许道行,弱的妖物同样也可以靠吸取强大妖物的妖气来修行,好是不伤人又很方便,缺点则是修行速度缓慢,而且容易受到吸取对象的影响。因此像大白蛇这样循正道方式修行的妖物,是他们崇敬、景仰及依附的对象,可惜的是大部分的弱妖就算活了几千年也遇不到这样的对象,因为愿意用这样无害却缓慢、且要忍受口腹之欲的方式修行的妖物,实在是太少了。
「啊大蛇大人,您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吧!我们会尽全力帮助您的!」
终于吸够一天的份之后,狐妖族长这才想起白蛇妖来此的目的。
十数只狐妖围在他身边吸取他散发出的妖气,白蛇妖却没有显得不耐烦,依然静静地微笑着,等待狐妖们满足,这让所有的狐妖们大为感动,纷纷点头附议族长说的话。
「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蛇妖大人客气地说。「只是想讨教一下你们的拿手活儿。」
「我们哪有什么拿手活儿呢?大蛇大人,您需要我们怎么做,就请尽管说吧!」
白蛇妖收起笑容,露出有些疑惑不解的神情。
「我想请你们教我,怎么诱惑一个不受我诱惑的人类?」
诱惑人类?纯净无比的大蛇大人竟然想要诱惑人类,为什么呢?大蛇大人已经有一千多年的道行,根本不需要靠人类精气帮助修行啊!而且对现在的大蛇大人来说,人类的精气相较他已经拥有的妖气,简直薄弱得可有可无。
狐族族长百思不解地问:「大蛇大人,您为什么要诱惑那个人类呢?」
「为什么啊」
大白蛇更加不解地偏着头,思考自己为什么不远千里(虽然他用妖术只要一两天时间就能到达)的地方来向狐妖请教诱惑人类的方法。
众狐妖们抬起头,期待这位圣洁的大蛇大人慎重思考过后的答案,那想必是他们无法体会的想法境界。
「我想,应该是因为」
「因为?」
「因为,我想跟他交尾吧」
(十二)
狐妖族长挖了挖自己的耳朵。
「交尾?」
「嗯。」
再挖干净一点。
「交尾?」
「嗯,交尾。」
「为为为为什么啊~~」狐妖族长抱着头大叫。「大蛇大人您根本不需要跟人类交尾的啊!而且您的精气和妖气都这么淳厚,交尾的话会渡给人类的啊!」
「没关系,也不会渡很多过去。」阿白一点儿也不在意地说。
「再说了,万一她怀孕生下人类和妖物的混血儿的话,会惊动天兵天将的,到时候大蛇大人您会」
「不用担心,他不会怀孕的。」
「这种事情很难说的,雌性人生下异种后代的例子可多得是」
「他是公的。」
「就算是公的也有可能生下咦,您刚刚说?」
「公的。」阿白心想这族长听力不太好,于是又放慢速度重复一。「他是公~的~~」
「公的?!」狐妖族长语结,张大了嘴巴。
「怎么,你们狐妖不是也不分男女跟人类□□的吗?」
「是没错」族长脑中浮现上和一名强壮的雄性人类□□得天翻地覆的情景,不自觉地红了红脸。「但是我们是为了吸取人类的精气啊」
「所以我不吸取他的精气就不能跟他交尾吗?」
「唔,也不是这么说」
「所以我还是可以跟他交尾?」不知道是不是种族不同的关系,阿白觉得他和这位狐妖族长有些难沟通。「那请教我怎么诱惑他吧!」
既然大蛇大人这么坚定,狐妖族长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大蛇大人说要学诱惑人类,难道他是被压制的一方吗?若说要以原型和人类交配是不可能的,以人型看来嘛大蛇大人怎么看都是被压在底下的份儿。
算啦!只要大蛇大人愿意就好。
「那么,请您先说说看,之前是怎么诱惑那个人类的?」
于是阿白把过去那段『在他面前脱光衣服、不小心喝醉被他背着满山跑、折衣服时不小心碰到手、一起洗鸳鸯浴、穿他的衣服睡他的床,以及两个人脱光光他还在万宁身上蹭来蹭去』的辉煌战(败)史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在场的众狐妖们莫不是听得口水直流,无论是清艳动人的大蛇大人,还是憨厚老实又健壮的柴夫,都让他们垂涎三尺。
阿白一口气说完,看到狐妖们个个双眼发亮地看着他,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族长连忙擦了擦口水。「这么说来真是奇怪,大蛇大人您都这么卖力了,他竟然对您不为所动。」
「这人类真是好定性,」一名红褐色卷发的女子跳出来说。「照理说呀,雄性人类应该是很容易引诱的,因为他们一年四季都是发情期,只要看得顺眼啊,就可以跟对方交配了。」
「是啊!」一名看似十几岁的少年也说道。「别说什么摩蹭了,有时候只要在他们面前脱光衣服,他们就会发情了,连求偶仪式都不用。」
「雄性人类发情真的很快,而且一发情,在哪儿都能交配!」
「没错没错,而且遇到好的,交配时间可以很长,数也可以很多」
众狐妖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自己香艳刺激的精采过去。
「那么,」阿白打断狐妖们的炫耀。「对于我说的那名人类,各位有没有什么方法,能确保他一定会接受我的引诱呢?」
「如果说想确保嘛大蛇大人,您想要采取温和的方法还是不温和的方法?」
「都说来听听。」
「好的,所谓温和的方法就是,」狐妖族长一弹指,砰地一声,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磁瓶。「这是我们狐妖特制的媚香,内服外用皆可,保证您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轻松地手到擒来!」
阿白接过白色磁瓶打开,里面是满满的透明液体,但是却有一股难以忽略的狐狸味。「那不温和的方式呢?」
「不温和的方式就是,用妖术把他绑起来然后强行让他喝下我们狐妖特制的媚香,保证您只费一点吹灰之力,就可以轻松地手到擒来。」族长说完,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阿白心想,你们狐妖的招数就只有媚药这一项了吗?但他可不想交尾的时候,万宁身上弥漫着别种动物的味道。「有没有不用媚药的方法?」
「这个嘛」族长陷入沉思,其它狐妖也努力地帮忙想着。
过了一会儿,一名有着曼妙身材,脸孔却像幼儿的女子提出建议。
「不然用霸王硬上弓吧!」
「喔,这是个好方法!」马上有人附议。
「以大蛇大人的力量,应该是做得到的。」
「而且那个人类一定无力反抗。」
「说不定是不想反抗呢!」
「大蛇大人一定做得到的!」
「预祝大蛇大人成功!」
一提到这种事,狐妖们总是停不下嘴巴,气氛从原本的附议赞同,到最后甚至直接祝贺起来了。
狐妖族长见阿白仍是笑咪咪的,心想他应该不会再嫌弃了吧?
「大蛇大人,这个方法您觉得如何?」族长试探地问。
「嗯,看你们这么有把握,我就用它试试看。」阿白笑答。
众狐妖欢呼一声,簇拥着阿白,准备欢送他离开。
「谢谢你们的帮忙。」得到了不错的建议,阿白对狐妖们道谢。
「大蛇大人不用客气,您也分了很多妖气给我们,是我们该感谢您。」
族长说着,众狐妖纷纷点头。
「不过大蛇大人,在您离去前,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您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和那个雄性人类交尾呢?」
「为什么啊」阿白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为什么的,那个人类单纯又老实,他不但不怕我,还对我很好。我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就这样?」狐妖族长有些担心地问。「大蛇大人,您爱上那个人类了吗?」
自古以来,人类和妖物相恋,下场比较惨通常会都是妖物。虽然大蛇大人的对象是公的,可以不用担心后代的问题,不过万一有一天,这个人类变心了,吃亏的一定大蛇大人!而且人类很聪明,妖物们无论有几千年的道行,到最后总是会败在人类的手上。人类也很恐怖,前辈们都说啊,与其落在人类手上,不如自我了断还比较痛快、也比较有尊严。
「爱?」阿白轻轻一笑。「我们是动物,又不是人类,怎么会有那种感情呢?」
「呃」狐妖族长有些困惑。「所以大蛇大人您并不爱那个人类,想跟他交尾就只是因为觉得他很好,想跟他在一起?」
「嗯,我们动物找交配对象,不都是找『想跟他在一起』的吗?不过我的对象是雄性人类这一点,我自己也很惊讶就是了。」
「所以是因为本能,不是因为爱情?」族长再确认。
「应该是这样没错。」
「嗯,那就好。」
大蛇大人已经将近两千岁了,要是真的在这个时候爱上人类,那么这一的『天劫』能不能渡过就很难说了,毕竟人类和其它动物相较起来,忠诚度实在低太多了。
众狐妖们将阿白送到宫殿外,依依不舍地跟他道别。
「大蛇大人,我们狐妖一族随时欢迎您的到来。」狐妖族长握着阿白冰凉的手诚恳地说。
「谢谢你们的帮忙。」阿白对着众狐妖点一点头表示感谢。「在我离去之前,我也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们。」
「大蛇大人请说,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族长拍拍胸脯保证,其它狐妖也摩拳擦掌准备回答阿白的问题。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想问,你们方才说的那把弓,在哪里可以取得?人类市集有贩售吗?」
(十三)
话说当阿白远在狐妖宫殿学习怎么制作那把弓的时候,这边的万宁已经在短短几天瘦了五公斤。
这几天他砍完柴就到去找阿白,也问了村里人有没有见到阿白,甚至到县老爷那里去报案。县老爷也派了一些人去山里找,也到附近的村庄问,可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大家都说没看过大腿粗的白蛇、跟人一样高的老虎和清艳灵秀的美人儿。
有人失踪虽然不是大事,不过在找到人之前都是件事,要是上头派人来巡察,这样的案子最容易成为把柄,于是县太爷派衙役去离这里最近的大城请求帮忙寻人,但是那里的人不但不想帮忙,还取笑了一番。
『什么嘎啦哩札山,怎么会有这么怪的地名呢?那人不会是唬你们的吧?』
『那是你们没见识,那位白公子一看就知道从遥远的异地来的,不是我们这边的人。还有那只老虎和那只蛇啊,我们这边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衙役虽然只看过阿虎没看过传说中的大白蛇,仍是可以说得绘声绘影。
『怎么没那么大的?驻守南边的那位将军知道吧?前一阵子听说就是被狐狸精给迷了,都给上床吸了好几的精气,才被一个路过的道士看出是只狐狸。听说那只狐狸的原形啊,比我们衙门里看门的狗还大!你说怎么没那么大的呢?』这位衙役其实也没真正看过那只狐狸。
『呸呸呸,我们那位白公子才不可能跟什么妖怪扯上边儿,他养的那只老虎大归大,可是只吃素的,而且乖得很,一点都不像会伤人的样子!』他当然把县老爷被塞到老虎嘴里的那一段省略了。
『那你说那只蛇呢?腿一般粗的蛇G!我们看过最大的蛇也不过碗口大,你们那只说不是妖怪来着,谁信?』
『就说你没见识了,你们这儿人来人去的,见到蛇一只就打死一只,当然养不出那么大的蛇哎呀不跟你说了,不帮忙就算了。』
『帮啊帮啊!介绍那位替将军抓狐狸精的道士给你怎么样?』
『留着你自己用!』这位衙役之前跟着万宁和众人上山的时候,也发到一片价值不斐的透明片状宝石,变卖之后恰好可以给老婆补补身子,也可以给孩子们比较营养的吃食,所以他是很感激白公子的,这会儿当然不容许有人说他是妖怪一类。
衙役回到村庄禀告了县太爷,却只见师爷在县太爷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县太爷乐得嘿嘿大笑,他还来不及听清楚什么,就被打发下去了。
但是根据他在府衙当差这么多年,十之八九十十一不会是什么爱民如子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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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宁坐在床上,看着木盒里的晶莹鳞片,小心翼翼地摸着。
「阿白」
每跟阿白见面的时候,蛇型的阿白总是会掉下几片鳞片,然后万宁就会把这些鳞片捡起来,小心地收在枕头旁的盒子里。
好几天前,万宁找不到阿白的时候,在床底下发现了比以往还多的鳞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床底下太挤,移动时摩擦到床板的关系。
『阿白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万宁反复看过之后,确定鳞片上是没有血迹的,但是有些伤口即使没有流血也会很痛的,所以他还是很担心。
『阿白又不吃草药,要是找不到热热的东西给他靠着怎么办?他会不会去找别人还是别的动物?可是大家都很怕他』
想到其它动物,他就想到阿虎。这几天也没有再看到过大老虎,万宁心想,阿虎那么听阿白的话,如果阿白离开的话,阿虎一定也会跟着走的。
『有阿虎的话,应该就没关系了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万宁还是静不下心,无法停止对阿白的担心和思念。
『再去山里看看好了!』
虽然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五上山,这几天来也已经上上下下数十,但万宁还是无法自制地想要再上山去看看,期望这一上山就会见到阿白。
才刚背起『可能会过夜』用的行囊,万大娘就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
「阿、阿宁,县太爷他、他说阿白」万大娘拼命指着门外,急得都结巴了。
「县太爷找到阿白了吗?」万宁只听到一些关键词,就开心地丢下行囊跑出房间,完全不顾母亲在后面追喊。
一踏进大厅,两名衙役就冲上来抓住他的双手。
「咦?」万宁完全来不及反应,隐约觉得这个情景好像很熟悉。
「大胆万宁!」师爷尖声一喊。「白公子对本县贡献良多,并对你多加照顾,没想到你竟然恩将仇报,杀害白公子及其宠物,并且毁尸灭迹,罪加一等!」
「什么?我我我我没有啊!大人冤枉,我没有啊!」万宁着急地大喊。
「大人冤枉,我们阿宁没有杀害白公子啊!」万大爹和万大娘齐声喊冤。
「根据可靠线报,」其实就是万宁和他爹娘告诉他们的话。「白公子失踪前一晚就是在这里过的夜,但是隔天,就再也没有人看到他了,所以万宁是最后一个看到白公子的人,嫌疑也最大。」
「大人冤枉啊~~」
充当背景的乡民们交头接耳。
「现在又是玩哪出?」
「不就是栽赃嫁祸强取财产吗?」
「上是被白公子整治了所以没抢成功,现在确定找不到白公子,当然就要重新来过了。」
「阿宁也真是可怜龋∠乩弦到底是想要他的什么东西啊?」
答案揭晓,师爷从万宁房间捧出了一个不起眼的木盒。
「万宁目前列为头号嫌疑犯,所有相关物品均列为证据,全数带回府衙充公!」
「是!」师爷和所有的衙役齐喝一声,然后一起捧着那个木盒离开了现场,没人去寻找其它相关的证据。
「去他妈的!这也太明显了吧!」
「就是说嘛!哪来的所有相关物品?根本就只是想抢那个东西嘛!」
「他之前不是已经吞了周家小姐那三片宝石了,还嫌不够啊?」
「哼,猪吃东西哪有嫌多的呢!」
「大胆!谁敢辱骂县太爷,一律视为共犯带回审理!」
师爷这么一说,乡民们即使愤愤不平,也不敢再多作表示。
「哼,算你们识相。来啊,把人带走!」
师爷把木盒交到从头到尾都悠闲看戏的县太爷手上,然后将万宁押走了,后面跟着哭天喊地的万大爹万大娘、闻风而至的亲友们及众乡民。
一切情景和上是那么地雷同,但万宁觉得,已经离开本地、下落不明的阿白,这是不可能再出现救他的了。
几个时辰后,太阳早已升起,正是人们吃完早餐、准备出门干活儿的时候。
一名白发白衣、面容绞好诱人的美丽男子出现在空荡荡的万家小屋里,翠绿色的眼眸对屋内一人也没有的情况感到疑惑。
「奇怪,人呢?」
(十四)
「白公子回来啦~~白公子回来啦~~」
从万宁家里到府衙的路上,乡民们站在街道两旁,看着飘逸潇洒如仙人般的白公子被人搀扶着走向府衙──原本白公子是自己一个人走的,但是在路上遇到头两个乡民时,乡民怕他眼睛不方便会有危险,便热情地主动说要搀扶他走。
万宁是昨天下阳刚下山时被抓的,现在已经是隔一天的上午了,不知道县太爷有没有对万宁做什么置?阿白有些担心,虽然只要人没死,他都可以用自己的精气救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担心。
本来在万家找不到人时,他是想用遁地术找人的,但是才刚走出万家,正想找个土质较松软的地方开始遁的时候,路边突然冒出两个乡民,看到他像是看到亲娘一样地,一人一边就将他挟带走了。
「白公子啊,阿宁又被县太爷诬赖啦!」
「他想要阿宁的宝石,这几天刚好大家都找不到您,您最后出现的地方又在阿宁家,所以县老爷就应说他杀害了您,把他给抓走啦!」
两位乡民非常尽责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顺便附赠了县老爷上任至今的种种恶行恶状。等他们两位说完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市集附近了,原本聚集在市集的乡民们一拥而上,跟着他一起往府衙去了。
这阵仗活脱脱像是要去砸场子一般。
县太爷当然马上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气冲冲地问师爷。
「你不是说那姓白的确定是失踪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大人,我真的派了全府衙的衙役到附近的各大城小村都问过了,的确是没人看到过那姓白的啊!」
「外边没人看到就是人还没离开咱县,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大人,我们这几天有多少人在县里找那姓白的,您也不是不知道的,真的就找不到呀!」
「你这蠢材,本官只不过想要这些宝石而已,这点小事你也办不好,真是」
县太爷还没骂完,外面突然传来了击鼓的声音。
「县老爷,草民阿白回来了,请县老爷放了万宁,并归还所有相关物品。」
一听到好不容易到手的宝石又得离手了,县老爷心疼得不得了。
「师爷,你去外面应付应付,就说我在睡觉!」
「睡、睡觉?哪有人在巳时睡觉的呀?」
「我不管了,总之你想办法把那姓白的理掉!」
县太爷说完,抱起从阿宁那儿抢来的木盒,躲回房间里去了。
师爷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又不能真的把万宁放走,不知如何是好。
「我看还是先把那姓白的请进来,别让他和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乡民瞎混。」
于是师爷先客客气气地把阿白单独请了进来,再奉上好茶。
「呃那个白公子这几天是到哪儿去了呢?」师爷面带笑容地问着。
「我到哪里去跟县老爷捉拿阿宁有什么关系吗?」阿白笑咪咪地说。
「喔,因为县老爷就是因为不知道您的下落,加上您失踪之前恰巧待在万家,所以才会误以为您被万宁杀害了的。」师爷擦擦汗,继续陪笑。
「那么,我现在已经回来了,证明万宁没有杀害我,为什么还不能放了他呢?难道县太爷出于什么原因而不想释放他吗?」
「没没有!没有什么原因,我请县太爷马上放、马上放!」
师爷连忙起身,逃离候客厅,逃到县太爷的房门前。
「大人,那姓白的要我们马上放了万宁,我实在撑不下去啦!」
「撑不下去也得撑!」县老爷在房里吼着。「不然就再找找还有没有什么罪名可以安给那柴夫的?」
「难啊大人!那柴夫每天就是上山砍柴下山卖柴,没做什么其它的事。他做人老实,家里两老待人也客气,所以没跟什么人结怨,相反地,大家都还蛮称赞他的。」
「可恶啊!都是那姓白的在帮着他,如果那姓白的没回来就好了」县太爷自言自语着,突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对啊!如果没有那姓白的,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师爷,师爷!」
县太爷冲出房门,揪着师爷的领子。
「那姓白的现在在哪里?」
「大人,我、我先把他请进来了,现在人在候客厅里。」
「他一个人吗?还有没有别人?」
「当然没有,候客厅可不是一般人可以进来的地方。」
「那他旁边有跟着上那只老虎吗?」
「没有」说到这边,师爷倏地明白了县太爷的意图。「大人,您是想」
「哼哼,上有那只老虎碍事,现在他一个人送上门来,我还怕他吗?」
「大人英明!」
于是两个狼狈为奸地讨论起要怎么理那位白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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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阿白等得久了,担心对方会想什么诡计害他们。他自己是不怕的,但毕竟万宁只是普通肉身,抵抗不了种种的阴谋陷害。于是趁着附近没人,阿白睁开翠绿色的双眼,使用透视术观察着这个地方。
县衙里有数十名衙役,目前都待在自己的岗位上,没有特别的动静;师爷和县太爷在不远的房间内窃窃私语,从那恶心的笑容看来,大抵就是在讨论怎么理他了;往地面之下看去,地牢就在县衙后方的仓库之下,里面关了几个犯人。再仔细一看,果然其中一个就是万宁,他自己一个人被关在一间牢房里,现在正走来走来,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不过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然后一位衙役一脸兴奋地冲进牢房里,对着万宁说了些什么,接着万宁也激动地笑了,看来应该是得知他回来的消息了吧?
再回头看看师爷和县太爷那边,他们正将一包白色粉末倒进一杯茶里,然后一脸奸笑地向他走来。
阿白闭上眼睛,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白公子,下官招待不周,请见谅啊!」县太爷笑呵呵地从门外走进来。「下官已经派人去将万宁放出来了,请白公子在这里稍等。」
「有劳大人。」阿白点点头道。
「哎哟,怎么可以拿这么粗糙的茶招待客人呢?」县太爷假意这么说着,其实那已经是府里中上等的茶了,他还在心中嘀咕着干嘛拿那么好的茶叶出来呢!「师爷,快将我平常在喝的上等茶叶拿出来招待白公子啊!」
「大人,早就准备好了。」师爷顺势端出一杯茶来。「白公子,请用。」
「两位不用这么客气,我没官没职也没钱,实在受不起这样的款待。」阿白婉拒道。
「G,白公子这样说,就是看不起我们县太爷喽?」师爷连忙采用『万一那姓白的不喝』时的说法。
「白公子,我之前抓错了人,现在只不过是想用这杯茶表达我的歉意,你不喝,难道是想将这件事追究到底的意思吗?」县太爷帮腔着说。
「县太爷您误会了,人谁无错呢?何况大人您只将万宁关在牢里并没有审判,哪有什么原不原谅的呢?」
师爷和县太爷互看一眼。
『唔,这姓白的嘴巴好厉害!』
然后县太爷对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点头表示了解,两人同时欺上前去。
他俩欺负白公子眼睛看不见,一个从后方压住他的手,一个拿起茶杯,捏住他的嘴巴,硬是将茶液往里头灌。
「唔嗯」
白公子瘦弱无力,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
一杯茶灌完,两人得意地嘿嘿笑。白公子瘫软在椅子上,精神似乎有点涣散。
「那个东西药效快吗?」县太爷问。
「应该是很快的,我可是放了三倍的量啊!」师爷答。
两人再看了看白公子,发现他已经完全没有动作,呼吸虽然有些急促,但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地安静。
两个对视着点了点头,过去探视情况。虽然知道药效已经发作,他们仍是做贼心虚般地轻手轻脚走到白公子身前,同时低下头去看着白公子的脸。
突然,白公子睁开了眼睛。
有如上等美玉般清澈却又浑厚的翡翠绿充斥着他们的视线,一道金色的细弦竖立在正中央,像是远方的金色瀑布一样又朦胧又耀眼。
县太爷和师爷还来不及惊叹,翠绿色的双眼瞬间竟变得像铜锣一样大,双眼间的细致皮肤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鳞片,下方不知何时裂开大缝的嘴里滑出一条前端有着分叉的红艳细舌,那是一种再熟悉不过但体型却过分夸张巨大的动物。
「蛇、蛇、蛇啊──」
两人吓得腿软,瘫坐在地上无法动弹。
巨大的白蛇张开血红大嘴,露出又白又尖的骇人巨牙,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
度扑向他们。
「啊啊啊啊──」
「什、什么声音?!」
在地牢中的万宁和正在帮万宁解开脚镣手铐的衙役纷纷惊愕回头。
「大概是县太爷和师爷他们收到我送的礼物太开心了。」阿白一边帮忙衙役解手铐,一边微笑着说。「说来县太爷真是随性,竟然叫我自己来带万宁离开就好了。」
「哎哟,本来就是抓错的,当然得偷偷放啊!」衙役豪爽地说着,一点儿也不怕被听到。
「衙役大哥,这段时间谢谢您照顾万宁了。」阿白微微笑着,然后从怀里拿出几片鳞片来。「这东西不是什么宝贝,不过看着挺漂亮,如果您不嫌弃就收下吧!」
「这这、这怎么好意思?」衙役受宠若惊地拒绝着。
什么『不是什么宝贝』,那东西可以卖好多钱的啊!白公子自己不晓得,他可不能占人家便宜,再说他之前已经拿过人家一片了。
「白公子,您这东西可值钱了,县太爷也是因为觊觎这东西才会故意抓了万宁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再拿呢?」
「衙役大哥,这真的只是我家阿白的鳞片而已,我有很多,不是什么稀有的宝物,您是不是嫌我的东西寒酸、不肯收龋俊
「不是不是!」任何人看到这样绝艳无双的美人露出失望的表情,都会舍不得拒绝的。「好吧好吧,我收下就是了。如果卖了钱,我再拿过来给您。」
衙役收下那几片宝石,心里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很欢喜的。有了这些,他家里的几个小孩就可以不愁吃食地长大了,否则以他一名小小的衙役(加上有个吝啬的上司),还真不知道养不养得起那些孩子们呢!
「衙役大哥,您别再跟我客气了,如果阿白的鳞片可以卖钱的话,那我也早就是富翁了,更不用您再拿什么钱过来。」
「这」衙役语结,再想不出什么话来。白公子说得对,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他也已经告知所谓的蛇鳞可以卖钱的事,白公子应该是不缺自己卖蛇鳞换来的那些钱了──虽然白公子看起来就已经是十足十的有钱人家公子,应该也不缺那些钱。「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不过白公子,您以后真的不要再拿这些东西到送人了,钱财不露白啊,这东西很多人想要的。」
「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嗯,那我送你们离开吧!」
「阿崇,谢谢你啦!」万宁感激地笑了笑,然后用力拍拍衙役的肩膀。
「不用谢啦!小时候你好几帮我背黑锅我都还没谢你呢!」
「嘿嘿」
万宁和衙役阿崇都不是什么斯文人,随便互个几下就算是道谢了。
拿出之前万宁进牢房前脱下的衣服给他替换,然后衙役便领着他们两个离开了县衙。原本等候在县衙外的乡民们见两人平安无事地出来,也就一哄而散,回市集里做买卖去了。
才刚走离县衙一条街,到了街口转角的时候,万宁突然把阿白拉进巷子里,确定四下没人后将阿白紧紧地抱住。
「阿白你去哪里了?好几天找不到你,急死我了!」万宁气急败坏地说,然后又放开阿白,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你有没有受伤啊?」
「没有。」虽然不知道万宁为什么这样问,不过他还是乖乖地回答了。「我才要问你有没有受伤呢!」
「没有没有,我壮得很,你别担心我。」万宁往府衙的方向看了看。「我听阿崇说啊,县老爷是故意抓我的,还说他以后可能会继续找名目抓我,还说阿白你的境也很危险」
「放心吧!」阿白露出令人无比安心的笑容,温柔地抹去万宁脸上的一点脏污。「我对他们施了一点法术,等他们醒来,将会忘记和我们有关的所有事物,即使旁人提起,他们也会马上忘记,所以短期内他们不会来找我们麻烦了。」
「真的吗?阿白你好厉害啊!」万宁开心地说。
「只是刚好狐妖教了我霸王呃,以外的一些妖术罢了。」阿白结巴了一下,脸颊泛起一丝不明显的红晕。
「狐妖?怎么狐妖的法术你也会用啊?」打从遇见阿白之后,万宁就对那些妖啊魔啊之类的名词没啥感觉了,不过这也有可能是他原本神经就粗的关系。
「嗯,刚学,还不太上手,所以县太爷他们可能二三十年后就会想起这几天的事了。」不过二三十年也够久的了。
「喔对了,我要跟你道歉,我知道那天你为什么生气了!」万宁愤慨地说。「阿白,对不起,我不应该」
话才刚起头,他的嘴唇就被几根又白又细又软又香的手指头给压住。
「我刚回来就跑来找你,有点累了,有事回家再说好吗?万大娘和万大爹已经在家里等我们了。」
「喔好。」万宁脸红了一红,然后欢喜地拉着阿白的手循小路走回家了。
(十五)
还没走到家,远远地就看到万大娘和万大爹着急地在门口往外望。
「回来啦回来啦!孩子的娘,他们回来啦!」
万大爹这么一喊,万大娘定睛一看,然后开心又着急地向他们跑了过来。
「放出来啦?怎么样,没事吧?」万大娘紧张地东摸西摸上摸下摸,把两个人都摸遍了,确认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唉哟,娘您别摸了,我和阿白都没事啦!」万宁有些别扭地挡开万大娘又要摸过来的手。
「你娘从刚刚就一直在门口等你呢!」万大爹呵呵地笑着说。「又让白阿白救了你一,阿宁啊,你以后可要好好的报答人家。」
「万大爹,您别客气了,万宁把我当朋友,我救他也是应该的。」阿白闭着眼睛,轻轻地向万大爹点了个头。
「县太爷可不好惹啊,他三番两找我们阿宁的麻烦,这放回来了,可不知道下又是什么时候」万大娘担心地说着,眉间的皱纹似乎瞬间又多了一条。
「娘,您放心,县太爷不会再找我麻烦了!」万宁连忙安慰道。「阿白已经把这事儿理好了,我以后不会再被抓走了。」
「真的吗?」万大娘难以置信地看着万宁和阿白,万大爹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俩,阿白根本来不及阻止万宁说出这事儿。
「呃,嗯,我已经和县太爷说好了。」阿白只好顺水推舟回答。
「说好?用说的就可以好呀?」万大娘惊讶地问。
「也、也不是光用说的」听万大娘这么问,万宁才发觉他刚刚不该将事情说出来,现在可怎么解释好呢?他总不能说阿白用妖术让县太爷忘了这件事吧!
「不是光用说的难道、难道阿白给县太爷银两了?这怎么可以呢!」
「不是啦不是啦,阿白没给银两」万宁有些急了,频频看向阿白。
「大娘不好意思,」阿白微笑着往前一步,搭上万大娘的肩膀。「我今天早上刚从远地回来,又马上到府衙去接阿宁,现在真的是有点累了,能不能借万宁的房间让我躺一下,晚一点再跟您好好解释可以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万大娘听阿白这么说,再看他脸色还是和以前一样地白,便不由自主地心疼起来。「你这几天是到哪儿去了?怎么好像变得更瘦了?等你睡醒,得好好给你补一补。」
万大娘一边说着,一边把人带到万宁房间。虽然前一晚被衙役们翻得乱七八糟,不过方才回来的时候,万家夫妻俩早就把家里整理过了。
「阿白啊,你好好睡,晚饭的时候我再让阿宁来叫你,啊?」万大娘牵起阿白的手跨过万宁房门的门坎,将他带到床边坐下。
「谢谢大娘,晚餐就有劳了。」阿白轻握万大娘的手表示感谢。
「哎哟,还跟我客气呢!不说了,你快睡吧!」万大娘也拍拍阿白的手,然后万大爹上前去催了催妻子,拉起万大娘的手走出房间。
「哎哟、哎哟!娘您揪我的耳朵做什么啊!」万宁唉唉大叫。
「做什么?我才要问你做什么呢!人家阿白要睡觉,你还愣在房里做什么?」万大娘要离开前,看到儿子还像木头似地站在房里,忍不住揪起他的耳朵。「再说了,你刚从牢里出来,浑身霉味,还不快去用抹草洗个澡去去霉,在这儿发什么呆啊?」
「娘、娘,我想陪阿白嘛!」他还有很多话想跟阿白说呢!
「大娘,没关系的,这里本来就是万宁的房间,万宁昨晚一定也没睡好,让他和我一起睡吧!我们之前也挤过的。」
万家只有两间房间,就是万家夫妻和万宁的,能睡的地方也只有这两。
「这样怎么好意思」万大娘心想不能怠慢了阿白,于是推了推儿子。「你去睡我和你爹的房间,记得洗过澡再睡。」
「可是」
「大娘,您和大爹应该也累了,不如你们也去休息一下吧!」阿白知道,在万宁还不确定能不能被释放出来之前,万家夫妇是不可能睡得着觉的。
「对啊对啊!爹娘你们昨晚也都没睡吧?快去睡快去睡!」听到阿白这么说,万宁也跟着催促父母亲去休息。「娘您看,您的眼睛都出红丝了,还有爹,您的眼窝黑摸摸的一片G!」
「什么黑摸摸」万大爹微微偏过身去,用手指轻轻压了压眼窝的地方,万大
娘也抬手遮着,用力闭了眼睛几下。
「大爹、大娘,请回房休息吧!不然我也不好意思自己睡下。」阿白在床上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地说着。
「哎哟,你这是」看阿白这么认真,万大娘无奈之余也觉得感动。「好吧好吧!那我们也去睡好了,孩子他爹,走吧!」
「G。阿宁啊,记得要先洗澡。」离开前,万大爹也叮咛了一下。
「喔!」万宁开心地将爹娘送出去,然后跑回床边对着阿白说。「你先睡,我去洗澡马上回来。」
「那个」阿白的手还来不及伸出去阻止,万宁就开开心心地翻出换洗衣物跑走了。「我不是真的想睡啊」
过了大约一刻钟,万宁洗了个干干净净,神清气爽地跑回房间。
「阿」一踏进房里,视线竟变得宽广模糊起来。
周围都是朦胧的白雾,原本摆在房间正中央的桌椅不见了,两边的衣柜和窗户也看不清楚,不过不远还看得到一张大大的床,床上铺了好几层白色的薄纱,而阿白就侧卧在薄纱上,细长诱人的腿从衣服下摆伸出来。
万宁吞了吞口水,知道阿白又在戏弄他,于是用力闭上眼睛不理。
「万宁」
阿白这么一叫唤,让万宁心中一惊。明明那床离自己有好几步路,但阿白的声音却彷佛就在身前。接着,他的腰就被一双又细又软的手臂给环住了。
「你洗完澡了,来陪我睡觉吧~」
明明是他每天都在做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睡觉两个字由阿白口中说出来,就像是染上一层媚惑的色彩,让万宁一下子联想到草丛中那对男女晃动着的画面。
不不不,差太多了!阿白是又纯净又善良的人,跟那种大家都厌恶的事情是扯不上一点边儿的,他可不能乱想。
「万宁」阿白收紧双臂,将自己的脸颊靠在万宁的小腹上。
「GG!」万宁吓了一跳,连忙将阿白推开。「你别乱靠,靠到我那儿了。」
「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都是男的呀」阿白说出了狐妖教他的『卸下心防』经典名句第一句。据说只要对方认同了这句话,之后的诱导就简单多了。
「这个哎,你不是说要睡觉?我们睡吧!」
虽然他很想再让阿白抱一会儿,也觉得让阿白靠在他肚子上没什么,而且还挺舒服的,但是不行,这样会害他起了不好的念头,会被父母和村人们罚的那种念头。
于是他将阿白的手从他腰间抓开,然后睁开眼睛锁定阿白的膝盖,接着一手扶背一手捞膝盖,轻松且迅速地将阿白抱起,往床内移了将近两尺的距离。
阿白早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引诱,于是等万宁躺下之后,随即扑到他身上,紧紧地压住他。
「万宁,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经典名言第二句。如果对方迟疑不回答,就哭给他看;如果对方急忙说不是,就试着乱摸。
「阿白,我很喜欢你啊!」
如果他回答说很喜欢,那就可以直接脱衣服──不过阿白不认为万宁的喜欢是狐妖们期待的喜欢就是了。
「阿白,我对你的喜欢,已经已经快像对爹娘一样了!」
阿白暗自翻了翻白眼。
“我就知道是这样”
「不过,你可能不是那么喜欢我」
听万宁这么一说,阿白惊愕地抬起头看他。
「嘿嘿,因为,上你不是生气了吗?我想过了,一定是因为我太笨,不知道控制力量,把你抱痛了。不然就是你不喜欢被抱,我还抱着不放,你才会那么生气。」
「」
「阿白,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万宁轻轻握住阿白压在他胸上的双手,努力地露出忏悔的样子。
「」看着万宁自责又担忧的眼神,阿白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如果不原谅你,又怎么会去县衙救你出来呢?」
听阿白这么说,万宁这才笑了开来。
「阿白,你真的对我好好!以后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跟我说,明白的说出来。我听懂你的意思,知道怎么做,就不会再让你生气了。」
直接明白地说出来吗?
阿白看着万宁,脑子里此时只浮现一句话。
「万宁,我想跟你交」
咚!
原本对视着的两人同时看向声音来源──窗户。
阿白制造的幻象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房间又回到万宁熟悉的样子。
「刚刚是什么声音?」万宁疑惑地问。
阿白的话被打断,有些怨怼地瞧着万宁,但因为知道是谁敲击窗户发出声音的,也只好依依不舍地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窗外的庭院里蹲坐着一只全身斑斓的大老虎,那蹲坐在后脚上、用前脚撑起胸膛的姿势使看起来比平时更高大了一些。
「是阿虎啊!」万宁从阿白身后探出头来,开心地叫着。
前几天阿白失踪,连阿虎也不见身影,所以万宁此时见到阿虎格外的高兴。
阿白将手伸出窗外,放在大老虎的头上,静止不动。大老虎闭上眼睛,微微抬起了下巴,一脸舒服享受的神情。
过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阿白才将手收回来。
万宁看了看阿白,再看了看开始理毛的大老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阿白,阿虎是你的座骑吗?」
阿白先是愣了愣,然后噗哧一笑。窗外的老虎也停下动作,用轻视的眼光看着万宁,那眼神似乎在说『真亏你说得出这种话』。
「他不是我的座骑,以人类的说法,他应该算是我的养子吧!」
「养养养养子?!」一条蛇养一只老虎?
「嗯,他吸我的精气好几百年了,可以说是吸我的精气长大的,所以是养子。」
「精气?!」讲到精气,他就忍不住想到那些鬼怪故事里的女鬼。
「其实,我有时也会吸你的精气啊!」阿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的精气?我也有精气啊?」万宁大惊小怪地急忙审视自己的身体各部位,东摸西摸,上拍下拍,就是看不出一点儿端倪来。
「任何东西都有精气,死的少一点,活的多一点;植物少一点,动物多一点;其它动物少一点,人类多一点。」
「那,他吸你的精气,你不会死吗?」万宁有些担心地问。
「我吸你的精气,你有死吗?有觉得最近身体比较虚、容易生病吗?」
万宁用力想了一下,然后傻笑着摇摇头。
「对G,那是为什么啊?」
「精气的吸取方式分两种,一种是外部的接触,比如说我会咬你脖子,阿虎则是碰触我的手,这些都是外部的接触,吸取到的精气较少,不过不会危害到被吸取物本
身,是很安全的一种方式。」
万宁喃喃自语地说『难怪你老是咬我的脖子』,阿白笑了笑,继续说下去。
「另一种就是比较危险的,利用身体内部的接触交换,直接夺取他物的精气,这种方式不是修行的正道,双方皆会受到彼此精气的影响,而且太频的话会危害到被吸取精气的生物,就像你刚才说的,久了之后身体会变虚弱,再继续下去则会丧命。」
「比如说?」
「比如说□□的交换,侵入身体,或是吞食身体。」
「听起来好恐怖」万宁战栗了一下,感觉好像听到什么可怕的鬼故事一般,不过因为跟阿白有关,所以他还是想多知道一点。「所以你咬我、抱我、摸我都是属于第一种,对我无害的?所以你用手碰阿虎让他吸你的精气也没有关系,因为这些都只是身体外的接触?」
「嗯。」阿白给予奖励的微笑。
「然后第二种吞食和侵入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不过那个□□交换是怎么交换的啊?」
「」
「?」
秋末的上午时光,吹来的西风已变得有些寒意。
窗边唇舌交缠的两人彷佛是秋天的一景,有微凉的舌、和微热的甜美气氛。
白发白衣的男子靠在健壮老实的樵夫胸前,勾在樵夫脖子上那双细软无力的手,疑似就是让两人唇舌交缠的元凶。即使有一方初时惊愕退缩,也在另一方温柔的索求中溶化,再也难以抗拒。
留恋不已地分开后,阿白伏在万宁结实的胸膛上,轻轻地喘着气。
「这就是体/液交换最简单的做法」
庭院里的大老虎靠在自己交迭的前腿上小憩起来,房间里的万宁抱着微凉的柔软身躯,却仍感觉全身发烫,不知如何是好。
(十六)
虽然现在感觉正甜蜜,但是总是有一个笨蛋会打破这样的气氛。
「那个,」虽然很不礼貌,但是万宁还是稍嫌用力地把阿白推开。「阿白对不起,我身体怪怪的,你先不要碰我。」
阿白被推开,但因为已经不是第一了,所以他也不觉得像上那么生气。再看万宁转过身去,弯腰驼背的样子,也大概知道他是哪里『怪怪的』,不过这可不能再轻易放过他。
「万宁,你那样不会怪,那是正常的。」
「真的吗?」万宁惊讶地回头,他一直以为下部变硬是非常奇怪且罪恶的,加上小时候造成的阴影,他不敢问父母亲相关的事情,万家夫妇也就一直以为儿子在这方方面没有问题,殊不知万宁对男女之间的情事存在着错误至极的观念。「可、可是,每这样,我好像都会想到想到小时候吴大哥和阿如姊脱光衣服的样子」
「那也是正常的啊!」阿白搭上他的肩,温和一笑。
「可是,那个时候,全村人都追着吴大哥打G!阿如姊想阻止,也被了几个巴掌,而且我看爹娘也很生气,他们一定都很讨厌这种事,可是我竟然还是一直想到,我是不是也像吴大哥他们一样,有一天会惹爹娘他们生气呢?」
「万宁,我想你是弄错了。」阿白牵起万宁的手,来到床边坐下。「你说的吴大哥和阿如姊,应该是因为他们在不该做那件事情的情况下做了,村人们才会生气的。」
「不该做的情况下?」
「嗯,你们人类对这种事情限制很多,好像是两人要住在一起才能做。其它动物就没这么麻烦了,只要看到喜欢的对象,就会去追求他。」
「住在一起才能做」万宁想了一下,然后突然脸红。「所以你是说,卖菜的李大婶和她那死鬼老公、刻印章的王大毛和王大嫂、县太爷和他那几个妻妾、还有很多、很多已经拜堂成亲了的人,他们都、都能做了?」
「据我所知,你们人类的雌性住到雄性家,第一天晚上就会做了,好像是大家一起制定的,每一对夫妻都会这样做。」
「咦咦?!」万宁惊讶地往后一弹,即使撞上床柱也不觉得痛。他眨了几下眼睛之后,又将身体移回原位,甚至更靠近阿白,然后有些紧张又有些害臊地低声问:「那,爹、爹娘他们,也、也做了吗?」
「一定是做了的呀!看就知道了」阿白哭笑不得地看着万宁。
「哗!阿白你这么厉害,用看的就看得出来?是用法术看的吗?」万宁睁大眼睛,对阿白投以敬佩的眼神。
阿白微微[起了眼睛,存疑地看着万宁。
「万宁,你知道小孩怎么生出来的吗?」
「当然知道啊!娘和爹成亲后一个星期,他们一起去送子观音庙祈求,然后送子观音见爹娘很诚心,就派一只大鸟把我叼来,放在门口。」
「这是你几岁时听到的?」
「十岁。怎么不是这样的吗?」
阿白不语,绿绿的眼睛直盯着万宁看,看得他心里发毛。
「万宁,你坐好。」
「喔。」万宁挺起胸膛背脊,微微偏过身体面向阿白。「这样?」
阿白点头,然后收起双腿跪坐在床上,正对着他。
「我跟你说,小孩是从母体肚子里生出来的,每一种动物都是一样。」
「咦咦?」万宁大惊,满脸无法置信。
「你看过鸡生蛋没?看过母牛生小牛没?看过母狗生小狗没?」
「」万宁更加惊讶,惊讶之余,脸上还多了些尴尬的神情。「所以你是说,我是从娘的屁股生出来的?」
「唔,虽然很多动物是这样,不过你们人类不是这样,听说是从小解的地方,有个专门生小孩的部位。」
「那就好那就好」万宁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虽然说就算真的是从屁股里生出来的,他也不会觉得肮脏或厌恶什么的,不过得到否定的答案还是让他安心了一点。
「所以,你看到的男人和女人抱在一起就是在做小孩。」阿白说出结论。
「只要脱光衣服抱在一起扭动就好了吗?」
「当然不是,那个等你以后成了亲或是遇到喜欢的人就会知道了。」说到这里,阿白脑中浮现万宁牵着一名女子的画面,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些烦躁。
「咦,遇到喜欢的人就会知道了吗?你刚刚不是说要成亲住在一起」
「规定是规定,但一个族群中,总是会有不守规矩的家伙。」阿白偏着头说。
说明至此,万宁总算知道自己之前的观念是完全错误的,也知道自己是怎么生出来的,可说是获益良多。
他的脑中浮现了以前看过的拜堂画面,新郎的面孔换上了自己的,而大红头巾下掩着的,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转过头看到阿白站在一旁和众人一起观礼,那表情和平常一样暖暖的,温柔地微笑着。不知为何,他突然也不是那么想掀开那神秘的红色头巾了。
「想什么?」因为万宁沉思太久,阿白有些心闷,便想说些什么来打断他。
「唔,没想什么,刚好想完了。」万宁摇摇头,思绪停留在最后看着阿白的那一幕。「阿白,如果我成亲了,你会怎么样?」
「我?」阿白有些惊讶他这么问。他会在意自己的想法吗?
「你会祝福我吗?」如他想象中的一样?
「这个呀」阿白当然不可能祝福他,万宁可是他一千多年来第一个想交尾的对象,如果这对象跑去和别人交尾了,他也是不乐意的。可是现下万宁当他是朋友,他总不能回答『不祝福』之类的话,可是要说『祝福』他又说不出来,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
阿白这样,万宁反而在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阿白没有立即直接回答『祝福』,万宁便知道他其实是不太喜欢自己成亲这件事的,但不知道自己的开心是为了什么?
他拉起阿白放在腿上的双手,笑得很开心。
「没关系的,不用回答了。」
阿白看他笑得这么开心,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被那气氛感染,跟着笑了。
「我、我想我这辈子就不成亲了!」
「为什么?」这倒是换阿白惊讶了,他一直以为只要万宁知道了男女之间的情事,就会对异性产生无比的兴趣,毕竟这几年来他都不敢有所反应,照理说,现在该是有如猛虎出山什么的才对。左思右想,阿白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有点怕,不敢去想那种事?」
「是还有一点」毕竟那么多年的排斥,无法一下子就将阴霾一扫而空。「我觉得两个人都不穿衣服好怪,而且靠得好近,都快黏上去了总之好怪的」万宁傻笑着抓了抓脸。
「也不必因此而不敢成亲啊!那种事其实是挺美好的。」
「你做过?」万宁心中一惊,然后泛起一丝自己也不明白的酸涩。
「不是,我是听狐妖他们说的,说是做得好的话,不管哪一方都会快活的,而且还会一直想做。」阿白一字不漏地将狐妖们说的话讲给万宁听。
「会想一直做?那孩子不就生好几个了!」
「也不是这么简单就生得出来的,而且生孩子要一男一女」说到这里。阿白果然看到万宁露出疑惑的眼神,于是他不凉不愠地继续说了下去。「其实不只是雄性和雌性,即使是同性别也会做那件事的,差别只在于不会生孩子而已。」
「同性也可以?」对这事儿初识乍熟的万宁当然不如常人一般觉得奇怪,只是惊讶。「那为什么成亲的都是一男一女呢?」
「那是你们人类的规定,我就不清楚了。做的话是同性异性都可以做,但是成亲就只允许一男一女成亲。」
「因为能生小孩的原因吧?」万宁一下子就领悟到了其中的道理。他想到衙役阿崇刚娶崇嫂的时候,崇嫂好几年都没有怀孕,阿崇的娘吵着说要另娶一个,但是阿崇不愿意,硬是不娶二房也不休妻,幸好后来崇嫂一连生了好几个,家里也就平静了。
「万宁,如果要你和不能生小孩的人成亲过一辈子,你会愿意吗?」阿白低头看着被万宁握住的双手,状似轻松地问。
「唔,爹娘应该不会让我娶那样的媳妇儿吧?」
「当然不会,但如果是你自己找来的,你喜欢的对象呢?」
「我喜欢的对象?」万宁偏头皱眉想了一想。「我没遇到过不晓得G,不过我猜我应该会像阿崇一样护着她吧!」
「这样啊」阿白胡乱应答,嘴角不受控制地一直上扬起来。
「嗯,嘿嘿」万宁也不知道阿白为什么这样问,但是一说到不能生小孩这个部分,也不晓得为什么,他直接就想到了阿白。
“大概是因为阿白刚好是公的吧”
又沉默了一会儿,两个人一直在床上面对面、手拉手地坐着,不过这是万宁先觉得别扭了,因为他护着阿白、不让爹娘责骂的影像一直在他脑海里出现,阿白委屈的神情让人心疼,于是他一把将人将蛇抱入怀中呵护着、安慰着,舍不得让他受到一丝损伤。
「那、那个,我们不是要睡觉吗?再聊下去爹娘他们都要醒来准备做晚饭了,我们赶快睡吧!」万宁移动身体往床的里面倒下,却从还牵着的手发现阿白依旧动也不动,低着头坐着。「阿白?」
阿白这才像是听到了万宁的叫唤,跟着移动身体往床铺倒下──不过却倒在万宁身上。
「阿、阿白?!」鼻子闻到的是阿白身上的果清香,胸腹上压着的是阿白微凉的柔软身躯,万宁觉得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呼吸急促的情形比上还严重。
上他抱紧了阿白,但是阿白生气了,所以这他动也不敢动。
阿白像是轻叹了一口气,又像是嘤咛,万宁也听不清楚,但是那只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揉来揉去的手他就很清楚了。
「阿白,别、别乱摸,我那个又要硬了。」其实已经硬了。
「没关系,只要让它发泄出来就好了。」阿白尽量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说着。
「发泄?怎、怎么」
『卸下心防』经典名言第三句。
「我教你,这样以后你跟喜欢的人做,就不会觉得害怕或丢脸了。」
而且这句话一定要用轻松自若的语气说出来──可惜阿白软绵绵还带着微微喘息的语气看来是达不到『卸下心防』的效果了。
蛇妖(十七)
白纱落下的床内,旖旎羞人。
阿白脱掉了万宁的衣服,万宁也脱掉了阿白的衣服,一热一凉的身体紧紧贴着,唇舌交缠着,甜美的感觉让阿白和万宁几乎忘了手上的动作。
──他们正在为对方做『让那个硬起来的地方发泄出来』的事情。
万宁炙热涨大的部位被冰凉的手触上,阿白冰凉精致的部位则是被炙热的大手掌握住,不同自己的温度让他们都起了一阵舒服的颤栗。
之前还说要教万宁的,现在阿白却软倒在万宁怀里,喘息不已。
万宁一手抱着阿白柔软冰凉的身体,另一手轻轻地揉捏着阿白敏感的器官。
「嗯」万宁一揉捏,阿白就颤一下,腰部不自主地一紧,急促虚软的气息吐在万宁结实宽厚的胸前,舒服得根本忘了自己的初衷。
万宁倒是无所谓教不教,看见阿白舒服的表情和嘤咛出的细微呻吟,他就更依循本能地在会让他舒服的地方揉捏几下,让阿白更加舒服。
不经意往下一看,阿白原本白嫩小巧的地方,已经被他捏得涨大泛红,虽然阿白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可是在一整具白透粉嫩的身躯中,特别明显的一红看起来还是有点让人心惊。
万宁吞了吞口水,不太敢再继续捏下去,那里好像就要被他捏伤似的。
「万宁?」
阿白迷乱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停止了这么舒服的动作?
万宁想起自己受伤时,会用舌头舔伤口,也曾经把被树枝割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含着,口中的温热湿润似乎可以缓解一下红肿的伤口。
「我、我帮你含一含好吗?」
含?含什么?
阿白迟钝的脑袋正疑惑着,万宁已经将他放倒在床上。
「嗯?啊」
阿白抓住了万宁的头发,那颗头颅现在正埋在他两腿间,缓慢地移动着。
万宁头发被抓,本以为是阿白不喜欢,但听那呻吟声和身体颤抖的程度,却是无比欢悦的表现,于是对自己的动作更加有了信心。
他含着阿白娇嫩的器官,用舌头舔着所有会引起阿白巨大反应的地方,并且为了能照顾到更下方的白嫩球体,将口中的东西吞得更。
「嗯~~」
阿白难耐地呻吟着、喘息着,身体因为那脆弱敏感的地方落入万宁湿热的口中而绷得紧紧的,从那传来的快感越来越强烈,舒服得让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下身往万宁嘴里送,主动索求。
万宁像得了暗示般,知道阿白此刻舒服的不得了,并且对他索求更多,于是他照着刚才的动作,加快了动作再重来一遍。
他收紧嘴唇,让阿白的敏感更能感受到他的动作,舌头不停地逗弄着、舔舐着嘴里器官的每个细小部分,有时让自己的嘴唇快速摩擦着那可爱诱人的茎枝,有时停下大动作、只用舌尖碰触尖端那不停瑟缩抖动着渗出汁液的小小洞口,让阿白喘息呻吟得更加急促激越。
万宁嘴上不停动作,又想到那器官底下的球体没有照顾到,于是将扶着阿白柔嫩双臀的手空出一只来,温柔地抚摸着那两颗绵软无骨的粉白球体,然后置入掌中轻轻地揉捏着。
「啊~~」
阿白的反应更为激烈,全身上下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口中断断续续地吐出甜腻的呻吟声,间隔着像是死前挣扎一般的喘息,但那颤抖扭动的身体却又如此欢愉。
万宁不顾自己也硬挺涨大的部位如何叫嚣,只想着要带给阿白快乐。他卖力地舔弄阿白敏感的器官,却突然被阿白抓着肩膀提了上来。
「咦?」
还来不及弄清楚发生什么事,阿白已经狂乱地吻住他,冰凉的双手急切地找到他的双手,拉到下腹部的地方,将两一样紧绷涨大的部位紧握在一起。
「万宁拜托」阿白一边说话一边吻着万宁,唇舌一点儿也不肯离开。
万宁一个抽气,阿白的手正不谙技巧地胡乱揉弄着握在一起的部位。万宁将他的手拉开,换上自己的,规律地快速捋动。
「嗯嗯哼」
阿白在激吻中发出模糊的嘤咛,他的双手环住万宁的脖子,双腿乏力地张开,让万宁温柔地压在他身上,分享那滚烫的体温。
彼此的喘息都被吞进嘴里,眼睛的距离近得可以看见对方眼中的迷恋和激情。
万宁的手越动越快,笼罩着两人的快感也越攀越高,几乎就要将不曾有过如此经历的万宁和阿白逼疯,万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阿白的呻吟也越来越激动。
「嗯、嗯哼、嗯、嗯」
阿白呻吟几声,搂着万宁脖子的手一紧,万宁便感觉手上沾了凉凉的白色稠体,再看阿白,像是昏迷一般闭着眼睛,软绵绵地躺在床上激喘着。
万宁看着手中的液体,他一直以为这东西是睡觉的时候才会跑出来的,原来这样也可以。他自己的还没出来,不过看阿白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的样子,也不好再继续折腾下去。他想下床去拿湿毛巾,却被阿白一把抓住。
「你去哪里?」阿白乏力地撑起上半身,脸颊上有着淡淡的红晕,双眼也还迷蒙浑沌着,充满了□□。
「我去拿湿毛巾帮你擦身体,你流了好多汗。」
「可是你还没」阿白看着万宁硬挺的红色器官,感觉体内有些发热。
「没关系,早上起来也是这样的,一会儿不理它就会消的。」
「可是」
「不然我先帮你擦身体,等你有力气了再继续吧!」
万宁这么一说,阿白想想有道理,便松了手。
他活了一千多年,从来不知道做这种事会这么力气的,而且竟然那么舒服,之前狐妖们示范给他看的时候,他总觉得他们是在做戏呢!为了诱惑人类才叫那么大声的,不过现在自己有过体验,才知道真的会忍不住叫得那么大声,而且他和万宁都还不算真的交尾就已经这么舒服了,不知道做到最后会怎么样呢?
那时狐妖族长还问他,要当下面的,还是要当上面的?
他不明所以,族长就指了指正在示范的两狐,说如果交尾的两方都是公的,就得有一方暂当母的,让另一方从没有生殖功能的那个洞口插进去,完成交尾的仪式。
当时阿白是很震惊的,他只知道母的是从那儿,但没想到公的也可以从那儿做。可是不会痛吗?雄性动物的那里可不是用来交尾的呀!
狐妖族长露出神秘的笑容,叫他看看示范组底下的那狐。
阿白绕到旁边,确实地看到两只都是幻化成雄性人类的狐狸,其中一只将男性的生殖器官插入另一只的排泄孔中,还不断进出着,流出了白色的淫靡的汁液,耳边同时传来底下那只狐狸的叫喊,噢噢啊啊嗯嗯不停地叫着,但却不是痛苦的叫声。
阿白当时还不是了解,心想他活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舒服快活地像那样喊叫,便以为是狐妖们太过夸大。不过方才万宁捏他那儿,他才知道所谓的交尾是什么样的感觉,也因此不由得想象起和万宁进行到最后的情景而感到有些燥热,也有些期待。
约莫半刻钟之后,万宁穿了条裤子捧着水盆回来了,自己像是也随意冲了个澡。
他偷偷拿了家里最好的布料当毛巾,拧了水,小心仔细地帮阿白擦拭身体,怕布料太粗会磨了阿白的肌肤。
「会痛要说。」万宁这么说着,一边擦拭一边注意有没有在阿白身上留下痕迹。
「不痛,好舒服。」阿白乖乖躺着让万宁服侍,享受着万宁帮他净身的感觉。「刚才也是。」
「也是?」万宁疑惑地看着他。
「嗯,也是,很舒服。」
「喔那就好」回想起阿白刚才?
「喔那就好」回想起阿白刚才迷乱激情的样子,万宁有些不好意思,感觉那个地方好像又要硬了似的,连忙甩甩头,不再去想。
不过,那个时候的阿白真的好漂亮,比平常还漂亮
帮阿白擦拭干净之后,万宁将水倒了,回来躺在阿白身边。
「对不起啊,你刚从外地回来就去救我,我还没让你好好休息。」
「没关系,我喜欢你那样对我。」
「那,我以后,就常那样对你,好吗?」
「好。」
阿白压到万宁身上,给了他的一吻。
轰隆!
突然传来巨大的雷声,原本关上的窗户被『碰』地一声撞开,阿虎跳了进来。
「阿虎?」万宁扶着阿白起身,看着张大嘴巴看似凶恶地嘶吼着的老虎。「阿虎你怎么了?」
阿白轻轻推开他,下了床走向暴躁不安的老虎,摸了摸他的头之后来到窗边看向外面。
万宁跟着走到窗边,往外一看。
「咦,明明是晴天啊」万宁疑惑道。
外头艳阳高照,空气干爽,完全没有要下雨的前兆,刚刚那雷声出现得诡异。
「是不是听错了」万宁这么想着,看了看阿白。
只见阿白面色凝重地看着外面,阿虎也在他身边焦急地转来转去,万宁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了吗?」他有些担心地将阿白抱进怀里问着。
阿白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他。
「是天雷示警。」
「天雷示警?」
阿白再看向窗外,望着远方。
「我的第二天劫,就要到了。」
万宁不明所以,但听起来就是不好的事情。阿白没有再说什么,阿虎仍是在他身旁不停地打转,偶尔对着天空吼个几声,增添了不安的气氛。
(十八)
他的第一个天劫是雷劫。
天劫是每个妖怪修行必经的过程,来的时间和种类都不同。每种动物在修行的过程中,一定会经历三天劫,能撑过三,就不会再遭遇天劫了。只是从古至今能躲过三天劫的妖物,寥寥可数。
当初神使告诉过他,只要正当修行,不伤害其它生命,天劫就会来得比较慢;相反地,如果利用侵害生命的方式修行,那么天劫三五百年就会来一,三之内,必能灭除这些害人的妖物。
万物皆同的是,第一个天劫必在修行至能换化成人之时到来。
当修行了九百余年,第一幻化成人型时,神使再出现在他眼前。k告诫一些前妖之例,让不要再重蹈覆辙,并且告诉数年后雷劫的到来。
即使知道是雷劫,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该如何避开。
天雷震震,能劈开万物。引燃的雷火能烧尽一切邪恶,让妖物无所遁形。无论你有几年的修行,即使躲到天涯海角,奇穴竣岩,也躲不过天劫惩戒。曾经请求神使给一点启示,但神使仍是告诉,只要心存善念,自然找得到避开天劫的方法,只好到打听其它妖物躲过天劫的方法。
也是在这几年的游历中,遇到了阿虎。
阿虎那时还是一只刚出生的小老虎,活蹦乱跳、无忧无虑地在双亲的庇护下尽情玩耍。那时的形体变化还不熟练,不慎在阿虎面前从一个看似柔弱的雄性人类变成一条数十倍大的巨大白蛇,着实把幼小的阿虎吓了个十成十。
阿虎的双亲听到声响跑过来,也被那庞大的身型吓得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大白蛇面露凶光、口吐红信,缓慢凶恶地滑向动弹不得的幼子,然后用那大大的头将小老虎压撞顶推回虎爸虎妈面前。
阿虎的双亲还来不及从原本的忧虑恐惧变成怀疑不解,大白蛇就转身滑开了,于是虎爸虎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叼起阿虎逃回居住的洞穴中,并且将阿虎严实地藏了整整三天。
不过人说初生之犊不畏虎,初生之虎更是大胆得不得了。阿虎在惊吓三天之后,很不怕死地跑回之前遇到阿白的地方,在那里坐了一整天,直到双亲着急地寻来,将他叼了回去。
阿白认得那个小动物的味道和温度,不明白那只小老虎为什么每天都跑到他们相遇的地方,然后呆坐一整天。因为已经很久没有跟其它动物长期相过,所以完全没有想到小老虎有可能是在等,也就一直躲在附近的洞穴中,一边休养生息一边偷看着那只锲而不舍的小老虎。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了,小老虎也顺利地长成了中老虎。偷偷在心里帮那只小老虎取了个名字叫『阿虎』。
因为每天都来这里呆坐,阿虎并没有跟妈妈学习怎么狩猎。以前妈妈还会咬来一两块肉喂,直到的兄弟姊妹们都长大后,离开了栖地,妈妈也就没有再来了。
阿虎一向营养不良,不出去狩猎,也不会狩猎,只是偶尔会去喝个水,然后就回来原地继续呆坐。这么持续五天之后,阿虎就虚弱饥饿地倒下了。
躲在洞穴中的看着不忍心,趁着夜晚爬出来,将阿虎缠卷起来,分一些灵力给,直到确定没有大碍之后,才又偷偷滑回洞穴内。
滑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沉重,疑惑地回头,发现阿虎咬着的尾巴不放。
『肚子饿了吗?』
心想阿虎毕竟才两岁多,也只是凡体而已,光靠灵力可能有些不够。于是回头叼起阿虎,阿虎倒也乖乖地让叼着,回到藏身的大洞穴。
把阿虎小心地藏好之后,外出去采集了一些甜美多汁的水果和对身体大有助益的野菜,回到洞穴给阿虎吃。
阿虎看着那堆和他以前吃食不一样的东西,不明所以。
『我不能帮你找肉来,你也不能吃肉,吃了肉就不能跟着我。』
阿虎像是听懂了,盯着眼前的食物看了好一会儿,挑了一个果子吃下去。
从此,阿虎便开始跟着,一蛇一虎形影不离。自己不太吃东西,但每隔几天就会帮阿虎找蔬果来吃,阿虎吃多了、吃惯了,有时也会自己去找,因为没有吃肉而欠缺的部分,则由用灵力补强,几个月下来,倒也壮了一圈。
愿意吃蔬果的老虎不多,心里盘算着说不定可以引渡阿虎修行、跳脱杀戮的轮回,也可以和作伴,毕竟不怕的动物可不好找。
阿虎也没有嫌弃这种没肉的生活,乖乖地跟在身边,吃菜叶果子,把大白蛇当成同伴一样。比较可惜的是,想帮大白蛇舔毛的时候发现没有毛,只能舔冰冰凉凉滑滑的身体,有些不习惯。
们一起踏上了寻找躲避天劫方法的旅程。
大白蛇心想,如果真能找得到方法,以后也可以帮阿虎。
他们找了整整三年,虽然这对而言就像人类过一天这么短,但是却因为苦无结果而显得漫长。
若不是找不到曾经躲开天劫的妖物,就是大家都没听过妖物能躲开天劫的。
不过大家更惊讶的是都九百多岁了才遇到第一个天劫。
『我老爸三百多岁就遇到天劫了,是火劫,因为贪恋财物和美色,杀了很多人类,结果被天火烧死。』一只狼妖用后腿搔了搔头这么说。
『我祖母活了两百五十岁之后开始吃素,可是还是在四百多岁的时候遇到水劫,不晓得被冲到哪里去了。』一只鼠妖用双脚站立的姿势若有所思地说。
『我只听说光靠自己是不可能躲过天劫的,可是又不知道要靠谁。』一只七百多岁的狸猫正跟面临相同的问题。
靠自己是不可能的吗?想也是。如果道行够高或是心地够善良就可以躲过天劫的话,一定有更多妖物躲过天劫的。再说,是一只有九百多年道行、打一出生就不喜欢吃肉的大蛇,这世上除人类和神仙,大概没有其它妖物比道行还高。
靠人类帮渡过天劫?不要把打死就很万幸了。
靠神仙?行的话神使早就帮了,毕竟当小时候因为不想吞食活物而快饿死的时候,就是神使出现救的。
日子就在这样漫无目的的探问下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然后,天劫降临的日子还是到了。
那一天,摊在大大的草原上,肚子朝上随性地躺着。
『我活九百多年已经很够了,别的妖物就算躲过两天劫也不一定活得比我久。』
旁边的阿虎在身边担心地走来走去,不时抬头对着突然密布乌云的天空咆哮。
『我被劈了之后,头部当中会出现一颗珠子,你把它吞了,应该可以增加两百年的道行,然后你就可以不受缺乏肉食的影响,安心修行了。』
交代好遗言,看着天空开始闪烁能照亮天际的耀眼光芒,心想如果能第一道雷就把劈死也不错,不用受苦,雷神使也可以省点力。
突然,阿虎扑到身上一口咬住的肚子。
『阿虎,你做什么?快放开!』扭了扭身体,阿虎跌了几下却仍不为所动,打定主意要和一起承受雷劫。
见阿虎意志如此坚定,更不敢扭动得太用力,要是不小心摔着阿虎,要怎么逃离这个落满天雷的地方不被波及呢?
雷劫近在眼前,只得迅速地将身体变小,希望快些脱离阿虎的尖牙。
可是阿虎跟相这几年,也知道了的能耐,所以无论大白蛇变大变小,都跟着改变嘴上的力道,不松开就是不松开。
大白蛇发现没用,硬是将身体缩到比阿虎牙齿还细、如盲蛇般的大小,想从齿缝中溜走,钻入土内安静地接受雷劫。
没想到正要从阿虎嘴里滑出,阿虎把头轻轻一甩,将白蛇抛高,然后一口将整个含入嘴里。
『阿虎?!』
一落进阿虎嘴里,视线便暗了下来,一点光都透不进来。然后感觉到明显的上下晃动,心想一定是阿虎正快速跑着,想带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耳边传来『轰隆』一声,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就害怕这个正快速奔跑着的动物会受到连累,再也无法跑动。
不过情况竟没有任何变化,阿虎仍是带着不停奔跑,这让稍稍松了一口气。第一道天雷或许是因为阿虎突然奔离,让雷神使一时失了准,然而,七七四十九道天雷,阿虎不可能全数躲过。
果然,第二道天雷就这么直直地落在阿虎背上,阿虎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因为被藏在嘴里,只感觉到些许电流。
『阿虎,你不要这样,让我出去吧!』趁着阿虎倒地,稍微变大身体,想用自身的力量撑开阿虎的嘴。
阿虎察觉的意图,竟用前脚在地上刨出个和嘴巴一样大小的洞,然后将嘴巴整个埋了进去,藉此阻止离开。但是这个动作对阿虎来说是很辛苦的,因为把嘴巴埋进去,也会跟着不能呼吸,只能用鼻子和土地间些微的缝隙得到空气。
第三道天雷打在阿虎身边三贾,将地上烧出一个大洞,冒出阵阵的烟来。
『阿虎』怎么也撑不开阿虎的嘴巴,知道阿虎必定是费尽了心思阻止。方才耳边又响起第三道雷声,但竟然没有打在阿虎身上,心想这应该是雷神使给阿虎的警告,但也隐约觉得阿虎不会因此而惧怕。
在心中叹了口气,既感动又伤心。
『好吧,我不阻止你了,我们就同生共死吧!』说完又将身体变小,安分地盘在阿虎舌头上。
阿虎这才离开了那个地洞,但还是不放心地趴卧下来,把脸埋在两只前脚内。
身边的落雷不停地打下来,将他们周围照亮得有如白昼,声响之大几乎就要震坏们的耳膜,但是阿虎除了不由自主地被那夸张的雷声吓得抖了一下以外,就没有其它反应了,甚至闭上了眼睛,安心地感受白蛇的存在,等待雷击的到来。
落雷引火,他们的四周迅速地烧了起来。
阿虎动也不动,宁静得好像是在微风中睡一个暖暖的午觉。
嘴里的白蛇在心中不停地向神使求救,请救救阿虎这个无辜的生命。
也不知道经过多久的时间,最后一道落雷将们身边的土地都劈裂,然后终于回归宁静,只剩下熊熊大火燃烧草木的声音。
森林大火,猛烈地烧着。
『阿虎,快放开!雷劫结束了,快放我出去!』
不停地叫唤阿虎,但是阿虎却没有回应。变大身体,将阿虎的嘴巴用力撑开滑出去,这才发现他们身陷火海之中,而阿虎不知何时已经晕厥过去,身上的漂亮毛皮也被烟熏得焦黑卷曲。
连忙变大,将阿虎叼起来,放置到自己盘成一圈的冰凉身躯中央,再用前半身盖在身上,只露出接近地面、可以呼吸的小缝。
『阿虎,你振作一点!』
将自己的灵力大量地释放出来,包覆住阿虎,尽管微微的高温就让的身体烫得受不了,还是努力在火海之中坚持下去。
逃离了雷劫,却逃不过雷火,但至少可以将阿虎保住,心中觉得很欣慰。
『阿虎,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将下巴靠在阿虎头上轻轻磨蹭,就算身上的鳞片已经干燥得像是要脱去,但感觉阿虎的体温不再那么炙热,也就安了心,蠕动身体用比较冰凉的部分将阿虎裹得更加严实,然后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滋
大白蛇听到冒烟的声音,闻到急速窜出的烟味。
还来不及睁开眼睛看看是自己的哪个地方被烧出了洞,天空就忽然哗啦哗啦地降下了倾盆大雨。
『下雨了!』
大白蛇连忙打开身体,将阿虎高举,沐浴在冰凉洁净的雨水之中。
周围的大火就像没发生过一样瞬间消失无踪,阵阵白烟冒出,飘散在空气中,已经焦黑的草地快速地冒出了新芽,沸腾的河水也平息下来,回到沁凉怡人的温度。
『下雨了,太好了』
在心中虔诚地感谢上苍,感谢神使,感谢k们没有把阿虎带走。
雨过天晴,有着漂亮弧线的七色桥羞涩地展现自己美丽的色彩。
躺在新嫩草地上的阿虎慢慢地睁开眼睛,好像刚从美梦中醒来一般。爬起来,看到大白蛇又黑又白的身体时,忍不住笑开了嘴,又跳又叫地绕着跑来跑去。
大白蛇幻化成人型,用修长的四肢紧紧地抱住了那只兴奋的老虎。
对于自己躲过天劫这件事,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
为什么?怎么可能呢?
看着阿虎单纯开心的笑容,突然想起了神使说的话:只要心存善念,自然找得到避开天劫的方法。
阿虎虽然小时候被妈妈喂养了肉食,但长大之后就跟着吃果子菜叶,没有杀生过,也没有伤害过其它的动物,所以神使们自然不会伤害,曾经误击人类的雷神使更是在意这点,因此只有小小地吓了阿虎一下,看会不会放弃白蛇自己逃跑,结果没有,雷神使也就下不了手再劈第二,只得将剩下的落雷都劈在他们身旁。
而雷劫引起的雷火必将生灵涂炭,神使们更是要尽速在落雷之后降下拯救苍生的大雨,帮助土地新生,也帮助那极少数愿意牺牲自己帮助妖物渡过雷劫的动物。
至此,才明白,原来天劫不是为了杀尽所有妖物,而是要考验们在这漫长的修行过程中,有没有难抵诱惑、贪恋财色?是不是曾经伤害其它的动物、染上杀戮之气?能不能对每只动物都诚心以待、找到一个愿意助渡过天劫的对象?
很幸运地,遇到了阿虎。而这份幸运,就是自始至终心存善念得来的。
大白蛇心想,如果哪天有别的妖物来问怎么躲过天劫?一定也会那么回答:
只要心存善念,自然找得到躲开天劫的方法。
(十九)
秋天渐渐进入了尾声,天气变得有些冷,家家户户都把冬衣拿了出来,感觉今年似乎会有个特别冷的冬天。
万宁刚从市集回到家。他走进自己房间,阿白并不在房内。
他从窗户看出去,后院里,阿白正和一个英俊挺拔、威风凛凛的男子抱在一起。
「喂,你做什么?」
他紧张地爬出窗外,将那个看起来很面生的男人推开,把阿白拉到身后护住。
「你是谁?干嘛抱住我们家阿白啊?」
那男人挑了挑眉,眼露不屑。
「我们家阿白?他什么时候变成你们家的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语气听起来好像和阿白很熟,但是万宁听着有些不是滋味,而且那轻蔑的眼神也很眼熟,还有他身上斑斓美丽的虎皮长衫
「阿虎,别乱说。」阿白轻喝。
「啊啊,果然是阿虎!」万宁恍然大悟,却又好像早就知道答案。他对这类的事情总是很敏锐,只不过本人至今没有发现。
「别乱叫,只有白爹爹才可以叫我阿虎!」阿虎不悦地看向万宁身后。「爹爹,您真的要靠这个人帮你渡过天劫吗?他怎么看怎么不可靠啊!」
『靠我渡过天劫?我吗?!』万宁在心中大惊。
「我相信他可以的,再说这是雪劫,任你毛皮再厚也会受不了的,而且,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吗?」
阿虎虽然非常不同意,但是白爹爹说的话总是让他无法反驳。
「可恶,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紧紧握拳,看得出来心中有多么不甘心。
「阿虎,没关系的,你走吧!你不希望往后看不见我,我也不希望往后看不见你
呀!」阿白走向阿虎,慈爱地抱着他,摸摸他的头。
「白爹爹,那,你要保重,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阿虎低下头,不舍地在阿白颈间蹭了蹭,再舔了舔阿白颈后的头发。
「不用那么急着回来,那事快了也不成,慢慢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阿白又拍了拍他的背,虽然他也很舍不得这个陪伴他九百多年的好孩子,但是他更希望阿虎能平安幸福。「好了,你走吧!」
「嗯。」阿虎重重地点了头,然后看向不明就里的万宁。「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的白爹爹,要是他怎么样了,我回来就咬死你!」撂下狠话后,他化成小老虎的样子跑开了。
「那个,阿虎要去哪里啊?」因为无法融入他们俩当中,万宁有些哀怨地上前抱住阿白。
「阿虎能幻化成人型已经一年多了,他的第一个天劫也快到了,我叫他去找能帮助他渡过天劫的对象。唉,我本来还想着要帮他的,没想到我也」阿白看着阿虎离去的方向,心里仍是舍不得。「我只得让他找到对象后带来这里,如果到时候我还在,就可以一起帮忙。」
「胡说什么,你当然会在!刚刚阿虎不是说什么,我会帮你渡过天劫吗?虽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做。」万宁抓了抓头,其实对自己不太有信心。他只是个樵夫,不是神通广大的妖精或神仙,家里又穷苦,自己真的帮得上阿白的忙吗?「阿白,我怕我帮不上你的忙,你要不要多找几个人」
「这件事我只能找你一个,人多了更不安全。进屋去,我说给你听。」
回到屋里,阿白将自己第一个天劫的事情告诉万宁。
「所以,只要我护着你不放手,天劫就拿你没办法,对不对?」
「简单来说,是这样没错。」
「听起来很简单啊!」原来要帮到阿白不需要什么金钱或宝物,也不需要坚固的房子,只要他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他就够了。「只是这样的话,我、我很有把握,我会像阿虎一样,就算被雷劈也不放手的!」
「谢谢你。」阿白欣慰地一笑。
「你、你不用跟我说谢谢啦!听起来好生疏喔,我们都已经可以做夫妻了,你怎么还跟我说谢谢呢?」万宁拉起他冰凉的手放到嘴边,帮他搓揉呵气。「都要入冬了,你还是这么冷怎么行?」
阿白的手怎么搓都不见暖和,万宁索性掀开被子,将他包起来再搂进怀里。
「万宁,你知道蛇会冬眠吧?」
「嗯嗯,你也会冬眠吗?」
「我每年大概会冬眠一个月,那段时间会卷在阿虎身上,靠他的体温存活。」
「那今年你得卷着我睡一个月了?」万宁开心地问,脑中浮现的却是没穿衣服的人型阿白缠蜷着他的模样,让他觉得原本还有些冷的身体这会儿全热了。
阿白一边说着『行了,变热了』一边剥开棉被。
「万宁,你要仔细听我说。」这换成阿白牵着他的双手。
「嗯,我听仔细了。」他紧张地正襟危坐。
「今年冬天就是我的雪劫,我感受到的温度会比你们低许多,所以会冬眠整整三个月。这段期间,请你要想办法维持我的体温,不需要很暖和,只要你摸起来不冰就可以了。」
「好。」那我就从早到晚抱着你。
「还有,你要记着,这是天劫,一般的取暖方法是没办法帮到我的,你一定要把我放在身上,否则我就会被冻死。」
「我知道了!」这一点和他不谋而合,万宁更加受到激励。「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觉得有一点点冷。」
「还有,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万一他们惧怕我,一定有办法趁你不注意的时候下手伤害我。」
「好,我绝对不说。」
「最后一件事,三个月的时间很漫长,为了保持我的体温,你会很辛苦。万一哪一天你支撑不下去了,请找一个你信任的人托付,不要轻易将我丢下。」
「不会的!」万宁用力摇头。「我不会把你交给别人,就算我病了、受伤了,也会坚持下去的!我跟你保证,你睡醒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一定是我!」
「谢谢你。」阿白凑上前去,在万宁嘴上印了一个吻。
「阿、阿白,」这一吻给了他无比的勇气。「睡醒之后,请你嫁、嫁给我吧!」
「嫁给你」因为这一千多年来没有人对他求偶过,更别说是求亲了,阿白一时有些恍神。
「也不一定要嫁,如果你想娶我也可以虽然我觉得你穿新娘的喜服一定比我好看」
脑中浮现万宁穿着新娘礼服盖着红头巾的模样,阿白忍不住嘴角上扬,压抑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阿白平时都是温和文静地微微笑着,哪时见过他捂着嘴角,笑[了眼的样子?万宁被那张美丽的笑脸吸引住,舍不得移开眼。他万分珍惜地捧起阿白的脸,轻柔地摸着那白嫩细致而冰冷的脸颊。
「阿白,我不太会说话,可是我一定会让你觉得,那天在小庙里遇到的人是我不是别人真是太好了。」
「我一直都这么觉得。」尤其在那之前他已经在小庙里遇到过不少人,每个都被他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听他这么说,万宁既开心又感动地将阿白抱在怀里,然后学着阿白的动作,亲了亲阿白软软的嘴唇。
「阿白,我真的好喜欢你,虽然我很不会表示,只能偶尔买些酒给你喝,可是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的。」
「你还不知道怎么表示吗?」那天不是都告诉他,他喜欢万宁对他那么做了吗?
「咦,难道你告诉过我可我忘了?哎呀真糟糕阿白,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我这会牢牢记得的。」印象中阿白似乎没有说过『喜欢一个人要怎么表示』,但他心想也有可能是阿白说得比较不明显,他太笨没有听出来的缘故。
阿白看着虚心求教的万宁,叹了一口气。
「等我睡醒再说吧」再说他过两天就要冬眠了,等渡过了天劫,再跟他好好说清楚吧!
隔天,阿白告诉万家夫妇他要回家乡,大概三个月后才会再回来。等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之后,才变回小蛇的模样,回到万宁房间。
万宁坐在散落着一堆衣服的床上,正跟针线奋斗着。
「你在做什么?」怕会被万家夫妇发现,阿白是用蛇型在说话的。
「我在缝内袋。」万宁把阿白捞起来放在床上,然后继续做着把一块正方的布三边缝在他的单衣胸前内侧的细活儿,并且不时就把自己的手指头扎出一两个小洞。「这个就是你睡觉的地方,我缝在胸前,很安全也很温暖,布我也是挑软的,你可以安心地冬眠。」
万宁看起来虽像个粗人,但是对家人和喜欢的人却极为细腻,愿意许多心思让对方高兴,阿白觉得这样的万宁比其它所谓『有魅力』的雄性动物好上许多倍。原本刚认识的时候只是想耍着他玩,后来发现他不怕自己,便觉得交个朋友也不错,接着却又因为他每每不懂情趣、总是无意地拒绝了自己而感到不悦,没想到后来竟演变成如此既亲密又信任彼此的状况。
那天狐妖族长问他为什么想跟万宁交尾?是不是爱上他了?那时他还不懂什么是爱,只当自己是顺从想交尾的欲望罢了。但是真的做了之后,他才发现那是一件无法随便跟别的人类或动物做的事情,他只想跟万宁做,不但很舒服,而且心里好像被塞了满满的棉糖一样既柔软又甜蜜。他没有万宁那么迟钝,如果这还不是大家口中的『爱』,那什么才能叫『爱』呢?
他爱万宁,他相信万宁也爱他,所以他愿意把自己的生命交到他手上。
「全缝好了!阿白,来试试大小!」万宁开心地低声叫喊,穿上其中一件单衣,然后把阿白捞起来放进他缝好的内袋里,阿白也就顺着内袋的大小调整了自己身体的大小,调到恰好能在里面盘两圈。「太好了,刚刚好。」
「不管你缝多大,我都可以弄得刚刚好。」
「说得也对,阿白你好厉害。」
万宁总是这么轻易地就能说出打从心底敬佩的话语,让阿白头一觉得身为一千多岁的蛇妖真是件不错的事儿。
明天就要进入冬眠期了,晚上,万宁刻意把门窗都落了栓,要求阿白用人型陪他睡一晚。
「因为,接下来有三个多月看不到你这个样子,我、我想今晚再多看两眼。」万宁期期艾艾地说,不知道会不会碍了阿白的事儿。
「只想看两眼?」阿白用湿润的眼睛揪着他。
「那」万宁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可以看三眼吗?」
「」这家伙实在是搞不清楚重点取!赋了看,就不想做些别的?」
「想做的这两天都做完了。」万宁低头,不好意思地笑说。
「比如说?」
「我亲了你好几下,也抱着你好几。」
「这样你就满足了?」阿白实在不了解,万宁那天明明就很厉害、让他很舒服地泄了出来,可是为什么后来就没有再做过那样的事了?而且无论自己怎么挑逗他诱惑他,他的反应都好像是他们从未做过那件事一样。
虽然也有可能是自己的诱惑技巧没有进步的原因。
但是,就算万宁还不知道『那种事』和『喜欢』之间的关联,难道连基本的欲望都不会有吗?抑或是自己对他真的没有吸引力?
「万宁,你都不会想做那天那种舒服的事吗?」
「那天?舒服?啊」领悟到阿白说的是什么,万宁一下子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原来,你不喜欢亲我的身体啊」狐妖族长说,对付男人,用这招最有效。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万宁吓得连忙又摇手又摇头。「我很喜欢!不管亲你哪里,我都很喜欢!」
听万宁这么一说,他就放心了。于是他拉开腰间的带子,让薄薄的单衣松开来,露出里面白皙透明的肌肤。
万宁倒抽一口气,然后害羞地把头转向旁边。
「我知道你很能自制,可是我一想到要三个月后才能看到你,接受你的疼爱,我就觉得好难过」狐妖们帮他想的各种经典名句说起来还真是恶心,不过倒是很有效果,因为他话还没说完,万宁就压了上来。
「你别难过别难过,那,我像上一样,帮你亲一亲,好不好?」
「好。」
阿白柔顺地躺在床上,任由万宁吻遍自己的身体。他的双手带领万宁停留在敏感羞人的地方,制造许多被他疼爱的回忆。
天亮的时候,万宁紧紧地抱住怀里冰凉的身躯,阿白也蜷起了身体努力往万宁怀里温暖的地方埋去,但最后仍是不敌骤降的温度,化成一条白色的小蛇,让万宁小心翼翼地收进他亲手缝制的内袋里。
没有时间难过,因为接下来,他要护着阿白躲过三个月的雪劫,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离不弃,即使山崩地裂也会带着他一起。到了明年春天,他要亲眼看着他苏醒,
然后用最好看的表情、最温柔的语气,笑着跟他说:
『看吧,我没有冷着你喔!』
(二十)
每天早上醒来,万宁总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前,确认那个硬得磕人的藤盒还在不在?里面的小生物有没有安好?
冬天的早晨还是黑摸摸的一片,他只能在被窝里小心地打开紧贴着自己皮肤的方形藤盒,把手探进去,小心地捞出软布中冰凉的物体,然后迅速贴上自己胸前,再把藤盒放到床头。那藤盒是为了怕自己在睡眠中不小心压到那小东西而准备的。
在这样的冬日里把这么冰凉的东西往胸口贴,总是让他忍不住打一个颤。不过这一阵子下来,即使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他仍是每日照做不误,丝毫没有迟疑。
等到怀里的东西被他焐得比较暖了,他才将放进单衣里内侧的暗袋,再穿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下床去梳洗,然后准备吃早饭。
一开始还不是那么冷的时候,万宁只穿两件衣服,但是随着气温异常的下降,到今天为止他至少得穿三件衣服才能确保自己不会冷,足以温暖另一个生命。
万大爹万大娘第一看见他穿三件衣服出房门的时候,惊讶地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否则怎么穿这么多?因为他一向身强体壮,往年甚至会打赤膊上山砍柴,在家也是只穿一件衣服,叫他多穿两件,他也傻笑着说不冷。今年他一反常态,从入冬开始就穿了两件,现在还穿到三件衣服,这对万家夫妇来说可谓奇观。
万宁只说觉得今年比较冷,怕受寒不能工作就麻烦了。万家夫妻心想也是,今年莫名地比往年冷上许多,连他们自己都多加了两件衣服,儿子愿意多穿两件,当父母的也就没再说什么。
吃完早饭,他一如往常提着斧头和篮子上山,只不过为了怕背带压到左胸前的东西,他只能单用右手背,所以前几天,他又在衣服的右胸前也缝上了内袋,轮流使用。
带着怀里的小蛇砍柴,总是让他回想到他们初识时,阿白喝下他的赔罪酒,结果醉了一整天,他只好抱着他去砍柴。不同的是当时阿白是人型,只能放在一旁的草地让他睡,现在阿白必须紧贴着他的身体存活,虽然这对阿白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万宁却因此而有那么一点点开心。
『真是的,怎么可以这样幸灾乐祸呢』
一但感觉自己心中有『这样也不错』的想法,他就会稍微责备一下自己。
约莫是一棵树砍到一半的时间,万宁会停下休息,看看怀里的小蛇。每当劳动后的高温把熨得更加温暖,万宁便觉得安心。看到睡得安稳恬静,他就觉得满足。
太阳落下之后,山上的温度会骤降,这时即使柴砍得不够多,他也会赶紧下山。
最近变得更冷,他下山的时间也提早了许多,他的工作因此常常被打断,加上树木在寒冷的天气里本来就难以砍伐,导致他的收入比往年都少了许多。
家里的收入变少了,万大娘便将之前卖鳞片用剩的钱拿出来当家用。
「没关系,还有七八两现银可以用呢!」万大娘安慰地说着。「就算你每天都没砍柴回来,也够我们吃喝好几年了。」
「我看,你这个冬天就别上山了,休息一阵子,等天好了再上山。」万大爹跟着附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帮他把柴篮拿下来。
万宁心里一阵难过。之前卖蛇鳞的钱本来是想可以留着给父母当老本,享清福用的,没想到过没几个月,就又得拿出来当家用。虽然以他们一碗面三五个钱的费,七八千个钱很是够用,可总是希望能再多挣一些让爹娘钱得放心。
心里一横,他回房从床头的木盒里满满的鳞片中拿出一片,穿上大衣直冲卖古董珍玩的王大毛那儿,把那鳞片卖了。
王大毛知道这东西值钱,又听万宁说这是他特地存下来的一片,如果不是非不得已不打算卖(之前阿白教他这么说的),于是给了十二两的好价。
他照例拿出其中的一两银去换了铜钱,买了三件防风保暖的厚实披风和两个烤火用的炉子,再买了一只鸡和一块姜,回家连同剩下的银钱全交给了万大娘,自己只拿了一件披风和一个火炉回房。
虽然他还有很多鳞片,但是卖阿白留给他的东西来得到钱,他总觉得有些难过。
坐到床上捂好被子,他小心地打开衣服,从襟口看进去,那白白凉凉的小东西仍是乖乖盘成一圈,静静地睡着。他安心地笑了笑,大手在衣服上轻轻地抚着。
下午万大娘炖了一大锅的鸡肉杂菜姜汤,邀请附近的邻居来吃,大家围在一起聊天,聚集些温度寒。
万宁端着热呼呼的姜汤躲到角落去,怕不小心被人撞了。他把手圈在汤碗上,等手暖和一点了,就连忙盖在胸前,让总是较为受寒的外侧也暖和一下,如此反复数,无意看到的人都以为他是在替自己取暖。
偶尔会有人过来问他白公子的下落,他都说是回家乡去了,过几个月就会回来。几个邻居们笑着说,万宁的说法好像白公子是回娘家似的,然后几个年轻力壮未娶妻的小伙子就跳出来说如果是白公子那样的人,他们也想娶,被他们的父母挨个打成了猪头,其它人看戏看得笑呵呵。
喝完鸡汤聊完天,大家帮忙着整理,然后各自回家去,那愉快热闹的气氛好像在过年节一样。
因为今天有忙活到,流了一些汗,万宁很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娘亲赶去洗澡。
洗澡,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不喜欢做的一件事。
阿白冬眠的第一个晚上,他就发现了这个颇为严重的问题。
冬天的洗澡水总是特别热,但他不可能带着阿白下水,会被烫熟。万宁也想过将阿白放在碗或瓢里面,由他抱在胸前下水,可是又怕隔着容器无法温暖,更怕万一不小心把碗瓢翻倒了或是泼了些热水进去,还是很危险,所以他放弃了泡澡。而冲澡就更加行不通了,因此他从那天到现在,洗澡的时候都只能坐在浴桶边,背靠着浴桶,把小东西捧在胸前,用毛巾沾热水来擦澡。
初冬的时候还能忍受,但是随着气温越来越低,即使是在充满热蒸气的浴室,那热度也持续不了多久,光是把衣服脱掉就让人觉得寒冷,更别说坐在一旁费力又费时地擦澡。他就曾经因为这样,隔天受了点风寒,又晕又咳地病了三天,还不敢让万爹万娘知道。之后,他便两三天洗一澡,幸好冬天流的汗不多,三天才洗澡也没什么味道。
而如果是像今天,又冷又必须要洗澡的时候,他就会选择比较冒险的方法:先把小蛇放在木制的水瓢里,盖上一块防水的布,上面再铺满容易吸水的布块,把防水布和碗壁之间的空隙填满,然后把水瓢盖在自己平平的胸膛上紧紧压住,他就可以用另一只手迅速地舀水来冲身体,冲过了再赶紧打开水瓢和布块,看看里面的小蛇有没有被烫伤。虽然几下来他的防护措施都做得很好,但是这么提心吊胆的方法他并不想多做。
洗完了澡,他向父母道过晚安,便早早爬上床。他先把藤盒里那块布拿出来塞到衣服里焐热了,才把内袋里的小蛇捞出来包住,然后放进藤盒里,扣上藤盖,硬是塞进单衣里和自己的皮肤贴着,然后缩进棉被里。
为了怕自己在睡眠中翻动身体把藤盒推开,他还特地找来两条布绳,穿过藤盒上的空隙,牢牢地绑在自己身上。不过比较美中不足的是,睡醒的时候身上一定会有藤编的压痕和布绳的捆痕。这样的痕迹每日每日不断出现,到今天已经呈现错综复杂、看似被凌虐的可怖痕迹,但是他一点儿也不在意,甘之如饴。
虽然家里开销很够用,但是每天窝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总是让他觉得很心虚,因为有些人可是拼命地工作以求温饱,他怎么可以这么颓废呢?于是他到村子里找了一些能在家里做的零工回来,多少做一些打发时间。
他觉得这样很好,带着小蛇一起在家中做事,可以随时看照,也不用担心会冷着他、伤到,慢慢地数着相聚的日子越来越接近。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天气一天一天地冷。
万宁每天都过着规律而悠闲、以小白蛇为生活重心的日子。
他会不时翻看衣服里的小蛇,帮调整比较舒适的睡姿,并习惯性地摸摸看会不会太冷。如果自己的手是热的,他就会把小白蛇放到掌心里面搓揉,或是整只包住只露出头来,看起来无比可爱。
有时放在胸前不方便,而自己闲着的时候,还会变换位置让小白蛇待着。有时候会把绕在自己脖子、腰、或是大腿上,因为那些部位比较暖热。他也曾经把放在肚子上,因为胸前总是有骨头,怕硬硬的睡着不舒服,不过大多数的时间还是在他胸前的,因为那里是最接近生命跳动的地方,对多少有点帮助。
为了以防万一,天气太冷的时候,他就尽量不出房门、不洗澡,甚至不下床。他有时也会在小炉子里面烧些炭火,让房间暖和一点。
万家夫妻看他最近老是不出门,担心自家儿子是不是病了?说要给他请大夫。万宁则安慰爹娘说,难得不用工作,加上天真的太冷,他想发发懒,反正拿来的那些零工,有些也是可以在床上做的,他并不是一整天都睡着。他还反劝自个儿爹娘,今年的冬天特别冷,让他们没事儿也不要常出门。挑比较不冷的天,三人上一街,买个几天份的粮食回来就好。
万家夫妻看万宁说话有条有理,脸色红润、双眼有神,的确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便也放了心,任他整天窝在房里。
在墙上做的记号越来越多:十月初一、初二、初三、初四十一、十二、十三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九、三十。每一个记号代表着一天过去了,距离天劫过去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打从墙上的记号超过三十个之后,万宁每天都会开心地把那些记号数三遍以上,好像多数几遍,记号会多几个出来似的。
平静而寒冷的日子,就这么一眨眼过了一个多月。
然而,这份平静却没有持续太久。
这一天,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雪纷飞,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外头充满了小孩子们开心叫喊的玩耍声,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想出门,反而窝进棉被里对着藤盒讲话。
「阿宁啊!出来一下!」
外头传来母亲的叫喊声,万宁把阿白放进内袋,包了好几层衣服最后盖上披风,整个人像是胖了十公斤一样。
他走到门口,看到爹娘都站在门口和一个人说话。万大爹和万大娘听到儿子走来的声音,纷纷转过身来。
万宁这才看清楚了站在门口的那人。
那人有着非常人的圣洁面孔及和煦笑容,是男子或是女子一时竟看不出来,身上穿着的是说不出质料的单薄衣服,却透出淡淡的光芒,就像是传说中天女的羽衣。
那人看万宁出现,偏头对他微微一笑。
万宁拔腿就跑!
「咦,怎么跑了?这孩子真没礼貌」万大娘嘀咕着。
「这位客人您请先进屋吧!我去叫叫他。」万大爹也不好意思地说。
「那就打扰二位了。」客人笑得更灿烂,抖了抖披风上的积雪,踏进屋内。
为什么要跑呢?他也不知道,只是有强烈的感觉知道那人是专门来找自己的或者说是专门来找阿白的。
万宁左手护着胸前,右手抓起了床头的藤盒就从窗户爬了出去。
庭院里站了另一个人,与刚刚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浑身散发出逼人的寒气,让他把刚跨上去的脚又放了下来,退回房间去。
怎、怎么办?
万宁更加护紧了胸前,不过庭院那人倒是没有逼近,依然冷冷地站在原地。
「阿宁你怎么搞的,为什么连招呼就都没打就跑了呢?」万大娘打开房门,万大爹和门口那位客人也跟着踏了进来。
「阿宁啊,这位客人是找你的。」万大爹一边说着,一边请客人坐。
「谢谢、谢谢!我说完话就走的。」客人温和地婉拒,然后看向一脸戒备的万宁
。「这位小哥,您也不用紧张,我们没有要做什么。」
他说我们,指的当然还有院子里那位。
「霜他只是看起来凶了一点,不过,那是因为任务无法达成的关系。」
万宁心中一紧。
「两位老人家,不好意思,可以让我和万小哥单独谈话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万大爹和万大娘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位客人好亲切好和善,而且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会很欢欣地接受与同意。
于是万家夫妇就这么把儿子留给了这个陌生人。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雪,外面看起来很凶那位是霜,我们是负责执行蛇妖天劫的。」
听到天劫两个字,万宁更加抱紧了怀里的生物。
「万宁,你这样是阻碍天道,对你自己和家人都不好哟!」
提到父母,万宁又更加紧张,他们该不会想对爹娘怎么样吧?
「我们当然是不会向无辜的人下手,不过万一不小心没控制好牵连无辜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话中的威胁再明显不过,万宁有些生气。
「不如这样吧,你们一家三口平时热心助人,本来百年之后是有可能列位仙班、不用经过下层审查的,如果你今天能展现大义,将蛇妖交给我,我不只保证百年之后,还让你们现世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雪说完话,手一挥,许多的金银珠宝就像下雨似的凭空掉落在地上,盖满了房间里的每一个地方。
万宁看也不看一眼,只是瞪着眼前微微笑着的人。
「阿白又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罚他?我和爹娘还有吃肉,阿白他很久没有吃肉了!」他指出神使们的不公平。
「因为妖物有妖法,十个为非作歹的人类也比不上一个兴风作浪的妖物啊!」
「阿白没有兴风作浪!」
「就是想知道他有没有,才会有天劫不是吗?」
「我会保护他的,我知道你们不会伤害无辜的动物。」万宁自认从小到大虽然吃了好几的肉,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恶行,对别人也都客客气气的,没有争吵过什么。人说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现在的他不但不怕妖、不怕鬼,连神也不怕!
「是吗?那只小蛇这样跟你说的呀?难道我刚刚没有告诉过你我们可能会不小心失手吗?」雪右手一扬,瞬间满地的金银财宝消失无踪,但是房间内却下起了大风雪。
万宁无法置信地抬头看看屋顶,雪的确是从屋顶飘落,就像妖术一样,没多久已经在房间积起了厚厚的雪地。万宁连忙爬上床,用棉被将自己裹紧。
「万宁,这条小蛇是妖物,何必为了让自己这么辛苦呢?无论何时,只要你将交给我,金银财宝一样是你的。」雪在这恶劣的情况下循循善诱,声音听起来温柔和善极了。
明明是密闭的空间,挟带雪的强风却从雪神使的背后吹向万宁,即使他躲到床上也躲不过越降越低的温度和沾黏在他身上的厚厚雪。
好冷、好冷
即使已经用棉被把自己裹起来,万宁仍然冷得不停打颤。他的手指和脚趾冻得发痛,脸上的皮肤传来阵阵刺痛的感觉,嘴唇也冻得发紫干裂。
他很担心小白蛇的状况,但是这种情形下不可能打开衣服来看,他只能凭借着温度来判断。这时他只能相信,只要自己还有温度,就不会冻着。
「你宁愿冻死也要保护他吗?既然如此,那我就当你偏袒妖物,不跟你客气了!」雪神使变脸速度之快,声音变得凌厉冰冷,气势惊人。
万宁冻得无法开口,反正他也不想开口。
原本冻得发痛的地方突然感觉不到疼痛了,虽然没有经验,但他知道这是不太好的征兆。他曾经听人家说过冷死是什么感觉,那人描述的情况就跟自己现在一模一样。
然后,他的全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觉,大脑的运转也越来越缓慢。
自己就要冻死了吗?他在心里想着。
阿白,对不起,我没能带你渡过天劫
爹娘,对不起,孩儿不孝,要跟阿白先走一步了
万宁用自己的身体和衣物棉被将怀里的阿白护在中心,心想如果自己先咽了气,还能靠着剩余的体热给一点温暖。就算自己冻死了,也不会把他交给那些神使。
希望自己冻死之后,神使能够网开一面,放阿白一条生路。
如果最终阿白还是逃不过天劫的话,那他们就在黄泉路上相会吧!
(二十一)
不知道睡了多久,万宁突然倒抽一口气后睁开了眼睛。
脑子还浑沌着,搞不清楚现况,霜雪神使一冷一热的脸孔就倏地浮现。
「阿白!」他从迷蒙中惊醒,恐慌地探向怀里。
自己似乎已经在棉被里窝了许久,滑到肚子上的小白蛇被焐得暖呼呼的。
屋里一片宁静,没有风雪、当然也没有金银财宝。外头依然下着大雪,房间里因为烧着炭火而较为温暖,不知道多久前那几乎就要冻死的情景彷佛是一场梦,在他醒来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万宁摸摸肚子上安睡着的小蛇,心里不知道有多么的庆幸且感激,再想到万一他醒来时阿白已经他就喉头一酸,双眼一湿,连胃都痛了起来。
「幸好你还在」他抹抹眼睛,吸吸鼻子,把小白蛇抱出来抬到自己嘴边,在光滑洁白的小蛇头上亲了一下。
回想起阿白告诉他第一天劫的事,阿虎代替受了第一个天雷之后,就没有再被雷击了,他心想,自己的考验是不是也已经过了呢?神使们应该知道他的意志有多么坚定了,所以那两位,应该不会再来了吧?因为不管k们再来几都是没用的。
接着,只要撑过剩下的四十九天,阿白就可以重见天日了。
「阿白,我很努力,你也要加油喔!」
忍不住又在身上亲了好几下,这才小心地将放回衣服内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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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宁原本以为经过了两位神使的考验,日子会如同以往一样平静地过下去,然而事情却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在那之后过了七天,两位神使的确没再出现,但接下来的问题却是从自己身上衍生出来的。
这天清晨醒来,他感觉两边胸侧有轻微的疼痛。脱去衣服一看,原来是绑着藤盒的布条勒在一个多月以来的擦伤上,使得伤口恶化,渗出脓水来。
万宁把小蛇拿出来放进衣服内,解开藤盒放到床头,然后下床去找了药粉和纱布绷带,将有伤口的地方上了药之后,盖上纱布,再绷带缠个两三圈,得了。
隔天是冬至,万大爹万大娘和街坊邻居说要一起搓汤圆来吃,万宁理所当然地得帮忙做一些扛米、磨粉或是揉米团这类粗重的工作,流下的汗浸到绷带里,伤口更加刺痛不适,一顿折腾下来,他都要怀疑自己的汗不是累出来的而是痛出来的。
终于熬到吃汤圆的时候,万宁看着碗里的红白小汤圆心想,不知道能不能塞两颗到小白蛇嘴里让也沾沾喜气?偷偷端了一小碗汤圆回房后,他比了比汤圆和蛇嘴的大小,发现顶多只能放一颗。他把小白蛇抱出来,打开的小嘴巴,放了一颗白的汤圆进去,润润嘴巴之后再拿出来自己吃掉,接着红的也比照办理,最后再拿布巾沾水帮清清嘴巴,这样就算是吃过冬至汤圆了。
睡前擦澡的时候,他小心地将布巾沾热水压在身侧的伤口上,马上痛得龇牙咧嘴。
之后几天,他便将藤盒上的布条绑在较高或较低的位置。为了怕睡眠中滚动摩擦到伤口,所以他将布条绑得更紧,却也使得类似的情况不断地发生,不到十天,他的身侧从腋下到腰部都伤痕累累,一道一道,又红又紫。
虽然不是什么重伤,但就因为只是皮肉之伤,万宁才会不以为意,导致于现在伤口面积越来越大,而且完全没有复原的迹象。因为这样,万宁晚上总是睡不好觉,即使一开始是躺正睡的,半夜也会因为翻动身体压到伤口而醒来。
万宁不敢去看大夫,因为他怕如果大夫要脱下他的衣服看伤口,他就得把阿白拿出来,不管会不会吓到大夫,都是一个麻烦。
『我答应过阿白不告诉任何人的。』
其实他也想过,万一被发现了,就佯称这条小蛇是白公子养的大白蛇的后代,白公子离去前托付给他的。但是一天到晚抱着蛇生活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事,就算大家接受了他的说法,也不晓得会引起什么风波。
他不能拿阿白的性命冒险。
于是他又忍着痛睡了几天,直到因为伤口感染而发起烧来,被万大爹万大娘发现。
那天万宁没有出房门吃早餐,他们到他房间探视才发现他病了,连忙请来村里最资的大夫到家中看病。
老大夫厉害,一诊脉就知道是伤口引起的发热。脱去他的衣服之后,最先看到的是一个藤盒,被他用布条绑在上腹的地方,接着怵目惊心的伤痕在三人面前一闪而过。
「不行!」
原本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万宁突然惊醒过来,摸索到被弃置在衣服堆里的藤盒,死死地搂在怀里,无论大夫或万家夫妻再怎么劝说,他就是不放开。
「那,就这么看吧!」大夫心想,他胸前的斑斓伤痕只是淤血未散,并无大碍,还是先理身侧已经化脓的大片擦伤要紧。
「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这样」万大娘在一旁慌张心疼地掉泪。
最近虽然有发现万宁多穿了两件衣服,但是如果里面放了个盒子,从外型上一定是看得出来的。万家夫妻心想,他应该是晚上回房或睡觉的时候才绑着那盒子,可是为什么呢?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值得他这么小心护着?这样的事情又有多久了?万家夫妇满心疑问,却也只能等万宁稍微清醒之后再问他。
老大夫帮他上了药,绷带则是多绕了几层,把整个上半身都缠满了。
「我还帮他上了一些去淤的药,伤口三天之内不要碰水,也不要再用布条勒着,三天后我会来拆绷带,没有再流出脓水就可以了。」老大夫这么交代完离去了。
万宁睡了一觉之后,烧退了,人也比较清醒了。
他看着被自己紧抱在怀里的藤盒,松了一口气。打开藤盒,把里面的小蛇拿出来放到衣服里,出房门觅食。
万家夫妻见他醒了,迫不及待地想问他藤盒里的事。万大娘热了一碗杂烩粥给他吃,并且注意到儿子的胸前有一团不明显的鼓起。
「阿宁啊,你那个藤盒里,放的是什么东西啊?」万大娘试着探问。
狼吞虎咽喝着粥的万宁哽了一下,咳了几声。
「慢点吃、慢点吃。」万大爹连忙帮他顺顺背。「我们只是问问,不会把它拿走的。」之前看儿子即使发着烧,也还挂念着那藤盒,就知道那东西对他来说很重要,
除了白公子以外,他还不曾看过儿子对什么事情这么在意的呢!
「你爹说的是。抱着睡没关系,但是不要用布条绑着。」万大娘放轻音量说。
「可是,不绑着我怕它会被我踢到床底下,而且它一定要贴着我才行的。」万宁低声地解释道。
「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一定要贴着你呢?」
「爹、娘,对不起,我答应了人不能说的。」
虽然万宁没有说是答应谁,不过万家夫妻同时想起了那个全身白净优雅的人,如果是他拜托的,万宁一定会拼了命去做。
「好吧好吧,不说也没关系。」万大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可是大夫说有伤口的地方不能再绑了,你绑在别的地方吧?比如说大腿呀、手臂上啊」
「怕那些地方不够暖和」
要暖和做什么?万家夫妻对看了一眼,同时想着:难不成万宁在孵蛋吗?
「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万宁平常是很温和的孩子,今天的脾气却特别硬。万大爹万大娘拗不过他,只好再三提醒他,不要再将布条绑在有伤口的地方,至少休息个几天。
万宁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自己跑到厨房去煎药来吃,心想煮药的火也可以顺便暖暖小白蛇。
到了晚上,万宁试着照父亲的话,把藤盒绑在大腿上。躺下不到一刻钟,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把藤盒里的小蛇拿出来,温度竟然比平常低了许多,吓得他连忙将揣进怀里不停地摩擦。
一时半会儿也许没关系,可是他难以想象如果过了一个晚上,小蛇是不是还会安好?所以手臂也就不用试了,尤其手臂太细根本绑不住。想绑在脖子上又不小心勒死自己,最后他还是决定绑在自己胸前,大不了别勒太紧。
皮肉之伤是抵不过失去阿白的痛苦的。
虽然心里想着不要绑太紧,但是他又想,小蛇和他之间已经有布垫和藤盒的阻隔,如果再让藤盒和他的身体之间有距离,小蛇获得的温度不知道够不够,于是便又忍不住绑得紧了一点。
三天之后,老大夫来拆绷带。万大爹和万大娘带着大夫来到万宁的房间,结果发现房间里没有人。正摸不着头脑时,衙役阿崇上门了。
「万叔万婶,阿宁说暂时想到山上去住一个月,让您二老别担心,等冬天过了他就回来了。」
「山上?!」万家夫妇大吃一惊。「那怎么可以?现在天这么冷,还在下雪,在山上过夜会冻死的!」
「您别担心,」阿崇连忙安慰。「阿宁说他把衣服棉被火炉全带上了,冷的时候就砍柴来烧,肚子饿了就摘野菜抓山味来吃,不会有事的。」
万家夫妻仔细一看,房间里的确少了许多御寒的工具,连带一些日常用品也不见了。再到厨房去,发现厨房也少了几个锅碗瓢盆等厨具。
「万叔万婶,阿宁也不是没在山上住过,而且他住的是之前白公子住过的那间小庙,里头干净又温暖,您二位甭担心的。我也会每隔三五天上山看看他,给他送些东西,不会怎么样的。」阿崇努力地给万家夫妇打强心针。
一听阿宁是住在白公子住过的地方,夫妇俩就稍微安心了点儿。看来万宁突然跑去山上住,一定是跟白公子有关的。若不是白公子已经回来了,就是他想在那里等白公子回来吧!可是一去去一个月也太久了,而且
万大娘数了数日子。
「不对啊!一个月后就是除夕了,他不回来吃团圆饭怎么行呢?」
「这个」对啊!当初阿宁告诉他的时候他怎么没想到呢?「阿宁可能一时也没想到,我过几天上山时顺便问问他。」
「还有,伤口怎么办呢?」看老大夫还站在旁边,万大爹这才想起他们到万宁房间的原意。「明知道大夫今天会过来的,怎么不晚两天上山?」
「喔,阿宁说伤口已经好大半了,他有带了些药粉备用,不打紧的。」阿崇在心里为自己的睁眼说瞎话向神明忏悔了一番。
今天凌晨,好友万宁又背又提地拿了一堆东西到他家说他要到山里住时,阿崇也吓了一大跳,但是万宁虽然表情有点痛苦,意志却很坚决。基于多年好友的情谊,万宁又苦苦哀求,他好答应帮他告知万爹万娘,还顺便帮他把东西搬到了山上,不然以他走一步停两步、身上似乎有伤疾的样子,大概走不到半山腰就倒了吧!
帮他把东西扛到了之前白公子住的小庙,阿崇也觉得比较放心了。虽然小庙积了些灰尘,不过门窗都还俱在,一些桌椅毯子烛台什么的也有,清一清整理一下,倒也能住人。
看阿宁动作缓慢地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阿崇帮他整理好带来的东西后,终于忍不住问了。『你是怎么啦?生病?受伤?』
『身上有擦伤,有点痛。』
他们俩相识十几年,说话一向直来直往,万宁也不会瞒他什么。
『有点痛你会这样?』以万宁的忍受程度来说,应该已经非常不舒服了吧。『有伤干啥不待家里,这么冷的天来住山上?』
『就是有伤才要跑山里来住啊,我不想让爹娘他们担心,又不能住你那儿』
『怎不能住我那儿了?我那儿不能住人啊!』阿崇哇哇嚷着。
『不是啦!』他紧张地连忙否认,抬头看到阿崇嘴角的笑意,才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住你那儿的话,第一个对嫂子过意不去,第二个我爹娘他们还是会找来啊』
『话说你的伤到底要不要紧啊?』阿崇堆好了一个柴堆,然后往他身边一坐。
『皮肉伤,不要紧,只是一直没法儿好。』
『怎么会没法儿好?按时敷药多休息不就好了?』阿崇理所当然地说。
『唉,你别问了,总之我一个月后就回去了。』
了解好友的脾气,阿崇最后也只能说句『我会再来看你』就离开了。
当兄弟就是要信任对方,讲义气。于是阿崇下山后就来到万家,天乱坠、避重就轻地告知了万宁要住在山上的事情。
万家夫妻听着阿崇的安慰,也就不再那么担心,直向阿崇道谢,还要他往后上山看万宁之前来这里一下,想托付伤药粉和一些食物让他带上去。
阿崇又说了几句要他们两老放心之类的话,就回府衙上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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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宁动作迟缓地搬来一些干草平均铺在地上,再把庙里面所有找得到的布块巾子一层一层盖在干草上,上个月刚买的御寒披风也打开成随时可以穿上的样子铺上,最后把厚重的大棉被放上去,就成了简易的床。藤盒放在床头,柴篮和里面的斧头、锅具、小炉子等等杂物放在远离柴堆的床边。
一切整顿得差不多之后,万宁在床铺上坐了下来,发呆。
因为这几天他依然把藤盒绑在身上睡,所以伤口并没有结痂,但有了药物及绷带的辅助,已经没有像之前那么夸张,不过经过今天早上的一番折腾,他隐约觉得似乎不太舒服,考虑着是不是先睡一觉。
早上和阿崇在他家附近吃了饱饱的早点,现在还不太饿,加上大面积的擦伤隐隐作痛,他也没什么胃口。万宁在小火炉里升起了火,丢了一两根柴进去,然后回到床铺上,把阿白放回藤盒里,绑在身上比较不痛的地方,便躺下睡了。
再醒来时天早就黑了,幸好炉里的炭火还没灭。万宁把小白蛇拿出来放进衣服内袋,拿出早上买的干粮啃着。他从火炉里挑出一根烧了一半、较细的木头,在旁边的地上画了三十个记号,然后划掉了第一个。
「还剩二十九天。」
虽然称不上是不知不觉,不过阿白的天劫也已经过了两个月。神使们没有再来找他麻烦,这大大增加了万宁的信心,接下来就只是帮阿白保持温暖而已。保暖的工作他做了两个月,已经很习惯也很熟练了,只要伤口不要再恶化不、就算伤口恶化了,他也会努力不懈地继续做下去的。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万宁又开始过着规律而悠闲的日子。他白天外出砍些柴火备用,有多余的时间才去寻找食物。但是因为天气很冷的关系,不容易找到吃的,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是把找到的一些野果、野菜和薯类食物放进锅子里和水煮成汤来吃。另外,阿崇每五天左右就会带着万家夫妇托付的食物上山来看他,所以也还过得去。
每隔三四天,万宁会烧一锅热水来擦澡,擦完之后上好药粉,再用新的绷带缠起来,但那些擦伤还是时好时坏,没有痊愈的迹象。白天有在做事情的时候还能刻意忽略,不过晚上要睡觉的时候,疼痛的感觉就变得极为明显,他总得忍耐好一阵子才能睡着。他总是安慰自己:『这种皮肉伤算不了什么,痛着痛着就会习惯的』,然后再煞有其事地告诉自己:『嗯,好像真的有比较不痛。』
从冬至到今天已经过了十几天,估测这几天应该就是小寒了。一直到腊月中旬的大寒为止,天气会一天比一天冷。山上的温度更低,因此入夜的时候,保暖的工作变得更加艰辛也更加重要。有的时候即使在小火炉升了火,万宁也还是冷得发颤,这时他便会在离床铺较远的地方,用这几天砍来或捡来的木柴枯枝升起一个火堆,把庙里弄得暖和点。
这一天,外头的雪比以往都大,将三步以外的视线全部遮盖住,根本无法出去。干粮还有一些,他便打消出去找食物的意图。把干粮吃完,心想反正不能出去,不如干脆睡一整天节省体力来保暖,躺下之后却又因为太过寒冷而睡不着,于是他起身将火堆和小火炉的火烧得更旺一点。
也许是天气太冷的关系,他的伤口反而没有前几天那么痛了。听说寒冷会麻痹人的感觉,看起来好像是真的。而能将河水结冰的温度,似乎让伤口结痂的速度也变快了。不过俗语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伤口不痛了,他却得每天早晚承受那彷佛会冻死人的温度。
『这不算什么,我可是真的差点冻死过。』万宁这么激励自己。
原本以为神使放过他之后,天劫就没有那么难捱,现在他才知道没那么简单。拿吃药来做比喻的话,神使降雪是一喝下一大碗非常非常苦的药,现在则是每天喝下好几小碗很苦的药。这两种情况无法比较,但都是一种折磨。
万宁把整个床铺稍微往火堆移近了一点,但又怕发生意外,所以将装在锅子和瓮里面的水搬到旁边放着,这才安心地坐回床上取暖。
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和自己坐着的这堆干草,万宁突然觉得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
『对了!我遇到阿白那天也是这样。』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万宁不由得露出笑容,抱着藤盒缅怀起来。
「阿白,你还记不记得我遇到你那天的事?」他低声问着熟睡中的小白蛇。
虽然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但他永远都记得遇到阿白的那一天。
那天他在山里砍柴,午后突然下起大雨。他来到这间庙里躲雨,结果在干草上睡着了。庞大的阿白也许是从屋檐上滑了下来,缠上他的身体,紧贴身体的冰凉触感把他吓醒,他第一眼就看到阿白翡翠般的大眼睛。本来以为那么大的蛇缠住他,一定是要把他咬死吞下去的,结果咬是咬了,却只是捉弄性质,顺便吸一吸他的灵气罢了。
现在回想起来,阿白挂在他脖子上『吧哒吧哒』地蠕动着大嘴咀嚼的模样,虽然以他的角度看不到的,但总觉得一定是很可爱的。
当然现在变得这么小一条,也一样很可爱。
万宁从小到大虽然曾经觉得许多小动物可爱过,但是觉得阿白这么大的动物可爱还是头一回,而且更奇怪的是,就算后来知道阿白是条蛇妖,除了一开始有点吓到以外,他仍然觉得人型阿白很可爱。
阿白是妖怪,几千年都不会老,可是就算阿白会老,万宁心想自己也还是会觉得满脸皱纹的阿白很可爱的。
不知为何,他现在突然很想跟阿白说『就算老了还是会觉得他可爱』这件事,虽然这个拿形容词来形容妖怪或是男人似乎都不太恰当。
万宁看了看地上的记号,那些记号已经划掉了一半。
「还剩下十五天。」
跟之前的两个半月比起来,十五天已经不算什么。想到再十五天就可以和阿白说话,万宁竟有点兴奋地睡不着了。
这天,从白日到夜,外头的大雪不停地下着,彷佛要用纯白的洁净将这个温暖的小庙和庙里的一人一蛇隔绝在尘世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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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大雪蔽日的那一天之后,雪就慢慢地停了,积得厚厚一层的雪也开始融化。听人说,积雪融化的时候会比下雪时更冷,因此万宁不敢掉以轻心。
踏出小庙看到整座山都变成白色的,他有些担心家里的情况。正想着要回家一趟的,刚好阿崇也趁着没有下雪上山来探视他。听到阿崇说家里没事,他便放下了心。当初因为身上有伤不想让父母担心才会跑到山上来,不过虽然现在伤好一点了,他还是想在这座和阿白相遇的小庙里等着阿白醒来,此外也可以避免节外生枝。
虽然只剩下十几天,但是一想到要重回人群里生活,他总是觉得有些担心。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很多麻烦事,如果不小心在这最后的十几天内发生什么事,他可是会自责后悔不已的。于是他请阿崇帮忙关照一下爹娘,决定继续留在这里,直到阿白醒来。
过了大寒之后,下雪的日子就变少了。放眼望去,来自融化雪水的莹莹光芒,以及未融冰层反射出的薄薄日光将整座山映得银白闪烁,像物外仙境一般,万宁赞叹的同时,心底真希望阿白也能看到这样的美丽风景。
他站在庙门口,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觉得很舒服。寒冷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给他刺骨的僵硬疼痛,反而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大地即将重生,阿白也即将重生。
虽然剩不到半个月,万宁却早已雀跃不已。他每天都盯着地上的记号傻笑,还不时把小白蛇拿出来看,好像多看几眼就会提早醒来一样。
每天他最期待的事情已经不是吃饭、升火或窝进棉被里,而是用木炭划掉地上的一个记号。有时候甚至才过中午,他就忍不住想划,但是一天又还没过,所以他便只划一半,事后才觉得这样很愚蠢。
最后的这半个月,日子过得很快速又很缓慢。
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磨难,所以很快速;因为万宁每天至少看了地上的记号和阿白十,所以他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当地上的记号被乱七八糟划到剩下七个的时候,万宁简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躺下又睡不着,不管做什么事,心里想的都是『剩下七天、剩下七天、剩下七天』。
他心想要给阿白一个好印象,所以烧水把自己仔细清洗了一下,长出来的胡子也用小刀刮了干净,还让阿崇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全带回家去。不过做完这些事之后,他才想起其实还有七天,七天之后,这些努力势必都得重来一遍。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可以用寝食难安来形容。万宁自认一辈子没有这么紧张过。
白天紧张了一整天,晚上却还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是不到两个时辰就会自动醒来,检查藤盒里的小白蛇是否有什么异样。该吃饭的时候他吃不下,等感觉到饿都已经过了他正常的吃饭时间许久。他也没心情弄那些吃食,就有什么吃什么,而且同样是吃没几口就会看看怀里的小白蛇。
不过这样的状态即使是像他这样的壮汉也撑不到五天的。五天下来,万宁的身心早已疲累不堪、难以负荷,所以在天劫结束的倒数第二天,他昏睡了整整七个时辰。连阿崇已经到庙里来帮他放下了除夕要用的食物又走了他都没发现。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凌晨。他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在地上划掉一个记号,然后
看着剩下唯下那个唯一的记号,不自觉又哭又笑起来。
『真是应该等明天再哭才对』
抹了抹眼泪,他把藤盒里的阿白抱出来仔细看着。阿白睡着的样子和之前的八十几天没有两样,依然是那么地恬静祥和,让人看着看着心里就感觉到踏实平静。
将小白蛇放回衣服里,万宁环顾着这间小庙。他心想,这里是他和阿白相遇的地方,他希望阿白醒来时,可以看到更干净舒适的小庙。于是他找出一块碎布沾水,开始将庙里所有的桌椅门窗都擦拭了一遍,再拿来扫帚将飞进庙里的枯叶树枝扫成一堆丢进火炉里,最后用水把地上的记号冲了个干净。
记号只剩一个,可以不用记了。
这般努力打扫还有另一个目的,如果不是看到一旁阿崇放的食物,他还真的差点就要忘了。
今天是除夕。
接近年节时,人们更加兴奋得接近疯狂,平常没啥在联络的亲友都会在这几日陆续涌现,那络绎不绝的人群让万宁用想的就觉得可怕。他真的没那个勇气带着天劫只剩最后一天的阿白下山去,只好请阿崇向父母亲代为转达无法下山的事情,原因则说是阿白交代他这么做的,希望父母亲能因此体谅。不过替代方案则是请阿崇帮忙将父母亲带上山,他们今年的除夕夜改成在山上过。
阿崇一听只觉得新鲜有趣,硬是要把家中的妻小和母亲带上。
万大爹和万大娘听到阿崇转达的话,心想果然是跟阿白有关,虽然心中觉得有些麻烦不便,但是想到白公子对他们的好,加上阿崇一家都欢欣鼓舞地说要跟去,也就没有多想答应了。
不过为了阿白而改变家中一贯做法、不怕父母亲会不高兴的万宁,让万家夫妻有种『女大不中留』的错觉。
才刚过午时,阿崇夫妻就带着三位老人家和几个小萝卜头来到小庙中,因为小庙里没有足够的棉被,他们还得赶在日落前下山,所以团圆饭只好早点吃。万宁在半山腰等他们,看到人影便赶紧迎上去,先跟阿崇的母亲和妻子问好,再殷勤地关心父母走到这边有没有累着。
「我们还没这么不济事。」万大爹虽然有些喘,脸色却也因为动了动身体而精神许多,满面红光。
「阿宁啊,在这边过得好不好?下大雪那天冷不冷啊?」万大娘摸摸儿子的脸手肩膀,想确定他一块没少。
「庙里有两团火,不冷。」
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父母亲,今日一见,万宁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孝,竟然在这最冷的季节将双亲放在家中,自己一人上山。
「爹、娘,」万宁还没喊完,就先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是阿宁不孝。」
「哎呀哎呀,这是做什么」万大娘心疼儿子,连忙上去扶。
「没事儿,我们都过得很好,快起来。」万大爹知道儿子是愧疚,但也了解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会这样做,心里也没怎么怪他,倒是担心还占多一点。
阿崇上前帮忙万家夫妻把万宁拉起来。
「好了好了,快到庙里吧!大家都站这里是要一起冻成冰棍儿吗?」
大家这才继续互相扶持着向小庙前进。
进到小庙里,大家开始堆柴生火起锅,准备晚上的除夕团圆饭。庙里不大,不过塞进这么多人倒也不觉得挤,反而有更加温暖的感觉。
因为煮食不是那么方便,所以除了阿崇昨天带上来的干粮以外,他们很豪迈地将食物全部煮成了两锅口味不同的热汤,就这样配着干粮吃,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有人作陪,大家笑笑闹闹,时间很快地就过了。眼看着天色已经开始转暗,众人便带着空锅空碗准备下山,万宁则像来时一样护送他们到半山腰。
还没到半山腰,万大娘和阿崇的母亲就急着要将万宁赶回去,说是天黑之后,他一个人比他们一群人危险,何况他们是往平地走,万宁则是要回山上。
「那,爹、娘、阿姨,你们慢走。阿崇,嫂子,再麻烦你们了。我明天、最慢后天就会回去了,还会带着阿白一起。」
一听又可以见到那位善良圣洁如仙人般的白公子要回来了,大家对这个春节都多了一份期待。
万宁回到庙里,将来不及整理的物具收拾清理干净,然后到附近积雪半融的小河取来一锅水回去烧热,将自己的全身上下都清洗干净,连头发都用皂角仔细洗过。
他想用最好看、最有精神的自己来迎接阿白的苏醒。
虽然忙活了一下午、吃了最好吃的饭菜、也洗了舒畅的热水澡,但是万宁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因为『今天』就要结束了。
阿白明天就要醒来了,可是是明天的什么时候呢?万宁躺在被窝里,把阿白抱出来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用手圈住。他愉快地想象小白蛇睁开眼睛看着他时的情景,觉得那惺忪的模样一定会可爱到让他想一口吞进肚子里。
唔,现在又不饿,自己怎么会想到那么奇怪的形容词。万宁更开心地笑了笑,戳戳小白蛇的头。
还有三个时辰左右,万宁就这么盯着沉睡的小白蛇,什么也不做地等时间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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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的天空突然慢慢转亮,接着鸟叫声和鸡鸣声此起彼落,随着太阳的露面而变得更加热闹。
今天是大年初一,大家都早早就起床,先向家中长辈请安,祝福他们往后的一年健康顺利,接着是小孩子最喜欢的放鞭炮,然后大家出门到邻居亲友家互相道喜,说些吉祥话,每个地方都欢欣热闹极了。
今年的初一和以往不同,出了个大太阳,大家纷纷说着这是吉祥的象征,今年会是个好年。
放鞭炮和拜年的活动会从清晨持续到晚上,,大家彷佛都舍不得告别这一天似地,每个人都比平时晚了半个多时辰才睡,甚至有些人到了入夜还会继续放鞭炮,而且这样热闹的气氛至少会持续三天。
山上的动物们不懂年节,们单纯是因为今天是多日来少见的晴天,融雪的速度也比前两天快,因此趁这个机会纷纷从躲藏的地方冒出来觅食,将山上的气氛点缀得不比人间逊色。
然而太阳下山之后,所有的活动也跟着沉寂下来,除了少数人家还继续放着鞭炮以外,更多的是因为今天的活动而感到疲累、极度贪恋睡眠与休息的人们及动物。
入夜之后,山下还有一些稀稀疏疏的鞭炮声,山上则是归于一片宁静。
对万宁来说,四周更是静得好像连时间流过的声音都听得到一般。因为山上没有日晷,也没有更夫,所以他一向都是用『天亮』、『日正当中』、『日落』来当成一日时间的刻度,反正他也不在意。不过现在他却迫切地想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今天过了没?如果过了的话,是刚过还是过很久了?
他总告诉自己或许今天还没过完,还有一点时间。一直等到他再听到了鸟叫与鸡鸣,才不得不承认『今天』早已过去许久。
而掌心中的小白蛇,却始终没有醒来。
万宁盯着小白蛇超过一天了,非常确定还有温度,也还有缓慢悠长的呼吸,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不醒呢?
『难道我记错时间了?不可能啊!十月一日开始,昨天除夕,今天大年初一,三个月了,没有错啊!』
『难道我这段时间有不小心伤到阿白?可是阿白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啊!』
万宁不停地想不停地想、想得脑子都快要炸了还想不出原因。
再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他得去找别人帮忙才行。可是要找谁呢?村里的大夫都是帮人看病的,他们有办法帮蛇看病吗?
无论如何,都比继续呆坐在这里好,他必须下山寻求援助才行!
打定主意,万宁将小白蛇放进衣服里,披上披风御寒保护,急急地往门外冲。
「大蛇大人,恭喜劫后重生!」
才打开庙门,一个东西突然扑进他怀里,他反射性地将手挡在身前护着怀里的小白蛇。定睛一看,那人身后还有两个人:一名红褐色卷发的美艳女子和一名看似十几岁的清丽少年。
「族长、族长,你抱错人了!」女子尴尬地拉拉前面那人的衣服。
「怎么可能抱错?我们可是循着大蛇大人的妖气咦,你是谁啊?」怀里那人抬头,万宁这才看清对方是一个俊俏斯文的男子。
「我叫万宁,你们是?」
「你就是万宁啊?」听到他自我介绍,被称为族长的人哦了一声,后面那两位也掩嘴偷笑,不知道是何用意。「我是狐妖们的族长,他们两个是红狐和巧狐。」
一听对方是妖物,万宁连忙警戒地后退几步。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万小哥你别紧张嘛!」狐妖族长娇笑着靠过去,没想到万宁不但没有被他迷惑反而退得更远,让他有些没面子,只好站在原地不再靠近。「咳哼!我们是特地来庆贺大蛇大人劫后重生的。」
「你们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闻妖气啊!」巧狐往前跳两步说。「我们全族都受过大蛇大人的恩惠,吸取过他的妖气,所以可以靠着妖气找到他。」
「你们吸取阿白的妖气?」听起来更恐怖了,万宁左张右望开始寻找武器。
「万小哥别误会,是大蛇大人让我们吸的。」红狐见万宁被他们两个搞得如临大敌,连忙上前解释道。「三个多月前,大蛇大人到我们的领地去,说是有事请我们帮忙,同时也好心地让我们靠近他,吸取他微薄的纯净妖气,净化我们自己的妖气。后来我们从天警和妖气变弱得知大蛇大人即将面临天劫,大家都很担心,不过昨日大蛇大人的妖气回复了,我们心想一定是顺利渡过天劫了,所以特地来向他道贺。」
「三个多月前」万宁想起了自己惹阿白生气那一,阿白失踪了几天,回来他的确说过去了狐妖那里。「原来是你们啊」
「看来大蛇大人告诉过你嘛!对了,怎么没看到大蛇大人呢?」
狐妖族长一问,万宁像是在溺水时发现浮木一般上前揪住了他的衣服。
「阿白、阿白一直没醒来!昨天已经过了,今天也」万宁说不清楚,便将小白蛇小心地抱出来给他们看。
「咦,大蛇大人怎么还在冬眠呢?」狐妖族长看了也觉得疑惑。
「会不会是受伤了?」万宁急急地问。
「大蛇大人精气饱满,脉息稳定,不像有受伤啊!」红狐观察了一会儿说。
「那会不会是我算错时间,他今晚或是明天才会醒来?」
「可是大蛇大人的妖气昨天就回复喽!」巧狐用天真无邪的表情说着。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啊!」万宁急得忍不住放大了音量。
「不知道。」三只狐妖同时对他摇了摇头。
万宁这么一听,欲哭无泪地将阿白抱回怀里。「那怎么办呢」
「渡过天劫这种事不是那么常见,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劫都过了,大蛇大人却没醒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妖气一如以往的强大,身体也没有任何的伤疾。万小哥你别心急,说不定大蛇大人过两天就醒了。」狐妖族长安慰道。
虽然不知道何时会醒,但是至少知道阿白健康、没有受伤,那总有一天会醒的,只是这没人知道要等多久。
狐妖们离去前告诉他,寒冬已过,不需要再为大蛇大人保暖了,他已经可以用自身的体温维持热量,只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就可以了。
于是万宁将阿白放回藤盒里,藤盒改成绑在衣服外的腰上,然后他灭了柴堆和火炉里的火,收拾好所有的杂物,然后带着所有的家当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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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告诉父母阿白暂时没办法来的时候,两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最失望的当然还是万宁自己了。
他回房将藤盒放在床头收藏鳞片的木盒旁,然后升起了小火炉里的火。虽然寒冬已过,但其实也才过去几天而已,整个年节应该还是会笼罩在寒冷之中。不过因为已经不再下雪,大家可以出门买东西、串门子、活动活动,感觉上就温暖了许多。
万宁这几天都在帮忙整理家里,清理一些老人家清不到的地方,然后也上街买了些年货,回去让二老当作贺礼发送给邻居亲友。
不过他无论去哪里,都会把藤盒挂在腰上带出去,随时观看一下里面的小蛇。遇到旁人问了,便说捡到一条受伤小蛇,想养养看。他心想,与其遮遮掩掩,不如直接告诉别人真相,大家不那么好奇的话,对阿白的危险性也会降低。
睡觉的时候,他没有再用布条绑,不过还是把藤盒紧紧的抱在怀里。
这天晚上万宁正要睡觉的时候,一个男人从他房间的窗户跳了进来。
「喂,白爹爹呢?」
万宁本以为是强盗或小偷,反射性地将怀里的藤盒抱得更紧,一看是穿着斑斓虎皮衣的面熟凶恶男人,再听他喊『白爹爹』,这才认出他是阿虎。
「我问你白爹爹呢?」阿虎对万宁一向没什么好口气,加上他三个多月没见到阿白了,心里更加着急。
万宁原本很高兴阿虎平安回来,应该也是渡过天劫了,可是又想到阿白至今没有醒来,不由得有些心虚地将怀里的藤盒打开给阿虎看。
「白爹爹!」阿虎开心地上前抱住藤盒,但是叫了几声发现阿白竟然没有反应继续睡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白爹爹怎么了?为什么还在睡?」
「阿白一直都没醒,之前狐妖族长有来看过,说阿白没有受伤生病,也真的渡过天劫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阿白没有醒。」
「你!你真的有好好保护他吗?」阿虎狠狠地瞪着万宁。
如果说别的他没尽力,万宁可能还会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没尽力,但是说到保护阿白这事儿,他是可以对天立誓、拍胸脯保证的有自信。
「我有好好保护他,没有冷着他!狐妖族长也说了,阿白没有受伤生病!」因为多日来的担心和难过无抒发,万宁这会儿忍不住也大声了起来。
「白爹爹有一千多年道行,他生不生病受不受伤,那些狐妖们哪看得出来!」
「不然谁看得出来?谁帮得上忙?你告诉我我带阿白去啊!」
「我如果知道的话还需要这么着急吗?」
「你着急我就不着急吗?我比你多着急好些天了!」
「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阿虎身后撞了上来。
「阿虎阿虎,不要生气。」
因为阿虎的身型大到可以把他身后那个东西整个遮住,万宁得要歪出身体才看得到。那是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少年,如果以人类的标准去判断年纪的话,约莫是十三四岁。之所以说『人类的标准』,是因为万宁在阿虎腰上那小小的手指指尖上看到细细的茶色须状物。
「这位是」万宁指着少年,看着阿虎问。
「关你什么事?」阿虎不悦地吼回去。
「阿虎阿虎,别这么凶。」少年摸摸阿虎的肚子安慰了一下,然后从阿虎身后探出头来。「我叫小荷,是阿虎帮我取的名字。」
「喔,小荷。那你是什么妖啊?」万宁觉得自己能这么家常便饭地问出这种问题,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我是」
「不用跟他说!」阿虎住小荷的嘴巴,将他抱了起来。居高临下的角度刚好可以让小荷看见阿虎手里抱着的藤盒里面的阿白。
「咦?」小荷发出一声疑问,但因为太薄弱,其它两人似乎没听到。
「既然你没有办法好好照顾白爹爹的话,我要把他带走了。」
「不行!」万宁冲上去抓住阿虎的手。「我跟阿白我们讲好,等他醒来要嫁给我的!」
「嫁给你?嫁给一个人类?哼,你也太不自量力了!我的白爹爹可是有一千多年修行的大蛇,像你这种渺小的人类有什么好的?」
「不是我这种人类,他只会嫁给我!」阿白这么喜欢自己,阿虎却这样嫌弃他,感觉好像间接也骂到了阿白,这让万宁更加生气。「再说嫁不嫁,也不是你说了就算的!等阿白醒来你自己问他。」
「那个」小荷看了看阿虎,看了看万宁,再看了看藤盒里正在对着他微笑的翠眼金瞳小白蛇,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白爹爹真的很漂亮呢啊,可是还是要告诉阿虎才可以,这是大事啊!
「阿虎阿虎阿虎阿虎」小荷抓着他的襟口不断吵闹着。
「我当然会问白爹爹,还会说服他不要嫁给你!」阿虎有听到小荷的叫唤,但他只是敷衍地拍了拍小荷的背。
「阿白不会听你的,他已经、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万宁说得脸红脖子粗,但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害羞,或者两者皆有。
「可是白爹爹他」试图插嘴的小荷再度被阿虎上嘴巴。
「未过门,你也知道未过门啊!再说我白爹爹是公的,他不能当你的妻子!小荷乖,等一下再听你说话。」
「谁说公的不能当妻子?小荷不也是公的吗?」
「小荷他哎哟!」阿虎将手一抽,瞪大眼睛看着小荷。「你干嘛咬我?」
「白爹爹已经醒了啦!」小荷气呼呼地说。
阿虎和万宁还来不及看向藤盒,盒子里的小白蛇就瞬间胀大了数百倍,身体变得有车轮那么粗,几乎就要将万宁的房间塞满了。
「哇~~」万宁和阿虎分别被挤压在阿白蜷曲的身体里,只有轻巧的小荷一下子就爬到阿白的颈背上。
「阿、阿白你怎么突然变这么大啊?」万宁在阿白不断滑动的身体里面被挤来挤去、晃得晕头转向。
「笨蛋!白爹爹是在、是在伸懒腰啦!」阿虎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稍微挣脱就又马上被白爹爹另一段身体压上来到挤,几之后就放弃了。
阿白的伸懒腰运动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直到万宁和阿虎都头昏眼时才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在两人一人一虎的眼撩乱下,阿白化成了人型,怀里还抱着玩得很开心的小荷。
「阿白、阿白!」虽然头还昏着眼睛还着,但万宁确定这不是作梦。
他好几梦见阿白已经醒来了,结果自己醒来的时候阿白却还睡着。他总是告诉自己阿白明天就会醒来,即使过了好几个明天,他也坚持相信就是明天。
只是一天接着一天过了,他已经忘记今天是初七、初八还是初十,唯一知道的是还没过元宵。
「真是太好了」万宁揉了揉湿润发热的眼眶,看着阿白放下小荷,面带微笑向他缓步靠近。
一旁的阿虎还想阻止,被小荷用尽全身力气拖住当然是拖不住的,但是因为总不能让小荷摔倒,阿虎只好无奈地抱起小荷,在旁边咬牙切齿地看着。
阿白走到万宁身前,本想扶起还在晕眩的万宁,万宁却一个暴起,快速地将阿白用力搂进怀中。
「哎哎、会痛。」阿白惊呼一声,万宁从来没有这么粗鲁过。
「啊,对、对不起!」万宁连忙松了一点力,但还是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阿白笑了笑,也将双手缠住他的脖子,伏在他结实宽厚的肩膀上,没有再说什么。
「太好了、太好了」万宁的脑中虽然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件,总觉得每一件都很重要。
阿白磨蹭着他的脖子,试图安抚他激动的心情。
好一会儿之后,万宁做了几呼吸,终于觉得自己可以顺畅地说话了。他看着巧笑倩兮的阿白,阿白也轻轻地抬起了头,等待着他要说的话。
小荷在一旁紧张地抓着阿虎的衣服,心想难道万大哥要向白爹爹求亲了吗?
阿虎则是又急又气,想上前阻挠,却又隐约知道爹爹也是情愿的,心下更难为。
万宁摸着阿白娇嫩的脸,阿白也闭上双眼,享受着久违的抚触。
「我想,元宵节」
「嗯?」
万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元宵节我就不用担心元宵比你的嘴还大塞不进去怎么办了」
「」
「」
「」
「哎哟!阿白你干嘛咬我?」
阿虎和小荷一个抚额冒青筋一个转过身掩嘴窃笑。
想和我白爹爹成亲?你还差得远呢!
(完)
番外-劝君莫进雄黄酒
这是发生在万宁和阿白认识隔年的事情。
这一天是端午节,万宁帮客栈的老板送柴火过去。在等伙计算钱给他的时候,顺便听了说书人讲白蛇娘娘的故事,听得他心有戚戚焉,却也暗自庆幸。
“幸好我已经知道阿白是蛇,而且也看过好几遍了,不会像许仙那样被吓死,这样阿白就不用为了我去盗什么仙草了。”
故事讲完,伙计刚好也把这个月的柴火钱算好了。万宁拿钱的时候,说书人正在分送雄黄酒,这是客栈老板的节庆贺礼。
「来来来,见者有份啊!这是张老板送给各位乡亲的一点小礼。」
众乡民纷纷上前领了一小壶雄黄酒,今年省下这笔钱,可以多绑几颗粽子。
万宁正想离开,说书人热情地将他拉回来,硬是要塞雄黄酒给他。
「阿宁啊,这酒你拿回去给大娘。全家人喝一点,可以避邪的。」
「不不不不用了,我们家不用喝。」万宁吓得连忙拒绝。
「怎么不喝?万大娘每年都到我们客栈提酒的啊!你现在不拿,晚一点他老人家还是要来的。」说书人跟他们家也有些熟识,硬是将雄黄酒塞到万宁怀里,然后将人推出客栈。「好了好了,回去帮你娘包粽子吧!」
万宁想追上去还对方酒,但是却又突然想到,娘亲今天的确有交代他领了钱提一点雄黄酒回去的,而且就如说书人说的一样,他现在不拿回去,晚一点他娘还是会来提的。
“阿白看到了会不会生气还是难过呀?”
万宁担心地抱着雄黄酒走回家,路上还买了预备要讨好阿白的果酒,万一阿白生气或是难过,他就拿这酒来陪罪。
「回来啦?」
门口,万大娘和阿白坐在小凳子上包粽子。
「GG,阿白啊,这边要压紧、包实了,不然待会儿蒸的时候不会熟喔!」
「知道了,大娘。」阿白用白嫩纤指紧压在包裹了糯米、瘦肉、咸蛋黄和栗子的粽叶上,然后拉过一条棉线,仔细地将粽子捆出美丽的形状来。
「阿白虽然眼睛看不见,不过手可巧得很呢!」万大娘看阿白在自己的指导下包出一颗颗形状漂亮的粽子,忍不住夸赞道,并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触。
万宁提着两壶酒,呆呆站在门口看着阿白。
虽然每年都会看到自家娘亲坐在家门口绑粽子,但是同样的事情由阿白做起来,就像是罩上一层光芒似的。
阿白依旧穿着彷佛永远不会脏的白色飘逸丝衫,坐在小凳子上时,衣衫下o把整张凳子都给盖住了,看起来就像是跪坐在地上一般,格外使人爱怜。那又嫩又白的手指紧紧拉着绵线时,在手指上勒出细细的红痕,随即又缓缓淡去,令人万般不舍。
“奇怪,怎么以前看娘绑粽子就没那么心疼过?”
万宁抓了抓头,有点疑惑。
「阿宁啊!你带了雄黄酒回来没?」
「带回来了带回来了!啊」万宁在思考中一下子就答了万大娘,答完才想起阿白可能会不高兴的事情来。
偷偷地瞄了阿白一眼,阿白仍然姿势优雅地认真包着粽子,没有任何反应。
万宁在心里暗吐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心虚地把果酒拿了出来。
「阿白,我买了一壶果酒给你喔!吃完粽子来喝吧?」
「好啊!」听到有果酒喝,阿白的脸上堆满了甜甜的笑容。
于是万宁急忙把雄黄酒拿到厨房放,然后把果酒拿进房里先摆着。
晚上吃了万大娘和阿白包的粽子,万大爹和万宁连连称赞,夸说比往年的好吃,万大娘也高兴地说是因为有阿白帮忙的关系,所以粽子的味道都变好了。
「其实我偷偷加了百年蜂蜜在糯米里面。」趁着万大爹和万大娘没注意的时候,阿白凑到万宁耳边说着。「可以滋补养颜健身的,算是给大爹和大娘的端午贺礼。」
「喔真是谢谢你了」万宁断断续续地说着,一方面是为了阿白待自己爹娘如此用心而感动,另一方面则是由于阿白的气息吹在耳边而感到有些不自在。
「G,说什么悄悄话,也说给大娘听听。」万大娘看见阿白对自己儿子咬耳朵,故意取笑着说。
「在说大娘的手艺好得不得了,我刚刚差点将自己的舌头也咬下吞了进去。」
「哎哟,阿白真会说话,来来来,多吃几颗!这几颗是专门为你包的蔬果粽,里头可加了很多新鲜的蔬菜和果干,好吃得很!」
「谢谢大娘。」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完了晚餐,万大娘便迫不及待地从厨房里拿出雄黄酒和杯子来。
「来来来,今天一定要喝的就是这个了!」
「娘!」万宁有些惊惶地站起来,看了看阿白。「娘,大家都刚吃饱,糯米又不好消化,不如我们睡前再喝吧?」
当然到时候他是不会让阿白喝的,反正爹娘也不会知道。
「一小口而已又不是要你们喝一壶,干嘛非要等到睡前再喝?」万大娘像是没听到万宁的话一般,随便回了回便直直往阿白走去。「阿白啊,端午节喝雄黄酒是我们这边的习俗,你们家乡有没有这样的习俗啊?」
「以前似乎是有的。」阿白笑了笑,接着做出思考的样子。「不过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有人研究出雄黄有毒,而且确实每年端午节过后都会死好几个人,所以我们家乡已经不喝雄黄酒了,我很惊讶这边的人还有在喝呢!」
「有毒?」讲到会危及生命的事,万大娘顿了一顿。
「嗯嗯,所以我们现在都外用,不内服了,比如说这样」阿白接过万大娘手中的酒壶,将其倾斜,然后用尾指沾了沾里面的酒点在额头上。「这样就算过完端午节了。」
「是这样啊」万大娘喃喃地说着,然后突然惊叫。「哎呀!那我们得赶快将雄黄有毒这事儿告诉大家!」
「大娘先别激动,」阿白像是早就预料到似的,优雅地伸出一只手挡住了万大娘。「也说不定只是我们那边制酒的方式或是喝入的量不对,据说如果喝少一点的话,应该就不会有危险的。」
「可是,村尾的老李就是去年端午隔天死的呀!」
「阿宁他娘,老李是喝了他家整刚的酒,还喝光了李嫂买的一整壶雄黄酒才会死掉的。」万大爹拍拍妻子的肩膀说。
「那前年,卖胭脂水粉的郑小哥」
「他是被拉进窑子里吃了有问题的食物,还被灌了好几杯雄黄酒的关系。」
「那大前年的」
看到万大娘将以前的事情一件件翻出来,万宁拉了拉阿白的手。
「嗯?」阿白疑惑地『看』着他。
万宁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再瞧了瞧还在研究雄黄酒对人体有没有害的的爹娘二人,接着悄悄地拉着阿白闪回房里去。
等到万大娘和万大爹终于讨论完,认为雄黄酒可能对人体有害却又提不出具体证据,于是决定还是别告诉村人这件事免得造成恐慌,两人则学阿白将雄黄酒点在额头上的时候,万宁和阿白两人早已经回到房间关好房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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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你做什么呀?」阿白因为有些不舒服而闪躲着。
「别动啊!」万宁紧紧拉住阿白,拿袖子在他额头上用力擦着。
「你到底做什么呀?」阿白被万宁擦了又擦,觉得自己的额头都快破皮了。
「雄黄酒啊!」万宁终于说出了原因,然后继续用力擦。「你们蛇不是很怕雄黄酒的吗?变回原形我是不怕,但是你会不舒服吧?」
「别擦了别擦了,」阿白拦下万宁的手。「是谁告诉你蛇怕雄黄酒的?」
「说书人啊!」万宁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刚刚不是说了,雄黄有毒,别说蛇了,你们人类喝太多一样会中毒的。白蛇娘娘功力厚,所以只有变回原形昏迷了一会儿。」
「咦,你听过白蛇娘娘的故事啊?」
「听过,」阿白带着万宁来到桌子旁边坐下。「白蛇娘娘的事情,在我第一幻化成人型的时候,天兵天将就告诉过我了。」
「他们告诉你这个做什么?是不是要警告你别喝雄黄酒?」万宁紧张地问。
「他们是想告诉我跟人类相恋的危险。」
「跟我相恋很危险?!」万宁吓得站起来,左张右望不知所措。「那、那」
阿白又将他压坐到椅子上。
「万宁,你会听信路边随便一个和尚的话,弄奇怪的东西给我吃吗?」
「不会!」万宁几乎是用吼的回答。
「你会因为我是蛇妖就害怕、不跟我在一起吗?」
「不会!」万宁将椅子移近一些,把阿白抱进怀里。
「你会让我被压在雷峰塔底下,几十年不跟我相见吗?」
「绝对不会!阿白你不要说了,听着好可怕。」万宁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只好亲亲阿白嫩嫩的脸颊、嫩嫩的额头、软软的耳朵和软软的嘴唇。
「嗯你」阿白想说些什么,却被万宁的嘴堵得实实的,没有一丝空隙。
万宁的身型较阿白壮硕许多,将阿白整个人(蛇)包在怀里,让万宁感到无比的满足。虽然早就在心中决定他以后要好好保护阿白,不过此时他认为这样的决心应该要让阿白知道,才不会让阿白胡思乱想,惹他伤心。
万宁缱绻难舍地暂时离开了阿白柔软的唇舌,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如果我万宁辜负蛇妖阿白,此生不得好死,下辈子出生也给阿白做牛做马,一生受阿白使唤,为阿白挡灾,每一辈子都是,直到阿白成仙!」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誓言内容能不能让阿白安心,不过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大承诺。
阿白睁开翡翠色的双眼看着他。
「狐妖们曾经告诉我,人类起的誓言都不可信,因为他们总有一堆方法可以逃避天谴、逃避自己的过错。」
「我」万宁正要说什么,就被阿白的嘴唇堵住。
两人又缠绵了一会儿,阿白才又接着说下去。
「不过我不怕,因为要是你让我伤心的话,我就一口把你吞了!」阿白说完,一口咬在万宁的脖子上,咬出一个浅浅的印子。
不期然地被阿白咬住,万宁不惊反笑,笑得一脸开怀。
「你笑什么?」阿白蹙眉道。他刚刚确实是说了会将他一口吞下吧?正常人不是应该害怕、求饶,或是更加甜言蜜语,为什么万宁的反应是这样啊?
「我只是想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就是你咬住我的脖子,把我吓个半死。」
阿白一愣,脑中浮现那个闯进他休息的小庙里的樵夫。
那个樵夫愣头愣脑的,一点威胁性也没有,但是他心想,要是这让樵夫在这庙里待了,以后他必定会常来,说不定还会招来更多的人,那他就没法儿好好睡觉了。于是他趁樵夫睡着的时候溜下去,缠住了樵夫,用力咬上他的脖子然后发现这个樵夫的精气纯净得不得了,和他相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直以来都只有别人吸他的份,这遇到可以吸取的对象,当然是不吸白不吸,再说这不吸,下就没机会了,因为这人一定会被他吓得落荒而逃。
只是没想到,樵夫被他吓醒了之后,的确发出了他早已听惯的惨叫,但是当樵夫发现不会被这条大白蛇吞掉的时候,竟然就任他啃咬,最后还抱着他睡着了。
想到这里,阿白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万宁被那美丽的笑颜迷住了双眼。「阿白,你笑起来真好看」
阿白笑意更,双手环上万宁的脖子。
「你应该知道我更好看的样子」说完更将双腿整个移到万宁腿上。
万宁吞了吞口水,知道阿白的意思。他抱起阿白,正要移驾到床上的时候突然想起。「对、对了,水果酒」万宁回头看了看桌上的酒壶。
阿白将万宁的脸扳回来,亲上他的嘴,并且发出不耐的呻吟,直到万宁再也想不起今天是端午还是中秋,只知道将阿白压在床上,急切又怜惜地抚摸他美丽的身体。
阿白再摆出了有如雌性动物般的姿态,承受着万宁的热情和爱意。
万宁膜拜似地褪去阿白的衣物,温柔地吻过他每一冰凉却敏感的肌肤。每吻过一,阿白便会发出微弱的呻吟声,鼓舞着万宁继续往下一个羞人的部位吻去。
原始的兽性让阿白在情动之余紧紧地缠住万宁,但他现在没有长长的身体,只好用人类的四肢勾住万宁,并将自己的胸腹全贴在万宁身上。
这样的动作就像是给万宁的讯息,邀请他进入自己体内,满足那份疯狂地想与对方结合、永不分离的渴望。
管他今夕是何夕,往后无论是端午、中秋,或是除夕、清明,他都会一直跟阿白过下去的。
每一年,每一年,一直过下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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