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BY:fox
作者:暗夜_之眼 26/9/3 :35 512 收藏
《血祭》BY:fox

楔子

在米歇尔七或八岁的时候,德雷西家曾有过一迁徙,因为东西实在太多,所以夫妇俩决定丢弃一部分,其中包括一些米歇尔以前穿过的衣服啦、模型玩具啦、超人画册之类的。小米歇尔守着他的家当大哭大闹,恳求父母不要丢掉它们。

“米歇尔,到了新家,你就会有很多新的东西,但前提是你得把旧的这些丢掉。”他的父亲对他说,“人不可以太贪心。”

很久以后米歇尔回忆起往事总是有些混淆,好像那个他抽抽搭搭的炎热夏日,一辈子也没有过完。

第一章 交易

米歇尔・德雷西打小起就知道自己是注定要成为一位大明星的,注定的意思就是谁也阻止不了。

这个认知是打从他小学二年级时,在一校际舞台剧中拿了班里的最佳男配角奖开始的――虽然那出舞台剧只有他一个男配角。他们演出的是经过孩子们改编的《海的女儿》,米歇尔饰演王子的侍卫,他为了能竞争最佳男配角擅自为自己增加了一句台词――没有台词的话就只能竞争最佳道具奖了。

那会儿女主角跳到海里变成了一堆泡沫,王子悲伤地大叫着她的名字冲过去,米歇尔站在王子身后,打量着空气中飞舞的由道具组吹出来的肥皂泡们,说道,“殿下,人鱼公主在好大的池子里洗泡泡浴耶。”

结果应该悲伤和哭泣的观众们变成了哄堂大笑,关于“人鱼公主的泡泡浴”这个笑话好一阵子广为流传。

而当小米歇尔把自己的志愿告诉母亲时,德雷西夫人却说,“亲爱的,我不能要求你改变你的理想,但我得告诉你我不赞成。因为我希望你干净的、幸福地生活。”

如果不当演员我就不幸福呢,米歇尔在心里头不服气地想,但他没有说出来,必竟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呢,我有很多时间慢慢改变母亲的看法,他想,他就在这样小小的矛盾中慢慢长大,变得越发的英俊迷人,越发的高大挺拔,越发的会哄女孩子欢心。

而在他有一天突然想起他“注定”要做的那件事后,他已经是一所大学设计专业三年级的学生了。一个大部分人人生中都曾经历过的惊慌袭击了他――他正在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远。如果我要死去,那至少我曾奋力求生过,米歇尔想,于是他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跑到了那个星光灿烂的足以照亮半个世界的国度――好莱坞。

那年二十一岁的米歇尔有着均称的骨架和修长的手脚,一头阳光般绚烂的金发,以及能让阳光都失色的灿烂笑容。很久以后有人说起他迷茫而诱惑的眼神,漫不经心得让人如万蚁挠心的性感,以及足以做成雕塑当成艺术品收藏与膜拜的完美身材,但在那时,在俊男美女云集的好莱坞,米歇尔只是一个谈不上出挑的普通年轻人罢了。

故事的序幕是一男性聚会的一小段谈话。那会儿米歇尔的情况不太好,如果说洛城最不缺的东西是什么,那就是英俊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所以米歇尔只得一边在餐厅打工一边上表演班等待机会,他很快认识了一个叫芭芭拉的女孩,并且和她成为了一对情人――那是一个和他一样梦想打拼者,现在他们住在一起,房租已经两个月没交了。

男人们的话题离不开女人。

“我和你们说过吗,住在我家隔壁的保龄球朱莉?”约翰说,用手在胸前比划,以解释“保龄球”的意思。“我昨天看到她,她说她得到了一个角色,这会儿跟本不拿正眼看人!天知道她直什么时候爬上了导演的床!”

“有人打翻了醋坛子,”里森笑着说,“你也可以去找个导演睡觉,如果人家看得上你的话。”

一边的尊尼把空掉的啤酒罐丢开,说道,“听说还专门有做这种生意的中介所呢!这种事很多,没法子,洛杉矶美女如云。”

“当女人真好啊,”约翰扬眉,“我也想跟人睡,就算是保证服务一流,也没人愿意。”

米歇尔笑起来,“你可以去找个有钱的老女人,不过小心精尽人亡……”

尊尼慢慢开口,“其实男人也不是不行,我知道有很多同性恋和双性恋的导演和制片,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圈里人都知道。”

气氛出现了一小段不和谐的沉默,也许是尊尼的表情稍嫌认真了点儿,男人们面面相觑,直到约翰干咳一声打破沉默,“我说,”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克里森,你家还有啤酒吗?”

气氛像被充了电般迅速活络了起来,克里森抱怨道,“你见过蝗虫肆虐过的地方还有庄稼剩下吗?”

里森做出一个夸张的不屑的表情,“既然知道有蝗虫要来就该多准备点儿面包,嘿,谁去买啤酒?”

尊尼站起身,“我去好了。”他不是演员,在一家电影公司做特技制作,身后传来一阵毫无诚意的道谢声,就是这样,这一小段谈话就这样暂且告以了段落。

贫穷的聚会结束后已经过了十二点,大家也醉了个七七八八,尊尼拽住醉得试图不走楼梯直接从窗户上跳下去的米歇尔,他俩有大半程同路,刚好可以一起回家。

秋的夜晚十分寒冷,醉鬼的脑袋被冷风一吹,清醒了大半,米歇尔裹紧外套,和因为太晚打不到车的尊尼一起在空无一人的街头漫步。白色的纸袋在夜风中有节奏地跳着看不懂的舞,米歇尔打了个喷嚏,心想这么晚回去最大的好就是不会撞上房东了。

“喂,米歇尔,你觉得我之前的提议怎么样?”尊尼说。

“什么?”米歇尔茫然地嘀咕,脑袋还不甚清醒。

尊尼站住脚步,直视他,米歇尔只好也跟着停下,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我是说和男人睡觉,那可以帮你得到机会。”尊尼说。

米歇尔瞪大眼睛。对面那个视线认真地打量他,“你很英俊,身材也很好。”他拍拍米歇尔的肩膀,后者像被电到般后退一步,这个事实他从无数女人的口中得到地证实,但被一个男人用看刀俎上鱼肉般的目光打量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有机会出人头地,米歇尔,我可以给你通往星光大道的门票。”尊尼轻声说。

米歇尔骂了句脏话,一声不发地快步往家走,努力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

――那家伙是个拉皮条的!躺在床上时米歇尔恨恨地想,他跳起来,打开台灯,把通讯录上尊尼的名字划掉,再躺回去。

一大早他刚打开门时,房东太太正端正地站在那里。米歇尔干笑一下,摆出自认为最帅气的表情,微笑道,“真抱歉,我没看到您,太太,我很快就会把房租交掉的……”

女人松松垮垮皱纹中的眼睛冷冷地打量着他,“什么时候交?”她挑眉,“等你当了奥斯卡影帝的时候?”

“我猜那用不了很久,明天发了工资就交。”米歇尔正色说。

“像你这种只知道做白日梦的傻小子我见多了,”房东太太撇撇猩红的嘴唇,“每天就知道想着当大明星……”

谢天谢地,又拖了一天。米歇尔松了口气,实际上身为一个帅哥他在这方面已经占了不小的便宜,看来这个城市还是懂得欣赏美人的,他吹着口哨回到房间,泡了碗面当早餐。

芭芭拉去打工了,他也套上外套准备去工作,蓝色的眼睛瞟过镜面――仪表还算整洁,不过不整洁也无所谓,反正是套在玩偶里分发传单。刚转过身,却看到芭芭拉无声无息地站在身后。

米歇尔被吓了一跳,这会儿她应该在一家快餐店打工的。“怎么了?”他问,女友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让他不知所措。

芭芭拉有着一头长长的金棕色头发,绿色双眼,像个真人型号的芭比娃娃。她漂亮的双眼正幽幽盯着她的男朋友,轻声道,“我快过生日了,米歇尔。”

米歇尔愣了一下,挠挠一头金发,把它们弄得乱七八糟,“是的,”他说,“我记得是圣诞节前后,嗯……二十三号,亲爱的,想要什么礼物?”

芭芭拉没有笑,只是看着他。“我想要一个上镜的机会,米歇尔。”看到男友哑口无言的表情,她扯露出一个毫不由衷的微笑。“我瞒了你一件事,昨天阿姆斯特朗……就是那个导演,他答应给我一个上镜的机会,我没有去上班,是去赴他的约了。”

“真的?”对面男人的面孔一亮,“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出人头地的,芭芭拉!”他真挚地说。

芭芭拉扯扯嘴角,放轻声音,“那角色有很多人竞争,他答应给我机会,但是,有条件。”绿色的眼睛默默看着他,“你是我男朋友,我从不背叛,所以我得告诉你。”

“床戏很多?”米歇尔笑着说。

“不。他要我跟他上床。”女孩说,紧抿的唇有一种冰冷的弧度,这让对面英俊男人的脸上的笑容还没收敛便凝在那里。“开什么玩笑!”他喊道。

“我仅仅是想告诉你我的决定米歇尔,如果你希望分手我没意见……”

“你不能通过那种手段――”

“过完这生日我就二十六岁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叫,“我会烂在这里!到我年老色衰也不会有机会!我不想那样!”她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但仍在试图做出愤怒和坚定的表情,“我的家人一直对我说,再没有机会就回家吧,他们只当我是做明星梦的小孩子,也许我确实是小孩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米歇尔,这是我最后一机会了,我不想放弃……”

她蹲了下来,像个无助的小女孩一样抱着膝盖,把头埋在双膝间哭泣。米歇尔想去搂着她,安慰她,这些日子来他们一直是这样相濡以沫的。可是他发现他的手僵在那里,他能说什么呢?他安慰不了她,能让她破啼为笑的理由只有一个,而他没那个能力。

他握紧双拳,又松开。他不能容忍芭芭拉做这样的事,他的生活已经被那款叫现实的碎纸机搅得足够支离破碎,他不能再失去她!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芭芭拉,别去那里,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哭泣中的女人抬起头,迷人的绿色眼睛漾起脆弱的希望。她特地为今天的会面化了妆,这会儿被泪水弄得一塌糊涂,看上去有点傻。米歇尔冲她微笑,虽然他说不准会他这会儿的表情像不像在笑。“我昨天刚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在电影公司工作,他说他可以帮点儿忙……”他干涩地说,“你知道,他和制片人关系不错,也许可以帮我们弄到个角色,我本来想生日时给你个惊喜呢……”

“真的?”芭芭拉问,她的眼睛像明亮的火焰,可闪了一下又熄灭了。“不,你在骗我,米歇尔……”

“不,芭芭拉!”米歇尔抱住她,感觉怀中纤瘦的身体和体温,“我能弄到一个角色,相信我!”他说。她没有动,他把下巴搁在她肩上,用力汲取着她的气息。

“亲爱的,我不去了……”芭芭拉说,声音轻柔得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女孩,“别这样,我不去了,没关系的……”她哭起来。

她抬起双臂,紧紧抱着他。米歇尔没有说话,他视线的尽头是破旧的书桌,上面搁着他同样破旧的通讯录。

尊尼接到米歇尔的电话时正在对着电脑里晃动的骷髅头,努力让它显得很有学问……现在好莱坞的恐怖片越来越不着边儿,他喝了口咖啡,这时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理论上来说工作时是不能打私人电话的――所以要装作在打工作电话,尊尼拿起话筒,礼貌地开口,“这里是梦幻世纪,请问您找哪位?”

“尊尼,是我。”对面的人说,身后有汽车的轰鸣声,应该是在街边的公用电话亭打的。

“哦,米歇尔?”尊尼惊讶地说,电话那边的人声音压抑而且迟疑,这样的电话他接过很多,他知道那是干什么的。

“是的,是我,”米歇尔说,“我想问一下……昨天你说的那个……”

尊尼等了三秒钟,估摸对面的人显然还比较纯情,便接口道,“你有合做的意向吗?”上司从身边走过去,尊尼坐正身子。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是的,”他说,“我不要钱,我需要一个角色……一个……该死的……”

“可以试试,”尊尼说,“你看,你不需要有什么罪恶感,所有人都在用同样的方法换取想要的东西,也许表现上不同,不过性质上都是一码事。”他试图减轻他的罪恶感,“你的话,至少可以弄个男主角当当――”

“一个女性角色。”米歇尔说。

尊尼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芭芭拉是吗?”他叹了口气,“或者两个角色,米歇尔,你的话应该可以。”

对面依然在沉默,“我说,你有照得比较性感的照片吗?”尊尼说,“你最好能给我一张,今天晚上行吗?”

“我只有工作证上的证件照。”米歇尔生硬地说。

“没关系,如果是你的话,”尊尼笑着说,“要是别人,他可得去重照一张。”

“嗯……麻烦你了,尊尼。”

“别这么说,”尊尼无意识地游移着鼠标,“我可没给什么人情,米歇尔,你得知道你自身的资源,并且擅于利用它们……”

“请尽快给我消息。”米歇尔打断他的话,尊尼猜他在强忍住怒气,他可以清楚地听到电波对面的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但那又怎么样呢?他眯起眼睛,他是条大鱼,是的,他年轻英俊,和他眼中偶尔的迷茫与孩子气结合起来,足够引起那些阔佬们使劲儿往外掏银子。

他引诱并见证过很多人的堕落,有的理所当然,有的痛苦挣扎,但在给自己找到堕落籍口后,无一例外地屈服。堕落和懦弱是没有止境的,这是一条回不去的路……那个帅气的不像话的男人也是一样,最终会垂下他一头灿烂的金发……

“喂,”他鬼使神差地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电话被挂上了。

尊尼看看传出盲音的话筒,笑着把它放下。

第二章 交易的理由

翠杉酒店是一座二三十年代样式的复古建筑,酒店对面有一条横过的大街,交通方便,但相对的,气氛也谈不上高雅,却透着一股子暧昧,倒是个做不道德交易的好地点,米歇尔打量了一下复古的栅栏电梯,并坐着它嘎吱嘎吱地爬上五楼,有点担心它会不会突然掉下来,或者是工作人员故意没给轴承上足够的油。

5043号房,他叹了口气,觉得里面肯定是隔着一扇门的地狱。“找到那里,然后敲门,说‘先生,您订的一号套餐到了’就行了。”尊尼这么告诉他,我猜一号套餐肯定是用鸡肉烹调的……米歇尔不知所谓地想,伸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

他用电视剧里侍应生最有礼的声音回答道,“先生,您的廉价皮萨到了。”

“我没有叫皮萨。”里面的人说。没有幽默感的人,米歇尔想,“那么好吧,我换个说法……您叫的鸡肉套餐,价廉物美,绝对不含防腐剂,由本店厨师精心制作……”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男人站那在里,冷冷看着他。“我不喜欢你的幽默感。”他说。

“我猜也是。”米歇尔微笑,走进房间。

里头也是很没劲儿的复古样式,倒是这个客人有点意外――并非想象中性功能衰退的糟老头儿,他看上去有三十多岁,黑发灰瞳,像个事业成功人士,脸上透着冷漠与不尽人情的痕迹,容貌甚至是英俊的――至少不像找不到床伴以至于性寂寞的类型。他打量了一下米歇尔,“很不错。”

“谢谢夸奖。”米歇尔说,对方Se情的眼神让他觉得股寒意正从背脚底攀爬上来,他不自在地干咳一声,天知道,那双眼睛里像是导演忘了打上高光,只剩下一片寸草不生的沼泽地,笑的时候像有怪物随时会从里面爬出来一样!显然我最近恐怖电影看多了,他自我安慰地想,不过妓女发现嫖客是怪物在好莱坞的肥皂剧里很常见。

男人慢慢走过来,在离他足够近的距离站住身体――绝不超过三厘米,却没有碰触到他。米歇尔艰难地命令自己的脚站在原地,男人比他高了大约半个头,他并不太习惯以仰视的角度这么近看一个男人。

“洗过澡了吗?”男人问。

“来之前洗得很干净,绝对没有残余农药。”米歇尔干笑着说,试图轻松气氛。

男人轻轻笑了,“你有女朋友了吧?”他问。米歇尔一呆,对面人的眼里是质询的冰冷色彩――也许还带了点玩味。

“是的,我保证她不会跑来捉奸。”米歇尔说,心里头把尊尼骂了好几遍。

“你是异性恋。”肯定的语气。

米歇尔诧异看着他,那双眼睛里面被填塞进了让人捉摸不透的期待。

“是的。”他不情愿地说,男人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他说,手抚上米歇尔的脸颊,在上面轻轻磨挲,“你讨厌这样吗?”他问。

“是的。”米歇尔说,强忍住把那只手拍开的冲动。男人笑得更满意,他凑过去吻他的唇。米歇尔觉得一阵鸡皮疙瘩正以极快的速度从他身上的各个部位冒出来,一个同性嘴唇的触感和气息让他有些想吐。男人的舌划过他的唇,他知道他在示意他张开嘴。

抱着绝望的心情微微张开唇,温热滑润的舌立刻滑了进来……米歇尔努力压下胃中的翻涌,本来想把他当成女人算了,可是却发现完全不可行――男女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股混合了十足男性气息的烟草味包裹着他的呼吸,实在难以自欺欺人。

那么……干点别的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吧,米歇尔瞪着天板,想想看,公车上印的那个投诉电话号码是多少来着?347……还是345?或者是354?算了,不想这么枯燥的东西,那个旁边有个柠檬饮料广告很漂亮,用黄色的字体写着:我就喜欢……不对,那好像麦当劳的广告词?或者是丝般的感觉……不,那个是雀巢……不,也许是什么巧克力?

“亲爱的,”男人离开他的唇,在他耳边低低说,“你在走神,在想什么?”

“呃……你知道最近流行的那种柠檬汁吗,广告词是什么来着?”米歇尔问。

男人低低笑起来,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声音说,“你很有趣,我特地点的这种餐,你厌恶的眼神很让人兴奋。”

米歇尔窒了一下,“我不记得合同上有说明要为精神病服务。”

“哦,你看,我什么样的床伴都不缺……我不缺钱,地位,男人或女人,”嫖客说,“他们每一个都很漂亮,很顺从,但就是太无聊,我从他们身上得不到一点快感。在这种Zuo爱里She精是对精子的浪费。”

米歇尔目测了一下自己和门的距离,思量着以自己的短跑成绩逃出去要几秒钟。男人继续说,“所以今天我想试试别的样。我知道你厌恶这个,你可以用尽所有的方法表示你的不情愿。你可以反抗,可以骂人,可以摔东西……”他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米歇尔觉得一股寒气直窜脑门。“反正这房间隔音设备很好。”男人说。

“我不玩虐待游戏。”米歇尔干巴巴地说,男人耸肩,“我不是在说SM,我说的是你可以尽你的全力反抗。”

“我也不玩强暴游戏。”

男人笑起来,“哦,但我并不觉得你可以做到主动快乐地和我上床,宝贝,你很英俊,身材也很棒……”他的手放到米歇尔的小腹上,Se情的抚摸,然后慢慢向他双腿间探过去,米歇尔咬紧牙,这种剧码比想像中要难以忍受得多!那只可怕的手四游移,“我很满意你的表情,如此的痛苦和厌恶……我都硬起来了……”

在米歇尔恐惧的拳头打出去的瞬间,男人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我得去洗个澡。”他说,走向浴室,“我知道你想得到什么,但那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你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米歇尔努力抑制住拔腿就逃的动作,浴室的门被关上,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了水声。

米歇尔松开拳头,觉得神经紧张,身体虚脱,被碰过的地方让他有一种强烈洗澡的冲动。他知道那男人进浴室前的话是什么意思――显然他对电影界很有影响力,也许本身就是大制片厂的老板。他将不会再有第二这样的好机会……

他默不做声地看着浴室紧闭的木门,那个男人在里面洗澡,他很快就会出来,接着……他打了个寒战,不安地看看另一扇门,如果走过去打开它,他就可以回去,回到正常的生活,然后打电话和尊尼说抱歉他还是干不了,他没法子忍受和一个男人Zuo爱,而且这家伙神经显然不正常!

……该死的,快点洗好出来吧,制止他逃跑的想法!

时间艰难地从身边流过去,这家伙进去多久了?上帝啊,他想洗到什么时候!他看看钟……还不到五分钟……可他的每一秒都在经历考验。

恐惧随着时间变成越来越浓厚的物质,浴室里的水声随时都会停止……然后那个男人会走出来……不!也许他可以回去说服芭芭拉,告诉她不当演员也没什么了不起,他可以回去继续他的学业,当他的设计师,陪一个男人睡觉以获得什么该死的机会,这太疯狂了!

双脚不受控制地跑向房门,米歇尔一把拉开它,跑了出去!

他看都没看那慢条斯理的电梯,而是直接从楼道中冲了下去!他冲出酒店,街道上正是熙熙攘攘,阳光明媚的洒在每个人身上。那里是一个光明的,平凡的世界,可是他浑身发冷,那足以消解一切意志的恐惧仍紧攫着他,让他用尽全力朝安全的地方跑去!

身体冷不丁撞上了什么东西,急速的运动让他摔倒在地上,伴着一声清脆的惊呼,白色的纸片像天女散般飘飘悠悠地洒落满地。

被撞倒的是个女孩,她正愤怒地大叫道,“天哪,你在干嘛!见鬼,要迟到了!”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满地的白纸。她大约二十三四岁,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绿色眼睛,架着副无框眼镜。

米歇尔稳住急促的呼吸,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回到了正常的世界。他吸了口气,“真抱歉。”他说,开始从车轮底下、下水道旁帮她收拾起掉落的大约是文件之类的东西。

女孩头也没抬,迅速地把手中的文件整理好,米歇尔从一辆飞驰过的车轮下抢救回一张被轧上车轮印的纸张,掸掸上面的灰尘,然后惊讶地发现那是一张稿纸,上面标注着对话和场景。

“你是写剧本的?”他惊讶地说,把稿纸递给她。女孩把接过来的纸张放好,“编剧。”她纠正,那双明亮的眼睛让米歇尔嗅到些许同类的气息。

他默默拾起被风吹到橱窗上的剧本递给她,她穿着减价的休闲外套和被洗得泛白的球鞋,大约经济并不宽裕,但从那张明朗忙碌的脸上可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会儿应该是拿剧本去给制片人吧,米歇尔想,看来她获得了机会……他有些羡慕地想,把另一张稿纸递给她,“很辛苦吧?”他说。

女孩抬起头,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这个表情忧郁的金发帅哥,“是啊。”她说,一边手脚不停地把乱七八糟稿纸整理好。

“为什么不放弃呢?”米歇尔问。

“那怎么行?”她奇怪地看着他,怀疑他是某个公司的广告调查员,“我生下来时就注定得当编剧,上帝可没给我安排其它的位置。如果我没那么干,等着我的肯定是浑浑噩噩、不快乐的下半辈子。”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你以为的,‘注定’之类的东西,不过是小孩子的空想,那是不可能实现的。全世界有多少人想上电视?结果站在那里的却只有几个人!”米歇尔说。

“嘿!”女孩恼怒地看着他,“别把我和那些爱慕虚荣的小孩子混为一谈!我了解我这辈子得干什么,既然上帝把我放在这儿了,就必然会有到达那里的路!我放弃了就是懦弱的逃避!他们逃走则叫自知之明!”

米歇尔有些惊叹地看着她强烈的过头的自信心,在那种目光下让他几乎有些想要躲避,仿佛在被火烧灼着一样。

女孩不再理会他,点了点稿子,“少了几页。”她说。

“真抱歉……”米歇尔说,女孩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没关系,要是他们有兴趣――虽然多半没有――到时我直接念出来给他们听好了。”

哦,她背下了整个剧本,虽然还没找到机会,米歇尔想,我为什么要逃避她的眼神呢?因为我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就会痛苦得难以呼吸!

“我得走了。再见。”女孩说。

“再见。”

米歇尔看着女孩匆忙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吸一口气,向回走去。

房间的门还保持着他出来时大开的状态,他无声地走进去,关上门。浴室里传来水声,谢天谢地他还没洗完。

米歇尔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待。他嘲笑地看着自己发抖的手,我一直都该知道达到顶点要付出什么,可我总视而不见,他想,因为我不想付出那代价。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站在顶点的唯有几人,他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我可以回去,成为大部分人。可是……我不想放弃……

他把脸埋在双手里,我真的想去追逐,我真的不想放弃……

当几分钟前,他决定离开的那一刻,那种灵魂被夺去一部分般的痛苦让他恐惧,如果他的位置注定在这里,离开这里后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呢?他无法想象,但他也不会有机会经历,他会成功的,他,和芭芭拉。

米歇尔吸了口气,没有再看那扇门。并不是下定决心了就不会害怕,浴室的水声还是没完没了地响着,可是他得留下。将要发生的事已经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觉悟,从这一刻起,他已决定将走下去。

浴室的门打开,男人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走出来。他可以看到他强健的身体,和眼中燃烧的欲望。

“我会赔偿你的衣服。”他柔声说,米歇尔一愣,前者猛地一拳击在他的腹部!他觉得胃里倒了个个儿,剧痛让他弯下腰,男人一把把他丢到床上。身体接触到床铺松软的身体,恐惧的情绪在他的脑袋里炸裂开来!

但他知道他会对抗那些。

第三章 碎落的梦想

很痛。

痛得好像动一下身体就会散掉,嘴里弥漫着血腥味,右颊的臼齿松动得好像随时会掉下来,左脚扭伤,身上淤血的色彩可谓惨不忍睹,鲜血把床单浸得斑斑点点,身体在做着规律性的晃动,米歇尔闭上眼睛,忍受着那打从灵魂传来的痛苦。

这个神经病,虐待狂……他在心里诅咒,房间里一片狼藉,身体内部抽插的物体仿佛毫无疲倦……身为男人的他一样拥有的东西,他不能理解那东西怎么会在他的身体里。

感到体内东西的动作越发急切,“喂,”他大叫道,引起脸颊的一阵疼痛,以至于声音有点变调,“你不是要射在里面吧!”

“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挣扎。”男人柔声说,像猎人在看他的猎物――甚至是带着期待的!

如果这混蛋身手不是那么厉害的话我难道会不挣扎吗!米歇尔愤怒地想,这位客人估计学过什么劳什子的防身术,富家子弟都是这个样子!感到身上的人一阵猛烈的晃动,一股热流射在了自己的体内!

米歇尔闭上眼睛,觉得疲累得想这么直接死掉,可感到温热的液体正随着男人的退出从下体流出来时,他还是很想吐,不知道是因为那人的进入,还是对自己。可是他的手臂突然被拉开,蓝色的眼睛毫无防备地迎向那双近在咫尺狂热的灰眸,那里面满是狂热与兴奋!

“我很满意,我很久没这么兴奋过了……”那双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面颊,“痛苦,屈辱,诅咒,还有不死心的挣扎,像被蜘蛛网住的蝴蝶一般绝望和美丽的眼睛……”他的手指划过他的睫毛,“真想抠下来做纪念!”

表子养的神经病!

他的眼神让男人低低笑了,他的声音温柔而富有节奏,看得出有很好的家教,可那对米歇尔来说比恐怖片里的音乐还可怕。对方很快恢复了冷漠与自制,微微拉开距离,灰色的眼睛带着些戏谑和挑逗的看着米歇尔。“下再见面如何?我很少上一个人两,你的话可以例外。”

“你滚回去自蔚吧!”米歇尔诅咒。

男人并没有生气,他眯起眼睛看着他,愉快地点头,“哦,是的,我会经常想着你这双……愤怒、痛苦的眼睛自蔚……光是用想的,我现在就又已经勃起了……”

他再凑过来……

身体似乎变成了疼痛的同义词,从发梢到指尖都被布满……那是某种让他欲哭不能的钝痛,从身体的内里面开始腐败,然后把痛苦传到各个细胞……

“米歇尔?米歇尔?”身体被摇动着,耳边响着女人熟悉的声音,“你做了噩梦?”

米歇尔茫然地睁开双眼,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探进一条细细的线,但整个房间仍于昏暗的状态,散放着凌乱的生活用品,这是他住的地方。身边金发的女子正关切地看着他,阴暗的光线也不能掩盖她纤细却诱人的身体。但更诱人的是她的眼睛,它们闪闪发亮,像天上的星星。

“亲爱的,快点准备一下,今天要开拍了!”她说,吻了他一下,小鸟一样飞去梳妆台前准备。

米歇尔赤着上身,慢条斯理地从床上爬起来,他雕塑般完美的身材以一种慵懒的姿态在破旧的小屋里奢侈地展示着。虽然只是两千万美元的小制作,但看得出那男人的确是个大金主。

那么,自己还真卖到不少钱……他自嘲地笑笑,拉开窗帘,刺目的光阳一下子射了进来,落在他年轻的躯体上,也为整个房间增添了温暖明亮的气息。他眯起湛蓝的眼睛,享受那温暖的抚触。也许我将会在很多年后后悔我曾干过的事儿,但我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事,是在那个时刻来临之前不活着自责和内疚里。

他伸了个性感的懒腰,打开窗户,冰冷的空气一下子包裹了他,芭芭拉惊呼道,“上帝,把窗户关上,冷死了!”

他笑起来,感觉那清寒的气息,和阳光微弱但温暖的温度。我等一下就要去拍我的电影了,那是我无比期待的事情……

做过的已经做过,未来还在排队等候,他想,关上窗户,吻了吻正在化妆的芭芭拉,“开心吗,亲爱的?”

“开心!”女孩回过头,眼睛像火光一样闪闪发亮。米歇尔露出微笑,“我也是。”他说。

“米歇尔,改改你那该死的美国口音!”导演马修特大吼道,“你要优雅,有礼,别他妈像个街头小混混似的!”

“我正在努力!”米歇尔抓抓头发,努力模仿那古怪意大利口音的英语,“你确定你要拍的是黑帮题材吗马修特,我觉得我现在像个维多利亚时代的纨绔子弟。”

“是意大利后裔的黑帮题材,你只管那么做就行了!”马修特说,转头继续向在一边上妆的芭芭拉解释,“这一幕是你发现你与你恋人的家族格格不入:他们的男人优雅有礼,女人则被动贤惠,他们像被一个绳子紧系在一起的团体!他希望娶你,让你加入他们,可是你把一切都搞砸了!你是一个典型的飞车女郎,你热情,肆无忌惮,脾气火爆,你在餐桌上大声说话,打断他父亲的训导,毫无顾忌的大笑,就像一个走错地方的孩子,与一切格格不入。笨拙,但是谁也不能忽视的热烈和漂亮!”

他说,女孩眼中闪耀着火光,这些演员的眼睛总会让他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个新人和制片公司是什么关系,但并不像想像中那么糟――他们拥有热情,并且敬业。他瞄了一眼一边努力背台词的米歇尔,后者抬起头看着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用带着些意大利腔的英语道,“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马修特满意地微笑,那不应该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美国男人的笑容,他的微笑温柔而疏离,有礼而且风度翩翩。

他点点,“很好,现在就开始吧。”

拍摄工作已经进行了三个月,进度比想象中快一些,这是一部典型的商业片,讲述的是一个意大利后裔黑帮家族的继承人爱上了一个美国女孩儿,把家族森严的秩序弄得一团糟,这段婚姻糟到了该家族一致的反对。这时族内发生叛乱,男女主角却因为偷偷约会没有在家,躲过一劫,然后一起力挽狂澜,并最终得到家族的谅解,顺利结婚的事。

芭芭拉这会儿正拿着剧本,念熟下一段的台词。“亲爱的,我爱你,但那并不包括你的家族。但是我知道,你和他们血脉相连,失去了他们你就不再是你了……”她忧郁地说。

米歇尔从背后搂住她,“真抱歉,我的公主。”他接下下面的台词,“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他们。我答应你,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那么,如果他们还是不同意呢?你会为我放弃你的家族吗?”

“当然会,你知道我最爱的是你,芭芭拉……”

“不要随便改台词!”马修特训斥道,“如何?感情酝酿好了我们就开始了!”――实际上这部片子最不用酝酿的就是一对主角的感情戏了,这对儿恋人有事没事就在卿卿我我。

“可以开始了。”芭芭拉说,时间久了,大家也开始熟悉了起来,马修特虽然说话凶一点,却有一副好心肠。她合上剧本,向马修特说,“这本子对黑帮系谱解释得真清楚,我都要真的以为纽约有个姓艾塔里蒂的黑帮家族了。”

马修特看了她一眼,“的确有那么一个家族,”他说,“编剧曾经混过黑帮,对那边的情况非常熟悉。”

看到两个年轻人惊异的目光,马修特耸肩,“编剧是我弟弟,虽然我得说这小子没什么讲故事的天分,但非常识性的东西倒是知道一大堆!我得把这片子搬上屏幕,写上‘献给我亲爱的弟弟’之类的,必竟他一直梦想着……见鬼,如果不是他死了,我大概这辈子也不会考虑去拍他写的傻剧本!”他说,有一会儿没说话,像是在平定情绪。

“好了,我们开始吧,女士们先生们,请呆在你们该呆的地方!”他抬起头,中气十足地说。

芭芭拉有些不安地凑过来,“米歇尔,如是果这片子反应了黑帮的真实情况,会不会被威胁不能放映?《教父》上映前不是就收到过威胁吗?”

她的多虑让米歇尔笑起来,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只被威胁减少了几句台词,别担心,剪刀就是拿来干这个的。”

“这部电影一定要上映!”芭芭拉抿紧嘴唇,她眼中的坚持和光芒像正午时的太阳,“我的梦想,都在这里了……”然后,她认真地干咳一声,以引起米歇尔的注意。“一起去为我们的幸福努力吧,我的骑士!”她认真地说。――“我的骑士”片子里女主角对男主角的称呼,她曾坐着他的摩托车飞奔了半个城市逃避追杀。

女孩情的眼神和十指紧扣的温暖让米歇尔有一瞬间的恍惚,还好我找到了她,他想,这个可以和我一起追逐和飞翔的人。“我们将永远在一起,芭芭拉……”他柔声说,念出下一句台词,可叫的是她的名字。

女孩笑了,那一刻不可直视的美丽再一让他目眩。她踮起脚尖吻他,耳边响起马修特的大吼,“你们两个别在那里摸鱼!要开拍了!”5F窗清入很:)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他们拥吻着没有分开。如果这不是爱情,那还会是什么呢,米歇尔想,无论我将来走到哪里,都一定要牵着她的手。

电影的后期制作工作十分杂,包括各种特技制作配乐剪辑,动作之大有时演员自己都不知道演了部什么样的片子。米歇尔因为学过一点电脑制作,便就近在马修特的剧组里打工,想着要制作出自己主演的片子,更是干劲十足。芭芭拉一有空就往这边跑,用明亮的眼睛看着那一点点成形的希望。

直到马修特接到那个电话。

确切地说电话是米歇尔接到的,那会儿他正在对着电脑屏幕上做了一半的海报发呆,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里面是一个低沉男人的声音,他说要找马修特。

米歇尔并不清楚记得每个细节,他记得马修特一边大吼大叫着要水道管理工怎么现在才来,一边元气十足地拿起电话。

接着便是长长的沉默,那不像是马修特该有的沉默,他下撇的嘴角看上去十分严肃,脸上的肌肉跳动着,写着愤怒与沉默。“听着,”半晌后他开口,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车轮轧过一样,“这部电影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我的每部电影就是我的孩子!让我杀了自己的孩子,除非你们先杀了我!”他大吼道,砰地一声挂掉电话,办公室里的人都看向他。

“马修特,”米歇尔问,“怎么了?”

“我一定会让这部电影上映,除非我死了!”马修特握紧拳头,大声说,灰色的眼睛像固执的大理石般盯着米歇尔,他是在对他说话但更像是在冲着别的人较劲。接着他向奇怪看着他的员工们怒吼道,“快点回去干活儿!傻站着等我给你们发工资吗!”

看着众人又恢复了忙碌,米歇尔迟疑了一下,“其实我们可以剪掉其中一些片段……”他说,见鬼,芭芭拉的话似乎成真了,为什么这种戏剧化的事会碰到他们头上!

马修特摇摇头,“他们要求全片禁映,米歇尔,我虽然不是个多么优秀的导演,你看,我拍的片子赔的快赶上赚的了……但这部片子我绝不会放弃!”他坚定地说。

接着的事情像电影上演的一样,工作人员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去,生命总比工作重要。还好制片已经进入了尾声。固执坚持下来的,似乎只有那个倔强的老头儿,当然还有米歇尔这一对儿――他们是把未来押在上面的人。

“幸好是拍完了片子他们才注意到的,不然你们可能会被威胁,被毁容……现在,”马修特靠在空无一人办公室的椅子上,冷哼一声,“让那帮兔崽子全冲着我来好了!我可看不出他们除了杀死那些可怜的动物放在我家门口,还能干出些别的什么!”

芭芭拉的手无意识抓着男友的肩膀,弄得他有些疼……他把自己的手放在她冰凉的手上,仿佛那紧握在一起的手是所有的希望。

芭芭拉加入了工作的行列,她试图不去在意那些恐吓电话,恳求房东不要赶他们走,倔强、却又不安等到了片子的剪辑完成前夕。那即将完工的成果让她眼中燃烧着越发旺盛的火焰,即使全不化妆,仍漂亮的难以直视。

片子因为被施加压力而禁止公映了,而马修特正计划地下发行这部电影的DVD――他们这一小撮人的坚持变得好像电影里一样勇敢的英雄,这样戏剧化的艰苦常被他们在工作之余拿来开玩笑。

“你要知道,越是禁止人们就越是好奇,我敢肯定,这片子会是我难得盈利的一片子,”马修特笑着说,看着眼前的两人,“你们的美丽会通过这里让无数人看到,我保证。”他敲敲桌上的碟片盒,对面两个年轻人的双手紧紧相扣,他们如此的互相信任和交托,那样的爱情甚至连看着都会让人振奋。

米歇尔微笑,这甚至是他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机会,但他已经忘了那些。实际上打从片子开拍开始他就再也没做过噩梦,也许是因为我的道德感比较薄弱,他有时自嘲地这么想,但是当他沉迷在电影制造出的另一个世界里时,为追逐自己爱的梦想日以继夜时,心中的雀跃与迷醉让他再无心思陷入任何思想陷阱。

至于那个男人和他恶劣的爱好,早不知道被抛到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去了。

那天发生的一切,米歇尔总觉得像是场梦,像他曾拍过的某个枪战片场景,遥远得不着边际,很久之后,他还常搞不清楚那是虚假还是现实。也许是他又一过于进入了角色,因为他总能清楚地记得那个人物撕裂般的心疼。

“米歇尔,你的电话!”房东太太的声音在楼下不耐烦地响起,还带着浓浓的睡意,这会儿是凌晨两点,他记得自己应了一声,接着是匆忙下楼的声音。芭芭拉穿着睡衣跟在他身后,会在这时间找他们的应该是马修特。

他拿起电话,“马修特吗?”他想当然地问。对面的声音冰冷而且低沉,“哦,为什么你们不去看看他呢?”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没有一秒钟的犹疑,也许具体的想法甚至还没有进到他的脑袋里,米歇尔把电话丢掉,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身后传来的芭芭拉的脚步声,她大声问他发生了什么,在没有得到回答后,很快便不再问了。米歇尔飞快地跑向马修特住的地方――一栋大厦的十七楼,就在工作室的隔壁,离他们住的地方有一小段距离。芭芭拉竟紧紧跟上了他的脚步,她在他背后像一大片影子,漆黑而沉重,拉拖着他的速度,让米歇尔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开。

他们正要上楼时看到了街边蠕动的身影,“该死的!阻止他们!阻止他们――”老人尖叫道,米歇尔冲过去把他扶起来,导演头上的鲜血已经干涸,看上去狼狈透了,他神经质般紧紧抓住米歇尔的前襟,后者惊恐地注意到他缺少了两根手指!

食指和中指,从第二个指节没有了,伤口的血肉粘粘连连的还很新鲜,他看到那剩下的指节在他的衣袖上蠕动,感到一阵寒意。

“原始带全部都在上面!”老人绝望地大叫,灰色的眼珠恨不得跳出来般死死瞪着楼顶,“阻止他们!阻止他们!他们上去了!那些畜牲――”

在米歇尔反应过来马修特在说什么的那一瞬间,一声巨大的爆炸从头顶传了过来。米歇尔抬起头,他很久之后仍很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场面――高耸大厦中间的一层被炸碎了,死神般狂燃的火光狂烈地迸出,伴随着无数跟着落下的玻璃片和电脑残骸,那么新鲜和翔实,像部好莱坞枪战片精典镜头的重现。

那火光毁灭的是他所有的梦想和希望,在绝望的火焰中翻腾,带着死亡气息般的妖艳。就像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刻芭芭拉的表情。――她穿着白色的睡袍,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洁白的面庞和金色的发丝被火光照亮,那一刻她看起来像个静止的玩偶娃娃,灰做的娃娃,脆弱到轻轻一碰,便会分崩离析,碎成一地。

第四章 暴风雨后的蘑菇

夏末懒洋洋的阳光从梧桐树下斑斑点点地洒在身上,米歇尔年轻修长的躯体慵懒地斜靠在长椅上,一边咬着汉堡,旁边放着杯喝了一半的可乐。那头金发像落在地面上的另一个太阳般绚烂,他漫不经心地咬着吸管,眼中的迷茫和心不在焉让他有一种诱惑力。路上的行人大都会停下来看他一眼,在确定的不是某个大明星后失望地走开,也有些试图搭讪。

不过米歇尔可没空管这个,他还有一个下午的工要打。芭芭拉回家去了――她的一个远房姑妈去世,得回去参加葬礼。而且她去散散心也好,米歇尔想,那些天她不说话整天发呆的样子让他甚至来不及为自己哀悼,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担心她会不会自杀。

至于自己……他还有一份工要打走不开,是的,他仍留在这个城市,他也不知道他还期待些什么,以及他呆在这里还能干嘛。总之他的现状就是这样近乎习惯性地,在这里继续游荡和生存下去。

马修特退修了,回到他乡下小镇那静谧安详的房子里去,那里有他美丽的女儿和可爱的孙女,没人怀疑如果他继续固执地试图反抗,那些人真会杀了他。

当快餐店的工作结束后已经是傍晚了,他匆匆赶回家,晚上他还有别的工作。他打开房门,芭芭拉站在那里。

“芭芭拉,你回来了?怎么……”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芭芭拉手边有一个不大的皮箱,虽然是个女人,可是她的家当也就这么多了。她站在门边,看样子在等米歇尔回来。

男友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自在,她惊讶于自己从未发现它竟如此的让人心惊。她避开它,虚弱地笑笑。“我准备回家了,我的父母希望我回去工作,你看,我得结婚了……小女孩的梦想结束了,我多做了二十年,现在该醒了。”

米歇尔盯着她,试图寻找她的目光,可是她眼睛的焦距远得抓不住。“乔伊向我求婚了,他是个医生,天哪,”她笑起来,“我从小学就认识他了,他居然一直在暗恋我!他……他说他想要娶我,他一直等着我做完梦,回去……”

她紧紧咬住下唇,哭了起来。“别这看着我,别这样看着我,米歇尔!我累了,我不想继续了,我想要安定下来,生个孩子……我……”她慢慢抬起手,试探般轻轻碰触米歇尔的手臂,绿色的眼睛像浸透了悲伤的水晶,写着哀求与脆弱。“和我一起走吧,米歇尔,我会拒绝乔伊的求婚,你可以继续你的学业,然后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我们结婚,然后生个孩子……我爱你,米歇尔……梦该醒了……”

她摇着他的手臂,悲伤地哭泣。米歇尔茫然的看着她,他不知道她在为什么而流泪。

她的眼睛充满痛苦和恳求,他爱的并希望永远爱下去的有着明亮眼神的女人……为什么如此黯淡和痛苦呢?他渴望安慰她,可是他知道,这一,他再也没有能力让她像上那么快乐了。

“抱歉,芭芭拉。”他说。

她眼睛微弱的光芒瞬间熄灭了,像看不到底的洞,也许它早就是那样了。她慢慢松开手,看着他。

他以为她会甩他一个耳光,可是她没有。

“你多保重……”她说,声音像被颤抖的唇嚼碎了再吐出来的一样。

他以为她会踮起脚尖拥抱他,给他一个离别的吻,可是她没有。她默默地俯下身,拎起旁边的行李,一样默不做声地,走了出去。

他站在那里,听到她下楼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从他生命里消失。绚烂的夕阳从窗外斜斜洒入,在脚边留下窗栏明亮斑驳的影子。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房间安静的像幅静物画。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周围寂静的可怕,再也没有其它人。

我得去找份新的兼职才行,还得换间房子――少了芭芭拉那份工钱,他一个人付房租太困难了。米歇尔坐在咖啡馆里,手里拿着求职信息,不时用笔划上一道。

身边的玻璃墙被擦得很干净,可以清楚地看到外头灿烂慷慨的阳光,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风景树的叶子一片金黄,像古典乐般悠悠飘落,有点像某个浪漫言情片的场景。又是一年过去了,日子仍在一天一天继续。

我得开始新的生活,在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后,米歇尔走进洗手间,用冷水对着脑袋一阵猛冲。冰冷的水流浸透他的发际和面庞,寒冷让他被迫清醒了过来。他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湿淋淋的狼狈男人,我得从新开始,他这么对自己说。

他一边享受着秋日艳阳的暖意,一边阅读着那一摞求职和租房信息,感叹着房价的飚升简直让穷人难以生存。他啜了口咖啡,这时他注意到身边玻璃墙正映出一双眼睛,牢牢盯着他。

他转过头,在他左侧的咖啡桌上,一个黑发女孩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架着副无框眼睛,她同样发现了他的目光,却毫不躲避,只是直直看着他,眼中闪耀着某种……渴望的光芒。米歇尔扬眉,被女人这么盯着的经历他不是没有,不过这会儿他实在没那个心情,且不说芭芭拉刚刚弃他而去,他现在有一大堆的工要打,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一百二十秒来用,哪有交女朋友的空闲。

他把注意力转回手中的资料上,这时什么东西突然跳到他的脑袋里――这女孩很面熟!他忍不住抬头再看了她一眼,脑中不知哪个角落里的记忆这回终于完整地站在了他面前,他想起来她是谁了!她面前放的也不是文件,而是剧本!

“是你!”他脱口而出,那也许有一点美好但大部分都是糟糕的画面涌了出来――翠杉酒店前他惊慌撞倒的那个女人,四飞散的稿纸,一个生活困苦的编剧。

女孩扬眉,接着她迅速拿起稿子,不请自来地在他的对面坐下,露出一个尽可能甜美地笑容,“你好,我叫凯?克里斯蒂!你可以叫我凯!”

既然她已经坐下了……米歇尔放下手中的资料,“我是米歇尔?德雷西。好久不见,有人肯用你的本子了吗?”

凯惊讶地看着他,“我们认识?”

既然不记得,她刚才干嘛盯着我?米歇尔奇怪地想,他笑起来,“想必克里斯蒂小姐每天都能碰到我这样的帅哥,不过我可没有运气天天撞到漂亮女孩儿。”

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地道,“啊,你是那个好像被追杀一样从酒店逃出来的帅哥!”

米歇尔大笑道,“哈哈,其实我是和女人约会被她身为黑社会的老公捉奸在床,所以才惊慌逃出来的。”

“哦,那你的工作可真是太辛苦了!”凯同情地说,她身体前倾,双手合握,用像男孩子告白般专注情的目光向米歇尔说,“想不想演电影?”

米歇尔愣愣地看着她,好像还没搞明白这个人在说什么,实际上他刚才那会儿脑子正在盘算着去打餐厅还是咖啡馆工比较好,而让他把思维快速转到凯说的那个名词上实在有点困难。

凯见他没反应,连忙解释道,“有人肯投资我的剧本了!可是导演临时出了点事情……总之我得负责在一个星期内敲定男主角,虽然现在我不能给你很多的钱,但是如果电影卖钱,我一定再补给你!”

米歇尔即使怎么努力也抑制不住胸中那种心脏狂跳的感觉,让他觉得它几乎要跳到桌上,而自己会心力衰竭死掉!

机会竟然以这样一种姿态全然出现在他面前,以他几乎全然绝望的时候,它像太阳一样降落在眼前貌不惊人的女人身上!

“我演。”他说。

凯的脸庞亮了起来,大大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看,我可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虽然你没演过电影,不过这种事一点都不难!”她自信地说。米歇尔没有表示自己其实曾经演过,有些东西早已被埋葬,过去的就不要再回头。

“有些事我得在之前告诉你,米歇尔,我们没有钱,”凯说,她已经理所当然地开始用“我们”了,“所以我们得先把预告片拍好,拿去电影交易会上筹足剩下的资金!你看,就我们现在的这些钱甚至还不够多拍一些火爆性的大场面,只能加重对话场景。而要想用这些吸引投资,我们只能找一个能让所有人眼前一亮的男主角――”

――显然,这就是她到物色帅哥的理由。而米歇尔对“瓶”的角色全不介意,必竟他现在一点也没有介意的资本,他下个月的房租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是部什么片子?”米歇尔问。大部分剧组很贫穷,而作为一个穷人,像凯这般精力十足的微笑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是一部枪战片,警匪片,你演的是一个警察……”凯激动地说,身体前倾,“孤身入敌阵的那种!”

“哦,”米歇尔兴奋地点头,“我一直想演个警察英雄看看。”

凯推推眼镜,米歇尔注意到她有点迟疑。“故事的名字叫做《巢》,呃……也许以后会改成比如《孤胆神探》或是《美女的救赎》之类的名字,故事是这样的,”她打开放面前的文件夹,心烦意乱地把上面的十几页财务报表一样的东西翻开,抱怨道,“天哪,你看,布莱克海默可以找上十五个编剧来给他设计细节、对白、删剪、精彩场面……我全得一个人干!还得负责演员、道具、化妆,最要命的是昨天他们居然敲定要我先兼职导演,不,简直就是个制片人!资本主义能压榨出人所有的潜能――抱歉,我们回到正题,故事是这样的……

“你演的是一个有强迫说谎症的警察――”

“强迫说谎症?”

“就是一种精神病,”凯避开对面帅哥探寻的目光,“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点轻微精神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叫本?艾德利克,热爱撒谎和模仿,你骗全警局的人说你有个双胞胎弟弟,在一家大企业当高级主管,你从小和家里断绝关系,但一直和他偷偷保持联系。

“有一天你从线人那里得到一张有当地黑帮重大罪证的磁盘,你还没来得及把它送走,就被紧随而来的罪犯抓住,他们逼问你盘子在哪里,你装出不情愿的样子告诉他们,你知道你将有危险,所以把磁盘放在信封里,寄到你弟弟那里去了。”

“可不是说我没有弟弟吗?”

“是的,其实磁盘还在你手里,你把它放在台灯里头的暗盒里,那些罪犯没有搜到,又打听到你确实有个弟弟,就信以为真,对你放松了警惕!你孤身逃了出去,到附近一个老朋友那里想找套衣服――你那会儿还穿着睡衣呢,可是那家伙是开西服店的,于是你就穿着上班族的白衬衫灰西服条纹领带上了街……

“非常不幸,你又被逮到了,可是这他们看你穿着西装,以为你就是你弟弟!把你带了回去,问你磁盘在哪里!”

“他真倒霉。”

“不是‘他’,是‘我’!”凯提高声音强调,“接着你就开始扮演弟弟的角色,继续撒谎。你告诉他们你很讨厌你当警察的哥哥,你说那家伙当初爱上一个妓女,和上流社会的你们断绝了关系,现在又为了工作屡屡陷你于危险之中!你甚至举了个例子,说三个月前就是那见鬼的混蛋往你家里寄了一盘录相带,害你差点被杀死!他当你家是他的私人保险箱吗?!

“你承认你收到过一张磁盘,但看到是哥哥寄的就随手把它丢到垃圾堆里了,如果它没被垃圾车运走的话,应该还在你家门口。于是那帮人自然要求你带他们去‘你家’,你把他们带到一栋高级住宅楼,打开一扇房门――”

“等一下,我怎么会有别人家的钥匙!”

“因为你以前查案子时经常私配当事人家里的钥匙,看,果然派上用场了!你得知道,你没事时的消遣就是用各种方法得知他人工作和生活的方式然后用来编故事――这很方便,因为你是警察。你知道这会儿屋主在上班,所以驾轻就熟地带着那帮罪犯在一个陌生人家里转悠,做出主人的样子来,大声抱怨房地产商和物业公司。这时他们绝望地发现垃圾已经在早上被清理走了――你早就知道今天是垃圾清理日。

“于是你就带他们去楼下的垃圾堆翻找,自然找不到,接着你又带他们来到垃圾再生厂,让他们在成堆的垃圾山中寻找那张不存在的磁盘!”

“这听上去可真刺激,接着呢?”

“你在那段时间勾搭上了黑帮老大的女朋友。女人总是更加富有同情心,而你打动了她。你给自己杜撰了一个女朋友,你说你很痛苦,每天抱一个自己不爱的老女人,因为她掌握了你挪用公款的把柄,她是董事长的夫人,她给你所有的企案开绿灯,而一旦你反抗她,你就将身败名裂,琅铛入狱!你想逃离这种生活,可是你不敢,你懦弱,你无助极了!

“而你的哥哥,他从小就和受到严格教育的上流家庭格格不入,他酗酒、打架、夜不归宿,甚至擅自报考了警校!而最后他竟荒唐地爱上了一个妓女,并毅然为了那个堕过八胎的女人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于是你们看不起他,否认他的存在。但你不能忍受为了一个不巧和你从同一个女人肚子里生出来的人渣在学校被同学们嘲笑――看啊,那家伙有个爱上了妓女的哥哥!你恨他,并决定报复!

“你哥哥非常爱你,一直在试图争取你的原谅,有一天你表示你接受了他的歉意,跟着欣喜若狂的他来到了他在外面租的小屋,你发现那表子竟然已经怀孕了!而且有五个月了!你憎恨他们恩爱幸福的样子,于是你偷偷把堕胎药放进了她的饮料里。”

“上帝啊!”

“就这样,那可怜的女人在第九流产下魂归黄泉。你哥哥十分痛苦,并从此再也没爱过别的女人。你告诉她,你不喜欢他,他太放肆,完全不遵守社会规则,你这些年之所以愿意和他保持联系,全是因为对他觉得愧疚的缘故。

“‘我杀死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你的双眼茫然地看着远方,‘我曾有一放学时看到过他们在一起,她坐在他的机车上,他们两人大声的尖叫,大声的笑,那女人的一头金发像飘扬的太阳,她的笑脸比我见过的任何女人都真实动人。他们在夕阳下,年轻飞扬,绚烂得应该被放进画里……我看着那张和我一样的脸,他大笑着,对身后的女人说我爱你!我突然渴望,那个骑在摩托上的是我……那个自由飞扬的灵魂是我,而不是现在站在地上像被粘住一样永远也无法奔跑的沉重身躯!我拥着她纤细的腰身,亲吻她飞扬的金发,一起朝着夕阳飞翔,去世界的尽头……’

“毫无疑问,那女人被你征服了!”凯喝了口水,看到对面的米歇尔眼睛直直盯着她,嘀咕道,“我知道对白太多了,我保证不难背,它们很连贯……我们继续。她被你征服了,‘你实际上是爱着他们的是吗?’‘你憎恨现在这种被束缚的生活吧?’她这样说,你知道,女人总是会在各种事情上显露她们过剩的母性本能,她渴望成为你的救世主,你的圣母玛利亚!你则装模做样地挣扎一般,大喊着‘不!’,好像承认了你的前半辈子就毫无意义了一样,最后你露出绝望地眼神,像看着上帝一样看着她,对她说‘救救我……’

“好啦,现在她完全是你的了!看吧,一个如此英俊的男人,脆弱无助,最重要的是只有她才能拯救他,哦,她简直恨不得去替你去死!”

“接着呢?”米歇尔紧盯着对面的女人,天哪,他将要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啊!

“你痛苦地跟她说,那些家伙不可能从那么大的垃圾站里找到磁盘,到时他们就会杀了你。你要那爱你的女人去报警,你说你挪用公司的公款偷偷存了一大笔钱,你可以和她带着那笔钱,远走高飞,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去!

“来自内部的出卖往往是坚固的大楼崩塌的理由,那位头儿怎么也想不到他最爱的女人竟然带来了警察!甚至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是她报的警,他以为是你搞的鬼!他用几个手下的性命来搭桥,艰难地逃掉了,走前向她大叫,说在‘老地方’见面!但你知道,如果他不死将来一定会再找你的麻烦,于是你让那女人去杀了他!

“那爱你爱得发疯的女人答应了。

“三天后的夜你打开门,看到满身是血的她,她露出绚烂的微笑,对你说‘我爱你,本’!你紧紧抱住她,露出一丝微笑。

“你在法庭上做出有利于她的证言,说她是被胁迫的,而那时,她却也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根本就没有双胞胎,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

“电影的结尾是你的婚礼,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要你给她一个解释。你握着她的手,啜泣着告诉她,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的确曾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他杀了你爱的女人,却在葬礼时把真相告诉你――‘那个表子早就该死’‘我一直都恨你,你这个人渣打乱了我的生活’,你愤怒极了,一时失手杀了他……你非常的痛苦和自责,于是你逃避了,你试图编造出一个弟弟,他在那以后顺利的毕业,如父母希望的一样在大公司工作,你真的希望他还活着,不管他有多恨你……”

“他可真惨……”

“‘我’!是‘我’!”凯用力敲敲桌子,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干咳一声道,“不,那些话还是假的,别被自己骗了米歇尔。结局就是这样,在你不停说着动人又精彩的谎言声中,屏幕上出现了结束的字幕。”

“我猜‘我’家庭有问题。”米歇尔说,他第一看到比演员还入戏的导演。

“是的,你出生于上流社会家庭,父母疏远,貌合神离,每个都有一大堆情人。你喜欢看电视,学会了一堆编剧技巧……你说的话没人知道哪些是假哪些是真。”凯说,“电视文化有时相当危险。”

“我喜欢这故事,不过这片子能红吗?”米歇尔疑惑地问。

“我想讲述现代人性的虚伪,一种连自己也不曾了解的发自内部的空虚。”导演严肃地说。

“我觉得它如果是部反英雄影片,票房会高点儿。”米歇尔说。

“我不能上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来拍一个我不喜欢的东西,英雄主义表达不了任何东西!”凯说,翻翻剧本,“你看,这是你得念的几句台词,预告片里选的一些,比如这段。”她把本子递拿起他,其中一段上面用红色的铅笔打了个重点符号。

米歇尔看着上面写道:

她面前渗满了曾经同伴的鲜血,丽夏轻声说:“好多血。”本微笑,绅士般把手伸到她面前:“来,亲爱的,这是我们婚礼的红毯。走过来。”丽夏把手放在他手上,两人相视微笑,用着婚礼时走向牧师般的姿势从鲜血上走过。(拉远景,突出血毯上两人婚礼般的姿态)鲜血染红了她的鞋子,在她的践踏下溅开。

凯喝了口咖啡,“这是丽夏和本接吻时被同帮的兄弟看见,她为了他大开杀戒,她功夫不错……特技镜头肯定得不少钱。”她自言自语,翻翻手中的预算,米歇尔看上去被剧本迷住了,“我可以看看吗?”他问。

凯点头,“当然可以。”她说,开始研究手里的会计报表。

当米歇尔看完剧本并抬起头时,阳光已经斜了开去,餐厅桔黄色的灯光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感觉如何?”凯问。

“嗯……”米歇尔看着年轻的编剧,“我只能说这是个相当富有挑战性的角色。”然后他扬扬手中的剧本,“不过比起你标的那几段预告,我更喜欢这段。”他找到其中一段,“我来念给你听。”他开心地说,眼神明亮的像个孩子。

他把剧本放下,当他再抬起头时,凯打了个寒战,对面的人那一瞬间似乎变了个人――刚才的慵懒和阳光消失了,他看上去情、忧郁、脆弱。

“丽夏,你说你爱我,那么,是证明给我看的时候了。”他说,他的声音那么轻柔,以至于她要倾前身子才能听到。他眼睛透出的疯狂让人移不开目光,他用几乎看不见的动作抬起手,手里拿着一把枪。

“去杀了他。”他在她耳边低语。

凯下意识地伸出手,拿过他的中的东西……然后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慌忙甩掉手中不存在的物事,像沾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那瞬间她仿佛看到风吹起对面人的金发,他像情人般靠近她耳语,带着让人着魔的魅力,忧郁、脆弱、疯狂,强烈的近乎蛊惑!我得听他的,当时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没错,这就是我要的感觉,凯激动地想――有种买包薯条却刮到大奖的惊喜!

米歇尔说完台词,低头翻翻剧本,若有所思地说,“他虽然是个警察,却不是个英雄。他是个无赖,疯子。他自私,随便利用别人……我觉得刚才那段情节最能体现他的性格。而丽夏,她以为她成为了那个男人的心灵支柱,实际上却是本钻入了她空虚的心灵,控制她的行为。”他抬头看着凯,“所以叫《巢》是吗?哈哈,我之前想就算主题无趣,但至少主角看上去像个有魅力的反英雄人物,现在看来他是个彻底的无赖。”

凯并没有笑,只是盯着他,然后认真地开口,“我很高兴能跟你合作,你领悟力很高。嗯,我可以请你吃晚饭。”她说,好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多谢夸奖,”米歇尔笑着说,“我听说演员们饰演一个角色时常会被角色影响性格,我演这家伙可能变得很可怕。”

“是的,所以请在将来半年或一年的时间内,变成一个无赖和神经病。”导演说,然后大大方方地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米歇尔!”

米歇尔隔着桌子握住它,“合作愉快。”

就是这样,那段世界影坛的传奇合作,就是在这样一个街边咖啡馆里,在一个贫穷的制片人和一个快要被房东扫地出门的落魄演员之间达成了。

“你真是我的大救星,”很久以后米歇尔这么对他的老搭档说,“你知道我当时的情况有多糟,几乎要到了考虑去桥洞还是在公园的板凳上过夜比较好了。”

“我想……”女孩想了一下,“也许好运就像蘑菇。”

“为什么?”

“在暴风雨后的清晨,悄悄冒出头。”

第五章 本・艾德利克

有些角色的饰演对演员是灾难性的,很久以后米歇尔说起他的演员经历,本?艾德利克毫无疑问是他饰演过的最刺激,也最糟糕的角色之一!

那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米歇尔经常揣摩:对他来说谎言似乎才是真实,虚假就是他存在方式。他偷配当事人家里的钥匙,他探寻各种行业的生活,渴望更真实的虚假,可真正的现实,对他却无足轻重……

他得进入这个角色。而显然,他成功了。

凯很久以后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她和多茜?维森特――这部电影的女主角聊天时的情况。那是一段多么愚蠢的对话啊!

那会儿两位女士正在拍戏的间隙中,一边拿着热咖啡取暖,一边聊着剧组的情况。

“我觉得米歇尔的身世可真戏剧性,”凯说,“你知道,他告诉我那些时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像看了场很刺激性黑色电影!如果那不是米歇尔的伤心事,我也许会考虑用来做剧本。”

“他告诉你了?”多茜惊讶地说,然后叹了口气,“不过我觉得比起黑色,那要更加浪漫一点,我已经决定今晚往家里打电话了,那些欺瞒下的虚假幸福该结束了……”她说,语气里透着悲伤。

“哦?他说起那些时艰难的语气我以为他曾把它藏得很呢……”凯奇怪地说,“等一下,你说你家?”

“是的,我没想到我母亲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竟然……”她叹气,“唉,我一直觉得她用二十七年的时间来思念一个男人很傻,但是米歇尔的父亲长得和他儿子一样帅的话,我倒是比较可以想像了。”她说,不尊敬地想自己老爸实在和德雷西家的那张面孔差得太远,多么疲劳无望的马拉松啊……

“他父亲……”凯迟疑着说,“不是个纽约的警察吗?”

“不,是个芝加哥的汽车修理工!”

凯揉揉眉心,“好吧,”她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来分别叙述一下我们都听到了什么,看来他是把我们都当丽夏来耍了!”

“先说你的,”多茜说,“你说他父亲是个警察?”

“是的,他一直说他很想演个警察,那是受他父亲的影响。他小时候有好一阵子想当警察,他老爸经常给他讲打败罪犯的故事,听上去像好莱坞警匪片。”凯说,记起那个金发年轻人明亮的眼神,望着遥远的空间,说着“我不知道他吹牛的成份有多少,但我曾梦想当个警察!”以及“我偷偷摸过他老爸的枪,是真家伙,很重,很刺激!”

像真的一样!

凯叹了口气,“我还愚蠢地告诉他该在拍完电影后回去看看,他老爸一定很寂寞,积了一堆的英雄故事要讲给他听。可是他说……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她转动杯子,“我告诉他我很抱歉,‘没关系,他已经死很久了,那会儿我才八岁。因公殉职。’他这么说,‘不过死的可不像电影和他自己说的那么英勇,他们找到尸体时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枪,是他发现歹徒后从枪套里拔出来,可是开枪时才发现是把玩具枪,所以他就被歹徒打死了!’”

多茜张大眼睛,“天哪,怎么会这样!”

“因为那天是米歇尔的生日,”凯说,“他父亲把玩具枪放在枪套里,见到米歇尔时拔出枪冲大他叫‘不许动!’,然后在儿子惊讶的目光下把枪给他,告诉他‘送给你了’!给他一个惊喜!可是回来的路上碰到劫匪……”

“上帝啊,真难以想像!”多茜叫道,完全被故事吸引过去了,

“是啊,他痛苦地说那该是某部电影里黑色幽默的场景,为之大笑和悲伤的该是那些观众,而不是发生在现实中,把他们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死的也不该是他爸爸!”凯摇摇头,“而他的母亲从此再也不能回到现实中里来,她不停说起他的父亲,好像那个人昨天还在和他睡觉。她希望儿子当个警察,像他父亲一样。所以米歇尔就从家里逃了出来,他不能想象自己成为一个警察,因为他总觉得……有一天碰到劫匪,他掏出来的会该死的是他儿子的玩具枪!”

多茜怔怔地看着他,“上帝啊,这是真的吗?”她用颤抖的语调说,“太可怕了……我真不知道下该对他说些什么……”

“不,多茜,我想不是。”凯说,有些无奈地看着女主角在另一个现实中一样被骗得毫无还手之力,但米歇尔说那些时是如此真实,她确定他的肢体语言棒极了,当他背对着她时,他的表情多半同样无比沉痛,而非在偷笑。“见鬼的……我甚至为此放了他半天的假!”她痛心疾首地说。

“可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不是真的。”凯义正词严地声名,不太忍心看到可怜的女主角在电影外仍被吃得如此毫无还手之力。“说说他对你胡扯了些什么?”

“哦,”多茜耸耸肩,“你知道我的家庭有些问题,很多年了……”

“抱歉,如果你觉得不方便……”

“不,没什么不方便,有些事因为太过频,我都疲惫了,所以没什么力气把它们当作隐私珍藏。”多茜叹了口气,“我的母亲……念大学的时候总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看上去很古板,所以她在结婚前被男朋友甩了,他说她‘看上去像个老Chu女’,而去找了个举止热情和衣着暴露但出身远不及她的女孩儿!这对我母亲的打击很大,所以她有那么一段时间……穿着一件暴露的连衣红裙,到一家贫民区的酒吧里和男人们打情骂俏,她想证明自己的魅力,证明自己不是真的没人要。”

她叹了口气,“当然现在她会说她那时很幼稚……可是她说她感谢那段日子让她遇上了一个男人,他让她快乐,也让她痛苦。多可笑,她记得他的每一个细节,她说他有着一头金发,总在远远看着她,似乎想和她说话,她一直在等他,可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最后,他消失了。是的,她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却记挂了他二十七年!”

“这个……”凯说,“听上去是个悲剧文艺片。”

“当你身陷其中时就不会那么觉得了,再好的电视剧太长也会让人审美疲劳,”多茜苦笑,“我母亲告诉自己她会在那里等他一百天,如果他始终不出现,那就是说明他不爱她,他们没有缘分。而他始终没有出现……”她停了一会儿,继续说,“她失望地离开了,并再也没有去过那里。几年后她遇到了我爸爸,他们结婚了。”

凯点点头,多茜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可我母亲不是那种非常务实的人,她太浪漫,始终无法忘记那个金发男人,当记忆一又一被温习的时候――我不知道那有多少是她一厢情愿的想像。她经常说起那段单恋,说那刻骨铭心的感觉才让她像个女人,她沉醉在那里面。看吧,那少女般的情怀让她现在看上去甚至比我还年轻漂亮,她很用心的保养,等待着和那个男人再不期而遇。”

“她碰上了吗?”

“当然不,”多茜说,“现实可不是电影。但就在昨天,我以为她碰上了。”她沉默了一会儿,“米歇尔提起他的父亲,芝加哥的修车工,他和他长得很像……他母亲是个家庭主妇,每天沉浸在油盐酱醋里,生活乏味。她整天歇斯底里,相信丈夫爱的是另一个女人,她想和他离婚,可是又爱着他……米歇尔说他实在受不了每天吵吵闹闹的生活了,所以逃离了那里,要过上一种体面的生活,衣锦还乡地回他那个贫民区。”

“难道他父亲……”凯不可置信地说。

“他说在二十六或二十七年前,他老爸那会儿还是个小伙子,有一天攒足了钱去一家酒吧玩,想有个‘第一性体验’,他在那里看到一个女人,穿着暴露的大红色的长裙,独自吸烟。他第一眼就爱上了她,他看到她和很多男人说话和调情,以为她是个高级妓女,觉得很失落,但又忘不了她,他想去找她,可是以他现在口袋里的钱连她的指尖都不配碰!于是他拼命赚钱,甚至加入了几抢劫……三个多月后,他带着满身的伤痕和警察的追捕去找她时她却已经不在那里了!酒吧的老板告诉他,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女人是谁,她三天前突然离开,像她突然到来一样。他根本找不到她,只能失魂落魄地回去,在监狱呆了半年后他曾不死心去过那个酒吧几回,但始终没碰到那个女人。”

她露出迷惑的表情,“你知道,当我听到米歇尔这么说时几乎有些高兴,我母亲并不是在单恋,那个男人没有早就把她和她的悲伤、她一塌糊涂的生活抛到九霄云外,过着没有她的快乐生活。为了那无声无息的凝视,他俩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多可笑,我一直觉得妈妈的行为很愚蠢,可当知道另一个人也曾如此时……我竟觉得很羡慕……”

她苦笑着摇摇头。

“后来他父亲娶了个和他同样出身的草根阶级的女人,生了个儿子,就这样过了二十年。每醉酒时他都会念叨着那个红衣女子,后悔没有说她说上一句话,请她喝上一杯酒,甚至连让她记得他的机会都没有把握住!他还说,其实他知道她不是妓女时很高兴,虽然他早已经决定,就算是妓女他也要娶她……

“米歇尔……总是用咒骂的词句说起他的家庭,就像我总用抱怨的语气提及我的父母一样,也许因为那样的一见钟情并搭上自己一生的感情对我们这些普通人太过激烈与沉重了,但你看……当我听他那么说时,竟然觉得骄傲!谁的父母,有他们那样的勇气呢……”她朝凯笑笑,“不管是不是真的,但我想他至少让我弄明白了一件事……我……是为她而骄傲的,我没有她那样为一个人、甚至不知道对方心意的人,记挂一生的勇气……”

啊哈,这谎话编得可真妙,凯想,拍拍她的肩膀,在心中勉强承认,那个无赖和神经病的编剧才能还是不错的。

当她找到米歇尔时他正懒洋洋地斜靠在椅子上晒太阳。“你是怎么知道多茜家的事的?”她直截了当地问。

“哦,她每天至少有两个小时在我面前大声讲话电话,其中有一半时间是在抱怨她父母的感情问题。”那个魔鬼漫不经心地说。

“本,”导演说,“虽然你是我的角色,但其实我从不太期待有一天和你共。”

――很久之后凯接受采访时这么隐约地提到这件事,她是这么说的:“《谎言之巢》是我拍过的最艰难的电影了,我们缺少资金,又有米歇尔在……我是说,世界上总有那种容易入戏的演员,当然他不是故意的,但他那些天的角色练习把整个剧组搅得鸡飞狗跳!他总用一副满不在乎的眼光看着我,眼底闪耀着精明和疯狂,那是我塑造出来的恶魔!那时他就这么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每一根发丝都是那么真实!于是我只能跟他说,‘该死的,从现在开始,除了演戏,你给我闭上嘴!’但我其实很高兴。”

第二天她忍不住问米歇尔,“说实话,你家里到底是什么样的?那会儿米歇尔正在专心致致喝一杯热咖啡,头也没抬,不感兴趣的说,“单亲家庭,和老妈住在一起,老爸大约是外星人,目前行踪不明……不过也有可能微软总裁或美国总统什么的。”

而实际上呢,很久之后凯是从电影杂志上知道米歇尔的家庭的,他双亲健在,父亲是个律师,母亲则是个画家,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跟她说过实话!凯相信他并不是刻意想欺骗什么――他只是一说话就想撒谎。

“这是件好事,”凯那会儿总这么安慰各个被他折磨的发狂的剧组成员,“这是件该死的好事。”

他完美地塑造了本?艾德利克――一个恶魔。

第六章 梦魇再起

电影的拍摄不算顺利,演员们都很好,可是问题出在一个更加普遍而且更加难以避免的环节。

“不如我们去抢银行吧!”凯说,翻看着一本金融杂志,寻找作案地点。没人理会她,只有艾莉的眼睛暂时离开了电脑屏幕一会儿,看着这位几乎干了所有制片人工作的据说是编剧的同事,“我们五五分成。”

“我只要留下够完成这部片子的钱,剩下都给你。”凯严肃地说。

“那么估计我还要倒贴。”艾莉小声说,她是位红头发的特技效果的电影技师。――现在剧组遇到了千百年来困扰人类却无从解决的问题:贫穷!

米歇尔正在弄他的海报设计――因为学过平面设计所以被抓来当帮工。实际上他除了拍戏外还要负责敲打白菜帮子(制造被打的音效)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工作。

虽然他们在此之前酬到了一些钱,足够完成一部小制作的电影,但凯却成了这部电影完成最大的阻力――她是个拘泥于细节的完美主义者,以至于这会儿胶片已经滚到了两个小时以上,而他们甚至还没拍上一半!相对应的,镜头越多,机位也就越多,的钱也就越多!

当然这不能怪她,你能为指望一个临时抱佛脚兼导演制片人音效特技的编剧做到什么地步呢。

“一部小制作电影唯一的卖点就是故事!我承认我的对白过多,但要知道特技场景我们根本没钱!”凯强调。

“可我们需要特技,如果你想卖钱的话!”艾莉说。

“哈,我们需要优秀的剪辑、音乐、特效、摄影……我们全都需要!”凯毫不反省地说,瞟了米歇尔一眼,“亲爱的,不如我们去骗钱吧,你很有做骗子的天赋!”

米歇尔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停下鼠标,他现在基本被禁止说话,除非有人先和他说。“你准备怎么干?”他问。所有的人打了个寒战,凯迅速直起身体,“我有办法!只要一部手机和一辆车……”CF3苛没记听古旧:)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闭嘴!”艾莉忍无可忍地叫道,“反省自身比想着抢劫更加重要!”

“别那么当真,我只是娱乐一下。”凯无辜地摆摆手,艾莉不信任地看着她。

“如果你还那么有精力不如再去看看胶片还有哪些可以剪下来的,凯,”米歇尔说,“片子拍完后我们的长度说不定做它分成个十几部,当数部电影卖钱。

“电影的后期制作就是这么回事儿,不过你说的点子也不错……”凯嘀咕,艾莉再声明,“凯,那些什么配乐,剪辑之类我管不着,不过特技我绝不会亮绿灯的!这粗糙的东西没人会看,只会破坏整体效果!”

凯施施然喝了口咖啡,“其它每一个人都这么跟我说。”

米歇尔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他有点轻度近视,而且这些天他整天坐在电脑跟前,而不是去演戏。他嘲讽地说,“至少我现在的平面设计和武打设计快做的比专业技师都好了,不能不说是一种收获。”

“当然,而且如果你当不成演员,至少我让你学会了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骗子。”导演不知反省地说,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打开录相机,继续研究她拍了一半但差不多有两部电影长的胶片,考虑怎么剪辑和控制节奏。

米歇尔收回放在凯身上的视线,继续自己的海报设计。他知道她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轻松,但她永远兴趣盎然的眼神,总能让人相信那遥远的成功PARTY伸手可及。

“米歇尔,”凯咬着薯片含乎不清的声音传来,“这段要重拍,明天的拍摄计划加上这段。”

“老板,”米歇尔说,“你答应过明天上午拍完给我补觉的,我三天只睡了四个小时!”

凯头也不回,摆摆手,“年轻人嘛!我才睡两个小时呢,男人可不能比女人孬种。”她不负责任地说,“你可以趁拍摄间隙补个觉,我想打几秒钟的盹都会有他妈一大堆事找上我!”

米歇尔翻翻白眼,呆在凯手底下做事相当辛苦――即使他以后在无数以苛刻著称的制片人手下工作过,也没有在这个女人手下那种完全被压榨干净的感觉,你看,他除了无休止的演戏外甚至要贡现出他的电脑和设计才能!

但是,她总是身先士卒。

实际上,在影片拍完并在凯尽力的压缩下,还是得到了三小时的可观长度,这还是第一轮删剪后的结果。

“我们需要一个优秀的剪辑师!或者我该说一位优秀的导演――”凯说。

“不,我们更需要些钱把特技和爆炸场面做好,这是最重要的!”一个人说。

“我们更加需要好一点的音乐制作,音乐可以弥补一切!”另一个人说。

“但在那之前至少得把它剪成一部电影该有的长度!”米歇尔说,他这会儿正在试图从他的角色里离开,希望可以像米歇尔一样比较正常的说话,而非以一个神经病的方式生活。

“可我们没钱!”导演做出无可转寰的总结,“七十五分二十秒到八十一分三秒这段剪掉!”她盯着电视。

米歇尔回家的时候只觉得脚步像踩在云彩上,虚虚浮浮的不实在。他一大早爬起来,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觉得头皮发麻,现在这样子不行……他们需要更多的钱以聘请更加优秀的制作班底,也许他们可以去找赞助商,至少那没有抢银行渺茫。

因为困得厉害,米歇尔甚至没时间疑惑为什么今天整栋楼如此安静,也许因为是上班时间,他漫不经心地想,心不在焉地打开门进了房间,身体却自不然地僵住!

一个男人坐在他的客厅里,手里翻着他的电影杂志,看到他的身影,露出一个微笑。

米歇尔站在那里,脑袋里遥远的早已被丢弃的糟糕透顶回忆冒了出来,那男人的脸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特别那个变态男现在正坐在他家里!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他问。

男人露出微笑,这样的反应他并不怎样意外。“米歇尔?德雷西,我了一些工夫才找到你。”他说。“我从你曾经‘打工’的中介公司得到的你的地址,可是你搬了家,我又找到你的朋友。最终我除了你的地址并没有得到关于你其它的消息,当然那并不重要。”

没有比这更让人厌恶的事了,米歇尔皱起眉头,“你想干嘛?”他问。

男人笑了,他的动作很轻柔和优雅,在不干些变态的行为时显示出良好的修养,“哦,你知道上的事有多刺激!”他舔舔唇,欣赏着米歇尔厌恶的表情。“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找不到那种兴奋了,我忘不了你的滋味,所以,我又来了。”

米歇尔觉得自己几乎石化了,这混蛋在说什么啊!

“我说过,”男人继续说,“你可以反抗,尖叫,哭泣……这栋楼的隔音设备不好,所以我打发这他们暂时离开了。”

米歇尔迅速转身拉开门,用他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向外跑去。可是身子刚冲出一半,一只有力的手臂从后面搂住了他,接着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下一秒他被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你不能这么干!”米歇尔大叫,惊恐地看着这个男人。他坐在地板上,摔得头昏眼,那个恶魔高大的黑色影子遮住他的身体,他打不过他,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以及那样的话将要发生什么!

男人眯起眼睛,打量他年轻躯体上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的线条,着迷于他蓝眸中的恐惧与愤怒,这对他是一种极度诱惑的姿态,让他想去品尝!

“哦,我当然能,”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试着逃出这栋楼,到大街上去呼救。如何,试试吗?”他做出邀请的手势。

金发男人的眼神让他以为他下一秒会跳起来和他撕打,可是并没有――也许因为他发现了自己反抗的行为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加巨大的娱乐和快感而已,只是紧紧盯着他。

他慢慢走过去,感到那个躯体缩瑟了一下。他在他身边蹲下,从腰间拿起一副手铐,“你得听话点,米歇尔。”

蓝色的瞳孔猛地缩紧,那闪耀着冰冷光芒的刑具让米歇尔心中奋力压抑的恐惧完全爆发了起来,“不――!”他大叫一声,用尽全力试图推开他,男人一把抓住他抵抗的右手,冰冷的手铐迅速铐上了他的腕子,紧紧压住那个疯狂挣扎的尤物,把他拖到墙边的暖气管前。

他感到心脏在狂跳,他看到那美丽的猎物蓝眸中闪过的痛苦和愤怒,一想到自己要将做什么,他就无法控制自己兴奋的颤抖!对,就是这个!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的刺激和快感!

只有在这时候他真实而强烈地渴望占有什么东西,他压住身下人绝望挣扎的躯体,迅速把手铐跨过暖气管,然后把另一端铐在他疯狂挣脱的左手上!

然后他微微后退一些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那有着年轻和诱人躯体的年轻人正在试图挣扎,阳光般的金发被晃成让人心跳加速的凌乱,像能把这昏暗的空间照得亮起来。蓝色的眼睛像绝望和愤怒浸透了,透出一种春药般的媚惑,牙关倔强地紧咬着,诅咒着,全不顾他现在是怎样一副让人血脉贲张的蛊惑姿态!

修长笔直的双腿无力地放在地板上,注意到男人露骨的目光,他试图蜷起它们,这让他有种难以抑制拉开它们,加重和摧残他痛苦的冲动!

他忍不住笑起来,拿出刀子。

第七章 执念

米歇尔惊骇地张大眼睛,他的咒骂被眼前金属物锋利地的光芒卡在了喉咙里,刀子慢慢靠过来,紧紧抵住他颈上的大动脉!这个混蛋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他想,可是没有力气抬眼去看身边的罪魁祸首,开过光的刀子寒森森的触感正在他的动脉上轻轻磨擦。

他吞了吞口水,甚至不敢用大一声的力量来呼吸,那锋利的刀刃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听着,你不能这么做!你疯了,这是犯法的……”他小声说,最后一句像是在呻吟。――显然法律对这种人没有作用。

“你害怕吗?”男人柔声说,在他耳边留下情人一般暧昧的气息。刀子慢慢往下,紧紧贴着他的躯体,从胸口移到小腹,米歇尔连一点的呼吸都不敢做,他以最小的动作快速地点了一下头,刀子慢慢离开,他长长呼了口气,给肺里补充必要的空气,他抬起头,那男人正看着手中的刀,不……他是透过刀子在看自己!米歇尔觉得心脏像被捏住了般难以跳动,恐惧让他呼吸困难!――匕首的离去只是因为那人在盘算:从哪里下刀好呢?

他绝望地回忆着关于书上写的对付杀人狂的方法,他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磕磕巴巴地试图交谈。“喂,请不要这样,你看,我和你根本不熟,你干嘛一定要拿我开刀呢……”

“哦,这和熟悉于否没有关系,我已经尝过你的滋味了不是吗。”男人笑着说,“令人难忘的快感,所以我又来了。”

米歇尔呻吟一声,“可是你不需要拿着刀子――”

男人摇摇头,眼神像在看情人一样温柔宠溺,“不,亲爱的,必需这样才能得到我要的东西。那天我强暴了你后,终于明白我的渴望是什么了,那以后我不断去寻求,但远远不够……”刀锋紧贴着米歇尔的脸颊,留下温柔又战栗的触感,“米歇尔,你的眼神因为恐惧、鲜血和痛苦而变得那样诱人,这让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米歇尔的眼睛追随着那危险的刀锋,结结巴巴地说,“你本来就是活着的,先生,你……你如果想证明你还会像活人一样觉得痛,可以用刀在自己身上刺几下,刺在我身上您是不会感觉到的……”

“不,只有你的眼神会让我觉得心中悸动,以前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一直以来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完全不用去费力气争取什么。我生下来以前就有不玩的钱,食物会在吃饭时从盘子里长出来,漂亮的床伴应有尽有,堆砌在我脚下随我取用,或是一脚踢开,理所当然。可是真是无趣,我呼吸感觉不到肺部被氧气填满的感觉,吃再多精美的美食也味同嚼蜡,再美的男人或女人,都无当让我感觉到Zuo爱的快感!可是你!那种你所给予我的活着的心跳加速,胸中悸动的感觉多么美好,让我迷醉,我忘不了你,我需要你……”

米歇尔干笑,“比起我来,你更需要心理医生……”

男人耸耸肩,摆弄着刀子,“我有很多心理医生,他们只会胡扯八道。他们不能让我活着,这点远远不如你。”他轻轻说,“我渴望那种感觉渴望得快疯了!”

米歇尔觉得自己完全看不到任何可以解决问题的契机,这男人是个彻底的神经病!他绝望地看着他用刀子割开他的外套和T恤,拉开他的皮带,再告诉自己要冷静。“你会杀了我吗?”他问,感到他刀锋走过的地方,即使没碰触到皮肤,却凉飕飕的。

男人正在很享受地慢慢割开他的长裤,“我不知道,宝贝儿,”他笑了,“这得看你的运气。”

他把被他彻底被割破的长裤丢开,然后开始割开他的内裤。米歇尔下意识地并拢他修长的双腿,“喂,”他突然开口,“我……我会听你的话,所以我可不可以现在卖身?”

男人扬扬眉,轻轻笑了,“哦,可以,亲爱的,说说看,这你想通过你的身体得到什么?”他的手挑逗地抚过他的腰身,米歇尔战栗了一下,但是他努力抑制着自己。

“你可能会杀了我,所以我……我得要贵重一点的东西,我是说,如果我死了……”他紧紧咬住下唇,强调着,似乎不习惯于这样说出这样可怕的未来。男人感兴趣地把玩着刀子,“你想要什么贵重的东西?”他问。

“我要纽约二月十四日晚上八点,停电三分钟!”米歇尔说。

“什么?”男人无意识的问,没反应过来。

“我要全纽约在二月十四号晚上八点停电三分钟!”米歇尔鼓起勇气再重复了一遍,“行吗?”

男人迟疑了一下,“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干嘛要他们停三分钟的电?”

“实际上,我还想要一个大烟,这个可能容易点,在那时候放上天空,烟上写着:詹妮弗,我在里约热内卢等你。”

“詹妮弗?你女朋友?”

“哦……”米歇尔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不是的。她是我在纽约一家医院里打工时认识的病人,她有后天性的肾衰竭……我怎么能当她男朋友呢,她那么优秀,等病好了以后,她会成为一个上流社会美丽高贵的淑女,嫁给一个英俊优雅的、受过高等教育的男人,有一个天使一样的孩子,幸福快乐地过一生。”他露出一个让人目眩的笑容,“我只是个远远看着的护使者,我不配拥有她,只有更加优秀的男人才能让她幸福……”他温柔地说。

“哦?说说看,”男人把玩的匕首,似乎被勾起了兴趣,“你喜欢她?”

“啊,每个人都会喜欢她的。那个时候,那么多人在洗肾时疼得要死要活,她却总是很安静,甚至是笑眯眯的,她和说我因为洗完后就有一阵子不用洗了,所以当然很高兴……哈,真是个傻瓜!我……我真的很想看她长大,变成一个优雅漂亮的女人,她一定会让很多像我这样的傻小子神魂颠倒!”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憧憬。

“你们没在一起?”

“不,她家人不许她和我来往,其实有什么关系呢,对她我不会有任何痴心妄想!她现在在家里养病,我答应过她会成为一个有身份的人,然后去接她,所以我来这里演电影,我没有什么学历,但是我长的还不错,这是我唯一能选择的快速成名的道路……她给我发过电子邮件,说她住的地方很高,可以看到一整片天空。我答应过今年情人节送她礼物,她一定可以看见的……也许她看不见,但她会听说的……她喜欢烟,托那些该死的没有死过的小说家和诗人的福,说那代表什么瞬间的灿烂和辉煌,死亡的美好……她迷恋那些东西,总以为自己会死,她还是个小孩子呢……该死的,她也许早就死了!只是我不知道!但是也许她还活着,我得让她看到……怎么样也好……”

他激动地拉拽了一下被束缚住的双手,手铐发出冰冷的金属撞击声。“求求你,先生,我得帮帮她!她以前和妈妈住在里约热内卢,她母亲是个保护动物的义务工作者,照顾那些大鹦鹉、角雕、考拉什么的,母亲死后她回纽约和父亲一起生活,可是她不喜欢那里,她想回去……她讨厌没完没了的霓虹灯,她都看不见星星了!我答应过等她病好了和她一起去里约热内卢,一起做动物保护的工作,我答应过会和她一起考兽医资格……”他满怀希望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只有我可以帮她……她说只有我可以帮她,”他哀求道,“我怎么能帮她呢,我自己的生活都一团糟,我连家人都照顾不好,我父亲每天酗酒,大声诅咒这个世界什么也没有给他,我走时他还呆在强制戒毒所里!母亲两年前死于肺炎,我抢劫,偷窃,为了保命出卖同伴……现在芝加哥的那些混混们还在找我呢!那些电影里的英雄全都是骗人的,每个人该死的都有自己的一摊子烂事,怎么还能拯救别人……可是她说我可以救她!她说我让她希望能活下去,成为一个优雅的有魅力的女人,她希望我看到那么美丽的她……”

他蜷起身子,把脸埋藏在双膝间哭泣起来,“我得帮帮她,先生,如果我死了,请你帮帮我……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请――”

“如果你活下去,我就答应你的要求。”男人淡淡地说。金发的男子猛地抬起头,他双眸中的希冀让它像两颗无比邃的蓝宝石,闪耀着美得难以直视的光芒,男人着迷地看着他,“你有一双很美的眼睛……”他轻声说,突然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金发。“恐怕你征服了一个你不想征服的人。”

刀子划开米歇尔的最后一件遮蔽物,他把它扯开丢掉。

他拉开他紧紧蜷在一起并且试图抵抗的双腿,挤进它们中间。“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他说。

那躯体充满力量与优雅的线条,每个细胞透出来的年轻的美感让他呼吸急促。

仅管那人紧紧蜷缩在一起试图收敛那些东西,但那些青春的张力仍难掩野性而诱惑地延伸着,从他的每一呼吸中透露出来,让人渴望撕开他的身体,把那让人发疯的性感揪出来!

“我会活下去的。”他听到米歇尔的呢喃。

自己手中的匕首在那人赤裸的肌肤上游移,准备下刀的部位。米歇尔害怕地摒住呼吸,米他的双手被手铐牢牢地靠住,双腿分开缠在他的腰上,脚踝可以感觉到西服布料的触感,背脊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这很刺激!”男人用兴奋而嘶哑的声线说,他眼中疯狂兴奋的光芒让米歇尔的心脏被恐惧缩紧!一瞬间,一阵剧痛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张开唇,可是什么也没有喊出来,匕首从他的左胸刺了进去!鲜血在迟疑了一下后,迅速地渗了出来,他感觉到那温热的液体顺着躯体流下的感觉。匕首没有完全刺入,只进入了三分之一,我还活着……米歇尔想,说明没刺到心脏,也许是那个疯子控制好的力度。

男人拔下匕首,鲜血很快染满了整个左胸,米歇尔一动也不敢动,他知道运动只会加速鲜血的流淌。男人俯下身,疯狂地亲吻和舔舐他被鲜血浸透的胸膛,品尝着他被血染满的因为疼痛而抽动的肌肉,他的舌顺着他伤口的形状一一舔掉流出的血,最后索幸紧贴在他的伤口上试图吮吸到更多。米歇尔疼得浑身发抖,他扭动着身体,试图挣开胸前水蛭般的变态!

“别……”剧痛让他忍不住叫出声来,他听到那男人含糊不清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低低的笑声,“你痛苦的表情真美,从那天抱过你我就知道,只有更多的鲜血才会让我满足……”

米歇尔闭上眼睛,他感到紧抵着他后穴的,刚才明明没有反应的性器竟开始勃起!男人吸取不到鲜血,有些不满地离开他的身体,用手指挤压苍白的肌肉,试图再弄出些鲜红的液体。米歇尔疼得缩在一起,可完全抵抗不过男人的暴行!

“你干嘛……自己不去试试滋味――”他咒骂,痛得嘴唇不停发抖,男人停下了动作,眼神却变得更加残忍,他离开了他的伤口,把玩着手中的刀子,试图再找到另一片可以下刀的皮肤。

在男人眼中的疯狂光芒大盛的瞬间,米歇尔咬紧牙齿关,绷紧身上的肌肉,试图让那样的痛苦减轻一点!――刀子这狠狠刺穿了他的右臂!米歇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可以预见他很快就会叫也叫不出来了,――他会死于失血过多,尸体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刀痕!

他的右臂上,男人正贪婪品尝着他的鲜血和痛苦,他绷紧的身体微微地发着抖,他清楚地感到下面的东西比刚才更勃起了一些,该不会他会持续到这种疯狂的行为一直到She精吧!见鬼的,没想到自己成为变态杀人案件的死者!

下一的疼痛是在左肋,接着是大腿,然后是脚踝……

抵在后庭的性器一比一坚挺,米歇尔闭上眼睛,也许我很快便会死掉,他想,觉得心里很慌乱,接着是头晕想睡觉,他猜不准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那个疯子压着他的大动脉的关系。这会儿他正像个吸血鬼一样品尝着他左肩的伤口呢。

男人离开了他的手臂,紧盯着米歇尔的眼睛。那双蓝得不可思议的眸子似乎因为失血变得有些朦胧,茫然地看着他,他盯着他被慵懒气息所覆盖的性感躯体,怵目的鲜血在白皙的肌肤上是一种妖媚般地怵目,散发着极度的诱惑力,让人心痒难耐的有一种粉碎那工艺品的冲动!

他感到一股强烈的欲望与狂喜顺着脊椎像电般窜遍全身,快感的中心由小腹上散发开始,分身涌现一种极度的快感与冲动,无法压制!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把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米歇尔的小腹,直至没柄!在那双湛蓝的眼睛露出那让他疯狂的迷人的痛苦颜色的同时,他猛地冲入了他的身体。

米歇尔眯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身体在晃动,鲜血则顺着小腹不停地流下来,地板被浸湿了一大片。

意识变得模糊,好像过了很久,他听到一个温柔而充满同情心的声音说,“别害怕,米歇尔,医生很快就要来了,我刚刚打电话叫了最好的医生……”

他闭上眼睛,声音很遥远,听不清楚。但仍在他耳朵喋喋不休,像是只苍蝇或别的什么。他已经没有力气恐惧了,他很想睡觉,可是却觉得也许睡着了就不会醒过来了,这让他有一种恐慌感!不,他不想死!他还有很多的事没有做完――

他付出的那些,他渴望的未来……他不想失去他的未来,他不想死……

“我不想死……”他喃喃地说,那遥远的声音似乎又清晰起来,无比温柔。“很疼吧,忍耐一下,你不会有事的。”

他想叫那疯子滚开,可是没有力气,他的手被放了下来,一双温暖的手臂搂着他,恐惧让心脏一阵阵紧缩,可他只能呆在那里。

男人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手掌和衣袖,似乎有些奇怪,想不到人身体里竟然会藏着如此多的红色液体,刚才明明流了那么多。他用沾着血的手指拨开他额前的金发,留下一道艳丽的血痕。“别害怕,亲爱的,我在这里,医生很快就会来了……”他柔声对怀中半昏迷的人说,用充满同情心与温柔的眼神看着他。他多么可怜,就快要死了……

“你不能睡着,不然你就不会醒了,”他回忆以前学过的急救方法,“听着我说话,可以集中精神。”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插在小腹上的刀柄,刀柄的颤动让血更多地流出来。

那苍白的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他俯下身,轻声问道,“你需要什么,亲爱的?”

他听到那虚弱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帮帮我……”半昏迷中的人说。

当男人把完全于休克状态的米歇尔交给他叫来的那堆足有世界级医院规模的“家庭医生”时,他说不准他是不是已经死了。他坐在救护车里,用手帕擦干净手上的鲜血,一边问其中一个医生,“他会死吗?”

“不知道。”医生不耐烦地回答,对理他留下来的麻烦习以为常,这位少爷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迷上了虐杀游戏,“生存和死亡的机会一半一半。”――在他手里有救活的,也死过不少。

男人看着单架上米歇尔苍白的脸庞,死神的气息覆盖了他俊秀的面容,看上去像个什么没生命的物体,而不是刚才那个扬溢着年轻与优雅魅力的男人,仪器上的心跳是一条安静的直线,一堆的医生们正在那里混乱的做着电击和输血。他突然没来由的觉得惊慌。这情绪让他跳起来,一把抓住身边医生的衣襟,“无论如何要救活他!”他命令道。

正在输血的医生不耐地看着雇主急切的表情,对于一个曾在精神病院住过不少时间的主子,他得习惯于他任何的突发奇想。必竟他是位外科医生,而非心理医生――他没必要研究他莫明其妙古怪行为。――如果不是他足够有钱,他现在仍更适合穿着缚身衣呆在没有窗户的小病房里。

他看了一眼躺在那里苍白英俊的男人,仪器上显示他的心跳正在慢慢恢复,并越来越有力。“他不会死的。”医生冷漠地说,言语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他有非常强烈的求生欲望。”他会救活他,任何一个想活下去的人,都值得用尽全力去救活。

男人转过头,伸手握住那张被单外苍白无力的手,轻声地自语,“你真的那么想活下去啊……”

第八章 有钱人

凯接到米歇尔的电话是在他失踪后的第三天――前两天后者身上插了无数的管子,呆在加护病房里以度过他的危险期。当醒来后,他意外的发现他竟可以从窗户看到自己所的位置――他在市立医院。

而且该死的他呆在高级病房里,一个人的单间,床头的鲜一天一换,护士小姐的声音温柔的让像在和他度蜜月的女朋友!一想到他可能会为此支付多少钱,米歇尔简直一秒钟也躺不下去了,于是刚可以说话,他就要求护士给他找了个电话并打给凯,虽然对于目前的情况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软禁了――必竟他现在于被一位好像很有钱的大少爷差点杀死,现在呆在医院里,正常人随时都会报警的状态。

可是意外地,他在得到自己详细到病房号的地址后,电话很快接通了,当听到电波那头凯急切的大骂的声音后,米歇尔长长松了一口气,二十分钟后,他如愿地看到风风火火赶来的凯,速度快的让他怀疑她不是搭直升飞机来的。而那熟悉的身影,才真正能让他确定自己回到了正常人类的世界,已经安全了。

“天哪……”凯站在门口,定定看了他几秒钟,走到他的病床前,“见鬼,发生了什么事!”她说,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

“这个说来话长,前天我在楼下被一辆劳斯莱斯撞了……”

“米歇尔?德雷西!说实话!”凯怒气冲冲地说。

米歇尔静了一会儿,看着天板,“这个实际上有点难以启齿,”他酝酿了半天,开口道,“我被一个雄性强暴了。”

有那么十几秒钟周围静的可以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呼吸,半晌,紧盯着满身是绷带和输液管的米歇尔的凯轻轻吐出一句话,“那东西是一只鲸鱼吗?”

“天哪,哈哈……好疼,啊!”笑声牵动作口,让米歇尔疼的忍不住叫出声来。

“别那么激动,小伙子,虽然我给你放了长假。”凯严肃地说,“我去问一下情况,看看伤情报告!”她转身跑出去,再出现在门边时一脸愤怒。

“二十五刀伤,腹部的最致命,心跳停了三分钟!在加护病房呆了四十八小时,上帝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叫道,但当她在他身边坐下时她已经完全恢复了自制。“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米歇尔。有人差点杀了你!”

“伤口比想象中多一点……”米歇尔小声说,“凯,别让我复述,你知道吗,把过去发生的事复述一遍就重新经历一――”

“别把剧本的台词在这里背!”凯咬牙切齿地说,

米歇尔瞪着天板,“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个应该被送到精神病院关起来的危险品种,因为他有钱所以可以呆在外面……对了,昨晚纽约有什么新闻吗?”他突然问。

“新闻?哦,昨天是情人节,到都是新闻。”凯说,不明白他怎么这么问。

“想想看,有什么比较特别的?”米歇尔说。

“哦……倒是有一个,昨晚纽约停了三分钟的电,有个傻瓜在那里放烟火,说什么:詹妮弗,我在里约热内卢等你。还有好好活下去……这会儿全纽约城的人都在谈论是谁那么浪漫和有钱,做这种感人的秀呢……米歇尔?”

她奇怪地看着边笑边大声喊疼的米歇尔,后者正在大叫着,“哈哈哈,我不行了……天哪,他还真干了!还加了台词!‘好好活下去’,上帝啊,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啊,是我们亲爱的艾德利克吗?”凯笑起来,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笑的大叫着“我的伤口要裂开了”的人,轻松不少。

“也许晚一点换绷带时我得让她们给我看看,说不定伤口要裂开了,”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说谎专家抱怨道,“又要加钱了,剧组给报销吗?”他问。

“没那个福份了,”凯说,“药费已经被付清了。”

米歇尔吹了声口哨,“那家伙付的,有钱人就不一样,”他啧啧地赞叹,“也许这是一种什么新式的钱方法?把人捅那么几十刀,然后送到医院治好,接着支付打官司和赔偿的费用?我真意外他们会给你伤情证明,我以为他除了这条命什么都不准备留给我呢。”

“也许他被你感动了?”凯扬眉,翻翻手中的报告,挑剔的表情像在看剧本。

“哈,多么浪漫的白马王子!”米歇尔用一种让人起鸡皮疙瘩般温柔声音道,“他有保证不在我光滑的皮肤上留下疤痕吗?”

“没留什么疤,据说他下刀的方法很专业。”凯头也没抬,“等一下我去把数码相机拿来,看看伤前和伤后的对比,以后有了意外也好来光顾。”

米歇尔的表情生硬起来,“不,我不想拍照片!也不想再回忆起那些事了!”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看见伤口,米歇尔……但我看过这个,”她抬抬手中的伤情报告,声音低沉,“我知道你伤成什么样子。”

“我们不可能打赢这官司,就算有照片作证据!他甚至能让纽约停电三分钟!”

“可是医院却给了我这个。”凯拿着手中的资料,眼睛像看不到底的海水。

米歇尔摇摇头,“他把那个给我们根本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就算打赢官司,他不去坐牢又有什么意思,他想,他知道这男人有着强大的势力,“要不……至少等我出了院再谈这件事好吗?”他央求。

“我们可能无法关他进监狱,但那和我们不去动手是两个概念。”凯冷冷地说,“我不记得宪法规定我们生来就得被别人的宰杀!”

“我承认我害怕,因为他的力量可以轻易毁了我好不容易追求、和正在追求的一切!”米歇尔说,直视她的眼睛,“而且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我考虑过,如果一定的代价可以送他进监狱,我会毫不犹豫!但那代价大得过头了……我不想为了那个人渣把一生搭进去,复仇从不是我存在的理由,我是个演员,我有自己的事儿要干!”

他说,他身上很明显是刀伤,可是这个医院从没问过他受伤的理由,显然医院在那个男人的控制之下,像那个制片场一样。

他看着凯,她的手指有些神经质地摆弄着手中的文件,似乎在考虑他的话。米歇尔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手指在被下紧攥着。为什么这会碰到这么个家伙?他咬紧牙关,他几乎换了身上一小半的血,死过一回的虚脱感让他恐惧和痛苦,那绝不是什么好的体验,那种虚弱让他恐惧……他憎恨这种恐惧,但任由那个把他伤害到这一步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那些无法发泄的愤怒和屈辱更烧得他身体发疼。

可他清楚地看到痛苦中的曙光,只有一件,――他的电影!不是报复的成功,也不是法庭上的辩论,只有电影才能让他感到幸福。生命如此脆弱,他不想再在那个人身上浪费时间,错过更重要的事。

凯没有说话,但还上去还是不肯死心。

当米歇尔被批准可以出院是三个星期以后的事了,身体固然没有痊愈,但年轻人的恢复力总是十分强的――他已经能下床走路并很好地料理自己,只要不干什么出格的事儿,曼格医生这么跟他说,“很快能像野兔一样活蹦乱跳了”。

那中间凯曾告诉他,有护士“居然愿意作证”,然后她说她已经报过警了。米歇尔不能否认那一刻他心脏的狂跳与希望,老实说他还是非常希望那混蛋被送进监狱的。警方还没开始正式侦察,因为医院觉得他那阵子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做罪犯绘像工作,开车米歇尔回到家的那天晚上,凯一路都在和他商量明天去警局的事。

“我们得去找个律师咨询一下。”她说。

“他们会拿光你口袋里的最后一分钱,”米歇尔内行地说,“我知道他们的把戏,如果你要去咨询律师,得让他把所有的名细帐目写清楚,我可不想为一位律师的家庭旅行装修房子或召妓付费。”

“知道了,我觉得你不用请经纪人,自己就可以把帐管妥帖了。”凯说,虽然米歇尔曾拒绝查下去,但她可以清楚看到这家伙已经完全站在她这边了,她停下车,“要我送你上去吗?”

米歇尔笑道,“不用了,医生既然肯放我出来说明现在的伤口不那么容易给他们送钞票了。”他说,凯看着他慢慢走上楼去,她可真不太习惯那个活力十足的人这么虚弱的样子。

不过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到现在她还不太能想象一个莫明其妙的神经病用那么残忍的手法差点杀了米歇尔。她渴望让他受到惩罚,某种压在心脏上的沉重的痛楚让她无法容忍对方不付出相应的代价!

因为恐惧吗?她分析,她不能容忍有一个人可以因为他该死的钱和神经错乱,把一个活生生、满怀希望地希冀着未来的人从世界上抹消且不必负责任!她不允许这种凌驾!

这楼里并没有那样安静的可怕,应该没什么危险……米歇尔想,压抑了一下发抖的双腿以及心中莫明其妙的恐惧――那条走向房间的走廊的路因为曾有的记忆变得恐怖,走上去的动作也有些不情愿。

他嘲笑着自己的软弱,一边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因为楼里谈不上安静所以他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才隐约听到门内似乎有电视的声音传出。米歇尔僵在那里,插在门上的钥匙从他手中无声地滑开,门慢慢地打开。他站在那里无法移动,也许因为房东太太因为自己离开的太久所以把房子租给别人,他告诉自己,一定是这样的……可是钥匙为什么还能用?

就在他想到这个问题的瞬间,他看到了房间里的情景――他的电视开着,里面放着他新拍的还没有剪辑完成的电影,一个男人正在看,他背对着他,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回过头来。

米歇尔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可是他站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那种本来小心隐藏着不去想却侵骨入髓的恐惧,在看到那英俊而熟悉的脸时猛地爆发了出来!双腿无可控制地发软,身上泛起一阵冷汗,心脏疯狂地跳动着,连动一下手指尖都没有办法。

该死的……快点动啊……他在心中咒骂着,那个男人站起身,向他走过来。他绝望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原来我怕他怕到这个地步,他绝望地想,当然,任谁被弄得打从鬼门关转了一圈都是这样吧。男人在他身边停下,“不进来吗?”他问。这一他的脸上没有残忍和疯狂,甚至是温和而有礼的,看上去人畜无害。

积攒了好一会儿的勇气,米歇尔张开唇,“你有什么事?”他问,声线虚弱却意外的清晰。“如果是探病,我现在很好……”他用开始受控制的身子以尽量不显眼的步子往门口退。

“我并没有恶意,只想和你谈一笔生意。”男人耸肩,他似乎想转过头回去沙发上坐下,但迟疑了一下没有那么做,实际上他有点怕他一转身门口的金发帅哥会用比兔子还快的速度拔腿向楼下逃窜,糟糕一点的话嘴里还叫着什么“强Jian”什么的。

当然他并不完全是多虑,实际上这点子已经在米歇尔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儿了,只是他不敢――上逃到一半被搂住摔在地板上的事也是他恐惧的事之一,他不敢把自己的后背给那个身手很好的疯子。

男人后退两步,“你可以进来谈。进来,别站在门口。”

米歇尔盯着他。

他死也不会进来的,男人得出结论,看来我把他吓得很厉害。“好吧,你要站在好里也行,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如何,对我在纽约做的事还算满意吗?”他露出一个微笑,用难得有些讨好的味道的语气说。

“哦……那件事啊,”米歇尔说,惊讶于这句话突然像魔法一样把那个人施加于他身上的恐惧情绪赶得消失无踪,“我很感动,真的!”他诚挚地点了点头,“那么你现在来这里是干嘛了?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交易好谈,我不想再被切成萝卜丁了,就算这停一整天的电也不行。”

“我以为这是场交易,可是你去报了警。”男人说。

“不,那不是交易,先生,我是被迫的。”米歇尔冷冷地说,“如果我有选择权的话,就算您整夜在纽约市里停电放烟,写一封四十万字的情书,我也不会让你在我身上刺二十五刀!”――但他有些意外地觉得那件事为这个看上去可以一手遮天的男人带来困扰。

“好吧,我不和你讨论这个,”男人有些烦躁地说,“收回你的控告,别提供给他们我的画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米歇尔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和我谈这些?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用身边的人要胁我不去报警,或干脆让我横尸街头对你是很简单的事吧?”

“我不想做那样的事。”男人淡淡地说,“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米歇尔冷冷地说,“我没有什么想和你谈的,先生。我不觉得我的命可以用钱买,也许可以,但至少不会是我自己卖的。”他耸耸肩,“请你出去。”

“也许吧,或者我们换个方式。”男人微笑,意外地很有诚意。他扬扬手里的录相带,“我看了你们拍的电影,非常不错,不过这样是不会红的,你们需要至少剪掉一大部分的内容,并控制好它们的节奏,另外还需要一个顶尖的后期制作班底。我可以提供这些,我保证,我会让这片子红起来。它有那个潜力。”

米歇尔愣了一下,男人继续说,“我有一个制片公司,即使我谦虚一点说,那仍是一个很大的公司,足够实现无数年轻人的梦想,你很有才华,米歇尔,不该被埋没,请相信我的诚意。这条件很公平……”

他抬起头看着米歇尔身后,好像那里有什么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米歇尔回过头,凯站在那里。她手里提着一堆超市里搬来的方便食品――米歇尔猜她是回去时想到自己的身体不方便上下楼吃饭,所以买了些东西可以让他在家里煮着吃。这会儿……米歇尔缩瑟了一下,凯眼中的怒火和气势让她整个人像把烧起来的剑一样,她丢下手中的袋子,看也没看米歇尔。“是你干的?”她问。

“是的。”男人说,语调平静。

凯走过去,狠狠一拳击在他的脸上――是的,她甚至没像女孩子那样用扇的,而是极为熟练的使用了拳头!

男人愣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躲开,或是只是因为不想躲,眼前人那激烈的气势让人觉得仿佛你注定该是被她打那一拳似的。

她没有说话,呼吸有些急促,但米歇尔第一看到她这么激动的样子。他连忙上前去拉住她――更多的是想保护她不被那个神经病伤害,一边警惕地看着他,一副护使者的样子。多让人感动的对彼此维护,男人嘲讽地想。

“滚出去,否则我就报警!”凯说,对面的人微笑,“凯?克里斯蒂,你愿不愿意和我的制片公司签约?

“这和我刚才和米歇尔说的话无关,你不需要加入考虑。我今天是来找他谈交易的,但我早晚有一天会单独找到你。”他指指手中的带子,“我非常欣赏你的才华,你看,我是个生意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天才从手指尖溜走,最糟的是你可能跑到我的竞争对手那里。至于米歇尔,我会单独和他说,现在我只想签下你。”

“开什么玩笑!”凯厌恶地说,“而且没有单独,我和米歇尔是一起的。很抱歉您所说的前提不成立。滚出去!”

男人笑笑,仿佛没听见她的话。“那你的意下如何?米歇尔?”他问,灰色的眼睛盯着他。“请仔细想一下,这很公平,一点点的让步就可以让你出人头地,你不是渴望成名吗,回去接那个叫詹妮弗的女孩?”

凯突然干咳一声,试图掩饰笑容,然后惊异地发现米歇尔脸上的线条竟然动也不动,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位演员的专业技能。“拿着你的钱滚出去,”她说,“人可以出卖任何东西,但是不能出卖尊严。”

“但你们将得到的不是钱,而是更好的东西。我有很多钱,但过的并不怎么快活,但我能给出明明是穷光蛋,你们却还愿意为此满怀希望的东西。”男人微笑,“而且也请不要看得那么严重,两位,卖身?没到那个高度。我很欣赏你的才华,米歇尔,我知道签下你可以为我赚很多钱,而那个小小的附带条件只不过是为了让以后员工和老板的相更加容易点罢了,我承认我是在为自己考虑――我可不想失去两棵摇钱树了,要知道,我不肯对你们动手的想法只是个念头,还远达不到原则的高度。”

恩威并施,显然是个谈判高手,米歇尔想,他并不怀疑实在没办法时,这个人会杀了他们。“很抱歉,先生,我放弃了很多东西,但还是不想放弃到这个程度,你走吧。”他低声说,紧握着凯的手,“我们不会去警察局……”

手中女孩的手猛地一动,“别阻止我,凯!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他叫道,直视着她的眼睛,“对不起,我们继续我们的工作,别管他,好吗?”

凯怔怔看着他,张张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米歇尔转向男人,“不过我希望那种事不要再发生了,不然我会重新考虑我的选择。好了,你达到目的了,快走吧。”

男人摇摇头,“不,并没有,我本来希望签下两个能赚钱的家伙,也能让你们在世界面前展现才华。”他轻轻走过去,待米歇尔惊觉时他已附在他耳边,用情人般耳语的暧昧声线道,“上是我不好,我太急了,没有照顾到你的感觉,下我会记得多爱护你一下,让你在我手里也欲仙欲死一回――”话没有说话,一个拳头狠狠地击在他的左颊上!

男人被打了打了个趔趄,几乎跌倒,一股血腥气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他有些意外这个刚从医院回来的一身虚弱气息的人出手如此之重,所以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个金发男子愤怒至极的脸,他的眼神狂燃的蓝色火焰,激烈的可以割裂他的身体!

今天挨了两回打,他想,另一个凶手站在米歇尔身后,表情森冷。

男人摸摸脸,一阵剧疼突然闯进了他的神经!他笑起来。“好疼!好疼……原来……我竟然也会觉得疼啊!哈哈……”

他看着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的两人,“我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你们真的不考虑吗?我甚至可以给你你需要的保证,米歇尔,虽然认识我的人都说我的保证一文不值。”他看着对面两人敌意的眼神,耸耸肩,“也许我需要换一种方式来表达我的诚意……”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改变主意了来找我。”

看到对面的人没有接过它的意思,他毫不介意地把它搁在门把上,“还有,这个我拿走了。”他扬了一下手中的原始带,凯瞪着他,“没人允许你那么干,先生!”

男人优雅地微笑欠身,转身离去,拿着带子。

“他一点风度也没有。”凯哼了一声,做出点评,米歇尔长长舒了口气,几分钟让他觉得好像虚脱了一样。他随手拿过名片,一边走向沙发,把自己丢进去。

“丹尼尔?韦瑟?”他说,“听说过这个人吗?”A57色时荒外透天:)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没有。”凯说,拿起地上的食材,把它们放到厨房里,然后她碰了碰米歇尔的肩膀,“对不起。”她说,“我什么也做不了……”

米歇尔抬起头,逆着光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紧抿的唇角,里面噙着的不甘心的线条。

米歇尔没说话,突然站起身,紧紧抱住她。

第九章 新开始

第二天中午,凯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狐疑地接通电话,“请问是克里斯蒂小姐吗?”电话那边的是个男人,声音听上去低沉温和,却带着些大部分事业有成者的自信利落。

“是的,您是?”凯说。

“我是修克利?莱恩”对面的人说,“我昨天时间看了你制作电影的原始带……”

“等一下,”凯无意识地提高声音,“你说你是修克利?莱恩?那个王牌制片人?三十部电影总票房达到了28.6亿美元――几乎一部片子拿到了一亿美元的票房的那个?”

对面的人笑起来,“很高兴你对我知道得这么多,我希望能和你谈谈,关于你的片子。”

凯压根没注意到全剧组的人全在看她,用力点头,“当然,很高兴你喜欢我的剧本!但是请问你说的是哪部?”

“是《巢》。”

凯呆了一下,那部片子……这个人没有机会看到的呀?一个个疑问像盖在墨迹上的白布一样在她兴奋的大脑中一个个冒出来,她沉吟了一下,冷静地说,“请问你是怎么看到那部片子的原始带的?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

对面的人干脆地说,“丹尼尔给我的,电话号码也是。你不知道?我以为你们很熟。”

凯做了个呼吸,“很抱歉,”她冷冷地说,“我和那家伙没什么交情,也不想接受他的任何好意――”她准备挂上电话,对面的男人忙道,“等一下,你和他有什么过节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可不可以买你的片子?”

凯扬眉,“拙作值得你这样的王牌制片人心思吗?”

“如果你肯让我重新剪辑一下的话。”修克利说,仿佛没听出她的讽刺之意。“我不能说你拍的片子超一流,但你至少有成为超一流的潜质。在此之前,如果你不信任我有些事没法谈,我只希望你知道,我从不拿自己的工作开玩笑!”

“那混蛋不是你的老板吗?”凯说。

对面的人忍不住笑起来,“是的,但我和‘那混蛋’不熟,他有很多产业,制片厂不是最赚钱的一家,也不是最拉风的一家。他只是把带子给我,还有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觉得好就打电话给你。”

这个人似乎并没有撒谎,凯想,开口,“呃……如果让你不愉快我很抱歉,我没别的意思,但我无法接受……”

“没关系,他似乎干过很多荒唐事,虽然他很懂得怎么往别人的钱包里往外掏银子。但我是真的觉得这片子不错,如果你不愿意合作,克里斯蒂,也许你至少愿意听一下我的建议,看到好的创意埋没可是件遗憾事儿。”修克利说。

“是的……我很乐意听您的建议……”

“减少对话场景,还有艾德利克……那个演员是谁?相当不错,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吗?也许他愿意和我的公司签合同?好吧,我们继续说片子,艾德利克说话时配的镜头有些少了,多一些更利于观看,还有我建议胶片上做一些理,不然观众会分不清哪里是虚假哪里是真实,像一堆没有卡榫的拼图……”

“等等,我记一下……”

“也许我们可以找个时间一起吃饭,到时慢慢谈?”修利克试探着问。

凯迟疑了一下,“好的,你说个时间吧。”

“明天中午行吗?”对面的人说,“你知道星光餐厅吗?具体地址是……”

凯把地址抄下来,挂上电话后,米歇尔奇怪地问,“是谁?你看上去很紧张。”他还是第一看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这个样子。

凯抿了下唇,“是莱恩?修利克,他看了我的片子……他只是想找我聊一聊,听一下他对片子的建议,我……很想知道他的想法,你知道他是……”

“是那个业界里的天才?”米歇尔张大眼睛,“天哪,他居然找上了我们!”

“是那个叫丹尼尔?韦瑟的家伙给他的带子,”凯坦白,“听上去他和那家伙不熟,他只是想告诉我他的意见,你知道那有多难得……”她停了一下,觉得不知说什么好,“抱歉,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的想法。”她说。

“为什么道歉,”米歇尔说,“修利克应该不会拿工作开玩笑,而且那混蛋可不只有一家制片厂。对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当然。”凯说。

星光餐厅的名字大约是因为晚上吃饭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灯光的意思,即使是白天,在这面巨大的玻璃墙前仍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当他们来到餐厅时,修利克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们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些,令人难以想象他已经超过了四十岁。浅棕色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衣着得体,气质沉稳,只有蓝灰色眼睛偶尔闪过的精明光芒透露着他在电影业界赚钱率最高的事实,以及他那狐狸般绝顶的市场嗅觉。

他正坐在桌边看着菜单,看到他们的身影,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点头微笑。

米歇尔敏锐地感觉到那位奇迹制片人先生的眼神一直盯在他身上,这让他不安地动了一下,“怎么了?”他说,“对不起,是我要凯带我一起来的……”

“不不,”修利克说,“我很高兴看到你,我本来还在想今天怎么从她口中套出你的电话号码呢!怎么样,德雷西先生,要不要到我的公司来?”

凯忍不住笑起来,“我觉得你的眼神看上去不像个正在挖墙角的商人,倒像个看到梦中情人的少女,莱恩先生。”

修利克笑起来,蓝灰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没办法,我因为嗅到的香味太浓郁了,那让我不得不来找你们。”

“什么?”凯问。

修利克狡黠地扬眉,“钞票的味道,从你的带子里,你的字里行间里透出来,你闻不到吗?”他满意地看到女孩露出微笑,进入正题。“我很有合作的诚意,你看,你有成为一位票房高手的天分……幽默的对话,激烈的大场面,紧凑的剧情,适当的个性……这些因素足够构成一部赚钱的作品。”

凯毫无反省之意地笑道,“但是我搞砸了,我们没钱,我没法找到足够的赞助商,以及通过各种方法筹资,找演员……”

修利克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那么你已经做了一个制片人该做了,但你得些时间让自己成为一个更优秀的导演。你相当的有天分,克里斯蒂,只是有一点小小的偏差――你也许很熟悉你的剧本,但你对它拍成的电影还不够了解,否则你可以制作出一部拥有十分优秀票房记录的影片。你已经做了对一个制片人最有用的一件事――造就一位明星。”

凯感兴趣地扬眉,“你是说……米歇尔会因为这部片子成为一个大明星吗?”

修利克摇头,“我无法肯定地说什么,根据这么多年制片人的经验,我也只能说‘有可能’。但能同时找出导演出样一部片子你以及这位叫米歇尔的小伙子我十分满足。”他转向米歇尔,“你的演技很不错,德雷西,这真是你的第一部片子?”

“叫我米歇尔就行了,”米歇尔说,“我能叫你修利克吗?就算是第一部吧。”

修利克点点头,“克里斯蒂……介意我叫你凯吗?好的,我很认真地提出与你们合作,因为我相信你所片子可以为我赚钱!而且好莱坞已经很久没出现真正的好片子了,那些所谓的‘大片’无非是艺术的碎片,真正能推动电影进步的片子躲藏在黑暗里不肯出来……”他笑起来,“也许这么说有点早,但凯,我希望你可以成为那样的导演。”

这样的褒扬让凯几乎有些有不意思了,“可我只是一个编剧……”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建议你朝着导演的方向努力。”修利克说,“我可以在片子里感到你试图表现的,但导演才是整部片子的舵手。我能有幸与你合作吗,凯?”

凯迟疑了一下,老实说,虽然只交谈了几分钟,但她对修利克颇有好感,与他合作想必会是件相当愉快的事。米歇尔突然开口,“我觉得可以,凯,这是个好机会。”然后他耸耸肩,“我觉得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我们低估了自己的才能,又把另一件恶心事高估了。”

凯点点头,在那件事上她表现出了胜于米歇尔的执拗。

修利克露出微笑,拿起桌边的红酒,“那么合作愉快。”他说,真诚地看着两个人,“忘掉那些烦心事儿吧,我对丹尼尔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感兴趣,我们所关心的只是电影,希望与你们有一了不起的合作,我有预感!”

三支酒杯在空中相撞。丢弃那些肮脏的愤怒是值得的,米歇尔想,他知道他又前进了一大步。

第十章 《礼物》

“你在走神!”米歇尔敲敲桌子,不满地看着凯。这会儿他们正呆在米歇尔家里,桌上放着谈不上丰盛却相当美味的饭菜,凯居然有着一手现在女孩子难得拥有的好手艺,平时在剧组里基本都是她在负责做饭,因为米歇尔身体不方便,现在凯每天来负责他的民生问题。

“我在想修利克先生。”凯若有所思,“他说能管这片子讲什么的并不是编剧,也许我真该去当导演?”

“我一直以为你是导演,只是你自个儿不承认。”米歇尔说,一边咬着面包。“看来他的话比我的管用多了。可你来了还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已经第六十七提到那个修利克的名字了。”

“超过一分钟一?大约是我太期待了,他让我跟着他先学一阵子,我平时只有对着迷的东西才这样……”

“数字是随便说说的,我又不是计时器。”米歇尔毫无兴趣地说。

“你在吃哪门子的醋啊。”凯哼了一声,米歇尔皱眉,“我当然吃醋!因为我觉得被冷落了!你是来看病人的,却在一个男人的面前不停地提起另一个男人!”他做出生气的样子。

“好吧,对不起,”凯毫无诚意地道了歉,“主要是他说我的一个本子会在会议上被提出来――虽然我有些意外他们看上了最普通的那部,我以为会看上其它比较不同的类型呢,但商业和艺术大部分情况下不共戴天。”她站起身,把碗碟收好,“天知道他们会拍出什么东西。”

“是部什么样的电影?你自己去拍不就得了,”米歇尔说,心满意足地回到病人该呆的地方――床上坐好,拿起一旁的靠垫抱在怀里。凯不负责任地把碗碟唏哩哗啦丢进洗碗机,没有收拾就跑回来,“我也这么想,故事是这样的……”她毫不介意地爬上床,从米歇尔怀里抢过靠垫自己抱住,盘腿坐在那里,后者不甘心地抱怨着“怎么可以抢病人的东西”。

“是一部现代的警匪片,但题材并不重复。也许你身体好后有幸参演,修利克好像很喜欢你,我也是。这回你可算能演个正经点儿的警察啦!”她说。

“你所谓的‘正经’是什么程度?”米歇尔狐疑的说,“你上还跟我说本?艾德利克‘其实很正常’呢!”

“我是说就我们所的社会环境来说,产生这样的性格很正常,”凯摆手,“你别打岔,听我说!电影主题是关于爱情的矛盾,因为它会同时表现出自私和伟大,狭隘和无私等各种表象……”

“得了,凯,你每一说到主题都奥的没门儿,让我有种这片子估计不会红因为没人看得懂的错觉!”

“图像传媒的过度发达让人类丧失了对于严肃问题的思考能力!”凯指控,“眼前就是一个实例!”

“冷笑话。”米歇尔打了个寒战。

“我很认真。”凯哼了一声,“算了,说正事儿!”她拍拍床示意主角集中精神,“故事是这样的,菲利浦?雷科特,也就是你,是一位FBI探员……”

“这名字真土。”

“闭嘴!角色的魅力在于性格!”凯咬牙切齿地说,米歇尔怀疑如果自己不是病人,她会直接踹他一脚。“你知道你所服务的联邦调查局平时都干什么吗?是的,除了多管闲事和推卸责任以外,你们还得办案!”

米歇尔翻翻白眼,怀疑她和FBI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你参于过一个犯罪集团的抓捕活动,那些案子干的非常精明,滴水不漏!你推测背后应该有一位智商相当高的军师,实际上你们交手过几,各有胜败。

“有一天,在他们弄出的爆炸现场发现了一个受伤昏迷的女孩,各种证据表示她和那个犯罪集团有联系,可是她居然该死的失忆了!于此同时你们接到线报,罪犯正在试图介入华盛顿市场,两大犯罪集团的战争就要开始。联邦调查局希望从中得到便宜,你们介入了当地警察的调查,你是主要负责人。”

“地方警局会不满的。”米歇尔漫不经心地说。

“所以你得负责说服他们。”凯说,“这段时间中你一直在试图引导那个叫妮可的女孩恢复记忆,因为你相信她和那个犯罪集团有所关联。像大部分影片所说的,你爱上了她,而她虽然也在被你吸引,但因为心中存在着的阴影而不愿意靠近你,你听到她的梦话,她提到一个男人的名字,‘凯尔斯’。

“这时你正奉命监视五年前导致某行动失败的一个叛徒――也就是在战争开始必定要被决的犹大!你们监视了一个星期却毫无所获。他过着平静规律的生活。事情发生在一个下午,标的打了一个电话,铃声只响了两声他就挂了,你们当然查了他打去的方向――那是这城市另一个街区公用电话亭。

“你觉得有那么点儿不对劲儿,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这时你在卫生间无意中看到一张市区地图,你终于发现了问题――那个电话亭离另一个标的住的地方只隔三个街区!你甚至来不及叫同事,从洗手间里窜了出来,向另一个地点跑去!一边急忙拨通另一方同事的手机,那里的监视很薄弱……”

“穿上裤子吗?”

“一边跑一边穿,放心,不会让你春光外泄,”凯说,“可你赶到时却晚了一步,探员们已经死了,犹大也死了,不过你至少抓了个尾巴――当你从后门追出去时,你看到一小个子的棕发男人进了一辆车,你没能追上他,仅仅记住了那个人的背影……你看,你知道那个人是那个一直和你对弈的军师,那更多是因为一种对优秀敌人的直觉,让你知道他来了。

“不幸的是你回去后,却发现另一个标的也死了,他死于自杀,并留下一个字条:‘我照你说的做了,放过她们,凯尔斯’。

“显然,策划者就是凯尔斯,他用那人的妻女逼迫他就犯,为他们报信!你愤怒极了,你负责监视的人在你眼皮底下出了事,而且一死就是两个!最重要的是策划者是你的情敌!你不能容忍喜欢的女人回到这样的男人身边,你一定要抓到他!”

“他可真倒霉!”

“是‘我’!”凯皱眉,“你是不是太累了很难入戏?”她说,可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米歇尔摇头,吃饱喝足了靠在床上听故事是个不错的消遣。

“那我们继续,”凯说,“有时事情就是这么巧,第二天你吃饭,却无意中在街上看到一个背影和凯尔斯很像的人,你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眼看要追上的时候,那试图穿过马路的家伙竟被车给撞了――他的运动神经显然不怎么发达。幸好伤的不重,只擦伤了手臂,肇事者

扬长而去。作为一个警察,你连忙上去帮助伤者,并且告诉他自己已经记下了车牌号码,随时可以告那家伙。可是对方却笑着说,反正伤的不重,得饶人且饶人吧。

“你不得不仔细观察了这位善良的‘犯罪嫌疑人’,他长相普通,气质斯文,笑容几乎称得上人畜无害,完全不像个残忍疯狂的家伙。你不死心地陪他去了医院,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了,两个混熟的男人跑去了酒吧喝酒,虽然理论上伤者不宜喝酒。‘嫌疑人’告诉你他叫里克。

“男人们在一起少不了谈女人,你们理所当然都说到了自己的女友,‘你的感情生活肯定很刺激,’里克说,‘是不是像007那样,每集换一个漂亮女人?我以前在大学时选修刑法的时候,代课老师当过警察,他和妻子居然每天生活在威胁之中!’

“你笑起来,‘那是电影里瞎扯的,我们的生活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你大学时在哪个学校念书?也许我们是校友?’

“‘我在哈佛念法律,智能罪犯的最佳产地之一。’

“警察吹了声口哨,‘看来我没和你当校友的荣幸了,我猜你女朋友肯定很漂亮。’

“里克微笑,他承认,‘至少在我心里她是的,但在你心中,你所爱的女人却是天底下最可爱的,这种事见仁见智。’

“‘可她的确很漂亮,每个人都得承认!’你强调,酒精让你的话多起来――对面这个傻笑的家伙真的一点儿也不像杀人凶手。‘她拥有女人般的热情与小女孩的羞怯,她让我着迷!她自由的像随时都能飞走……我想把她留在身边,可是……你看,我在努力,虽然我谈不上很有钱,可是我希望给她我能给予的一切,拼了这条命来守护她!――即使她不爱我。哦,算了,说说你,你女朋友怎么样?’

“里克露出属于恋爱中人幸福的笑容,‘她是我一生的事业。你爱她吗?我是说你女朋友。’

“‘当然,但我没福气像你一样说:’你嘀咕,‘为她的笑容守护一辈子什么的。’

“里克大笑起来,‘看来这点我比你幸运!’他一口喝光杯中的酒,‘别老说死不死的,既然决定赔上一辈子,就得有好好活着的觉悟!’他说,告诉了你他的故事。

“‘我是在大一的暑假和朋友一起去他佛罗里达的别墅玩时认识她的,当时去了大约二十几个人,双数。但你知道,我是个长的很不起眼的家伙,’他害羞的说,‘只能远远看着她,她那么漂亮,像团耀眼的火焰般让我不敢直视,甚至视线偶尔的相对都会让我心跳半天……哦,也许你这么帅的人不太能理解我的感觉,’喝的半醉的男人笑着说,‘我总是忐忑不安,怕她会讨厌我,然后沮丧地想可能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在主角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像傻瓜一样玩着猜是不是的游戏……’

“‘那天是傍晚,海边传来烤鱼的香味,天边晚霞绚烂的像是座古老辉煌的神殿,他们在浅滩中玩水,她弄出的晶莹的水每一个都像个小小的太阳,美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我呆呆的看着,以为在做梦……你看,那时我是个很内向不敢说话的家伙,这个能拿全年级第一没有关系,当你没有个帅气的外表时你很难拥有信心。可是她突然看着我,然后她对我微笑。嗨,里克,一起来玩吧。我简直呼吸都有困难了……’

“‘真是个浪漫的家伙,你很爱她,你们在一起了吗?’

“里克想了一下,‘怎么说呢,我一生的事业就在为她而奋斗,她是自由美丽的天使,只应该在天上飞翔,而不应该被束缚于泥污遍布的大地。’

“‘你该去写诗,伙计!’你大笑起来,举起酒杯,‘那么祝你工作顺利!’

“你们碰了杯,对面的男人轻声说,‘可我的事业已到了尽头。’

“‘我打赌就算你女朋友不在了,你老板那里的事业也不会终结,哈佛大学的高材生。’

“里克看着你,他的声音一直很温柔,‘陷入这种糟糕的状况,是因为我自己做的不够好,但一切都该结束了。’他可真是个温柔的人,你在心里想……”

“等一下,我来猜猜,”米歇尔兴致勃勃地说,“那个里克就是凯尔斯对不对?他的爱情和事业本应该一致,他是为他女朋友而为犯罪集团效力的,可是最终他发现他搞错了,爱情和杀人根本不是一码事,对吗?”

“没错……唉,那些家伙干嘛要拍这种会猜出结局的剧本嘛!”凯抱怨,“好吧,我们继续,看看你能不能继续猜中答案。你们分手前交换了电话号码,当天晚上你接到上司的电话,六年前有一宗保险诈骗案疑似凯尔斯的作品,当时他刚刚入这行当,不够老练留下了名字,但警方一直苦无证据,据资料显示他是哈佛大学的毕业生。你立刻反应过来,这样所有的事情都对上了!那个里克就是凯尔斯,那么他来找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你拨通了里克留下的电话号码。

“另一边接电话的竟然真是他,‘我等了你十分钟,’他这么说,‘好了,废话少说,我有一个计划想请你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一个罪犯的忙!’你愤怒地说。

“‘恐怕你非接受不可,’对面的人说,‘如果你不来,你心爱的女人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你干了什么,你这个恶魔!我知道你也爱着她,你不会伤害她的!’你大叫道。

“电话那边沉默的一会,‘是的,我很高兴你相信我的话。’半晌之后凯尔斯说,‘所以我们得救她。听着,别告诉任何人,不然一切都完蛋了。’

“于是你不经考虑地除了一把枪外没带任何警员跑去了和凯尔斯约好的地方,后者正在那里等你,他告诉你,现在有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机会――今晚两个犯罪组织的首脑将会有一个和谈会议,虽然多半会以战争告终,但你们可以趁机渔利,只要几个炸弹,就可以干脆地毁了两个组织!

“‘为什么我相信你?天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的又一个阴谋!’你问。

“‘我没有必要针对你这么个小警员进行这么大规模的阴谋,’凯尔斯说,‘我只针对银行、基金会或黑社会的叛徒们开动我的智商。你知道我是为了谁,雷科特,我是为了她,你也爱着她吧,帮帮我!’

“你犹豫了,你知道他确实爱着那妮可,而她也爱着他,虽然你们已经是一对儿了,但如果她想起了这么温柔情又聪明的凯尔斯,天知道她会怎么选择呢……你感到很难过,但你知道你会不惜生命救她,即使她会离你而去――那几乎是肯定的了――和另一个男人过着恩爱的生活。你同意了他的建议。如何,这形象很正统吧?

“‘妮可进入组织时,身体里被植入一种小型神经控制装置,一旦她背叛或上头有人从控制台输入类似的指令,她转眼就会没命!这些天我一直试图说服上层她呆在你们那里反而安全,但现在不行了,她曾作为杀手杀死了蓝的继承人,她的命将在最开始被摆上谈判桌,成为牺牲品。我们必须毁掉那个控制器,毁掉那该死的集团,因为失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背叛过,所以她会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凯尔斯说。

“‘可我觉得你有筹码可以要胁那些家伙不杀她,’你说,‘你是他们的总军师,你有这个能力。你是为了她才留在组织里的吧?你有什么理由不继续下去?’

“‘因为我发现他们从来都不准备放过我们,这样我永远也不可能给她自由!’凯尔斯说,‘在我十九岁第一看到离开组织、和街边搭讪的大学生一起跑去度假的她时,我就知道她将是我一生的事业。我希望用我的智慧和才能,让她得到自由。我曾天真的相信我为他们赚到三十亿美元他们真的会放了我们,但是不行……不行的……是我弄错了方向,没什么幸福是能建立在别人的生命上的。’

“‘为什么要找我?’你问。

“‘因为计划必须得两个人。’凯尔斯说。

“‘控制器在哪里?’

“‘在科洛维的脑子里,那是最安全的地方!而只有他意识到危险并启动程序后三秒钟内脑死亡,那些可怜的被控制者们才不会全部完蛋!’

“你相信了他。他带你来到总部,告诉他们他已经说服了你加入组织。当然你不会得到信任,你被关在一所房间里,可之前凯尔斯已经给了你手铐的钥匙,甚至通行基地的D卡,自己借别人的来用――反正基地的人都认识他。你们在几的闭路电视中加入了循环线路。但他要求事情一定要在六小时内搞定。你顺利地偷溜出来,在会议安放了炸弹。

“中间过程复杂,比如监视人员发现了循环线路,但是报告的电话接到了军师凯尔斯手中,后者巧妙的理过去了。或者你被基地中的人发现,你居然伪装成偷偷来和一位女性管理者约会的小白脸给混了过去。这中间凯尔斯一直在注意着手表,在第五小时三十分钟时,大家终于聚在一起,会议召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预定的时间早过了,可是炸弹还是没有爆炸,因为你发现炸弹的摇控器不见了。于是凯尔斯找了个借口离开,问你怎么回事,而当你们终于找到它时时间只剩五分钟了,你迫不急待按动了按钮。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你们冲进爆炸现场,发现死尸遍地,却没有科洛维的身影,你们冲到外面,他躺在那里,受了重伤快死了,而竟然没死,他刚才碰巧去了洗手间,离爆炸现场较远所以没有立刻死掉!可是凯尔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事,也就是说科洛维并没有启动神经控制装置。

“你心急如焚,不知道妮可如何,科洛维看到赶到的凯尔斯,露出微笑。‘我本来死都不会放你走,不过现在你运气好,’他说,‘虽然我不知道这是谁干的,但既然答应过,我就放你们一马……你从来不是我们的人,凯尔斯,你们得幸福……’然后他就死了。后来你知道其它被精神控制器操纵的成员都死了,只有两人幸免于难。

“‘圆满解决,’你说,吹了声口哨,‘凯尔斯,我得承认你帮了大忙,不过我可没那么容易把妮可让给你……’

“凯尔斯低头看表,时针离六个小时还有三秒钟,他看着它一格一格爬过,一,二,三,他在心中数,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

“‘见鬼,你怎么了?凯尔斯!’你惊讶地大叫。

“‘我要死了,’凯尔斯说,‘那东西是针对背叛者的,所以找你合作时,我得等你打电话过来――因为我如果有‘主动’的背叛行为,便无法抑治脑波的运动了!早先计划背叛时我还能控制着那东西不启动,可一旦开始干,便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了……底线是六个小时。现在到了。’

“凯尔斯慢慢靠着墙角坐下,鲜血不停地从他的口中、鼻中、眼中、甚至耳中涌出来。‘不,不该是这样的,’你不可置信地说,‘你得活着,和她一起幸福的生活,你一直是这么努力……以你的才能应该可以圆满解决这件事情……’

“‘你以为我在杀了那么多人后还能若无其事的活下去吗!’凯尔斯大声说,这样说话让他觉得很吃力,他停下来喘息,‘听我说,雷科特,我一生的事业只是放她自由,我从手上染上鲜血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我不能用沾满了无辜者鲜血的双手拥抱她。现在我的事业结束了,下面该你了,你答应过我,用一辈子守着她……让她幸福……’他说。‘别让她恢复记忆,别让她想起我的事,不然精神控制器会产生作用,她会死的!’

“‘可是这不公平!’你不知所措地说,鲜血流了一地,你发现那个棕发的天才已经死了……”

“等一下!”米歇尔大叫,“难道那两个人要‘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这不公平!”

“这有什么不好,不然难道三人行吗?”凯说,“嗯哼,你完全没有进入角色,我以为你会说‘忍着悲伤好好守护她’什么的。”

米歇尔愣了一下,“也许,”他郁闷地挠挠金发,“结局早就注定了,从凯尔斯第一杀人,一犯罪开始。只是对妮可的爱把他留在这世界上而已,当看到有人可以接替他时,他就选择了结束键……这也算偿了他的所愿。”

“他是个悲剧性人物。”凯点头。“爱情是抓不住的鸟,即使用无尽的牺牲做网,雷科特必然也要为了包庇妮可,而无法禀公办事,他是凯尔斯的接任者,下一个牺牲品……”

“我想演这个角色。”

“嗯?”

“凯尔斯,我想演这个角色。”米歇尔说。

“你在说真的?”凯靠近米歇尔,看出他很认真,“不行,米歇尔,你太帅了。”

“得了,我知道好莱坞的化妆现在高明到什么地步!”

“甚至不惜牺牲形象?”

“我又不是个瓶,我想演他。”

“可是你还记不记得你演艾德利克时干了什么?我们剧组就差把你当佛爷供着了!演凯尔斯你会干出什么?去研究怎么用信用卡来诈骗?虽然我喜欢透了你那个德性!”她喜滋滋地说。“但好歹得顾忌一下剧组。不过修利克也许会同意,”她雷厉风行地拿出手机,“我打电话问一下好了!”

电话很快接通了,凯抿紧唇,难得露出有点紧张的样子。“修利克先生,是我……没什么事,只是如果你们决定拍的话,米歇尔他想演《礼物》……呃?你的意思是……啊!不,不,我是只是有点惊讶……打扰你了,再见!”

她挂上电话,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他怎么说?”米歇尔问,“你这部片子叫《礼物》?干嘛这么叫?”他奇怪地说。

“只是这么个叫法,我不太有起名字的天赋,修利克会再给我改的,”凯说,“意思是危险怪异的爱情是一个个传接下去的礼物。修利克居然说他早就希望你演这部片子,而且给你安排的角色是凯尔斯!”

“这很奇怪吗?”米歇尔得到满意的答案,用兴奋的语调说。

“当然,”凯说,“完全不像你会演的那个类型嘛!”

“显然,”她的朋友得意地说,“修利克比你有眼光多了。”

第十一章 广告效应

王牌制片人是个相当聪明、而且严谨的人,他能第一时间嗅到市场的方向,行动时却慎重沉稳,这两方面的完美结合组成了一个典型成功者的形象。

他很欣赏凯,但对于同样极为欣赏的米歇尔,态度却要较前者严厉的多。这另一方面表现在他总能逮到充分的时间让米歇尔帮他打零工――后者向凯抱怨了数她不该出卖他的休闲计划――演员以前修过的设计专业再很大程度地派上了用场。

那天米歇尔接到修利克的电话,让他上午九点钟把一份资料送过来,他走进光洁明亮的大厦,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得到了允许,便走了进去。有些意外,制片人正在和一个四十多岁的黑发男人说话,看到米歇尔,向他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米歇尔,把资料放在那里……我想你应该做的还顺手?”

米歇尔有些意外修利克在有客人在时问他这个――特别是那家伙衣着得体态度矜持,看上去还满有来头,现下一双褐色的眼睛正打量着他,里头精明锐利的光芒让他有些紧张。

“还行,也许我以后得去恶补一下专业知识了,这兼职比演电影赚钱。”他笑着说。

“如果你要继续学业我很赞成,”修利克说,“你做的设计很不错,有天分成为一个优秀的设计师。”

“您太过奖了,那么……我先走了。”他看了一下修利克的客人,对方一直在耐心地等他们把话说完,听到米歇尔的话,突然开口道,“请等一下。”他说,征询地看着修利克,“我觉得他就很不错,米歇尔是吗?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有个不错的兼职,不了你多少时间……”

修利克扬眉,“我猜他会有兴趣的,”他转向米歇尔,“把衣服脱下来。”

米歇尔茫然地看着他,修利克怕自己没说清楚,又重复了一,“把衣服脱下来,米歇尔,动作快点,别让阿莱克斯先生等急了。”

“什么?脱衣服――”米歇尔说,他的话被阿莱克斯激动的声音打断,“我喜欢他,他看上去非常棒,孩子,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请你把衣服脱下来……”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米歇尔诧异地想,难道修利克还提供那种服务……他下意识后退一步,阿莱克斯得不到回应,已经走上来,一脸热情……几乎是一种着迷的目光打量着他,开始动手解开他衬衫的扣子。米歇尔手忙脚乱地拨开他,叫道,“你要干什么!走开!”他正挡开阿莱克斯非礼的双手被修利克从后面抓住,他惊讶又恼怒地试图挣脱。

前面动作纯熟解开他衣扣的老头儿用痴迷地语调感叹,“他的身材可真棒,啊,年轻真好,这么光滑紧绷的肌肤……肩膀到腰部的曲线性感的简直能让人发疯!哦,他的臀部可真漂亮,来你这里真是来对了修利克,这儿的性感宝贝可真不少……”

“你们要干嘛!”米歇尔叫道,对面的老头正在上下其手。修利克从后面抱住几乎要跳起来的他,训斥道,“安静点,米歇尔,阿莱克斯只是想找个角色拍他们夏季休闲装的广告……”

米歇尔停下挣扎,“广告?”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修利克没好气地说,“可能有些脱衣服的镜头,这没什么大不了,你就当帮我个忙,我和阿莱克斯是老朋友了。”

米歇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干嘛不早说。可以放开我了吗,修利克。”

他尴尬地扣好衣扣,那个叫阿莱克斯的人带着收获满满地满足表情离去后,他向修利克说,“是什么样的广告?”

“可以帮你至少和观众混个脸熟,甚至成名的广告,”修利克说,“你知道有多少明星希望成为他们品牌的代言人吗,如果不是这个系列的衣服他们希望找个新人的话也不会轮到你,小子。”

“你是故意把我叫来的?”米歇尔说,修利克点点头,“你可以借此先让观众熟悉你,广告有时是比电影更有效的手段,那东西上镜率可高多了,特别是有名商家的广告。”他打量他,“但成名是个漫长的过程,好莱坞最近已经很少有天王级巨星产生了,真正能号召票房的正在老去,但是我看好你,米歇尔。你的长相注定你会比别人奋斗的更少而取得更多的眼球,但那对你并不一定是好事儿――你的演技还需要磨练,观众们也还需要熟悉你,一下子把一个孩子捧得太高只会杀死他而已。”他打量他,米歇尔觉得他认真琢磨地样子像某个工艺品工人,因为那是多年从业而培养出来的眼神。

“记着,米歇尔,千万不要飘飘然,”修利克认真地说,“我可以为你创造机会,让你成名,可是……你知道那些曾经有希望成为巨星的演员是怎么陨落的吗?”他叹了口气,“因为媒体的吹捧,让他们脚不沾地,找不好自己的位置。杂志只管销量,记者管谁都叫‘未来的影帝’,当你失意时没有人会理睬你,只有用你自己的脚走出来!他们只有当你飞黄腾达时才会看你,他们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如果想成为巨星,你得能压得下来,也得能豁得出去!”

米歇尔点点头,他知道修利克的每一句话对他的前途都至关重要。

也许现在和他说这些还太早了,他还只是个无名小卒而已,修利克想,眯起眼睛,但他就是觉得他很可能成为新一代的影帝。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虽然还稍嫌稚嫩,可是那里有熟悉的光芒……他看过那些最顶尖的巨星,那些真正的王者,他们眼中属于强者坚决与自信的气息,以及同样属于他们的赌徒般的疯狂与觉悟。

性格决定命运,修利克信奉这句话,现在他看到了一株很好的幼苗,而且……他伸手抬起他的下颌,笑起来,“你这双眼睛可真是勾魂摄魄,米歇尔,哦,别盯着我。”他说,“没有女人能拒绝你,即使最不可能的女性。就算男人也会回头的,你有这个资本……不过你是男人真可惜。”他补了一句,回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个文件夹递给他,“广告的本子。”

广告开始是声音低沉的自白:我相信把思念的话语放飞高空,风会把它带到她身边。

接着是一个金发男人在一片风景优美的草原扎风筝(据说地点是非洲,当然他没跑那么远),上面写着他对另一个半球女友的思念。可是他刚在布料上用油性笔写上“艾玛”,风筝的原料就不幸被一阵大风吹走了。

他想了一下,脱下自己的上衣做成风筝,用鞋带系好,在上面写上他的情书,赤着脚在草地上把它高高放起,寄托对女友的思念。

放完后把风筝上的衣服拿下来穿在身上,又是帅哥一个。

他在广告中的形象更多的是一种孩子般的野性,他赤脚跑在草地上大笑的样子,那种属于另一片土地的优雅与纯真,狂野与风情(当然还有诱人的身材),不知在广告时段迷惑了多少女孩子。视频在互联网被下载的数名列下载排名榜第一位达一个月之久,印有他帮品牌服装拍的一组照片的画册几乎在专卖店也难以找到,因为总会有顾客偷偷把它拿走。

甚至于广告中他写在衣服上那句“风代我吻你”的句子在年轻人中流行了好一阵子,米歇尔在大街上偶尔会看到,雀跃是有那么一点,但更多是把它归结休闲装本身的魅力,他只是拍了个广告而已。

而那时还没人看过他演的电影呢。

当然抽空拍个小广告并没有占用米歇尔太多的时间,至少对于这广告所给予他的收益这时间短小的不像话――他曾在路上碰到有人向他索要签名,但米歇尔只闹得一头雾水,耐心地告诉对方她肯定认错人了。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品评一个小小广告所带来的东西,他一门心思扑在电影上,这个角色才是他目前最大的问题,演凯尔斯简直要了他的命。

“我完全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最初的时候他总这么叫,“他无私又自私,狭隘却又很居然好像很伟大!他是个不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却又是个冷血的杀手……凯,你写出这个人物时到底在想什么?”

“米歇尔,要知道,”导演严肃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只是提供了你一个舞台的背景,舞还是得你自己来跳。”她说,“另外,修利克建议你找个经纪人,虽然他们很狡猾,但米歇尔,你不能每件事都自己搞定。”

米歇尔长叹一口气,“我期望能快忙到我每件事不能自己搞定的时刻,不过听上去很遥远。”“我只负责传话,对事件本身不关心。”凯笑眯眯地说,“在此之前你的台词背的怎么样了?我们该开始了。明天修利克过来时我希望他至少能看到基本进度。”

“这些天你总在说他,凯。”

“为什么不?他是这片子的制片人,”凯说,“我得和他商量机位以及各种的费用……”

米歇尔耸耸肩,把注意力转回剧本上,这个人是他目前为止演的感觉最糟的一个角色,虽然他想他很喜欢他,可是进入这个角色可真不是一般的痛苦。

没过多久,凯注意到他的六神无主正在消失,这家伙进入了角色,导演窃喜地想,但接着迎接她的却是个更加危险的局面。

那天没有拍摄任务,米歇尔一大早愣愣地看着镜子发呆,他昨天演完了一个片段,那是凯尔斯在雷科特来之前一个人在房间里翻在校时的同学录的一个镜头,凯临时加进去的,说不准要不要用。他就那么一页一页翻着,然后微笑,几乎要哭出来的微笑。他就要死了,所以他很开心也很难过。痛苦和矛盾藏在眼底,灵魂被天使和恶魔纠结的无以为继,能结束一切可谓幸好。

“我是属于地狱的,我终于要去那里了,也许这不能赎罪,但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幸好一切痛苦都要解脱了。”开拍前凯在旁面念他的心理活动,帮他进入角色,但她很快发现这种努力是没有必要的。

米歇尔看着镜中棕色头发的男人――他开演前染了头发的颜色――他看上去一副无趣和疲惫的样子,很温柔,但是双眼中埋着一种让人难以探索的晦暗。他无精打采地在下巴上涂上白色的泡沫,剃刀走在皮肤上痒痒的很舒服。

他把泡沫冲干净,刀刃露在外面的部分闪耀着冰冷锋利的光芒,米歇尔打开它,把它捏在手里。阳光照在上面反射着游移的微光,像命运女神诱惑的眼神,看上去很有魅力。他干过很多这样的事,每天早上刮胡子时都是。他把它放在手腕上比划,刀锋和白皙的皮肤的二重奏,让人很向往……1DE默:)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清晰地穿透耳膜,手中的刀片被猛地夺走,米歇尔回过神,凯站在他对面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感觉死神的心跳。”米歇尔说,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走出洗手间,拿起柜边的酒瓶给自己倒上一杯。这些天他一直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入戏的有些过头了,米歇尔!”凯说,把刀片丢在漱洗台上,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把它丢进马桶里冲走。

“喝点酒就好了,”米歇尔说,“酒醒了以后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酒能帮你从那该死的角色里出来吗?”凯皱眉,“你不该演他,你没有去研究智能犯罪却天天想着自杀!”

“我没有想自杀,”米歇尔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不过我打赌再这样折腾一年我保不准真会在浴室内里放一缸温水,然后拿着刀片躺进去了。”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上帝保佑,我看你现在离那个也不远了!”凯呻吟,“还有三个月结束,你确定撑得下去?”

“没问题,”米歇尔说,“但我确定我下一个片子再也不演类似的角色了!他想死,他从杀了第一个人时就想死……他的理想主义伤害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居然有一个人了五年也没法从痛苦迷宫里头转悠出来。”

“和你天差地别。”凯说,“是否需要我搬过来?我不放心你。”

“不必,这点分寸我还有。”米歇尔叹了口气,岔开话题,“如果我没记错修利克今天下午会过来吧。”

“是的。”凯露出轻松点的表情,“你也得去见他,拜托,米歇尔,别总这个鬼样子。”她拿走他的酒杯,引来演员不甘心的叹气。

而当下午修利克第一见到米歇尔时的反应和凯相当一致。“米歇尔,你不要紧吗?”他问,“你看上去精神很差。”

“我不要紧,”米歇尔温和地微笑,“只是有些累。”

“他太入戏了。”凯简短地说明情况,修利克迟疑地说,“如果不舒服,你可以先回去休息。”眼前的小伙子像是换了个人。

“没关系,”米歇尔摆摆手,“反正呆在家里不是胡思乱想,就是把自己灌醉。”

“你真是位敬业的演员。”修利克笑着说,“但要记住不可沉迷。”

米歇尔微笑,让身边两人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我应该高兴,凯想……这个人进入角色的很彻底,那一瞬间伤感温柔的笑容几乎让人不能呼吸!但可真让人担心――

“接着是你,凯。”修利克严肃地看着他心爱的导演,“也许我对你的要求太高了,咖啡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什么?”凯怔了一下。

“上我来时咖啡还是满满一罐,现在已经见底了……还不到一个星期,凯,工作很重要,可是不要太勉强自己。”

凯突然觉得不知道如何应付。对面的人用关切的目光看着她,米歇尔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他的存在让她镇定了些。她的人生不熟悉这样的关怀和温暖,以及这样无微不至的规劝,所以她只是结结巴巴地说,“嗯……是的,我会注意。”

修利克微笑,他的笑容温暖得像一小簇冬日的火苗,凯把目光移开。

“虽然生意人总得会压榨员工,但我可不想把我心爱的部下们辗成甘蔗渣,”他笑着摇摇头,几乎带着些宠溺,“看看你们俩的样子,等下全都去睡一觉,不准订闹钟!”

“您是位体恤员工的好长官!”米歇尔做出结论,“凯,下午放假吧?”

“不行,”凯坚决地说,“明天可能就没这么好的光线了,我连摄影师都兼职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要假期?”

“我万分相信你的能力,可爱的姑娘,而且导演总得有的自由裁量权。”修利克柔声说,“可作为上司和过来人我得劝你一句,工作不是牺牲,如果你的工作不快乐,那一切毫无意义。”他眼中有片暧昧轻柔的色彩,以及藏的狡黠,米歇尔笑着想,为了让凯这个工作狂歇歇脚,制片人先生可真是威胁利诱全数上阵。

一阵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对不起,我忘了关。”修利克用歉意的语调说,拿出手机似乎想挂断它,可是看到号码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抱歉,我上司。”他苦笑,接通电话。

“是的,是我,你好,丹尼尔。”他说。

第十二章 谈恋爱的人,以及游戏感情者

这名字让米歇尔僵了一下,他喝了口咖啡定神,这么久后那名字对他的情绪仍有不可低估的影响力,他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摆脱这种恐惧,人并非如想象般容易忘记。

修利克皱皱眉,他的脸色很少这么严峻,接着,男人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哦,如果她要结婚,为什么是你给我打电话呢?……我的女儿死了,你说‘都过去了’?!”他突然提高声高,把米歇尔两人吓了一跳,第一看到那个总是温和狡黠的男人露出如此愤怒的表情,制片人作了个呼吸,试图平定情绪。“我不会去的。”他简短地说,挂了电话。

他用粗暴地把手机收起来,拿起咖啡,米歇尔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

“抱歉,”他说,语调不稳,“我前妻……要结婚了,她是韦瑟家的亲戚,大概这层关系让丹尼尔打电话过来的……一些陈年旧事,我失态了……”他放下杯子,掠了下头发,把它们弄得有些凌乱,米歇尔猜这大约是他习惯的小动作,只是良好的自制力让他戒除了它,现在又下意识地冒了出来。――修利克的冷静那刻出现了短暂的崩溃,但他在迅速建立起它们。

“米歇尔,你仍恨韦瑟先生吗?”修利克说,米歇尔愣了一下,扯出一个笑容,“不,不恨。”他说,是什么感觉也好,但肯定不是憎恨。

修利克笑起来,“正确答案。抱歉,我并不像之前说的那样,和韦瑟家很陌生……丹尼尔把我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似乎太过平静幸福家庭的存在让他觉得不愉快,但我就是没法恨他,”蓝灰色的眼睛冰冷而淡漠,“如果你去恨一个疯子,你也会变成疯子……正常人还有很多事要做,生活总得回到正轨,我没办法到他的世界去……还好他已经不再对我感兴趣了。”他苦笑着摇摇头。

米歇尔赞同地点头,谁被那个疯子看上算谁倒霉。但人生总会有霉运。

“好吧,我们继续刚才的。”修利克笑着说,不再继续那个郁闷的话题,“凯,你得好好睡一觉,我不希望我漂亮的部下过早用尽她的灵感,你可是我看好的未来王牌导演。”

“我只是觉得拍摄时间会比预定中长,我还是难以以画面的形象把握好自己想说的东西,你们得体谅新生。”凯说。

“至少你不会拍出那些总是喋喋不休地‘告诉’我该怎么做的傻电影,它该能让我‘觉得’应该怎么做。”米歇尔说。

“不,我不想拍那样的片子,”凯说,“我希望看我的电影的人,自己思考应该怎么做。”

修克利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独立的思考也许是人类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之一了,凯。上帝因为人类拥有和智慧把我们赶出伊甸园,人类不喜欢思考,他们来电影院是来看大场面,找乐子的。”

凯反驳,“事情总是会有正反两个方面,虽然从历史上看我们承受了糟糕的那方面……哈,也许我父亲说的对,我应该到地狱去。”

“你父亲的言论真奇怪。”米歇尔说。

“也很无趣。”凯说,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但却有个出色的女儿。”修利克说。

“谢谢。”

米歇尔径自走在前面,盘算着回去睡觉。走在后面的修利克突然拍拍凯的肩膀,“你是天生属于电影界的,凯,我一定会让你会站在巅峰!”他柔声说。

凯怔了一下,“哦,我很高兴你对我说这样的话……”

修利克微笑,很喜欢她的冷静清醒。“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但……”他说,“你总让我想起朱丽,我是说我女儿……她一直想当个导演,她在不该死去的年岁死去,我总相信那是她母亲的错,如果不是她晚上出去约会忘记锁门,她就不会被入室抢劫犯杀死……”

笑容变得苦涩,“但我知道归根到底是我的错,我忽略了我的家庭,我的妻子没有义务代我承受那些责任和悲痛,也许我该去她的婚礼看看,祝她找到了新的生活……真的,如果不是我遇见你……凯,你像个希望。我知道你本身没有那样的意思,可我就是那样想,她如果活着,差不多和像你一样大了……”他温柔地看着她,“她总说到‘思考’,原来一切都是个绵衍不中断的故事,一个轮回……”

“是吗……”凯低声说,那一瞬间极度的温柔眼神让她几乎窒息,这是她第一如此亲密地靠近修利克的心灵,但并没有觉得怎样高兴。因为她女儿?她想,但她喜欢这种毫不保留的关心。

她沉默地看了看身侧尤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男人,他对自己有超越同事的好感,这让她很高兴,但她并不甘心于这样的位置。她吸了口气,也许她可以试试看,对于喜欢的东西,她从没有不争取就放手的习惯――而且几乎有些死缠烂打了,比如对她曾无比遥远的理想。

更小时,那仿佛来自全世界的反对只让她变得更偏执,敌视一切,她习惯于暗地里和整个世界较劲,争取自己的发展空间,一旦安定下来便会浑身不自在。她眯起眼睛,这,她又找到了一个值得伸手去拿的好东西。

凯走到楼道口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一头金发即使在多阴暗的地方也明媚的好像一团小小的阳光藏在了那里一样。

“怎么回事?”米歇尔问。

“什么怎么回事?”凯茫然地看着他,米歇尔张大眼睛,“当然是和修克利的事,我看到了,我得声明我不是有意偷窥,我只是刚巧在这里!你在搞什么,凯,他年纪能做你爸爸了!”他刚才看到两个人的吻别。

凯打开房门走进去,“那又怎么样。”她说。

“那又怎么样?”米歇尔提高音调重复,“你真的觉得他适合你吗――”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理,米歇尔,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什么对我才是最好的,你是谁?我爸爸吗!”她不耐烦地说。

“哈,我当然不是,修克利倒是更像一点,”米歇尔瞪着她,“好吧好吧,我管不着你!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是没有关系!你是我的朋友,米歇尔,如此而已!该死的别把我当成三岁的小孩子!”

米歇尔瞪着她,她则毫不客气的瞪回去。半晌,似乎觉得这样的较劲没什么意思,米歇尔转开目光,叹了口气,“你决定了?”

“是的!”

米歇尔无奈地看着她,“那么好吧……上帝保佑你,凯。”他轻声说,转过身走出去。天哪,凯居然和修利克成了一对,他可得点儿时间来适应。

他听到背后一个清晰的声音缓慢开口,“谢谢你这么说,米歇尔,你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米歇尔回过头,凯看着他,因为刚才的怒气,黑发整齐又很有动感地散落肩头,熟悉的绿色眼睛没有了刚才吓人的杀气,像湾柔和的池水。

他叹了口气,“当然,你知道我们总是站在一边儿的,凯。”

他步下楼梯,拐弯的街道上时,一辆白色的宝马正在等着他,克莉丝在车窗里冲他挥手,金色的发和黑色的墨镜形成奇妙的和谐,秀美的五官总一种迷人的自信与利落。她是电影中妮可的扮演者,好莱坞目前最红的纯情型女星,在这部片子里名气最大,修利克用她来号召票房。

米歇尔打开车门坐进去,克莉丝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亲爱的,你去的可真久。”她抱怨。

“出了一点小意外。”米歇尔无精打采地说,汽车发出轻微的震动,在平坦的路面上行驶。他们约了晚上一起去玩,地方是克莉丝介绍的,是名人们的休闲好去――严防狗仔队员,而且不允许拍照。

和克莉丝成为一对儿的理由有些莫明其妙――拍片时他们给凯尔斯和妮可加了一个吻戏,结果彼此都很有感觉――基本上和漂亮女人接吻没男人会毫无感觉的,然后就……

米歇尔觉得自己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他已经很久没有女朋友了,这会儿也到了该从失恋的悲惨中解放出来的时间,芭芭拉不属于他,而克莉丝看上去很不错,漂亮又热情。虽然他着实有点意外这位清纯女星如此大胆……

“亲爱的,专心开车。”米歇尔说,擦擦唇角的口红,女人进在咫尺浅灰色的眼睛里有种迷人的妩媚与狡黠。“好的。”她再吻了他一下,回到驾驶座。老实说,现在米歇尔还搞不清楚他是怎么钓到这位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的,他甚至从没表示过主动呢……也许实际上不是他钓上了她,该反过来说才对。

她教会他很多圈子里的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怎么对付狗仔队――和克莉丝一起的这些天米歇尔觉得像在做贼,具体罪过就是偷去了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清纯女神,以及狗仔队发财八卦的大小机会。

可那些人像水银一样无孔不入,当克莉丝停下车子,和米歇尔一起走下她的宝马时,她突然骂了一句脏话。你知道,克莉丝这样的人是从来不骂脏话的,至少在米歇尔的眼中是如此,她冷着脸走进俱乐部,米歇尔敏锐地看到街角有人鬼祟地看向这边,手里拿着可疑的物件。

“你出大名了,米歇尔。”第二天,修利克拿着报纸对他说,点点娱乐版的头条,“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清纯女神的与风筝少年》,《秘密恋人》……等等等等!”

“是狗仔队!”米歇尔呻吟一声,版头上正是他和克莉丝相拥的镜头,“这是个意外……”

“是个很棒的意外,你什么也不用干就成了大名人,所有的镁光灯都对着你呢。”修利克说。

“你不生气?”米歇尔问。

“我干嘛要生气,米歇尔,绯闻是成名之路上最大的助力之一了,和狗仔队一样是把双刃剑,能成就你也能毁了你。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问一下,你爱她吗?”制片人说。

“什么?”米歇尔无意识地说。

“你爱她吗?米歇尔,她爱你吗?你们准备结婚吗?”

“结婚?”这听上去像另一个星球的语言,“我想不会,当然人是会变的,但现在我没这个打算……”

“那样最好,米歇尔,过早的结婚会毁了你的事业。”修利克说,对于这类事情他理得显然比他的家庭好得多。“当然我知道我的话问得很多余,这是场游戏,在好莱坞随可见。”

米歇尔呆了一下,我想是这样的,他想,一场游戏。他不怀疑他们之间并没有爱情,也许只是某种打发寂寞的手段,或一种看似体面的生理需求,他不想牵着她的手过一辈子,他从未、哪怕有一瞬间,动过这种想法。

第十三章 首映式拾趣

这是凯第一以导演的身份参加电影节。

A级电影节是业界最顶尖的电影节,虽然只能参加另一个,但修克利会帮她选择最适合的那个。把电影卖掉是个复杂的过程,当然其中隐藏着不少小招,可这些事已被修利克包办了,他在电影节开始前找上一大批记者做采访,并让每个人都说是独家专访。凯曾听有人提到修利克时说“那只老狐狸最近又在忙什么”之类的。

她并不关心这些,修利克会把一切安排好的,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如果你要去买剃须刀,那可以从大厅做出鬼鬼祟祟样子出去,这样的举动可以吸引70%以上的记者。”修克利笑眯眯地说,米歇尔正在抱怨他的刀片总是被凯丢掉。

“她是神经过敏!”米歇尔哼了一声,“我还不是明星呢,犯不着这样。”

“你已经很有名了,”修克利说,“米歇尔,媒体将会成为你赚钱的最大助力,和他们搞好关系很重要。”

“可修利克,他就算要成名也是在首映式后,这会儿犯不着把他当成大明星。”凯得意地笑起来,“好好享受你作为平凡人的最后一个夜晚吧,兄弟!”

如果电影成功,我也许就真的成为明星了……米歇尔想,期待中竟有一点惶恐,他用有些紧张地用目光看着房间里的两个人,修利克像他脑袋里的虫子一样露出安慰的微笑,“很多演员是这么过来的,别紧张,米歇尔,你有这样的素质,你只是得到你该得到的。”

米歇尔想他得承认修利克的微笑总能让人安神,凯也在这里――说不准她比他更紧张呢,这让他平静了一些。也不一定会成功,他想,觉得心跳得厉害,当梦想如此之近的时候反而没有了以往的实在感,甚至有那么一会儿希望首映式再晚一点……

“你觉得会去多少记者?”凯问,“这片子虽然写上了你的名字,可是我还是觉得……”

“凯,我的名字起不了任何做用,”修利克说,“观众们只会看主演是哪个明星,情节是否劲爆,他们才不会关心制片人是谁。”

凯和米歇尔一起盯着他,修利克微笑,“拥有一个足以号召票房的明星十分重要,他们足以化腐朽为神奇。但这种情况在改变,观众们也开始更加意故事本身是否有趣。而我们拥有的卖点便是优秀的故事。”

米歇尔觉得比起情人凯更像修利克的学生,他试图把尽量多的经验交给她。

“至于明星……凯,你就快造一个出来了。”他甚至没有看米歇尔,“你遇到了他,刚巧他是个当明星的料子。这已经为你们彼此的成功都铺好了捷径。”

他转向一副六神无主样子的未来明星,“放轻松点儿,米歇尔,”他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沉稳有条理的态度终于让两人镇定下来。

“至于摄影记者太少的事,这并不难办。”修利克拿起手机,“我可以找到一百个以上的记者去报道。”

“你的人脉可真广,不过找齐一百个可不容易。”凯说。

“这个主要是方式问题。”修克利解释,这时电话通了,他向电话那边说,“托马斯,真难得你有空听我的电话……明天我的电影首映,你能过来一趟吗?哦,只是看场电影,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他笑起来,“好的,行了,我会请客,我等你。”他把电话挂掉。

“没问题了,”他像呆呆看着他的两人说,“记者们知道奥斯卡影帝要过来,会像蜜蜂一样蜂拥而至的。”

“你在给……托马斯?门迪亚打电话?”凯惊讶的说,“新科的奥斯卡影帝!”

“是的,他目前最出名的一部片子就是我制片的,”修利克狡黠地微笑,“他只要来转一圈儿,可能几分钟就走,但足够吸引一大批记者了。”

“天哪,想不到还有这种妙招!”凯激动地说,“呃,事先声明,我很高兴能见到那位迷人的影帝!可是那些记者是冲着看一个大明星来的,他们如果觉得失望我可不负责――”

“‘托马斯出现在《谎言之巢》的首映式上’,这就足够了!当你的电影成名以后,他们也会为你蜂拥而至,”修利克说,“别和他们说什么立场和品味。媒体只是工具,而我们得懂得善用工具,用他们手中的笔杆让这部电影被更多人知道。还有,对自己有点信心!”

凯点点头,觉得有些头昏眼。

“我只能呆十五分钟,”托马斯?门迪亚说,“等一下我还有一条音轨要录,如果我再迟到艾莎会杀了我!”他向修利克说,一边试图摆脱那些苍蝇一样的记者,“上帝啊,也许我走到放映大厅就得半个小时!”他夸张地说。

凯静默地跟在后面,这个人一出现,那强烈的存在感几乎遮掩了他身边所有其它的东西!近看上去,这位站在顶尖最明亮的那颗星星比银幕里看上去富有立体感多了,难以置信地伸手就可以碰到。也许以后我对米歇尔也会变成这样?她想,然后觉得这不太能想象。

托马斯礼貌地和她打了招呼,他很英俊,一种属于男性的挺拔线条和俊美柔和在他的脸上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虽然他看上去相当不耐烦,但是还是很有礼貌。但在电影开始前几分钟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托马斯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凯瞪了他一眼。

托马斯接通电话,压低声音,“我现在走不开!我在参加一个电影首映式……该死的,你说的容易,是修利克让我来的,我知道如果我不来他会说什么,‘听着,托马斯,现在该是你抱恩的时候了’,不是吗?我不能拒绝……我记得奴隶制度已经废除了!我没有义务一天二十小四像陀螺一样没完没了的工作……我不和你说了,电影开始了!”他迅速按下电话,把它关掉后夸张地松了口气,向凯解释道,“真抱歉,我不是说我不想来,只是我最近很忙,经纪人这种生物还有一种代称是‘魔鬼’……”

凯转过头不理他,反正他关掉电话只是因为不想和对方说话,她不喜欢这种待慢,即使他是影帝。托马斯耸耸肩,转向银幕。“真抱歉。”他小声说。

中间不停有记者试图采访托马斯,无数的摄像机对准他,都被他用一句“我想好好看场电影”给拒绝掉了。凯满心地不爽地坐在那里,当米歇尔小声跟她说,“我有他的签名!”时,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有种在下面狠踹他一脚的冲动。

“在我的一件T恤上,我猜我当时是不小心闯到拍摄现场了,他一个人躲起来背台词,”米歇尔拧起眉头,“老半天都没注意到我,当他终于看到我时,我正想向他怎么走才能找到公交车站,他竟径直走过来,在我的新T恤上用油性笔签上了名字,然后走掉了!”米歇尔恨恨地说,“我本来想试试看能不能洗掉,可是被芭芭拉看到了,她欢天喜地的把T恤拿走说要裱起来!”

“你看上去怨念不小。”凯说,米歇尔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被冷落的郁闷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米歇尔冷哼一声,“当然,要是你的恋人整天没完没了的强调另一个男人多么的有魅力多么的让她心跳加速,你也会不爽的!哼,她离开时忘了拿走我们的合照,却甚至记得拿走那件该死的T恤!”

“你在吃醋。”导演不屑地说,米歇尔坦白地耸肩,“我可不信修利克老是盯个女人看,还说她是他的梦中情人,你能对她好感十足!”他看了一眼正在和修利克小声说话的托马斯。

“修利克从不那样。”凯挑衅地扬眉。短暂的交谈让两人情绪上稳定了很多,这时电影开始了,凯把注意力转回银幕,现在只须等待结果,一切自有定论。

米歇尔可没这么轻松――一个10英尺的大屏幕上看到自己面容时的压力,让他恨不得闭上眼睛――如果不是有那么多摄影记者在旁边拍着的话!

首映的现场非常安静,凯看了看身边的两位英俊男人,银幕上的光线在他们俊美的脸上映下明暗的光影,他们的眼神同样专注,她抬起头,屏幕上,本?艾德利克正在温柔地微笑。

如果凯说这部电影她很陌生的大约不合编剧的名声,可是的确是这样。她有些意外托马斯竟然没有很快离开,他一直在专注地看着屏幕,也许是因为他的手机关了,并没有人催促他。她泛起一丝得意,至少他没有觉得无聊而离去,而身边那位大明星是她唯一一位可以真正看到的 “观众”。

当结束的字样打在屏幕上去,声称只能呆十五分钟的托马斯竟奇迹的看完了全片。身后如雷的掌声像海中狂烈的风暴,让当事人们变成了在巨风中颠簸的小船,不知身在何。她感到有人正直直看着她。

她转过头,对面是托马斯的黑色眼睛。“是你的点子,”他笑了,“真遗憾。”

“什么?”

“我没能早点碰到你,我喜欢艾德利克这角色,演起来一定很过瘾!”他朝米歇尔眨了下眼睛,“你真是个幸运的人!”

他的坦然反而让米歇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谢谢你这么说……门迪亚先生,”他小声说,“我一直很喜欢你的电影……您真是位演技超棒的人……”――显然友好是对付敌意最佳的盾牌,凯想。

“叫我托马斯就行了,”托马斯松了口气,“嘿,你刚才总不和我说话,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不是这样可太好了!我可以叫你米歇尔吗?你演这角色感觉怎么样,真让人羡慕……”

“实际上我有好一阵子搞不清现实和电影,你也会这样吗?还是我不懂控制?”

“哦,这种问题难免的,这时候就得学会调节,我有一阵子总把自己当成飞行员……”

两个男人隔着凯旁若无人的聊起天来,并迅速升级到开始互相称呼对方的名字。凯闭上眼睛,慢慢品味心中复杂的感情,她不习惯于让一些东西流露出来。当她回过神时发现两个很有共同语言的男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如果不是她坐在中间兴许早已勾肩搭背了。

虽然很有名,但托马斯看上去是个很自来熟的家伙,他脸上的兴奋使他看上去像个孩子,她想到杂志里的话:“他的黑眸像雨夜里的灯塔,看到了便会让人忍不住追逐,仿佛只要跟随他,就不会迷失。”――那是因为他眼中的坦然和执着,她想,一瞬间那眼神让她有一种熟悉感。

眼前的镁光灯和录机式话筒到都是,他们必须很辛苦才能走出去,其中以米歇尔的移动最为困难,记者们不惜菲林要把他俊美的面容和灿烂的金发留在照相机里。托马斯已经回去了,一路上叫着他忘了工作,艾莎肯定会杀了他。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凯想,他们现在简直寸步难行。修利克要求过他们不可以拒绝大部分的采访,这是必须的。这样巨大的改变让她不习惯,她看看身边的米歇尔,他看上去甚至还有点茫然和稚气,不明白周身的改变。

“托马斯真的是个不错的家伙,”回去的车里米歇尔开心地说,“他跟我说以后有问题可以找他,还告诉我怎么摆脱狗仔队,不过后者对我还说还太早了……”

男人有时变的比女人还快,凯想,正想揶揄一下,修利克开口,“不,一点也不早,托马斯有非常优秀的眼力,”他说,“从电影结束的那一刻起,你已经步入名人的殿堂了,米歇尔。你交到了一个好朋友,他会成为你事业绝佳的助力,以后要多联系。”

“我觉得他们更适合当普通朋友。”凯说,想起两个男人勾肩搭背一副好哥们儿的样子。

“哦,当然,”修利克笑着说,完全从另一个角度思考,“是非常有用的好朋友。你运气很好,米歇尔。”

凯皱眉,正想说些什么,米歇尔开口,“这电影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他说,“本看上去是以一个正面角色来描写的,我以前看剧本时以为会强调他冷酷和神经质的一面呢!”“在将来的半年或一年里变成一个无赖和神经病。”凯的话现在犹如响在耳际。“而且结局时似乎在暗示他最后的那个谎言可能是真的,至少是开放式的!”

“哦,但他很有魅力不是吗。”修利克笑着说,米歇尔开心的点头。凯绷着脸,电影是成功和优秀的,她偏激想,但其实观众的掌声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了,凯?”修利克问,他的眼中有关切。

“哦,我该高兴。”凯哼了一声,“这片子肯定能赚钱。”

修利克沉默了一会儿,“凯,”他说,“你还不到拍纯艺术电影的时候。”

凯愣了一下,“也许吧……”她小声说,这修利克并没有柔声哄她,但显然他把她的想法看透了,并且严肃对待。

她无趣地靠着背椅,老实说电影取得成功她还是很高兴的,是那个人帮她取得的,要求赚钱还要保留艺术性未免贪心。但她正向自己的梦想行进着,有了名声一切会好起来,她想,这让她露出笑容。

第十四章 一夜成名

米歇尔在成名之路上的步伐显然要快得多。

本来为了赶进度,第二天就应该回去拍摄现场的,不过修利克安排了一些采访――他们必须要在影片成功的时候抓紧时间让片子更加出名。米歇尔发誓,他没有偷偷摸摸,他是大摇大摆从大厅出去,准备去买些零食回来打发时间的。可是电梯的门刚打开――时间绝不超过两秒钟,他面前已经迅速被不知来自哪里的各种各样的记者围满了!米歇尔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像好莱坞大片中最后一秒解除炸弹危险的英雄一样,临危不乱地输入最后一个密码――动作迅速而稳定地按了关门键。金属门墙把潮水一样的记者挡在了外面,米歇尔长长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些家伙的眼神让他以为会被生吞活剥!

带着点莫明其妙的心情回到房间,修利克已经在等他了。“你到哪里去了,米歇尔!”修利克说,语气中有隐隐的担心,“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就在呆房间里。三点钟有个采访,我们得动作快一点了。”

“我只是想出去买包薯片……”米歇尔说,修利克像看到他突然又长出了角一样的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瞪着他。“‘只是’想出去买包薯片?你在胡扯八道些什么!听着,米歇尔,你必须对自己目前的情况有点认识!你觉得贝克汉姆不带墨镜出去买包薯片是什么情况?他会造成整市的交通堵塞!”

“还没有那么夸张,我昨天还在满街逛着收集海报呢……”

“以后会的。你的下一部电影快拍完了,预定圣诞节前后上映,你得了解你现在的位置!知道托马斯昨天在接受采访时说了什么吗?他说他和你‘非常谈得来,是好朋友’,以及你‘演得实在太好了,就像他就是艾德利克本人一样’!你知道他是谁吗?”他蓝灰色的眼睛看着他,“他是奥斯卡影帝!在星光大道上留下脚印,走到哪里都会引起轰动的人!他的话让你完全成为一个名人了,他知道这效果,并且决定帮助你。”他从包里翻出一个巨大的墨镜丢给他,“好好拿着,以后这就是你的必备物品了!”

米歇尔茫然地接地墨镜,现在他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只是一天而已。他就是这样莫明其妙地完成了变成名人的过程。“有那么严重吗?我觉得我没什么改变。”他干巴巴地说,把玩着墨镜。

“你当然没有改变,改变的是公众的态度,”修利克说,“你要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了,米歇尔,片子的成功超乎我的想象,如果能得到几项奥斯卡的提名的话一切将更上层楼,你已经是个大明星了。”

米歇尔呆了一下。我是注定要成为一个大明星的,他小时候曾经这么断定,可是当一切到来时,却又好像是演的一样。甚至比起那些曾经在夜半时,想象着未来成功时的激动和喜悦都远远不如,如此的安静,如此的平淡,外面喧闹的记者像电视里的虚像。就这么平静的步入了他梦想的殿堂。

“我知道了,修利克。”他带上墨镜,露出一个调皮的微笑,“是不是很酷?”

修利克扬眉,他见证过很多类似的过程,米歇尔是看上去反应最平淡的一个,他甚至摸不准他有没有听明白他的话。“高兴吗?”他问。

“哦,高兴。”金发的男人说,可是当真正站在这里时,并没有想象中的狂喜,也许因为我的路还没有走完,最让我欣喜的东西反而是过程。

那高高在顶峰星星的光辉继续闪耀,引诱着他的灵魂。不是在这里,还要继续。他心醉神迷地追逐,一步步走上山顶。跌跌撞撞,路上抛下各种负累,虽然疼痛,但和追逐梦想的快乐比起来都微不足道。他是多么幸运,那美妙的艺术,是他今生注定要做的事情。

采访终于结束了!凯觉得自己像脱了层皮,三天前她还在抱怨修利克不厌其烦的叮嘱她采访时需要注意的事项听上去够傻的,这会儿她得承认他料事如神,有着二十多年从业经验的家伙就是不一样。

首映式非常成功,而且认识了新朋友――托马斯虽然谈不上是多么体贴的家伙,可是为人坦诚,最重要的是长得很帅。要知道,他有傲慢的理由,他是奥斯卡影帝,连着拿了两届!

现在他们得赶紧回去拍手头这部电影的最后几组镜头,修利克改变了计划,他希望可以更早上映,以便赶上搭上第一部上映热潮的末班车。“如果成功了,”他这么说米歇尔,“你会成为被宠上天的小子。”那会儿米歇尔正无聊地咬着爆米,看着窗外发呆,听到这话,回过头,“我买了地铁的月票,能退吗?”

“我不知道,”修克利干巴巴地说,“我没坐过那个,不过以后你肯定不会缺那几个钱。现在你倒更该考虑以后钱该怎么了,这个比较实用。”他调笑道。

米歇尔也笑起来,“可我怎么能忘记曾经为了省车钱而走了一下午的路回家啊。”

“以后你不会有那样的时间了。”修利克说。

这话相当的在理,那会儿最后一组镜头还没拍完,可米歇尔的桌边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片约。

“你准备下一部拍什么样的片子?”凯问,“听说修利克安排给你买间新的别墅,听上去可真酷!你可以配几辆法拉利宝马奔驰什么的……嗯,重点是,你得找个经纪人!”

“我现在想闲一阵子……托马斯推荐一个叫艾莎?布伦希尔的女士给我,她也是他的经纪人。”米歇尔说。修利克心想:啊哈,如果我没猜错托马斯这会儿准在打电话炫耀自己又成功地陷害了一个后辈,陪他同甘共苦。不过他没说出来,印象中米歇尔颇为散漫,这点和凯急行军式的工作方式一样让人头痛,有个严厉的经纪人督促是好事。

米歇尔没注意到危机的靠近,他问凯,“你接着准备干什么?”

“先把手头的片子搞定,”凯说,“快开始工作吧小子,你不上片场就会整个蔫下去的,记得找个好本子,这么帅的脸不能在不值当的地方浪费!”她看着这个天生是来迷惑人类视线的家伙,不久后她看到一本杂志评论米歇尔时说他有“让人着迷的天资”时,觉得非常有同感。

“希望我能给你提个意见,”修利克说,“米歇尔,尽量去演完全不同的角色,尝试迥异风格的电影!你如果想站在巅峰,就要在截然不同的领域里显示舍我其谁的霸气!去磨练你的演技,让所有的人认同你的霸气……你有一张漂亮的脸,这是你成名的捷径,也将是你达到最顶峰的障碍。记得我说的话吗?”

米歇尔点点头,凯看着这一席谈话,修利克的表情非常认真,米歇尔的也是同样。她的同伴会站在电影界的最顶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忘了,也许是基于记忆填补,凯觉得第一见米歇尔时的情形在她脑中清晰的像副被按了定格键的电影。那时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惊慌的眼神,凌乱的金发,眉宇间残留着稚气,尽管她想他已经很有魅力了,可是那是一种让人怜爱的孩子气无法隐瞒他的年龄。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了,有什么和那时不同,也许因为他长大了……她想,尽管只有短短一年。俊美依然,但眼角不时流露的淡定坚决,气息间蕴藏的隐隐爆发力,证明他已不再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了。

这让她突然有点羡慕,这个人竟然能不迷路!天知道他放弃了多少东西!

我呢?她想,看到自己的手指有些神经质地在桌上轻点着,她费了不小的力气制止它们,为什么我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这是她第一遇到这种情况。

第十五章 远景

现在是她第二部电影的首映式。

无数的人摒息以待,在上妆照镜子时她有些惊讶于自己已经长这么大了,仿佛没几天前她才从模糊的镜中看到那个梳着两条辫子眼神倔强的小女孩,总是紧抿着嘴唇冷冷的看着一切。她有些怀念那孤军奋斗,却从不迷惑的年纪。

“这不是我的电影。”她冷冷地说,声音轻的没有人听到,但她自己听得很清楚,那在她内心是一声愤怒却又空洞的尖叫。

这不是我的电影!一瞬间,那种失落的愤怒几乎要把她烧灼起来,她怎么能允许自己拥有这种情绪!她应该起身离席,可是她竟仍坐在那里没动,她怎么能容忍自己的这种沉默!

米歇尔坐在她旁边,他是从新剧组里抽空赶来的,再一见到他几乎让她惊艳,他俊美的像能吸住所有人的视线不放,三个月而已,他变得一比一更加优秀。

“和我想的也不太一样。”米歇尔说,“我以为雷科特会是主角,结果凯尔斯变成了主角,片子也成了一个悲剧……当然如果用你的话来说就不是悲剧啦,他最终得到了他想要的,可是基本对我来说死了就是悲剧。”他对悲剧片的欣赏水平不是太高。

影片是再的成功,米歇尔那会对采访和媒体的包围已经很熟悉,驾轻就熟风度优雅的像位真正的大牌明星。

“制片人先生说这样会比较有卖点,”凯坐在车里,嘲讽地说,“以凯尔斯做主角,故事的悲剧性会将会打动观众,这比雷科特做主角的主线更加鲜明――他们宁愿要唯美的悲剧,也不想要不干脆的幸福。而你演了他,这也让他更有成为主角的天分。”

“我觉得片子很好。”米歇尔点头,“我们成功了,听那掌声。也许我更喜欢现在的,但你肯定不是。”

凯突然觉得说不出话来。没错!成功不能掩饰她的失败!当然一切成功都要有过程,修利克说的没错儿,可她愤怒地把皮包砸在前座上,觉得仍是一肚子火气发泄不出来!

“该死的修利克!”导演破口大骂,毫无形象,“他总能把我的电影改得面目全非,而且非得往相反的地方改,还能改得卖座,不能不说是一种才能!他‘是生意人’,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过程’……我都听腻了!我还是回去拍我的地下电影好了!”

“但人不能往回走,”米歇尔说,“在那个领域你已经成功过了。凯,梦想得远看才是个美人,可是不影响它的美好。”

“成功者说出的安慰词句毫无魅力。”凯哼了一声。7B32F82A走没:)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哦,我没有成功,所以才高兴。不然我会空虚的。”米歇尔说,把目光转向窗外,“别装潇洒了,凯,我知道你气得要死,如果想自己拍板,不如去当制片人?”

“我不喜欢筹钱,米歇尔,我只想导演电影。”

“如果不能拿到权力,想导演出真正属于自己的片子不太可能,而且说到底,制片人的重点不在于怎么弄钱,而在于怎么拍好电影,这才是本末关系。”

“也许吧,”凯耸肩,“但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大部分情况下修利克能把一切做好,我还想再等一等,才这两部片子而已,人总得有耐心……”她皱皱眉,她和修利克已经吵了好几架,虽然那个人总让着自己,但她知道那是因为冲突并未到达真正不可调和的时刻,她在离他越来越远,不,也许从来就没在一起过……

她苦笑,她的这些斗争与迷惘修利克肯定都看得一清二楚,用他温和却又透彻的目光,那个人太过聪明,并且早已看过太多类似的戏码,他在与她温存的同时清楚地知道结局是什么……这想法让她突然沮丧起来!

米歇尔拍拍她的手,“我们去喝一杯吧?”

凯扬眉,“你在开玩笑?一堆记者等在外面,你会像钞票一样在保护下被运走!车子在等你!”这城市已经没有地方给他们消停的喝咖啡了。

“没问题!”米歇尔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我想和你聊聊,我们好久不见了不是吗。”

车子驶向巨大的停车场,酒店内不允许影迷进入,但还是有些人等在那里。凯发现车并没有开向预定的停车位,而在不远突然转了个弯,向另一个方向驶去,――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足像个迷宫,没人发现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偷偷溜出去?我喜欢这点子,很刺激!”

米歇尔冲她一笑,脱掉西服,然后解开领带丢开。车又转了几个弯,停下来,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前面的司机开口。凯一呆,她竟没有注意到这位司机是女性,待她回过头来,她才注意到她是位十分漂亮的女人,大波浪的红色长发被棒球帽压在下面,她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浅灰色,看上去锐利而干脆,倒有些像个男人。

“我知道了,”米歇尔说,“我会答应演那个角色的。”他向凯解释道,“这位是我的纪纪人,艾莎?布伦希尔,托马斯介绍给我的,他肯定是在陷害我!”

“嘿,我这是为你好,小子,年轻时应该多工作一点。”艾莎扬眉,她的姿态有一种属于女性的妩媚与应该属于男性的魄力,两者极为自然地结合在一张脸上。

凯记起米歇尔曾提到过她,她向她问了好,后者笑起来,“你好,克里斯蒂,很高兴见到你,我听很多人说起过你,也许我们谈得来,但致词就到这儿吧,你们动作可得快点儿,记者要追上来了。”

“谢谢你,艾莎。”米歇尔说,拉住凯的手,跑了出去。

“裙子太长了点,不适合跑步。”凯停下来,开始动手撕掉膝盖以下的部分,米歇尔拎着她的高跟鞋。

“撕边的裙子,看上去很新潮。”他笑着说,变戏法儿般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墨镜丢给她。凯笑起来,她喜欢这感觉,她很久没这样自由的跑了,赤着脚,紧拉着一个朋友的手。

“你该这么笑,凯,”米歇尔说,“你知道,我印象中你好像总冲在前头,丝毫不会迷惑。”

凯愣了一下,突然觉得有点笑不起来。

“现在主要问题是,米歇尔,我觉得一个墨镜遮不了你的天姿国色,”她岔开话题,“你到大街上会被认出来,我肯定!”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米歇尔说,“离这里不远,你会喜欢的。”

她点点头跟在他身后,没有人不会迷惑,她想,但我必须得往前走。

米歇尔带她去的地方是个会员制的综合俱乐部,这里甚至不允许会员协带伴侣,所以米歇尔早为她准备好了一张会员卡,这会儿只要签个名就行了。“托马斯介绍给我的,”米歇尔解释,“这里很清静,不会有人索要签名,也没人多管闲事。”

“米歇尔,”她说,“那个是凯文?戴维斯吧,我常在新闻上看到他。”

“是的,这里有很多这样的人,没人会对你大惊小怪。”米歇尔说,“别盯着看,凯。”

凯收回目光,即使她对外界不大关注,仍有一些看上去很眼熟的人,“你可以常来这里玩,这儿什么都有,最重要的是在这儿你能当个普通人类,不会有一堆人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你。”米歇尔怨恨地说。

他们找到一个角落坐下来,米歇尔只点了咖啡,“今天我不想自杀,所以还用不着酒。”他调侃。凯要了杯蕃茄汁,“我和你一样,”她撇撇嘴,“回去还得工作。”

“我觉得我像是回归了奴隶时代!”米歇尔夸张地说,但表情上去倒还没糟成那样。“她让你拍什么片子?”凯问。

“一部科幻片,实际上那本子不错,不过我想拍完手头的这个后休息一下……你知道总是工作很累人,可是她不准,她觉得那对我的前途有好。”

凯严肃地点点头,“看来你找了个严师。”

米歇尔叹气,“但太累人了,虽然我承认如果不是她在旁边看着,我现在肯定在休假呢……”

“米歇尔,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凯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我非问不可,你看,我现在生活的很好,我认识了修利克,我可以拍我的电影,虽然有些代价但是总体来说还不错,你不能要求事事如意。”她盯着米歇尔疑问的神色,“我想问……那个丹尼尔,他有对你做什么吗?”

米歇尔僵了一下,那件事让他俊美的脸上那几秒钟的阴影,然后他耸耸肩,微笑,“没有,连我都有点意外,他从没找过我。当然偶尔会碰见,但总的来说没发生什么,真的。”

凯露出一个轻松点的笑容,“没有就好,你知道,我真害怕我的这种成功其实是以你的不幸换来的……”

“哦,你怎么会这么觉得,”米歇尔笑起来,“是我自己同意和他做交易的……现在看来他说的不错,他找我们是真的想赚钱。”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比起养一个昂贵的宠物来,现在这样才比较正常。”

凯攥着匙柄,她可笑不出来。“我查了一下,他好像很有钱,除了电影,他似乎还投资电脑,石油,房地产……各种行业……”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米歇尔淡淡地说,搅着咖啡。“说点别的,你最近在干嘛?”

“可能要拍一部侦探片或者心理恐怖片,一个男人杀了他的三个哥哥,为了一笔遗产。”凯说,决定放弃那个会让整个气氛压抑下来的话题。

米歇尔吐吐舌头,“你确定他这么缺钱?”

“本来只有一个,可是他刚干掉一个又冒出一个。你看,本来杀死第一个他冒了很大的险,鼓起了最大的勇气,策划了杀人的妙招儿,在他终于能得到那笔钱时又冒出一个抢劫者!他可不能让自己的努力白费,所以他杀死了第二个。可阴错阳差又冒出了第三个……那笔钱虽然不少但也谈不上太多,也许会有人为它杀死一个人,可是为那点钱杀死三个的话听上去像个笑话……但人类的堕落没有止境,只要一点点诱惑,便会犯下骇人的罪行。”凯说。

“啊,也许只要有了借口,有人就会堕落的理所当然,他杀第三个人时肯定不会像杀第一个时那么受到良心的谴责了,他顺手了。”米歇尔说,喝了口咖啡,对自己的心理学没什么信心。

“道德的约束很重要,而对于很多人来说……那层防线很脆弱。”

米歇尔搅着咖啡,“他用什么法子杀人?”

“第一个他把他从楼上推了下去,并让警察相信他一直想自杀,当然这个有一半儿是真的,虽然那家伙打从知道有遗产后就不想自杀了。――他告诉警察哥哥死时还不知道有遗产,这样一切就变得合情合理,所有的街坊都知道那家伙了无生趣。第一的谋杀很简单,第二个哥哥出现时,他同样试图伪装成一个意外,――他把他弄成触电死亡。但是第三个时他犯了错误,本来想伪装成医疗事故,可是那家伙发现了,他奋力反抗,他捅死了他。然后精心制作成密室杀人,他动用了改装的摇控直升机和高倍望远镜,飞进六楼的房间里撞上了已经准备好的门锁……”

“听上去很不错,可是你说他犯了错误。”

“是的,谋杀会让警方介入调查,无论多么精密的计谋都会有破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说不准有哪个警察比较天才就给想出来了。”凯说。

“那谋杀用什么方式会比较好?”

“哦,谋杀从来都不会‘好’,”凯笑起来,“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当你曾妥协于小的欲望时总有一天你会继续妥协于更大的欲望。所以最好一开始就别犯错。你看,虽然道德谈不上多么严格的约束,但我们还有法律,你可以不顾一切,那个却是你不得不顾忌的。”

“那可不见得,据我所知律师是践踏法律最厉害的一群家伙,”米歇尔哼了一声,“把台面摆好了,每个人都有办法自己私下干。”

“但是公开违反是不行的,比如你杀了人偷了东西就要被关起来,这已经足以保持基本秩序了,”凯说,“你得知道完全的规整是不可能的,人类不是机器。”

米歇尔挠挠头,他一向害怕和凯讨论严肃问题,“说说你的电影,你觉得谋杀怎么样最可行?”他岔开话题。

“制造意外,”凯干脆地回答,“任何被确定为‘谋杀’的行为都会引起警察的介入,你不能保证你没有任何纰漏,可是意外不同……哦,先听我说,”她制止米歇尔的话,“我知道你想说假造意外也会有些漏洞,只要是假造的东西都会有漏洞,但只要它看上去是‘意外’,警察会自然的倾向以意外结案。要知道他们每天被催促尽快解决的谋杀案强Jian案堆了一大堆呢,可不像传说中的侦探那么清闲,公民的税金不是白拿的。那些会发现小的纰漏,然后不顾压力,一点一点去侦破它们的警察只有小说里会有。”

这个话题还有意思点,米歇尔想,至少好过讨论人类学。“你是说以意外结案会省他们很多事?”

“嗯哼,警察潜意识的倾向足以掩盖你可能会留下的小小纰漏,当然这个得靠一点儿运气,但本来杀人就是要背负风险的,”凯得意地说,“侦探狂必竟是少数,大部分都快被每天的杀人强Jian抢劫被民众和媒体的压力弄疯了,谁没事儿盯着你一个有那么点儿小小不对劲儿的意外。”

“凯,”米歇尔感叹道,“如果你去做一个犯罪策划专家一定会很出色。”

“我可不知道有这行当,”凯笑起来,“不过还没确定要不要拍,还有一个奇幻故事,我也想拍。”

米歇尔扬眉,凯继续说,“关于人性的冷漠。我猜你肯定说听上去很没劲儿,但拍出来就好了。”

“是个什么故事?”米歇尔问。

“故事的名字叫《诱惑》,我可是很少起这么商业化的名字,”她笑起来,“说的是一个被封印的魔王怎么引诱勇者的儿子步入黑暗的心理剧……”

她高兴地说,很久以后米歇尔回忆起凯那时兴味盎然的表情,总觉得有一种莫明的悲哀。

第十六章 医生韦林

凯选择了《诱惑》,那是一场黑暗成功诱惑了光明的战争,一场悲剧,而起因是人类对一个孩子痛苦的冷漠旁观。

那会儿米歇尔刚马不停蹄地拍完一部叫《设定》的科幻剧,剧中他饰演一位无辜的杀人者:韦林是位生化人医生,他照顾和爱他们,虽然人类把生化人当成家畜,可韦林并不这么觉得,他喜欢这些拥有个人意识的和人类全无区别的生物,把他们当成平等的朋友。

一天韦林因为急需给妹妹治病的钱,把自己的身体买给了一个科研组织,而他们对他进行了催眠,把他设定为一个残忍的杀手,在摄像机下杀人供贵族赏乐。韦林并不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当设定消除时他正常的生活,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自己残忍杀死朋友的录像带……

米歇尔费了极大了心力饰演那个悲剧性角色,那个时代贵族们的娱乐杀人是合法的,因为他们杀死的是生化人。他的角色支持修订关于保护生化人的法律,和他们的领导是好朋友。有一天暴动爆发了,一个五岁的生化人小女孩死于贵族们的“娱乐”――她是那位生化人领袖的妹妹。可是他不知道,那女孩竟然是以极其血腥的方法死在自己手里的,他竟然就是最残忍践踏他们尊严和生命的刽子手。

光是用看剧本的米歇尔就知道这是个十分要命的角色,但更要命的却是这个片子的导演罗布森。

“主题?”导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不关你的事,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米歇尔被呛得半天没说出来话,“可是不知道我不确定怎么才能演出这个角色所需要的感觉呢,进入他的精神世界……”他争辩。

罗布森不耐烦地皱起眉,“你只是个演员,”他说,“管片子的主题干什么,那是导演的事儿!”

“只是个演员”这句话噎得米歇尔一肚子火,拍完后他怒气冲冲地回到房间,把自己丢在床上。不过老实说,大部分导演都是这个样子,反而是自己碰到的都比较奇怪……米歇尔趴在床上想,他相信角色需要来自演员角度的诠释,这是电影艺术中不可缺少的一环,这是一种多方面合作的艺术。但是相对于观众方面只盯着明星,导演方面却总爱视演员为道具。

有什么了不起,他不服气地想,我自然会按我自己的理解去诠释我的角色,因为这是我的角色!

韦林是抱着极大的热情――一种全然不知真相的真诚去支持保护生化人的法律的,而米歇尔相信即使他知道这样的行为对自己不利,他依然不会改变初衷。

“他的表情应该是什么样的,这个不用你来告诉我!”罗布森愤怒地强调,“我要你表现出惊骇和不可置信!”因为他正带着愤怒的心情诅咒别人,可是却发现事实正好反了过来。

“我不那么觉得,”米歇尔反驳,“难道要像恐怖片一样发出一声惨叫?”人之所以会有表情无非是慢慢学会了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当时的情况他的大脑根本没有余裕思考脸部该做什么表情……

“那么你难道要哈哈大笑吗?”罗布森瞪着他,“你照我说得做就行了!开拍了,快一点!”

米歇尔不情愿地回到摄像机前,他不该和导演争吵,他知道,但是他忍不住。

“开始!”罗布森说。

――冒着天大的险偷偷进入贵族府邸的韦林翻找到他们的视频记录,一边把它们传输出去,并祈祷快点找到那个他们残忍杀死小女孩的录像,那样的公开将会使公众的舆论偏向生化人的方向。这时他看到了个属着自己名字的视频文件……

他惊讶地打开它。

是的,他找到了!那个视频就是他要寻找到、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反应人类残酷恶毒本性的录像!那个小小的女孩被残忍地,一刀一刀杀死,她小小的身体被撕裂,蓝色的眼睛瞪着圆圆的,稚气柔软的脸庞不可置信地看着杀死她的凶手……

凶手面无表情,一刀一刀,肢解和残杀着,伴着惨绝人寰的惨叫――

光和影一幕幕从他的脸庞和眼中映射着,渐渐弥漫成一片血红。他脸上点开视频时惊讶的表情还未及收敛,所以唇仍是微张着,持续了如此久的泥塑般的表情让他看上去有些可笑,时间仿佛静止了,只留下那变幻的光影,持续得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残忍杀戮……

为什么……那个凶手的面孔如此熟悉……

耳畔通讯器的警报声惊醒了他,巡逻的保安已经快要走到门口了。身体像不受控制一般――也许在他大脑反应过来以前它就自动决定这么做了――他熟练地点击了下载键,把那残酷却极为有用的文件输送到了他在另一个地方的……生化人朋友的电脑上……

微光下,他的眼睛里反射着暧昧混乱的色彩,以及那他也许早已探知自己不幸命运的,肃然与哀戚……

一幕结束。罗布森并没有中间喊停,这会儿正在看再生画面,脸上写着冰冷与挑剔,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准备下一组镜头。”他说。

米歇尔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导演瞪了他一眼,“小子,”他说,“我该让你重拍,不基于你自作主张的演技,而是因为你不守规矩!”

“可是……”

“哪里都得有个规矩,在这个剧组就得听我的,我不允许一盘散沙各自为政!”他说,沉吟了一下,“如果你有什么别的见解,你得告诉我,我想你有你的坚持,但规矩可不能坏。”

米歇尔点点头。交流,没错,他需要的就是这个。

相对于拿了最佳故事奖提名的《谎言之巢》,这的获奖终于和米歇尔有些关系了――他拿了最佳男主角的提名。韦林悲剧的宿命勾起了绝大部分人的同情心,他为了给予生化人们最重要的证据,公开自己杀人的视频并在电视上公映,以引起公众的同情心,可虽然最终法律制定了,他也被裁定为无罪,可是那残忍杀人录相带的公布却把他毁了。

没有人会原谅他。他是人类的叛徒,而生化人们也向他丢石子,那无法正视他杀戮行为的人中甚至包括他的朋友。

他被孤立了。

最终他孤独地死去。这片子票房不低,至少包揽了五项提名,米歇尔毫无疑问已经是位非常出色的大明星了。唯一让他觉得轻松点的是这的角色不会老想着自杀,从始至终他都是坚强乐观的,甚至最后死去的时候,他也只是觉得迷茫,他依照自己的信念行事,却落到如此下场。――那最后迷惘与无助简直被米歇尔演到了极致,他勾起了绝大部分观众藏的同情与母性,这也许就是罗布森坚持找米歇尔当主演的理由。

当他坐在首映式上看到最后一幕――韦林衣衫褴褛,濒临死亡地靠在他唯一藏身之地黑暗的墙角,外面全是迫害与咒骂。一道细细的阳光竟从屋顶裂开的小缝探了进来,他像感应到什么般艰难地抬起头,那片金色正洒落在他的脸上,那里满是脏污的鲜血和泥土,可那之上的蓝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清澈得让人摒息――时,米歇尔几乎要被自己感动了。

他看着结尾的字幕打上,电影中画面中的阳光已经慢慢移开,只留下那脏暗墙角的一团黑影……

罗布森显然被自己的片子打动了,半天说不出话,米歇尔敬佩地看着这个导演,虽然总是吵架,但他得承认他确实很有才华。

“谢谢,你很棒,真的。”那个人轻声说,米歇尔愣了一下,有点怀疑是不是幻听了,可是对方已经站起来忙着招呼记者了。

第十七章 血祭者(上)

接下来是另一个首映式。这一,那位年轻女导演的首映式再也不用请大明星捧场,记者就已经挤得坐不下了。

米歇尔还是来了,从媒体的态度看来,他意外地发现他似乎已经是这里最出挑的一个。上映中发生的细节他记得十分清楚,他从半场过后就一直在紧紧拉着凯的手怕干出什么冲动行为。

大银幕上的故事十分吸引人,是凯一贯的水准。那位魔王的扮演者是位十分俊秀的男子,他演绎的角色十分成功,那种近乎无邪的眼神,以及其中隐藏的冰冷坚定的光芒让人着迷。他正看到他对那男孩儿说道,“当你屈服于欲望时你会觉得轻松的快乐,因为堕落是人类的本质。人类的本质是罪恶,维恩,可没有道德,人类便无法生存和发展。”“那你为什么要抛弃呢?”金发的男孩问。

“因为我想做回我自己。”

他从不无故杀人,他冷静,而且坚决。

银幕中,被魔王短暂占据了躯体的维恩,一把抓住平日最讨厌的纨绔子弟的同学,冷冷的告诉他,“你只是个胆小鬼,你只敢重复别人的话,走别人走过的路,你不敢说自己的话,不敢独立思考,不敢用自己的脚走路!小鬼,好好呆在你的温室里!”时,米歇尔几乎想叫声好,凯有这种煽动力。可是他不敢,凯瞪着大银幕,映出的光芒像无数条蛇一样在她眼中乱窜。

银幕中,他向他的朋友,后来封印他的勇者伸出手,“我知道我自己要的是什么,帕列特,你呢,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后者只是摇头,“不,索雷,你高估我了,我去不了。”

很久之后,俊美强大的魔王向勇者的儿子伸出了手,“抛弃它们,维恩,跟我来。我带你去另一个宇宙,属于人类本质的宇宙。”他说,这那个金发的孩子终于抬起手,他的手落在那个人的手中。

电影很成功。虽然褒贬不一,但一部电影的成功在于它是否能卖钱,而这部《诱惑》虽然引起了极大的争议,但是它卖了十分多的钱。凯一时间成为电影圈出现频律最高的名字。

当然那会儿他们还不知道这档事,首映以及采访结束后,米歇尔拉着凯故技重施的跑去喝酒,艾莎居然没说什么。

这是真正的喝酒,因为她很快就醉了。

“这片子肯定能卖钱,”她说,“争议总能增加你的销量,修利克可真伟大,赚钱的天才,他哪一点都算计到了,这片子的黑暗是它的卖点……可我只想表现人性负面的东西,而不是电影里的那些傻兮兮的反道德理论!见鬼,我的名声啊!”她开始歇斯底里。

米歇尔喝着酒,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那根本不是我的电影!居然恶心的署着我的名字!”她继续大喊大叫,“现在它可能是属于任何人的,但肯定不是我的!我最爱的人亲手杀死的!”

“你喝多了,凯。”米歇尔说,但没拿下她的酒杯。

“我和修利克分手了。”她说。

米歇尔愣了一下,然后苦笑。“是吗。”他说。

“你不问为什么吗?”凯问,然后自言自语道,“当然,这一点也不奇怪,傻瓜都猜得出来!有些东西不可调和,他没有什么错,可我们不是一路的……而且他赞成我的决定,”她吸了口气,“他说‘你已经有力独自去追求了,凯,有麻烦的话随时来找我,你是我最出色的弟子’。他妈的……我真难受……”

“过去了就会好。”

“那之前可得让我好好醉一场。”凯把杯中的液体喝光,“哎,米歇尔,你哭过吗?别打哈哈,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她八卦地问。

“哭过啊。”米歇尔说,把玩着手中荡着诱人艳红的酒杯。

“什么时候?”凯问,醉的七七八八。

“芭芭拉走的时候,晚上我一个躺在房间里,没有她熟悉的温度,觉得好冷。所以就哭了。”

“想没想过放弃?”

“想过,有那么一会儿下定决心去买车票,就算用跑的……也要去追上她,跟她说我爱她,向她求婚,告诉她我真傻,没有她我怎么可能幸福……该死的明星梦让它见鬼去吧,只有你才是真实的,只有你的笑容你的眼睛你的拥抱你的长发……才是我现在真实想握住的,我此刻唯一想得到的!”

“为什么没去?”

“我不知道……真奇怪,我明明下定决心的,我都要从床上跳起来了……可是我终于还是没跳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身体不受控制。啊,见他的鬼,什么注定是要当明星的,根本就没有这码事儿!我从来就不是注定要成为什么站在顶峰的人,我也许只是那些顶点光芒的踮脚石罢了,使得真正的天才们更加光辉的木柴,却自以为是的觉得可以站在顶峰!甚至为此放弃了喜欢的女人,简直傻透了!”

他想起第一看到芭芭拉的样子,那女孩一头金发甩来甩去,眼睛纯净像镶在黄金上的绿宝石。就是这个女孩子,他想,她看上去刚刚好。他跟着她上公车,又跟她走了两站路,就是鼓不起勇气打招呼。直到她回过头,“你跟我快一个小时了,你想干嘛?”她质问。

“我只是……想请你喝杯咖啡。”他小声说。女孩笑起来,“哦,我很意外,你的样子看上去不像那么害羞,英俊的跟踪者先生。”

米歇尔的脸都快烧起来了,他从没这么羞怯过,可是当被她看着时,他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我比较想喝茶。”她说,看着米歇尔明亮起来的脸庞,向他伸出手,“走吧,英俊的跟踪者先生。”

米歇尔握住她的手,一种极度兴奋的战栗感传遍全身。就是她……他想,我辈子,都要拉着她的手!

“为什么放弃?”凯问。

“我也不知道……只是不甘心,只想着如果放弃了梦想,我这辈子会不会就没法子完全得到快乐了。我爱她,可是我不确定会比我追逐的东西更能让我幸福,所以我选择了一个可以久远点兑现的承诺,很蠢是不是?”

“完美主义者。”凯醉醺醺地笑起来。

“你比我严重,”米歇尔白了她一眼,“不然这会儿干嘛住嘴巴里灌酒。我们……从来都不是被上天选中的人,我们只是比其它人倔强那么一点,死缠烂打那么一点,就像概率一样,多试几总算碰上了。瞎猫撞上死耗子也有成功的机率嘛!”他笑嘻嘻地说,和凯碰了一下杯。

两人豪迈地喝光杯中的酒,女孩笑着摆摆手,“我觉得根本就没有耗子,都是假的!有些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难得米歇尔摆出一副辩论到底的架式――大约因为他也醉了,“当然有,只要你相信那就是有的,我们感觉得到它的存在,其它你还想怎么样,打电话约它出来谈一下,然后去办结婚手续吗?但你比较笨,理不好,所以像现在郁闷成这个样子。”

“我笨?”凯愤怒的扬眉,“我的四部电影加在一起票房都有两亿美元了!梦想不存在,听名字就知道了,那可不是我的错儿!”

“不,它在你的脑子里。”米歇尔说,“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凯,看你讲述和拍摄故事时的表情……梦想的快乐那东西,你不是早就得到了吗,你还想要什么呢?人不可以太贪心……”

“可是我真喜欢他啊,米歇尔,”他听到凯梦呓般的声音,“没有了他,又是只有我一个人了……”

米歇尔看着她,即使酒精也无地掩饰她的痛苦,在那张清秀的脸上的孤独与无助他也曾清晰地感受过。也许作为绅士我该搂着她安慰一下,可是我能给予她什么呢,哦,别的女孩或许需要一下麻醉剂,可是她不。我也没资格给。

“痛吗,凯?”他轻声说,看着水晶杯中的红酒,和他纤长白皙的手指相衬,像妖艳的鲜血。

“有些东西需要血来祭奠,”他轻声说,“你自己的,或者别人的。”

凯成了一个制片人。那是离那交谈不久以后的事,她似乎认同了她前男友的话:经济是一切的根本,只有掌握生杀大权,用她的话说,“才能有可能真正拍我想拍的东西”。

“好家伙,看看他们都在说什么吧,”会员制酒吧里,凯正坐在他对面发唠骚,“我成了‘黑暗的代言人’,他们甚至拿我的家庭来做文章,‘宛如背叛上帝的路里法’……这是什么破文采,居然拿来形容我!我可怜的父亲恨不得为自己精子犯下的罪过跳上火刑柱了!”她幸灾乐祸地说,纤细的指尖有些神经质地点着桌上的一张报纸。米歇尔坐在对面都可以看到上面《道德崩坏者的电影》的大标题。

“所有的报纸都在给你做宣传,凯,”他说,“电影的票房相当不错。”

“非常棒,”凯纠正,咬着蕃茄汁的吸管,“我的家庭登报说要全方面和我断绝关系,贡献了他们这辈子能给予媒体最棒的谈资,所以我现在成了大红人!”

“不过我很惊讶,你的家庭很奇特。”

“很无趣!”凯再纠正,“想想吧!很多年前,你们大家都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美国,我却生活在中世纪宗教势力最强盛的黑暗欧洲!凭什么我要这么倒霉,任何一个情商正常的人都会支持我的离家出走!”她哼了一声,“在那种周围没有任何色彩鲜艳的东西,只能看固定的节目,不能大声说话和笑闹,不能到奔跑,呼吸一下都要祈祷的鬼气森森的地方……光是回忆一下我都觉得要死掉了!”她倒在桌上,做出阵亡的样子。

“你这些话可以成为报纸头条了。”

“成了名后你的每一句都会被印出来,让一些人赚钱,这是身为名人兼公民的基本义务。”凯评论。“报纸上没有说我小时候说的傻话吗?哦,应该不会,我老爸憎恨记者,如果不是我这么可恨,他是不会去报社的!”

“你说过很好笑的话吗?”米歇尔问。

“每个人都说过。那会儿我和家里格格不入,总像试图把方形冰块塞到圆冰格里去一样……”凯说,她遗憾地发现她甚至无法从心中找到那些悲哀,有些东西,早已成为前行的祭品。

第十八章 血祭者(下)

“知道吗,我小时候有一在商店里看了部电影,很刺激,你看,小孩子喜欢那种东西,于是我就回去和他们说我想去拍电影,当个漂亮的女明星,他们的表情像我是要选择堕入地狱的路西法,应该被火烧死,我甚至怀疑他们十分遗憾现在竖在广场上的火刑柱已经被取消了,不然我最终的归宿应该是在那里!”

米歇尔大笑起来,“我这么和我老爸说时,他很支持我的决定,因为‘很赚钱’!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赚比他多的钱!”

凯报以大笑,“我比较喜欢你家的风格。嘿,这是什么!”她无意间瞟过一条新闻,把它拉过来,“他们居然把我母亲死的事也拉出来,想证明我缺乏感情或是被魔鬼附身了!”

“怎么回事?”米歇尔惊讶地问。

“她是我很小的时候死的,大约是六岁或七岁的时候吧,”凯说,不耐烦地把报纸丢开,“是件非常戏剧性的事,她死在一个连环杀人狂的手里……别这么看着我,那时我太小印象不,我之后的很多年内都在为此内疚。

“记得那起德州的‘吸血鬼杀手’的案子吗?他杀了十个或更多的女人,用针筒把她们的血抽光,一直到她们失血过多而死。没人弄得准他把那些血拿去干嘛了,喝了或别的什么。我母亲是被害者之一。”

她掠掠长发,“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曾经问父亲母亲到哪里去了,他说她上天堂了……我问她不要我们了吗?父亲说我们应该替她感到高兴,她被上帝带走了纯洁的灵魂,到天国去,再也没有痛苦,再也没有伤害。于是我用很不高兴的语气说,我只想知道她能不能在圣诞节前回来,她答应送给我买五十六色的油彩笔呢!父亲突然抱着我哭起来……哦,我是后来回忆时才知道的,因为那之后肩膀莫明其妙湿了一大片。”

“我想他还是挺伤心的。”米歇尔说,不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

“我知道你不会安慰我才告诉你的,”凯声明,“我并不把它当成隐私的一部分,一直不愿意说是因为我害怕安慰,因为那会让我觉得有悲伤的义务……”她把玩着杯子,“我曾为她哭过,却不是为她的死,而是为自己的悲惨情况,我总想如果她在我就不会这么惨了,母亲总是会保护孩子的。后来我禁止自己这样……”她说,“因为那样毫无用。别人越觉得你悲伤并进行安慰,你也会觉得自己越悲惨,多可笑,安慰只会让人脆弱!”她怔怔地叹了口气,一直以来她的悲伤只埋在心里,禁止表露。“因为人只有在走投无路时候,才会坚强……也许我真不适合找男朋友……”

“我觉得争吵的主要因为修利克是个合格的商业片制片人,”米歇尔决定移出这个令人忧郁的话题,“而且拥有最终拍板权。”

“这就是他一手导演的杰作,”凯用力敲着桌上的报纸,“我敢说我拿了奥斯卡也不会比现在更出名了!”

米歇尔还没来得及替她恢复情绪,对面的女孩突然用一种激动的……如果不是他太熟悉她他简直要形容为挑逗的声调说道,“嘿,你知道治疗低潮最棒的方法是什么吗,米歇尔!谈恋爱!亲爱的米歇尔,我恋爱了!”她郑重宣布。

“谁有幸成为那个可怜虫?”米歇尔问。

凯理直气壮的开口,“我笔下的一个人物,是我在单恋。”

这的确像是凯会干出来的事儿。米歇尔扬眉,“你电影的新角色?”

凯点点头,“嗯哼,我爱上我的主角了,我得找个很棒的人来演他!啊,我甚至想只把他放在我的记忆里算了,因为当你有了具体的影像时就会彻底失去它,但是我想让大家知道他,有些东西闷在心里难受。我是个表现欲望强烈的女人!”她两眼亮亮地盯着他,“你一定得演这角色才行!我只信你来演!我保证你会喜欢他的,他是一个……杀毒程序,或者说网络管理员……”

电话不识趣的响了起来,米歇尔咒骂一声,他忘了关掉它。而正当他准备那么做时,来电显示的名字让他面部不自然抽搐了一下。凯同情地看着他,“艾莎的?接吧,不然我怕不能再活着见到我最亲爱的朋友了。”

米歇尔给了她一个苦笑,接通电话。

“米歇尔,我有件事我要通知你。我不想打扰你约会,但你不在家里。”电话对面的人说,她居然亲自去他家找他,真让人受宠若惊,米歇尔想――当然实际上没什么区别,她依然是在“通知”,而非“商量”。

“通知是没有权利拒绝的。”米歇尔说,搅着咖啡。虽然艾莎严厉了些,但她的决定几乎总是对的,就判断力和洞察力而言,她不当商人而当个经纪人简直大材小用。这种严厉对他有好,他确实散漫了那么一点儿。

“是的,”艾莎说,“以后你可能要减少一下和女人鬼混的时间了。”

米歇尔皱起眉,“那有一半是狗仔队胡编的,我躲避记者眼线的本事就那么差?”他一边向对面的凯做了个鬼脸,“我在和朋友聊天,请长话短说。”没错,现在有很多的女人投怀送抱,是个男人就不会拒绝,当然在这么多可选项出现时他不得不做一些挑选。有时候他会想到芭芭拉,她从来没有找过他,连封电子邮件都没有。他不知道她是否在电视里看到过他,那时她又是什么表情。

“但是有一半是真的。”艾莎反驳,“我不想对你的私生活表示什么意见,至少它还没有混乱到我需要表示意见的程度,你要有工作了,是个大COES。”

米歇尔很少听到艾莎用这么慎重的语气。“艾利克要拍一个新片子,初步计划的投资是一亿美元,你有幸成为他的男主角。他刚才和我联系。”

“艾利克?伊森?”米歇尔张大眼睛。――那个人电影界的奇迹,票房超过五十亿的传奇人物,他的名字就可以保证票房,他甚至包揽过奥斯卡的十三个奖项,居然中意他做男主角!他的片子有些是写进电影界的里程碑里的!

“你知道他这是冲着什么去的,他的投资希望得到什么回报,”艾莎说,“这是你站在最顶点的机会!你必须去!”

这个消息太突然,他觉得有些混乱,“角色是什么?”他问。

“我已经告诉他你答应了。故事个科幻片,你演一个宇宙海盗,还有个和你抢戏的星际警察,具体的故事回头你会看到剧本。”

艾莎不征求的意见轻视让米歇尔冷哼一声,“艾莎,你真是个体贴的经纪人,懂得预测。”

“我知道你会答应的。”艾莎说,她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说“你非答应不可”。

虽然争论无趣,但在女人面前好歹要保持尊严。“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也许我会突然有事不能接拍――”

“不,不会的,别人也许会,但你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虽然我不想轻佻地对一个男人说‘我了解你’,但米歇尔,”那双灰色的刀子仿佛正直视着他,“你只有一个可能没法演这个角色,就是你死了。”她在他回答前挂了电话,她总有很多事要忙。

对面传来盲音的声音,米歇尔还没想到怎么回答,他试图找话反驳她,可是他总不再打电话过去。她已经答应了,这决定是不可逆转的,――如果他现在提出拒绝会被对方当成借口,他可不想在圈子里和一位大导演过不去。

凯显然对他的电话并不感兴趣,看到米歇尔挂了电话,“我们继续。”她笑嘻嘻的说,“他接受‘上头’的命令执行杀戮任务,虽然有点笨,不过人很可爱, 因为迟钝所以总被人以为很‘忧郁’,多愁善感的连执行任务时都非得使用杀戮模式控制意识,才干得下去,知识贫乏却喜欢风雪月的乱做诗……”

“呃……凯,这片子准备什么时候拍?”

凯愣了一下,“什么?”她问。

“我是说……我最近恐怕没时间,有一部电影……”他闭上嘴。

“是刚才的电话吗?”凯说。

“没办法,艾莎她已经……是的,是刚才的电话。”米歇尔说。他不想找什么藉口,这个机会对他很重要,艾莎做的没错,他当然会答应――这是别人求都求不得的绝好机会,现在在了他的面前,伸手可及。那种期待与兴奋烧炙着他的灵魂,他必须去。

“哦,这个……不急的,”凯呆了一下,拿起面前的蕃茄汁,“我现在在拍一个恐怖片,那个可能得等到明年。”

“嗯。”米歇尔说,坐在那里,从未有过的静默悄悄的降临在两人的空间里,一时竟然找不到话来说。仿佛语言莫明其妙地被抽空了。

凯面前的蕃茄汁迅速见底,她招招手,“请再来一杯。”然后看看米歇尔,“要再续杯咖啡吗?”E9586A旧我弹:)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啊?好的。”米歇尔任侍者把杯子拿走,即使是在说话,静默仍莫明其妙地驱之不去。感觉很别扭。

一种焦躁紧接着降临了,米歇尔试图挑起话题,“那个,你刚才说的剧本……”

“哦,那个啊,实际上……”凯张了张唇,却终于没说出什么。“回头我把剧本送去给你。”她说。

米歇尔觉得有一种巨大的寒冷席卷了他,他坐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只得闭上眼睛一会儿。“请再来一杯蕃茄汁。”他听到凯说。

他睁开眼睛,对面的人没有直视他,眼神快的捕捉不住。米歇尔喝了口咖啡,他记得以前即使隔了半个地球从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仍像近在眼前,可是现在她在眼前,却远的像在另一个半球。

“凯,我……”他张开唇,他不能失去……凯低头去看短信,然后抬头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恭喜你,米歇尔!”

米歇尔扯出一个微笑,虽然是扯出来的可是依然很迷人,“谢谢。”

并没有人做错什么,甚至说不清理由,但即使如此,一切还是这么过去了。他现在也生活得很好。当然,他们还是朋友,这毫无疑问。只是不再可以互相温暖。

有些东西可不是你希望怎样就怎样的,他不想挽回什么,因为那没有意义。也许那是他前行路上的不得不会付出的祭品,而且几乎是最惨痛的。

第十九章 不怀好意的赞助人

拍电影有一件东西是最不可缺的,不是演员,甚至也不是剧本,而是钱。你可以得罪导演,甚至制片人,但赞助商是绝不能得罪的。

米歇尔漫不经心地啜着红酒,就他的知名程度来说,虽然不是非来不可,可是他很愿意参加这个为赞助商们举行的宴会。

现在有一个问题在缠绕着他――那缠绕着大部分人――孤独。实际上对抗这种麻烦并不困难,至少对米歇尔是如此,他可以把所有的时间排满,有比星星还多的女人准备投怀送抱,她们是最能打发无聊的生物。唯一会管管他的艾莎,只要他不绯闻多到由正面效果变成相反的情况,也由着他去。

另外他还有朋友,也有亲人,他甚至可以上网聊天,反正糟糕的时间很容易打发以及忘记。接着一切会好起来,他专心致致追逐着他的梦,总于兴奋的准备上路的阶段。

他有种永不满足的饥渴,仿佛吃不饱的饕餮。

这会儿到这里的目的倒也不是纯粹为了勾搭女人,他只想在个人多的地方说话而已。有些东西你不去想它,自然也就不存在了。时间久了,也就忘了。

可是这似乎不是个多么英明的选择,当然人生中总会有些倒霉的时候,米歇尔在心中诅咒,他为什么之前没有看看赞助商的名单?那么说什么他也不会来这个该死的宴会!――丹尼尔在这里!

他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高大挺拔的熟悉身形让远远瞟见他的米歇尔打了个寒战,脑袋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逃跑!艾利克微笑,“你来了,米歇尔,我向你介绍一下……”他说,笑眯眯的表情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米歇尔慎重考虑着能不能装成头疼或者肚子疼先离场,甚至不惜得罪艾利克和那一堆的有钱人。

可是他并不想让自己太出眼,虽然他总是出眼的。而且丹尼尔应该知道他来这里的……啊,他看过来了,米歇尔在心中哀号,僵着身子任艾利克向他介绍丹尼尔。他肯定想不到我和这位赞助商有多么熟悉,米歇尔自嘲地想,我们甚至曾在床上互相了解过。

丹尼尔有礼地点点头,他的眼神既不暧昧也没有些其它什么意思,甚至是有礼和疏远的,仿佛和他其实素不相识。也许因为他是大玩家的关系,米歇尔在心中盘算,上过了就当没发生这档子事儿,而且态度自然,这是他的游戏规则。

明智的做法!这结论这让米歇尔浑身都轻松起来,他露出一个微笑,若无其事地打了招呼,――当然他肯定是要提前离席的,无论多么没关系了和一个刺了你二十五刀的人在一起喝酒都让人难以接受。

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希望可以清醒一点。他看着镜中俊美的金发男人,前面的头发有些潮湿和凌乱,他总是懒得用发胶,所以随手把它们拨好。

实际证明他这趟行程是错误的,瞧,电影上总是这么演,主角(一般是女主角)总会在洗手间里遇到各种麻烦,因为离开大众视线的所从来都是事非之地,看到丹尼尔打开门进来时米歇尔这么想。

可是后者仅仅是向他点头微笑了一下,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可是他的微笑礼貌的像在全是人的大厅里,然后径自走向水笼头。米歇尔快步逃出洗手间,后面并没有人追来。这会儿他终于得到了结论:丹尼尔已经对自己毫无兴趣了。他会彻底把他当作不认识的人,这个确认让他有种解脱感。那糟糕的缠绕他的事件已经过去了。

他终于可以好好的拍电影了,而在三天后他也终于找到了和导演艾利克交流的机会。

“这片子主题是什么?”米歇尔问,这是他关于电影的第一个问题。后者惊讶地看着他,“我很意外你这么问,”他坦白,“很少有演员问我这个,这是一个关于海盗传奇的科幻故事,有大场面,有精美的特技,漂亮的女人,而你在问我主题?”米歇尔愣了一下,这是他的习惯――凯在讲任何故事前总要说她的主题。而实际上艾利克说的不错,为什么要问主题呢,这片子是部罗曼史,能卖钱不就行了。

“但是我很高兴你这么问我,”艾利克高兴地说,“如果我说我想表现善与恶的标准你会不会觉得很老套?可有些东西作为主题是永恒的。”他的话匣子打开了,“吉尔是个自由的人,他习惯并享受于这样的生活,他最大的骄傲不是他的战绩,也不是他的风神号,而是他五代宇宙海盗的家世。‘我不归任何人管!’他总这么说,‘我从曾曾曾祖父开始就出生在公宇区的海盗船上了!’”他盯着演员的眼睛,“‘自由’就是他的气质。他拥有力量,他按照自己的看法行事,他毫无约束!别和他说什么‘法律’、‘规则’,他从五代前就开始培养对这个毫无概念的生活方式了!我就是我要你演的人,米歇尔。”

老人浅褐色的眼睛闪耀着明亮的光芒,米歇尔喜欢这种感觉,充满期待与幻想。

“听上去让人觉得手痒的角色,他的善恶依自己的原则而定,而非刻意教育和潜移默化。”他说,艾利克有些欣慰地点点头,“我很高兴能和你讨论这些,你是位很特别的演员。”他下了结论,“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米歇尔愣了一下,老实地摇摇头。

“你并不是最合适的演员,我心中的吉尔有些疯疯颠颠,因为他和大部分人想法都天差地异,他不需要很英俊,但他很有精力……那些电影杂志,连我孙女儿也总肯定地说你气质迷茫,眼神温柔,性感的没边儿……也许他们说的没错。迷茫性感什么的和吉尔完全不搭边,他的随性自成体系,可能是我的眼神儿总和别人不一样,打从五十年前就是这样啦。米歇尔,你确实看上去温柔散漫,我和你不熟悉,可是……”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你的眼底,有我想给予吉尔的嗜血般的坚定!”

也许的确是那样的……米歇尔突然打了个寒战,得到卓越成就的人多半有他与众不同的出色地方,他想,能看到大部分人看不到的东西。

很快的,他忙碌起来。电影开拍了,艾利克很认真,他要求米歇尔一又一地演他需要的场景,但总的来说他对他很满意。别的不敢自吹,米歇尔相信自己到了片场还是非常敬业的。

总的来说演出很愉快,米歇尔喜欢这角色,也喜欢这电影,还很喜欢导演和整个剧组,――除了前者冲他大喊CTU的时候。但是小麻烦总是有的,那会儿他们正在拍风神号和他的死对头卫星号同时迫降在一个未发发星球上的重头戏,在非洲的丛林里拍外景。夏目的余韵即将散去,天气很凉爽,可是猖獗的蚊子还是让剧组苦不堪言。

拍摄的间隙,米歇尔拿着摄像机,大叫道,“全体风神号船员注意,我们现在来拍摄一部电影,名字叫《临死前的最后一击》!”

“讲什么的?”饰演狙击手的威尔懒洋洋地问。“如果是A片,我申请当男主角,船长!”

“讲的是秋天的蚊子,”米歇尔说,“我批准你当男主角!”

“我觉得应该叫《最后的晚餐》!”演吉尔死对头的伊万得意地说,他正打死一只蚊子。

米歇尔正想说什么,这时他看到了丹尼尔。他穿着蓝色的休闲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形无论到哪里都很显眼,灰色的眼睛正盯着他。米歇尔打了一个寒战,见鬼,原来说有赞助商要参观竟然是指他!

一般情况下,当一个赞助人,特别还是很大的赞助人表示他想参观一下影片的拍摄时,你是很难拒绝的。虽然投资这个片子是丹尼尔作为一个优秀商人的正确选择,而且他恰巧在这里出差,提出参观的要求也不突兀,但米歇尔还是觉得难受极了。

他讨厌他在那里看着他,恐惧这东西没那么容易消除。不,他不恨他,反正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他没那个闲工夫时间去恨一个人,那家伙对他也不再感兴趣,但大约是因为潜意识,那双灰色的视线让他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不要理会他,他告诉自己,他得好好演戏,这才是他的正事儿。那个男人不值得费精力,他可不想承受艾利克可怕的怒气。

因为拍戏的需要,米歇尔的金发留到过肩的长度,乱七八糟的散着,他的死对头,饰演宇宙防卫队队长雷默的伊万是一个气质古典的帅气男人,他的优雅与风度简直难以想象生活在未来、甚至现代,而雷默本身确也是位有些像中世纪骑士般,规矩,甚至有些禁欲色彩的男人。

雷默和吉尔交手过数,是老对手了,可是他不知道吉尔长什么样子,必竟他们总隔着一大片宇宙真空不是,吉尔的职业也不适合把长相大肆宣扬,所以这会儿雷默认不出他来,而他们却在同一意外中,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星球同命相连地相遇了。

“我第一在这种天气用冷水洗澡。”米歇尔看着冰冷的河水,打了个寒战。

“请快点把衣服脱了,亲爱的船长,”伊万正色说,“我们应该动作快一点。”

米歇尔有着相当棒的身材,这问题有很多人知道,也有不少人看到,其中包括丹尼尔,可是米歇尔觉得他在丹尼尔跟前这样子难受极了,但河水的凉度倒是浇熄了一些尴尬,他跳下去,打了个寒战。“可以开始了吗?”他向艾利克说。

“可以了。”艾利克做出准备开始的手势。“吉尔,你可以测出河水的温度是多少吗。”伊万窃笑。那个人在清澈的河水里舒展着充满力量的张扬线条,即使同样身为男人,他也得承认他的身材确实很吸引人。

“反正你也得下来。”米歇尔自我安慰地说,拍摄开始。

――吉尔看着站在河边满身是泥,但仍礼服周正的雷默,“我说,干嘛不下来,你可以连那身全是泥的铠甲一起洗。”他说。

雷默有礼地欠身,“我的‘铠甲’会弄脏您的洗澡水,先生。”

吉尔微笑,“一位真正的士兵到死都会穿着铠甲,就像一位真正的贵族到死都穿着礼服,我尊重您的爱好,先生。”

他潜入水中,雷默一呆,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在河岸边的脚,吉力用力一拉,贵族便整个跌进了水中,溅起了巨大的水。吉尔迅速游开,远远地摸着下巴点评道,“我记得那件衣服似乎没被赐予过贵族徽章?”他疑问地看着狼狈跌下水的男人。

“该死,你是故意的,米歇尔!”晚上喝酒时伊万大声抱怨,“你用得着那么大力气吗!我喝了好几口水!”

――据说是丹尼尔请客,这不重要,谁请客不是喝呢。

“水里很凉快,我以为你会喜欢。”米歇尔笑嘻嘻地说,他被淋了一身啤酒,浑身湿淋淋的。

“吉尔船长的审美观就是于众不同,”伊万哼了一声,“我很荣幸分享您的爱好。我该说什么台词来着……我会逮到你,米歇尔,让你为你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他篡改了电影中的名字,砰地一声把一扎啤酒放在他面前。“不过喝了它就饶了你。”

“你逮不住我,伊万,没有人能逮住我。”米歇尔豪迈地喝光啤酒,“我因为想喝才喝,因为想救你才救你,没人逮得住我。”

伊万愣了一下,米歇尔说的‘救你’和他之前说的台词一样,是最后一幕的事儿。他知道有些演员比较容易入戏,可是……也许因为这角色的魅力吧……他对面那个自由的海盗船长的笑容慵懒,却耀眼的让他眩目,他会帮助任何人,做任何困难的事,却只为他自己,他不会为你哪怕动动手指头。

这种我行我素的自由竟会如此的让人向往……他想,突然有一种冲动,他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然后冲过去抱住他,因为力气太大,两个人一起跌到地板上。“我逮住你了!”他得意地宣布。身下的人以一种沉痛的语气开口,“亲爱的,你得到了我的人,却抓不住我的心。”

一班人开始起哄,威尔大笑起来,“现场版Gay A片儿,我来收票!”

“我分七成!”地板上的米歇尔抬手强调,伊万迅速做出反应,“分我一半,我可是另半拉男主角!”

“那我得拿九成……”后面的声音不自然地顿住,米歇尔打了个寒战,其它人依然在喧闹着,他感觉到那刺在他身体上的目光。丹尼尔!灰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这绝不是毫无兴趣的目光……米歇尔想,那目光像要把他剌穿,钉在地板上!

实际上他如果用关于电影的词句来形容,米歇尔想大概可以形容为情况“急转直下”,他完全没有料到,――他打开旅馆的房门,米歇尔坐在床上翻一本杂志,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那情形,最重要的是那眼神熟悉的让米歇尔整个人僵在那里。

“你回来了。”他柔声说,眼中的欲望与残忍让米歇尔的脚发软,他想后退,可是一动也动不了。――他根本逃不了,如果那个人想要的话!

“你答应过的……”他挤出一句虚弱的反抗,男人优雅地站起身走向他,好像听到小孩子讲了一句很好话的话一样笑起来。“哦,诺言,让我们先来做个定义:人类为了避免自己被背叛,加诸在别人身上的一种关于道德的束缚,有意见吗?当你自己需要背叛别人并为此得到好时,那东西一文不值。”修长的手指掠过他的金发,丹尼尔微笑,“我的诺言,一文不值。”

他忽然露出一个近于与调皮的灿烂笑容,“我和你说过……”他说,一只手猛地拽住他的衣襟,米歇尔觉得房间里的景色迅速转了个圈儿,他被丢到了床上。

丹尼尔慢条斯理地脱下西装,“你可以反抗,这里的隔音设备虽然不怎么样,不过他们都出去了。”他松开领带。

故技重施,米歇尔想,瞪着他,“这你带上匕首和手铐了吗?”他问。

“没有,我不想弄死你。”丹尼尔说,他走过来,一只手托起米歇尔的下巴,微笑,“真的没人能逮住你吗,吉尔?”

该死的神经病!

第二十章 控制与对抗

米歇尔自认为体质很好,甚至在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依然这么认为,不是吗,至少这他不用在加护病房呆上四十八小时,或者像上上那样发上三天的烧,也许是已经习惯了,他考虑道,所以这只是小小的低烧――已经不错了,必竟男人那器官本来就不是干这个用的,难道你还想益寿延年?所以他很知足。

不过近两天内爬高上低的拍片子肯定是有困难,一大早醒来时他就觉得头重脚轻,丹尼尔干脆地把他按在了床上,他肯定很清楚那个的副作用。不过能活着就很幸运了,米歇尔自我安慰地想。

“好吧,我承认我得休息,不过你至少得让我去跟导演请假!”他说,意外地发现那家伙还赖在这里,一般情况下他不是应该发过神经后就走人吗?丹尼尔把他按在床上,“我去,他是位严厉的导演,嗯?相信我,赞助商比演员的话管用。”

这倒是没错。米歇尔躺了下来,丹尼尔在出去大约五分钟后回来,然他的床边坐下,微笑地看着他,“搞定了。早餐想吃点儿什么,亲爱的。”

米歇尔拧起眉头,“你还在这里干嘛?”

“照顾你。”丹尼尔说,拿起手机拨了几个号码开始点菜,焦黄的吐司、手磨咖啡以及鹅肝酱什么的,我只想要杯牛奶,米歇尔想,但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不吃的权利。“我不记得这里有这么好的条件。”他说,丹尼尔耸耸肩,“我的厨师们很快会做好送过来,别担心,亲爱的。”

“‘你的厨师’?”米歇尔重复,“你走到哪里还带着厨师?”

“嗯哼,我吃不惯外面的菜。”丹尼尔理所当然地说。上帝啊,我终于知道这个人养成这样烂个性的原因了,米歇尔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肯定不知道有一种叫努力的东西。

“嗯……你什么时候走?”米歇尔问,艰难地啃着面包,果汁太甜,咖啡太苦,他宁愿喝自来水。

“米歇尔,我了不少时间来找你,”对面吃早餐的人答非所问,“所以我做了你所拍的电影的赞助商,来非洲出差,看你们的拍摄。”

米歇尔浑身的警铃立即响了起来,一般情况下这么个开头接下肯定不会有好事儿,他在心中迅速盘算着怎么对付这种情况,可是没有结果。他只能低着头,竖起耳朵仔细听。

“我还是找不到,米歇尔,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刺激,心跳加促,呼吸急促,直冲脑门的热流……哦,也许是有的,但那都很短暂,只有你给予我那么强烈而持续的快感。我甚至光是用想的,身体都会有反应……”

天哪,这个疯子!情况远比想象中的糟糕,米歇尔艰难地咽下喉咙中的食物,“如果你想找个会‘反抗’的,可以去试试职业拳击手。”他建议。

“不,”对面的人坦白地看着他,“你是特殊的。”

该死的!

“听着,”他试图和他讲道理,“肯定是哪里弄错了,要么就是你找乐子的方法不够卖力,反正跟我没关系,你拿你的钱爱干嘛干嘛去!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别给我找麻烦了,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亲爱的,”丹尼尔露出温柔地微笑,“你得知道,我并不是来和你商量,并听取意见的。”

米歇尔觉得喉咙里的面包噎在那里,他喝了口咖啡艰难地咽下他们,同时冲下已经冒到了喉咙边的脏话!

三分钟后,一群专业军人一样的仆人迅速收走了他们的早餐,包括米歇尔手中那块被攥成一小团的面包,并且送上来一个巨大的豪华水果盘。“亲爱的,吃点苹果吧。”丹尼尔说,拿起水果刀。米歇尔转过头去,觉得看着他拿起锋利的东西就头晕,“我不想吃。”他说。

“吃点水果对身体很好。”对面的人说,细心地削着苹果,显然,他不是在“商量”。

地狱般的日子过到第二天,那个神经病极尽温柔――这对米歇尔同样不好受,他可还记得在他快死的时候那家伙有多温柔!不过他并没有兴趣反抗他,他还是病人,只有力气希望这家伙发完这阵子神经后早早离开。他能做什么呢,他打不过他,也没他有钱。

情况持续到第二天下午,丹尼尔去洗手间,这些天他简直像糖粘豆一样天天粘在他旁边!门被突然被打开,艾利克带着恼怒的表情冲进来。“米歇尔,我们得谈谈!”他愤怒地走过来,“在你那帮保镖回来之前!”

米歇尔茫然地看着他,艾利克恼怒的表情很有震憾力,但他不觉得什么事值得他恼成这个样子。“如果进度很赶的话,我明天就可以……”他试图解释,艾利克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你确定要放弃这部电影的拍摄吗,米歇尔!”老人愤怒地说。

米歇尔呆呆地看着他,头脑出现短暂的短路。艾利克喋喋不休地大声抱怨,“别开玩笑了,米歇尔!你知道这片子我们了多少精力,你居然在快要完结的时候退出!就算你会赔偿这片子所有的损失,但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买得回来的……”

“等一下,”米歇尔示意他停止,“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退出这部片子?”

“昨天,”艾利克盯着他,“丹尼尔先生来找我,他说你将退出这部片子的拍摄,他将付给我们已经拍摄的部分所损失的钱――”

“见鬼!”米歇尔叫道,从床上跳起来,一阵风一样冲出去,茶几上一个杯子被碰到地上摔得粉碎,艾利克被吓了一跳。前者跑到门口时想起丹尼尔不知道在哪里,而老人还在这里,他狠狠地把打开的门摔上,发出巨大的声音。“见鬼!丹尼尔!”他转向导演,“艾利克,听着,我没有要放弃这部电影的拍摄,除非我死了!那混蛋在说胡话……该死的,我得跟他谈谈――”

“谈什么?”温柔低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丹尼尔高大优雅的身形站在那里,向艾利克点了一下头后,一双灰色的眼睛看着米歇尔。

“你跟他们说我要中止拍摄这部电影,我不记得说过这样的话!”米歇尔愤怒地说。

“不行?”丹尼尔扬扬眉,看向艾利克,“看来还是我出价太少,所以你才不满,来找米歇尔。我再追加三千万投资,怎么样?”

艾利克惊愕地看着他,他说三千万像在背一句台词一样简单。米歇尔大叫道,“开什么玩笑,丹尼尔!见鬼,我干嘛要放弃拍摄,你没问过我的意思!”

“你在生病,米歇尔,我不想让你拍了,我正想和你说明天我们可以用我的私人飞机回美国养病……或者你喜欢去法国之类的,哪里都行。”

“只是感冒!他妈的……艾利克,抱歉,我肯定我会拍完这部电影,不过现在我们有些私人话题要谈。”

艾利克点点头,“好的,米歇尔,”他走到门口,看着他,“我真心希望你能演完这部电影。”他把门关上离开。

丹尼尔耸耸肩,“难道他还嫌不够?我可以再加些……”他的衣襟猛地被抓住,米歇尔蓝色的眼睛像把剑一样燃烧着愤怒的火光。“你他妈在发什么疯!你以为你是谁,神经病!别搅乱我的生活!”

“为什么还要拍电影?我可以养你。”丹尼尔说,“我不喜欢你忙来忙去的,你留在我身边陪我就行了,我保证饿不着你,你想找什么乐子都有……只要你别给我找情人。”

“听着!丹尼尔,这部电影对我很重要!这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你没权力像国王一样跑来这里让一切按照你自以为是的念头行事,把我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

丹尼尔摇摇头,“行了,米歇尔,你不需要再靠拍电影生活了,不用每天忙忙碌碌,你可以整天无所事是,或是想钱找刺激,你要过的多奢侈我都可以提供给你,你还吵吵嚷嚷的想怎么样?”

“演电影对我很重要,丹尼尔,你不能这么简单就否定我的生活方式,你得知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也懒得再听你说,”对面的人淡淡地说,“那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米歇尔,你得知道,我说的一切并不是在跟你协商。我可以让你以后的生活轻松而奢侈,但相应的,我不希望你每天跑的不见人影,跟除我以外的人眉来眼去。”

“见鬼!”根本无法勾通!米歇尔挫败地坐在床上,丹尼尔温柔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我等一下会去和导演说,他们的片子得重拍。你以后是我的了,我不会再允许你继续工作……”

米歇尔猛地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对准自己的喉管!丹尼尔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也刚刚迈出半步,米歇尔威胁的目光让他停下脚步,那双蓝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他知道这种眼光,那双眼睛里被愤怒和绝望烧炙的绝决让他不敢妄动。

丹尼尔用像看小孩子一样耐心的眼神看着他,“你办不到的,米歇尔,我可以把你从死神手里拉回来,上不是已经见证过了吗?”

那双蓝色的眼睛依然冰冷,“一个人想死的话没有人可以阻止的了的,这只是第一,丹尼尔。以后你的家庭医生可能会很忙。”

“我不了解,这不值得,米歇尔……”丹尼尔摇摇头。

对面的人眼神悲伤的惊人,却微笑了起来,“你不了解,什么也不了解,丹尼尔……”

丹尼尔突然大吼一声,“该死的,我答应你!”米歇尔呆了一下,他从丹尼尔眼中第一读到了某种触及灵魂的悲伤与痛苦。

第二十一章 疯狂的追求者

感觉可真傻,米歇尔摸摸刚才被刀抵住的脖颈,还好没受什么伤,水果刀被收起来了,这会儿丹尼尔被勒令离开,让他“一个人静一静”。还好他没看出来我压根儿不准备自杀,米歇尔想,他还真意外丹尼尔会在意他的威胁,他算准了,要是那家伙不答应他真让他割下去的话,他可以把刀锋离开一点再割,而以丹尼尔的身手他肯定能很快地阻止他。――当然如果他不阻止的话只好丢脸一点自己把刀子丢掉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想不出逃跑的点子,米歇尔得意想,而他居然成功了,真是个演戏的天才。

丹尼尔在电影拍完之前干脆地离开了,说真的,他很奇怪自己的要求居然会如此轻易得到应允。他想起最后那刻丹尼尔的眼神,看上去糟透了,也许他是个疯子其实是有更痛苦的原因的。

那个人消失了很久,久到米歇尔甚至以为自己已经侥幸地被遗忘了,直到他参加完拍摄结束后的庆功会,傍晚回家的路上再看到他。丹尼尔正优雅地靠在一个流线形的大红色法拉利边上,他的微笑温文尔雅又风度翩翩,“我等你很久了,亲爱的。”

他一直在注意我的行踪,米歇尔做出结论,慢慢悠悠地坐到丹尼尔为他打开的车门里,另一个人也坐进来关上车门。“先声明,我不会放弃演电影的。”

丹尼尔耸耸肩,“我会慢慢来。”

SHIT!米歇尔咒骂一声,居然还不死心,他可不想三天两头装一回自杀!这家伙到底想怎么样?嗯,也许是其实他很清楚他想怎么样――让他当他的金丝雀,用小金链子拴起来,随叫随到。

丹尼尔发动汽车,米歇尔懒洋洋地坐在那里,“去哪里?你给我准备的小窝?”

“暂时不,我想先见你见识一下刺激。”开车的人说,米歇尔警惕地坐直身体,这个疯子所谓的“刺激”他可是见识过的,而且体验刻――那会儿他作为“刺激”本身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身上被刺了二十五刀!

车上了山路。

“我不想去杀人……”米歇尔干巴巴地说,如临大敌地看着旁边的人。

“没人会死,如果有的话,也只会是我们。”丹尼尔说。

“你什么意思……”米歇尔不自然的静了下来,车速明显地加快了起来。

“不,这法子太老土了……停下来!要发疯你一个去,我要下车!”他叫道,虽然身为一个男人米歇尔不讨厌快车,可是天知道坐一个疯子的快车会是什么后果!而且是天杀的山路,配上同样天杀的法拉利!

车窗边的景色已经连成一条线,虽然搞不清具体速度――他从不开这么快的车――但那上面的速度在他刚才看时已经过了130码了,但他确定再结实的护栏也抵不住这种车速下的撞击!而且速度还在加快!

“该死的……停下来,丹尼尔!别发疯了!”米歇尔大叫道,他不敢去碰方向盘,怕出意外。前面是一个急转,车子直直向护栏下的悬崖冲了上去,米歇尔惊恐地张大眼睛,在前方他已经变成一片可怕的虚空时,车子一个急转转了过去。

不愧是法拉利,性能真他妈的好毙了!米歇尔在心中呻吟,现在随时可能是他的最后一秒!身边人沉稳柔的声音传来,和疯狂的车速形成诡异的对比。“我常用这法子找刺激,在你不在的时候,所以我希望你也能体会一下。当然这远不及你。”他转向他,露出一个微笑。米歇尔尖叫一声,“看前面!”

丹尼尔转过头,“这玩法本来还不错,但在我觉得就算真掉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时,就不怎么刺激了。不过你可能会喜欢。”他猛地调转方向盘,车冲进了逆行车道!一辆黑色的车灯直直填入所有视线,撞了过来!

“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这样!”米歇尔绝望地大叫,两辆车险险错开,一辆巨大的货柜车正急速开过来,丹尼尔握着方向盘,连动一下的意思也没有。米歇尔冲过去试图扳动方向盘,可是丹尼尔的双手像石头一样紧紧握着它,他用力全力也没能让他移动。车窗被货柜车的车灯完全填满,开车的男人转向他,温柔的笑容被前面死亡的光芒所映照,“刺激吗?”

这个疯子!

货柜车从法拉利旁边擦过,不超过五厘米――看来对方的司机还不想死,丹尼尔握方向盘的手动都没动。前面是一个小型货车,米歇尔的心跳从没跳得这么快过,他怀疑它继续下去会不会坏掉,也许还没出车祸他就会因为心脏衰竭而死了。

“停下来,丹尼尔,这一点也不好玩!”米歇尔绝望地恳求,旁边的人兴致勃勃地开口,“要点音乐吗?”

表子养的神经病!

当丹尼尔把车子停下来时,米歇尔几乎整个人都虚脱了,他坐在副坐上,感觉着车子柔软的质料,静止的感觉像天堂一样美妙。丹尼尔悠哉地抽着根烟,这会儿他看上去温柔又富有修养,一点也不像刚才干出那种疯狂事的人。

“死不了人,我这样子玩了三年也没有运气把命丢了。”他看着窗外,“你该出去看看,从这里看下去,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灯光,好像你是宇宙的主人,脚底下踩着无数的星星。”他转头看看一副半死不活样子的米歇尔,“你确定不出来?秋天的山上很美,不过这会儿是冬天了……我喜欢秋天到山上来,什么山都行……什么东西都在写着‘即将结束’,像癌症晚期的患者,或者快要谢的,让人期待的残酷之美。让人迷恋。”

啊哈,那是因为冬天时你可以把你的貂皮大衣拿出来,冻不死的关系。如果你冻不死,那你就甭想享受什么即将到来的残酷感,你只能享受到幸灾乐祸!当然这些米歇尔不敢说出来,和纨绔子弟是没有道理好讲的。

“我以为你会喜欢,很刺激不是吗?”丹尼尔温柔地看着他。

去他妈的“你以为”,米歇尔小声咒骂。“我想到一个更刺激的。”丹尼尔看着他,“想不想在车里干?”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米歇尔跳起来的力量猛地被卸下――他的座椅被放了下来,变成整个人仰躺在那里。丹尼尔慢慢地靠了过来,他的动作总是缓慢的,他知道他在享受他的恐惧与惊慌。

“我不想……”米歇尔说,虽然明知道那个人的意思并不是询问,但既然眼前的生物是人类,总是忍不住试图交流。丹尼尔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轻轻抚摸他的胯下,“我知道你会喜欢的,亲爱的,在车里做很刺激……”他柔声说。

米歇尔的手紧紧攥住座椅的边缘,指节泛白,这个人从来不曾和他交谈,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却一个字也不听!

“我说我不,想,和,你,做,爱!你听不懂啊!”他大吼道,愤怒让身体因为呼吸急促而起伏,他试图坐起来,可是丹尼尔跨坐在他身上,他只能用手肘半撑起身体,瞪着他。

身上的人并不生气。“亲爱的,我知道你生气的样子看上去很性感,也很欣赏你此刻的风情,不过你现在只需要躺下来就行了,这姿势很辛苦不是吗?虽然脱了衣服会有点冷,但是动起来就好了。”他微笑。

米歇尔无力地躺下,闭上眼睛,就在丹尼尔的手移向他的皮带时他整个人跳起来,一只手撑住身体,一只手猛地抓住丹尼尔的衣领,大吼道,“你他妈以为你是谁!上帝吗!自以为是的随便编排别人的生活,地球是绕着你转的吗!神经病!同性恋!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丹尼尔眉毛也没挑一下,等到米歇尔骂完了,他慢慢抓住他拉住他衣领的手,力气大的米歇尔怀疑要把他的手腕弄断,他咬着牙没叫出声,丹尼尔把他的手腕扯开放下,他的表情温柔而富有耐心。

“米歇尔,至少对你来说,我就是上帝,地球也许不会绕着我转,但是你得那样干。”他微俯下身,牢牢地盯住他的蓝眼睛,“闭上你的嘴,张开你的腿,如果你不想不好受的话!”他的双手猛地一使力,米歇尔感到上身一凉――他的一件厚毛衣,连同里头的衬衫,就这样被空手撕成了两半。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丹尼尔理也没理,他的手指抚过米歇尔的身体,缓慢但是充满情欲。

“嘿……电话,丹尼尔!”米歇尔叫道,觉得碰到了救星。见他没反应,伸手把丢在座椅上的手机拿过来,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看到上面的名字,怔了一下。“修利克?”

丹尼尔被这位金发新宠心不在焉的行动弄得一阵恼火,他一把夺过手机,把它远远丢开!米歇尔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东西在坚硬的公路碎成几半,磕磕巴巴地说,“他也许有事……”

“待会我会回给他,”丹尼尔冷冷地说,“他可不经常打电话给我,他恨不得杀了我!”

他一把把米歇尔的长裤褪了下来,后者打了个寒噤,可是好奇心还是奇怪地发酵了起来。“你对他干过什么?”他想起曾经的对话。

丹尼尔笑起来,“你说呢?”他柔声说,手指暧昧抚摸着他的敏感部位。

米歇尔猛地一僵,他明白了丹尼尔的意思。

“你想骂我什么?”丹尼尔说,指尖探入他的内部,“他曾骂我是‘表子养的’,连自己姐夫都不放过……你能想像那个修利克破口大骂的样子吗?真是有趣的光景,每我一看到他那副理智得好像天塌下来也不要紧的德性,就想看他气得发疯的样子!”

米歇尔抿紧唇,觉得自己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事,他在心里对修利克道歉,倒霉的人。

“当初如果不是他坚持不肯说他身上那些‘标记’是我留下的话,也不会和他老婆弄到离婚。”丹尼尔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在他耳边嘀咕。

“丹尼尔,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米歇尔说,他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大概是职业病,他这么想,因为那一瞬间他打了个寒战,仿佛在瞬间感受到了眼前男人那种全无目标、仿佛游魂一样的绝望生活状态。

丹尼尔怔了一下,笑起来,“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这么干了。”他说,“医生帮不了我,我只能这么做……”

米歇尔再一感到他狂暴的入侵,他紧攥着拳头,那种屈辱只有在此时无法有任何逃避,全数地击在他的灵魂上。

即使在情况最糟糕的时候,你也得保持冷静,把心情放轻松了,虽然不一定有什么办法,但至少比心慌意乱要来得好。米歇尔告诉自己,不然他还能干什么,哭爹喊娘的跑去法院告他强Jian?还是做疼不欲生状把剃刀片拿出来?办法总是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想到的,而且值得骄傲的是他神经一向很大条!

这会儿米歇尔正整个人躺在丹尼尔家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堆零食,他从五个小时前就在煲电话粥了,只有这个电话是最不想打又不得不打的――金丝雀的生活的确很清闲。

“你以为我愿意吗!”他冲着电话大叫,“如果现在我接了部电影就会有生命危险,他肯定会杀了我!”天晓得那疯子什么时候发起疯来重来一虐杀游戏!

“你在说什么?”艾莎莫明其妙地说,“你不能老闲着,我知道你刚拍完《风神号》很辛苦,我只是让你看看剧本,难道你准备闲到首映式吗!你得在一个月内开始工作,《心形树叶》的档期可已经近在眼前了……”

“我也希望我知道我在说什么!”米歇尔夸张地叫道,“我的‘主人’这会儿心情不好,恨不得拿几个氢弹给太阳系来个痛快,以惩罚她孕育了我这样不听话的奴隶!”

“你现在在哪里?毛里求斯还是夏威夷?我看这电话号码是美国的……”对面的女人终于不耐烦了,不再听他疯疯癫癫的废话,“我不管你去哪里逍遥,最好一个月内给我回来!我保证在此之前不会去把你揪出来,我只想把剧本给你,你得找找感觉,准备开始工作!”

“我在一个金笼子里……哦,艾莎,这片子先推了吧,反正还没敲定不是吗,维尔森准搞得定!我累得全身都垮了!”米歇尔拖出挡箭牌,“当然,主要原因是我现在情况不便,我遇上大麻烦了,我被一个神经病缠上了,我以为我只招女人喜欢呢。”

对面的人呻吟,“上帝啊,不要说你又开始对为男人感兴趣了,你上的绯闻还没摆平呢……当然男人有好,至少不会有孩子!真感谢DNA检测技术,不然你可能有比麦当劳分店还多的私生子分布在地球上,你最好节制一点!”

“虽然我并不太想节制,可是这会儿好像不节制也不行了……所以我说我遇上大麻烦了,我现在宁愿被你管,艾莎。”至少偶尔能偷偷腥。

对面的人终于认真了些,“发生什么事了,米歇尔?”

“我碰到一个危险性很强的疯子!”米歇尔夸张地说,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他要我当他的金丝雀……是的是的,但这的最麻烦,因为他不是人类!……我没有开玩笑,他没有接受人类该接受的教育,他根本是个外星人……”

电话突然变成了盲音,米歇尔惊讶地抬起头,丹尼尔修长的手指正把电话按掉,灰色的眼睛看着他。“我听到你在和一个女人打电话,以前的情人?”他问。

“嘿,你干什么!”米歇尔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我在打电话,你怎么能随便切断我的电话!”

“是谁?”丹尼尔问。

“你管不着!”米歇尔大叫,“你有什么权利按掉我的电话!我会付电话费的账单,把你的手从那里拿开,混蛋!”

“你该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属于我的。”黑发的男人冷冷地说。

“见鬼!我的身份!我是一个打生下来就有人权的包括生命权肖像权隐私权所有宪法规定权利的男人!你几岁了,我是属于你的,哈!”

丹尼尔冷冷地看着他,“也许我的年龄已经足够,但我在法律是限制行为能力人,你前面一句说的没错,‘神经病’。”他抬起手,按住他的肩膀,“而且是一个很有钱,随时能杀人的神经病!”他的手一用力,米歇尔整个跌坐在沙发上。男人靠过来,手放在他的脖子上,“你最好搞清楚,别背着我搞小动作。”灰色的眼睛冷冷看着他,写满疯狂和残忍。

“你想干嘛……?”米歇尔叫道,那只手卡得他呼吸困难,当感到它的力量越来越大,一阵惊恐占据了他的心脏,他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试图把它拉开,无奈那只手坚硬的像磬石一样!

“我给你的才是你所拥有的,如果我没有给予,你就什么也不是。”颈上的手越收越紧,米歇尔感到脑部因为缺血而开始发晕,男人低沉冰冷的话语依然在虚弱的意识边回荡,“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你呼吸、你的情绪、眼睛的视线、说的话、想的事情……米歇尔,我可以随时捏死你,也能让你过的比国王还奢侈,不要背着我做任何事……”

后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在米歇尔以为要和这世界告别的时候,血液渐渐回到他的脑袋,他虚弱地靠在那里,感到身体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里,一个男人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抱歉,米歇尔,我不知道她是你的经纪人,我知道你们没什么了,我错怪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来补偿……”

米歇尔猛地坐直身体,尽管头晕得要死,可是蓝色的眼睛惊恐地盯着落眼前的人!他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那是他一天的所有通话记录,对方的详细资料,甚至包括聊天的具体内容!应该是仆人送来的,电话里头装着窃听器!

他猛地转身往外跑去,即使脚步还有些踉跄!他要离开这见鬼的疯狂的神经病医院!就算要死他也要死在外面!可是向外的身体猛地被拉回来,他重重倒向一个男人温暖却如岩石般坚决的怀抱,米歇尔打了个寒战,他用尽全力试图挣脱,可是徒劳无功,只好把身体尽量缩在一起。男人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生气,米歇尔,求求你,我说过我可以做任何事补偿,我只是因为太在乎你……”

男人怀中睁大的蓝色眼睛写满了恐惧,也许到了这时,米歇尔才真正意识到,他碰到了什么样要命的麻烦!F787AA78谁责沉:)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第二十二章 虚幻过往

离开这里!在人类的自卫机能开始运作后,这是米歇尔唯一的反应!逃走,离开他妈的这个鬼地方!他不想再管他的疯狂精神状态,继续呆下去他肯定会发疯!这里他妈的是个被病人攻占了的疯人院,他是悲惨地落到里头的正常人,正在被一个疯子监管!

他缩在床上,瞪着房间华丽的装饰和紧闭的房门,觉得像有无数个眼睛在看着他,观察着他的每一个毛孔和内脏,坐在闭路电视前或者显微镜下,再多呆一秒他就会疯掉!

驱赶掉脑袋中的恐怖镜头,米歇尔跳起来,他没有走门,而从窗户中跳了下来――二楼,不是什么大问题。脚下是绵软的草地,这是一个包围式的大庭院,里头各种可以想到的娱乐一应俱全,包括露天游泳池和水幕电影。这会儿所有的东西都被夜幕笼罩着,他看一下表,凌晨两点,他记得那些保镖可没有勤奋到这种程度,高科技会让人松懈,这会儿他们都在暖和的房间看闭路电视呢,而且他知道基于对丹尼尔先生“隐私”的尊重,朝内卧室用房间和庭院里的闭路电视一般都关着。

就算没有也没关系,他学习过怎么避开闭路电视的死角――是在拍电影时学到的,那些导演有时什么都懂。

他悄无声息地顺着墙角潜行,声音小的自己都听不见。我必须离开这里,他的心中不停念叨,只有这样才能具备行动的力量――虽然演过,他可从来不是当恐怖片男主角的料,没有被吓得两脚发软已经很意外了。

离开这里,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去,回到他没有窃听器的房子里,有他的朋友和女人,出门会碰到讨厌的记者,还有导演大声的训斥和剧组人员的抱怨!他一定得到正常的,人类的世界去!

他迅速转过一个拐角,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什么光亮,走廊尽头的月光很微弱,长长的甬道像有什么东西会出来,他听到自己的沉重的呼吸声,他咬紧牙关,他必须往前,没有别的办法!真逼到了头上,人居然都会坚定起来,不可思议。

他走到大厅里,巨大的玻璃墙让那儿颇为明亮,皎洁的月光柔柔地铺在静谧的客厅,光影昏暗却错落有度,高颈白瓷瓶里的玫瑰冷艳地立在那里,一切都好像在夜晚会活过来,拥有另一种生命一般。

他平稳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悄无声息地走向一扇开着的窗子,离开这里,他就自由了。他走到窗边,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你要去哪里?”

米歇尔闭上眼睛,以平息心跳突然加速而引起的疼痛,好了,现在倒霉的男主角终于被怪物给追上了,虽然看电影时这会儿他总是越发紧张,可这时竟然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他转过身,既然被逮住了,那么听天由命吧。

丹尼尔衣衫周正的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红酒,月光洒在他身上,让他仿佛与身后的背景浑为一体了一般,他动了一下,才能让人发现那确实是活的。

该死的,刚才居然没查看角落!我不是个合格的男主角,米歇尔翻翻白眼,被逮到真是活该。

丹尼尔啜了口红酒,“很惊讶?”他柔声问,把玩着那杯酒。“我失眠很久了。”他说。

原来不是专成来逮我的,米歇尔想,心里平衡了一点,看来我的行动也不是蠢到随便就能猜出来的程度。

丹尼尔打量着站在窗边的男人,月光镀上他的金发,中和了那嚣张的俊美,显得更加内敛而性感,整个人像被晕染的随时会消失般毫无实在感。实在的只有他的眼睛――那双眸子像被浸过水般的蓝的不可思议,因为激烈的情绪而跃动着强烈的生命力,他肯定不知道,他这种表情时会让自己产生多大的欲望:伤害他,把那双眼睛永远留在身边的欲望!丹尼尔闭上眼睛,压抑它。然后他睁开眼睛看着他,开口。

“有件事我一直忘了跟你说,你骗了我,你根本没有什么早死的母亲和吸毒的父亲,也没有在医院打过工,更不用说身在纽约快死的女朋友,你的家庭很平凡,父亲是个律师,母亲是位业余画家,她的画很不错,当然她更愿意干的是园艺,你的金发就是遗传自他们。你还有一个姐姐,她嫁给了一个英国人,现在住在伦敦,从事考古工作,她很漂亮……”

“你他妈的到底想干嘛!”米歇尔大叫道,丹尼尔看到他眼中的恐惧,很漂亮,他想。“你很聪明,米歇尔,你知道我在干嘛,我在威胁你。”

他站起身,走向对面绝望的蓝眸。“我知道你很爱他们,但威胁的范围要更广,那包括所有认识你的人。我还可以把我们Zuo爱的录相带公开,哦,也许我录了,也许没有,你可以试试看。我真好奇那些影迷们看到你被一个男人强暴时的表情……别紧张,不是逼不得已我可舍不得拿出来。或者你更紧张加诸于本身的痛苦?比如毒品或者各类SM的……”眼中写着残忍,他从不开玩笑。

“够了……”对面的金发男人绝望地闭上眼睛,低声说。他的身体软下来,靠着墙滑下,丹尼尔可以看到他俊美脸庞上长长睫毛的阴影。够了,他想,在他面前跪下来,亲吻他的唇,他柔顺地坐着,没有任何反抗。

真可笑,他嫉妒他爱所有他以外的人,可是却只以依靠他们才能把他留在身边。

他解开他的衣扣,这是他第一这么温柔干这件事。金发男人的身体慢慢暴露在月光下,如雕塑般完美的线条,却有拥有旺盛的青春与生命力的线条,性感而挺拔地延伸着,因为呼吸微微起伏。丹尼尔觉得有某种熟悉的刺痛划过他的心脏,是从内部划破的,因为那是很久以前的疼痛了。

他停下动作,突然觉得这里很熟悉。就是在这里……没错,就是这里!那个栗色头发的男人绝望地看着他,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他说,轻轻摇头。曾经蕴满生命力的眼眸中满是绝望与疯狂,那张脸上扭曲的笑容让他一阵战栗!

该死的!那全是假的!全是虚假的,我自己编造出来的记忆!丹尼尔愤怒地想!别再想了,那些全是假的!假的!假的!他用力撕扯自己的头发,试图停止它们!头痛得像要裂开,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出来!恐惧像海啸一样迅速把他的心脏淹没!不要再想了……全是假的!该死!医生……医生在哪里!?

他紧紧靠在米歇尔胸前,绝望地紧抓着他的肩膀,后者被他弄得痛的呲牙裂嘴!“见鬼,怎么了?你哭什么?你才想哭呢!”米歇尔叫道,试图把胸前的男人扯开。男人猛地抬起头,灰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溢满让人不寒而栗的脆弱与疯狂。“你是真的吧!”他急切地看着他,“你是真实的吧,不是我的幻觉吧!”

他急切地抚上他的脸颊,温暖的触感似乎让他安心了一点。米歇尔下意识躲避着他的抚摸,一边叫道,“我当然是真的,你才是幻觉呢,神经病!看看我的电影,没人记得你了也会有人记得我,该死,滚开!”

男人定定地看着他,灰色的眼睛慢慢放松下来,“哦,你是米歇尔……”他轻声说,“你是真实的,米歇尔?德雷西,那个非常想活下去的男孩……”

“是的,‘那个非常想活下去的男孩’!”米歇尔粗暴地把他的手挥开,“托你的福,我才能体会到我生命力强韧的可以媲美蟑螂!”

“你是真的,”丹尼尔松了口气,刚才的发作让他虚脱般坐在地上,想了一下,手脚并用的爬过去,紧挨着米歇尔坐着,好像怕他突然消失了一样。“我还以为你是假的呢。”他欣慰地说。

“你才是假的!”米歇尔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看到丹尼尔拿出一根烟放在唇边,显然刚才的神经病发作让他精神很不稳定。看到米歇尔看着他,丹尼尔自觉地又拿起一根丢给他,刚才两个人都紧张的够呛。

丹尼尔替米歇尔点了烟,再把自己的那根点着,两个男人默不做声地抽起烟来。

一分钟前杀了我也想不到会冒出这么个场景,这导演太绝了,米歇尔想,这情况怎么看怎么诡异。

“以前这里似乎发生了一些事,刚才突然想起来了。”丹尼尔说,在宁静的夜晚他的声音有些突兀,却很温柔磁性,并不觉得不适应。

“似乎?”米歇尔问,有根烟感觉果然好多了。

“我不确定是否发生过。”丹尼尔说,灰色的烟雾在月光下缭绕,“很久以前我喜欢上一个人,他叫罗克,法国人,是个摄影师,来美国取材的。他有一头随便束起来的栗色长发,总是拿着照相机乱拍。有一天我到了他的镜头里,我对于有人私自拍我的照片很生气,走过去准备把他的底片拿下来丢掉,他却认真地跟我说,‘先生,您知道一个摄影师碰上这样好的画面,那一定是上帝的赐予,您不能残忍地剥夺这荣幸!’然后他笑起来,‘真抱歉,如果您不喜欢我就不拍了,放心,我不会拿来出版的,只是收藏,这是职业病。呃……我洗出来后寄给您一份?’他笑嘻嘻地看着我,他的气质优雅,却笑的吊儿郎当,海风吹起他的长发和米白色的风衣,我觉得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海鸥落在了那里。我第一眼看到他,就已经沦陷了。”

“你跟他表白了?”米歇尔说,把烟在昂贵的木地板上按熄,大大方方的错过身去拿放在丹尼尔旁边的那包。

丹尼尔帮他点着,就着火光米歇尔看到丹尼尔一副“你懂什么”的表情。“哪那么复杂,我喜欢他,想要他,这就足够了,于是我把他带到我家……”

“用枪还是刀子?”

“别打岔!反正把带过来就是了,然后我得到了他……”

“你把他强暴了?”

丹尼尔眯起眼睛,“我没觉得没什么不对,我喜欢的东西就直接去拿,而我希望他属于我。可是他跟我说,他得回去工作,企划做不出来的话会被老板炒鱿鱼的。”

“这位老兄的回答还真实际。”米歇尔说。

“我告诉他他不需要工作了,他以后是属于我的。你哼什么?他却跟我说……‘不行,我得回去工作,我可闲不下来,当摄影师是我从小的梦想,我不能为了你放弃。男人得拥有事业……天哪,说老实话,你神经没问题吧,我不是玩具,属于你?哈,小朋友,你几岁了!’

“我很愤怒(他才该愤怒,米歇尔小声说),我告诉他,‘这辈子你都别想从我身边离开,你是属于我的,我可以决定你的生死,你最好只看着我,只想着我,你看到别的什么人我会杀了他,想到除我以外的人被我知道也是一样!’他说,‘你在发疯,小子!如果哪天我有空可能会找你玩玩儿,现在我要走了,你更适合呆在神经病院里!’”

米歇尔张大眼睛,“他刚才说什么?‘玩玩儿’?哦……”他摇摇头,真是不幸……那个罗克是个同性恋,他不讨厌丹尼尔,也许是有机会的……

“当然,他跑不了,”丹尼尔说,“我留下了他,把他锁在房间里……锁住他脚踝,他可以自由地去洗手间,但不能离开房间以外的地方。”

米歇尔打了个寒战。

“我也没办法,”丹尼尔无辜地说,“他总想着逃跑,最后我找到了比锁更有效的方法,他有一对弟妹,非常宝贝,我用很多方法威胁过他,包括录相带和给他注射毒品,只有他们最有效。他真的不试图逃走了。他留了下来,只呆在这栋房子里,只属于我。没有别人会看到他,看到他微笑或生气,只有我……他的所有,都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米歇尔说,“你把他煮了吃掉吧!”

“我当时没想到,”男人平静地说,“你看,我一一地和我说我爱他,希望他只属于我,开始时他跟我说,‘我也很喜欢你,但我们必须换一种交往方式,这样子没法子过下去!不是你疯就是我疯!’可是我不想放他出去,我希望他只属于我一个,只留在我的视线里,这样才是最安全的。而且你知道人类的心是很容易变的,所以我不让他和我以外的人说话,甚至不让他看电视和报纸,他只是看着天板发呆……有一天他跟我说,‘你给我来点儿毒品,我可能好过些。’那东西控制人很容易,所以我给他注射了。”

“上帝啊!”

“他变得更沉默,只是发呆,一坐就是一天,不停地注射毒品,人很快瘦下来……我很担心,所以告诉他,我得让他戒毒,不然他肯定会死的。他很惊讶地说,‘天哪,你还想长时间继续这种蠢游戏?’那天晚上他跟我说,‘好吧,我认输,疯的那个是我。’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弄的手铐,他把我铐在沙发腿上,就是那里,”他指了一下前方两码,“站在这里,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对我微笑――看上去他计划了很久。‘你喜欢我哪里,丹尼尔?眼睛,鼻子,还是嘴巴?’他说,‘你喜欢的那些,我全部会摧毁。’他用刀子……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

“天哪!”

“那个血洞不停往下流血,他把眼球放到我脚边,‘这些全是你的,拿去吧,’他说,‘别闭上眼睛丹尼尔!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的看清楚!啊……真抱歉,我不能再挖下来一个了,我得留着这只眼睛看你的表情。’‘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爱你,罗克,我只是想得到你!’我大声的喊,他笑起来,‘爱?小东西,你不懂,你什么也不懂。’我从没见他笑得那么悲伤……‘接着,你还想要什么,我全给你,直到我死为止。’我大声哀求他停止,接着是鼻子……你知道一个人没有鼻子是什么样子吗?很怪异……好像在笑,很古怪,我从没见过那样的面孔……他的声音变得模糊,他说‘好孩子……’真奇怪,我很恐惧,很悲伤,很绝望,痛苦的快要疯了……可是我一直看着他,我没法闭上眼睛!

“他一点一点自残着身体,他死的时候五官已经全部毁掉了,四肢也是血肉模糊,是保镖听到我的尖叫闯进来制止他的,他竟然还有力气反抗,他的舌头被割掉,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大声叫……零碎的器官在我面前堆了一地,医生说他应该在半个小时前就死了才对……我拿起保镖身上的枪,对着他的头,跟他说,‘对不起’,然后开枪……他在笑,我也笑起来,不受控制的笑,医生说这是大脑里的表情控制系统失调。我只记得我不停在说‘对不起’……”

米歇尔觉得身上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想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地板像下面烧着炉火一样坐都坐不住,丹尼尔喃喃地继续。“我被送到精神病院,呆了一年,在我不再试图自残时家人把我领了回来,又是一年,只是呆呆坐着,因为我总也想不明白,罗克到底是不是存在过……”

“什么?见鬼!”听的出神的米歇尔被烟蒂烫了一下,慌忙把它丢掉。

“所人的人都告诉我,我做了梦。我一年前因为失眠吃了大量安眠药,得了精神分裂症,幻想出根本不存在的东西。罗克从来不曾存在过,那些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没有码头巨大的海鸥,没有爱情也没有监禁,当然更谈不上什么自残,那只是我因为神经分裂做出的不着边际的荒诞梦境。有很多这样的病例,就像有人梦到自己是总统,有人则活在过去出不来一样……他们告诉我,我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所以才能慢慢试着接受现实。他们要我慢慢忘记那个梦,我就会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是梦吗?”

丹尼尔摇摇头,“我不知道,大家都说根本没有罗克这个人,我也从没带回过一个栗色头发的男人回来,是啊,哪里会有人这么自残呢,这个梦完全不合常理。梦的很多细节我都不记得了,我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总觉得像个巨大的海鸥远远落在那里,海风吹起他白色的风衣,高贵而优雅,笑嘻嘻地看着我。但是我还记得他的地址,他家住在里昂,在美国租的房子是翠杉酒店5034号房。”

“你……去问过吗?”

丹尼尔摇摇头,“没有,就算是真的,他们如果不想让我知道我也不会问到头绪……而且,我为什么要知道呢?”他看着米歇尔,露一个微笑。

“那件事对我影响很大,我很长的时间什么也感觉不到,呼吸或窒息,饱食或饥饿,哭或笑,高兴或难过……什么也感觉不到,好像一切全不存在了一样,飘在那里。我用尽方法寻找活着的感觉,寻找刺激,开快车、蹦极、各种美丽的床伴……最终我发现只有鲜血和痛苦才能让我的心灵感到些微的震动。于是我像疯了一样四寻找。”他转头看着米歇尔,“直到我找到了你。”

米歇尔觉得膝盖有点打颤,试图离他远一毫米也好,“什么?”

丹尼尔突然靠过来,他伸出手扳过米歇尔躲避的面孔,灰色的眼睛近在咫尺地看着他,“你的眼睛!你眼中带着血腥气的执着!旺盛的生命力!你的眼睛,能让我从未有过强烈的,觉得我还活着!我逮到了你,我不会放过你!”他盯着对面恐惧的蓝色眼睛,“我不想再用威胁的手段强迫把重要的人留在身边了,可是我会为你破例!没有办法,米歇尔!我好不容易看到亮光,我绝不要再爬回到坟墓里去腐烂!那太残忍了,没人会放手的!”

“不!你疯了……”米歇尔用力全力试图想挣脱那个像将死之人抓住根救命稻草般力量,他的眼睛几乎像个漆黑的漩涡,被卷下去绝对尸骨无存!曾经死在这里的鬼魂散发出森寒的气息,在每一个分子里跳跃,紧紧缠绕着他,把他浑身箍得疼痛,他注意到那是丹尼尔疯狂的拥抱!“留在这里,米歇尔,谁如果想夺走你,我就杀了他!”

“不!我不要――!”米歇尔用尽全力大叫道,可是他挣脱不了,他被那些鬼魂死死缠绕,一动也不能动。

第二十三章 危险的交往方式

那一定是假的,米歇尔想,他完全想象不出会有人那么疯狂地进行自残,而且看到那场面的丹尼尔,为何竟会记得细节?一般情况下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会让他闭上眼睛吧。一定是因为那些是他幻想的东西,那些事情是出现在他脑子里的,所以他当然无法闭上眼睛,一定是这样,米歇尔小声但坚决地对自己说,虽然他无法控制地极力避免到客厅去――一看到那里他浑身都凉飕飕的。

他坐在他称之为“金丝笼”的巨大卧室里,盘算着晚上不敢自己去上厕所会不会有点丢脸,外头响起三声规律的敲门声,米歇尔迅速坐正身体,然后反应过来――不是丹尼尔,他从没有敲门的习惯。

“请进。”他说,门被打开了,那是一个棕色头发的男人,看到米歇尔愣了一下,“米歇尔?德雷西?上帝,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菲利浦看错了。”他同情地说,然后伸出手,“我是迈克尔?唐森,你可以叫我迈克尔。”

虽然他看上去对此并非很吃惊,但应该是个正常人。米歇尔和他握了手,“叫我米歇尔就好,丹尼尔这会儿不在,你有什么事吗?”他说。

“我是他的心理医生。”迈克尔说,“坦白说,我是来找您的。我们可以谈谈吗,米歇尔先生?”

“当然可以,”米歇尔说,“显然你的工作很失败。”

迈克尔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也递给米歇尔一杯。“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丹尼尔先生的成长环境有严重的问题,我承认我的失败,也相信没人治得好他。有人跟我说,他很重视你。当然,米歇尔先生,”他做了个的手势制止急着发言的米歇尔,“我知道这种‘重视’让你很头疼,小孩子是很危险的生物,如果他们拿到权力的话。我的BOSS以为自己是太阳,九大行星全要绕着他来转。”

米歇尔喝了口酒,“嗯哼,我非常认同你的话,迈克尔先生,不过这样说自己的老板会不会不太好?”

“我只是说出事实,这点大家心里明白。也便于交流。”迈克尔说,“我对他尽了全力,可是没有办法,他不懂得怎么爱人……哦,当然,他拥有‘爱’这种东西――为了衍正常人类到了一定年龄都会有的一种激素。可是他不知道方法,他总是把一切搞糟,他很会赚钱,可是对此事的精神年龄不到三岁,因为他付给我们工资,所以我们只能容忍。你看,我是他的专业心理医生,他付我的钱比我开诊所要多三倍,还能有大把的闲工夫打工和做课题。”

“我可不是他的专业演员,我也没拿他工资。”米歇尔冷哼一声,我赞同他的话,他想,但我肯定不会考虑让他来当我的心理医生。

迈克尔耸耸肩,“我知道,这对您是无妄之灾先生,先生,您有您的事业,而且做得相当不错。但是你得知道,他比你更加有钱和权力,我希望你能顺着他点儿,别试图挑战他的权威和自以为是,这些天他的精神很不稳定,屋子里能砸的都被他砸了,我们在下面当差的都快被折腾死了!”

米歇尔拧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建议您,对他温柔点儿,小孩子总是要引导的。他不懂得爱的方式,但是他很爱你,重视你。这样可以让他的精神稳定点儿,他是个可怜人。”

“开什么玩笑!”米歇尔叫道,“我可没义务当一个男人的恋爱对象和精神支柱!”

“先生,”迈克尔同情地看着他,“这是我所能提供的让你们双方都更好受的方案。”他向表情愤怒的米歇尔解释道,“不然只是大家一起受罪而已。”

说完,他看了一下表,站起身,小心地把自己用过的酒杯放回去。“我得走了,如果被我亲爱的BOSS看到我在这里他会大吃飞醋,他嫉妒所有靠近您的生物,包括一只耗子、金龟子、蚂蚁……说不定以后还包括有幸亲吻您嘴唇的茶杯。”他走出去,米歇尔叫住他。

“等一下,迈克尔,既然你是他的心理医生,你该知道……那个罗克,丹尼尔的情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他问。

“哦,”迈克尔愣了一下,然后微笑,“是不是真的重要吗?”他说,礼貌地从外面把门关上。

实际上,虽然不愿意承认,经过慎重考虑,迈克尔说的也许真的是最好的办法了。不然他还能怎么样呢,或者等待丹尼尔有一天对他兴趣消失,但他怀疑他真能活到那个时候,米歇尔在心中盘算,那个人拥有摧毁式的恋爱方式,而他现在显然很不幸的是他“恋爱”的对象。

对他温柔点儿,他想,为了我自己好。

“你在干吗?”丹尼尔问,他走时房间里看到米歇尔趴在木地板上,宽阔的卧室一片狼籍。

“你难道看不到吗,我在拼图。”米歇尔没好气地说,丹尼尔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从现在地板上不多的内容看来他正在拼《猫和老鼠》,这会儿手里正拿着一块塑料板犹豫不决。

“那是汤姆的尾巴尖。”丹尼尔说。

“我自己会拼!”米歇尔不爽地说,犹豫了一下,把塑料板放在汤姆的尾巴上,完美无缺。他不再说话,丹尼尔在后面小声说,“这块是杰利的耳朵。”

米歇尔默不做声地把塑料板放好,又拿起一块,这回两个人都犹豫起来,丹尼尔试探着小声说,“是不是那个盆边儿?”米歇尔把它放在那里,又拿起一块和它卡在一起,小小的图形立刻呈现。米歇尔点点头,“没错,”他高兴地说,“想不到你有玩拼图的天分,伙计。”

两个人开始一起动手,那是盒一千块的拼图,要拼好颇不容易。丹尼尔看着米歇尔蓝色眼中跃动的火焰,兴趣与期待让他的双眼充满着热情、以及澎湃的生命力,他热爱这种眼神,会让他有一种早已麻木和冰冷的心脏打从里头暖起来的战栗感。我渴望他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可他从不那样……而当我试图拥有时,却只会打碎它……

但那种欲望烧得他身体疼痛,他只懂一种“得到”的方法,就是把它揣在口袋里,不让任何人看见,可那是不行的,他是个人类,而不是物品。“你得节制,BOSS。”他想起迈克尔说的话,“两个人再要好也只能是两个人,占有欲得有节制,不然大家一起完蛋。你已经领教过了吧。”

他想强迫他让他专注的眼神从拼图上移开,让他看着他,可是他不敢。“你已经领教过了吧。”那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他压抑住它。

米歇尔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在还差十来块的时候他丧失了兴趣,他甚至没有把它拼完,便无趣地丢下拼图,背靠着床坐在地板上,懒洋洋地开始抽烟。丹尼尔过去和他坐在一起,根据资料上说他并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最近他抽得厉害。

经过几天的生活,丹尼尔也对米歇尔的性格有了基本的了解,他的神经比较粗,对于事情热情专注的让他嫉妒,可是当达到目标,甚至只是将要达到目标时,他兴趣丧失的速度比放在冰库里冷却的还快。

他转头看他,金色的发有些长了,灿烂凌乱得很性感,蓝色的眼睛眯着,他的五官俊秀精致的像艺术品,他慵懒绵软的眼神,氤氲烟雾中浮动的冷漠,微张唇边叼着的香烟……让他有一种强烈让他属于他的渴望,烧炙得他难以自抑。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美丽,也不让他看到别人,专属于他,像他所拥有的那些艺术品一样,把他收藏起来,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到这份蛊惑人心的美,那将是多么巨大的满足感!

他把手按在他的肩上,那双漫不经心的蓝眼睛因为他的动作有些诧异。他试图牢牢地抓住对面人的眼神,可是却浑不着力,那对眼睛好像在看他后面的墙壁,叼着烟的唇是一种性感却冷漠的形状。

胸中涌出一股强烈焦躁和急切,他夺下他叼着的烟。“说你爱我,米歇尔!”

蓝色的眼睛露出些微的惊讶,然后摆出一副“得了吧你”的讽刺表情,“那么亲爱的主人,你想听哪个版本,告白版?求婚版?还是生死离别版?”

“哪个都行,快说。”丹尼尔说。米歇尔皱起眉头,“你知道那都是假的。”他说。

“没关系,你说!”

米歇尔瞪着他。没错儿,“我爱你”这话他说过的数他自己都数不清,不包括他从小到大勾搭的女人,光是演戏他就念过无数的版本,可是这会儿,当对面一个明明有三十多岁的男人,用三流青春片十几岁小男孩般情疯狂脆弱的目光看着他时,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这听上去太蠢了,我可不要陪你一起犯傻!”米歇尔说,抬起手肘把一脸威胁靠过来的男人挡住。对面人的目光让他窒息。

“说!”丹尼尔说,他不是在请求,他从来不请求,他是在命令!

“你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吗!”米歇尔大声说,恼火起来,一把把他推开,“我说了就代表真的吗!够了,我不想再继续这种愚蠢的游戏――”这混蛋想让他怎么样?像对演对手戏的女演员一样用情的目光看着他,说“我爱你,你对我是独一无二的”,然后来个法式热吻吗!简直蠢到家了,米歇尔站起身向外走去,可是手臂被一把拽住,下一秒他被狠狠摔在了地上。后背传来一阵剧痛,是磕到桌角了,米歇尔痛得缩起身体,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那样做,发根传来撕裂的疼痛,那个人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

灰色的眼睛盯着他,“你最好乖乖听话,如果不想受罪的话。”

我不该逆他的意思,顺着他点儿,这对我是目前最好的办法……米歇尔想,可是他瞪着那双眼睛,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

丹尼尔扬扬眉,“嗯哼,还挺有骨气。”他说,眼睛变得残忍而冷酷,他一把抓住米歇尔的肩膀,手指开始使力!金发男人的额上冒出冷汗,他知道这样很疼,他可以这样把他的手臂弄脱臼,对于没受过训练的人那种疼痛难以忍受。即使这法子不行,他仍有无数的法子让他听话。

米歇尔自认并不是个拥有强烈意志力的人,在忍受了痛苦五秒钟后,他宣告投降。该死的,我和一个疯子倔什么呢,他根本听不懂人类的话,他可不想死在这种事上,这太蠢了,他大叫道,“好了好了,我爱你行了吧,见鬼!”

丹尼尔皱皱眉头,松开手。刚才突如其来的焦躁是什么?他渴望听他说“我爱你”,可是这会儿那感觉消失了,但他知道他的饥渴感并没有消除。也许实际应该让他说“我属于你”才对,他忖思。

米歇尔揉着差点被他卸下的左肩,简直是莫明其妙飞来横祸!不过这样对一个男人可真显得有那么点儿没骨气,他挣扎着站起来,挫败地离开,身后响起那个神经病的声音。“站住,我没准你离开。”米歇尔不可置信地转过身,“你他妈还想怎么样!说我说请你来上我吗!”

对面的人扬扬眉,“这点子不错,过来。”

米歇尔抿紧嘴唇,愤怒和屈辱让他浑身疼痛,他站在那里瞪着他,十五秒钟后男人像中暴怒的狮子一样跳起来,米歇尔闭上眼睛,下一秒钟他被重重摔在地上,小腹挨了狠狠一拳。身体被强迫地展开,又是一不能容忍的侮辱!

该死的……他咬紧牙关,我真想送他下地狱!

第二十四章 囚禁

“真抱歉……”对面的男人说,“你在生气吗?”

这白痴。

米歇尔正在低头看他的剧本,艾莎从他的电子邮箱发过来他打印出来的,这倒是个通信的好法子,也许过一阵子连通信都会被截断,但他已经放弃了和那家伙交流,他可兴趣也没能耐忍受那些。他没有被虐狂。

但是,他挫败的想,我该怎么办呢。在这里等死吗?

剧本有好几个,是艾莎希望他考虑的。米歇尔终于从本子里抬起头来,对面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地甜言蜜语,他一抬头就看见他情――而且得不到他的原谅几乎会绝望――的目光。看到米歇尔在看他,丹尼尔闭上嘴。

“我得去工作。”米歇尔说。

对面的人迟疑了一下。

“你答应过我的!”米歇尔叫道,丹尼尔勉强点点头,“当然可以,是什么片子?”他问。

“我比较中意这部《心形树叶》,主题是夫妻关系。主角是个已婚男人,我想试试这类角色的感觉……他家庭富有,有一个关系不好的妻子和一对可爱的儿女,他们各有各的事业,为了孩子们勉强呆在一起。可是有一天他破产了,只好去快餐店送外卖,妻子为了怕孩子的心灵受到伤害并没有和他离婚,反而要求他隐瞒已经一文不名在街头打工的事。孩子的家长会时他装成一个有钱人的姿态伪装出席,这让他很难受……”他抬起头,发现丹尼尔根本没有在听他对说话,灰色的眼睛盯着他,意思很明显。

“有吻戏吗?”他问。

“有。”米歇尔说,甚至有十来分钟的床戏,有什么办法呢,这片子本来就是讲夫妻关系的。

“不行。”丹尼尔坚决地说。

“你在开玩笑?”米歇尔说,“现在哪有几部片子没有亲热戏,你干脆要我别再拍电影得了!”

“如果那样当然最好。”丹尼尔说,看到米歇尔恼怒的表情,他收敛了一下嚣张,解释道,“我不想惹你生气,米歇尔,你得知道,我让你去拍戏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我不能容忍你和另一个人拥抱,亲吻,抚摸……该死的!绝对不行!我会把她宰了!我甚至不能忍受你对我以外的人加以注意,你居然要拍床戏,我绝对不会答应!让一步吧,米歇尔,除非我死了,不然你想都不要想!”

米歇尔手里攥着剧本,告诉自己要冷静。丹尼尔目光中的情像大海一样简直要把他给淹死了,又是疯狂又是绝望,这是怎么样一种感情?正常人不会有这样不留余地的感情,这情形总让他想起十三四岁时谈的一场恋爱的无限制升级版,他,和一个同样半大不小的女孩子,爱情的激素刺激着他们,不知所措地相爱着,伴随着激情嫉妒争吵和愤怒,把彼此折磨得精疲力竭,最后分手。

当离开一场恋爱时他就会长大一些,当他走出初恋时他懂得了上帝把人类分成两个独立的个体,就再也无法成为一个人。可以如胶似漆也可以相敬如宾,但两个人就是两个人,任何试图让对方一切照着自己的步调,试图让两个人变成一个人的行为,都只会导致伤害。

可是丹尼尔不懂,他比一个最幼稚的孩子还要渴求一种彻底的属于和依附,可人类的灵魂是无法被揣在口袋里的。

迈克尔的要求太乐观了,我无法容忍他,米歇尔想,但是他比我拥有更多的权力,男人非得拥有力量才能说话作数的,我只能服从他。他感觉得到自己的灵魂被过度的压制而痛苦的哀号,即使一个女人也无法容忍这些,何况他是个男人。

“这里有一个符合要求的剧本,角色是个从战场下来的残疾士兵,他不需要和任何人讲任何话,而且还是毁容形的,”他扯出一个自嘲的微笑,“角色全要靠眼神来演绎,我并不太想接,因为我觉得自己可能还不到火候,现在刚好可以试试。”

即使这样的程度他仍看得出丹尼尔很不愿意答应,可是最终他点点头,“好吧。”

“我得去告诉艾莎。”肯定会被维尔森抱怨,算了,反正早就准备好生活将被搅得一塌糊涂,米歇尔想,站起身准备离开,他可不想用那些装了窃听器的电话。

“我和你一起去。”丹尼尔迅速站起来跟上,米歇尔瞪着他,“你跟去干嘛。该不会你拍片子时你也跟在后面吧!”

丹尼尔理所当然地看着他,“当然。”

“见鬼,你怕我最近绯闻太少了吗!”米歇尔怒气冲冲地说,“一个男人每天接送我到片场,然后站在那里用一副用情至的眼光看着我?该死,你会让我上头条!”

“然后身败名裂,被人当成变态,接不到片子,只好息影?”丹尼尔耸耸肩,“我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亲爱的,现在美国对同性恋容忍度太高了……你门都出不了才好呢。”

米歇尔张了张唇,什么也没说出来。是的,他该学会了不和一个疯子生气,只能顺着他的毛捋,即使他的话多么的幼稚。但丹尼尔是认真的,他恨不得亲手搞点儿什么事让他变成过街老鼠只能依附于他!他哪天出去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杀人犯被政府通缉只能像只老鼠一样缩在房间里当他的禁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感到一阵寒意从背脊窜了上来,丹尼尔的目光突然变得极为温柔,情而又忧郁地看着他,好像没有他他会死一样。“对不起,我刚才是开玩笑的……真的,米歇尔,我只是开玩笑,你别害怕。”他说,温柔地拥住他,米歇尔僵在那里。

他看他的眼神小心翼翼,依恋而带着容易让人产生罪恶感的脆弱,他亲吻他的金发,在他耳边无助地呢喃着对不起。米歇尔突然想到他也曾对他那个叫罗克的情人在某种情形下说过同样的话,他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有些想吐。

“我得……去打个电话。”他小声说,“请……别这样,丹尼尔。”

“别这样,求求你,米歇尔……”丹尼尔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但却不是在威胁,而是一种基于恐惧的力量。因为我?米歇尔想,是这样的,他因为我的恼怒而觉得恐惧,可我只觉得害怕。

他无助地看着丹尼尔,对面的人比他更无助。

“对不起,对不起,米歇尔,你别生气……你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惹你生气了,真是该死,我发誓我绝对不会那样做的,我只是非常非常的爱你,想独占你,我不知道这会让你那么生气,你想拍电影尽管去拍……我爱你,我爱你米歇尔……原谅我,我以后绝不会再犯的……”

“别这样,别这样,丹尼尔,”米歇尔说,“好了,去把电话拿来,把里面的窃听器拿掉,好吗?”

“我这就去。”丹尼尔迅速冲到电话机前,“我会把所有房里所有的窃听器都拿掉!”他许诺,然后像接到飞碟后等待夸奖的小狗一样看着他。

米歇尔拨通艾莎的电话,上帝啊,他陷入了怎样疯狂的状况!

《微笑福利院》是一部反战题材的故事,时间发现在越战发生后十年,主角是一个叫伊森的记者,他正在和妻子冷战,于是在圣诞节时他选择接下了一个到很有名残疾人福利院的案子――贯穿全片的是一张福利院的宣传海报,上面一个越战老兵幸福的微笑。也正切了微笑福利院的名字。

故事讲述了数个士兵的回忆,米歇尔饰演的角色是一个没有一句台词,一直在旁边微笑倾听的士兵,他的脸上有一个划过整张脸的巨大伤痕,并且因为战争失去了左腿和声带。在残酷的战争过后,叙述了这些士兵以后的生活,伊森离去时看到其中一个从没说话的士兵在对他微笑,他认出他就是那张有名海报上的男人,但是他一句话也没有和他说。

他回到家,却总觉得有些放不下,在和妻子吵架后,他再造访了那家福利院,希望见见那位不说话却一直在微笑的人,他的笑容给很多人带来了希望。

他找到了他,并向他表示了自己的意思,可那个人只是看着他微笑。

这时,他从其它士兵的口中得知,这个人曾经被弹片击中头部,面部神经控制系统受取了损伤,只能永远保持微笑的样子。

米歇尔接了剧本才注意到导演栏上写的是罗布森的名字,他吹了声口哨,他曾有幸在《设定》中和这位导演合作过,虽然谈不上讨厌,不过可以避免的话他还是希望避免。可惜他现在没有这个权力。明明不搭边儿的角色不知怎么就找上了米歇尔,可能是想借助一下他的名气。不过这可真不像罗布森会干的事。

他的头发被染成了黑色,“你那头金毛太显眼了”――罗布森如是说。头发的长度倒没什么问题,反正本来就是乱七八糟的。他在左腿上套上蓝色的袜子,艾莎远远站在那里,竟然没有来找他说话。

老实说,米歇尔一点也不想在丹尼尔跟前演片子,他只能努力忘了他在看着他,但总觉得尴尬,拍床戏时也没这么难受,那目光露骨的让他想踹他一脚。但是……好吧,我现在是失去一条腿的越战士兵,有幸没有患上越战综合症,每天只能傻笑,哭泣着笑、生气着笑、开心着笑、愤怒着笑、无助着笑……

“选你最大的好,”罗布森说,“就是你笑的没什么忧郁气质。”米歇尔给了他一个白眼。――化了妆他看上去还真像个样子,应该会减轻一些外头对罗布森用人的异议。

“像你平时那样傻笑就行了,好了,开始吧。”罗布森说。

什么叫傻笑,米歇尔不满地想,难道我的笑容看上去像面部神经失调?而且这拍前指导也太少了吧。

“你懂我的意思的,米歇尔。”罗布森走时嘀咕,米歇尔愣了一下,是的,我们彼此已经足够了解了,他想,镜头扫过来,他的笑容未敛,他知道那种心情,并且试图诠释它――他得微笑着,尽可能的迷人,却得用一双眼睛来表示他透骨的悲哀。

虽然是片子的亮点,但米歇尔的戏份并不多,镜头只在偶尔扫过他的表情,无论说到什么时他都在微笑。关于他的戏分会在大约一个星期内拍完,剩下的战争场面会放在一起拍,本身在福利院的戏份就不多,他的则更少――他的角色只喜欢坐在角落里,并因为伤情关系一言不发。

奇怪的是拍摄了几天,艾莎只是站的远远的,没有来找说他说话。不应该是这样的,艾莎应该冲过来冲他大喊大叫,脸色阴沉,问他这些天都逍遥到哪里去了,然后警告他不要偷懒。最后一个镜头搞定后,他妆还没来得及卸,就冲上去找艾莎。“嘿,怎么了艾莎,你在躲我?”他用不可置信的语调说。这是绝不应该发生在这位强悍的经纪人身上的事。

艾莎转过头看着他,这会儿是在走廊里,周围没有人。“你惹了什么麻烦?”她问,“有一个家伙一直在盯着你,哦……你该看看他看你化妆师时的眼神,让人怀疑那可怜的家伙在回家的路上会不会惨遭横死,我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米歇尔愣了一下,干笑道,“只是个特别热情的影迷,你说的太夸张了……”

“一点也不夸张,米歇尔,你惹上了一个疯子。”艾莎说,点了根烟,“他就是你所说的‘主人’?”

米歇尔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只是开个玩笑。”

艾莎默默地抽了两口烟,“《风神号》的后期制作还没有开始。”她说。

米歇尔愣了一下,“什么?呃……我知道后期制作需要很久,虽然倒是没我想象中那么多对着不存在飞船表演的场面,我听说拍《星球大战》时那样的场面多的让演员发疯……”

“不是没完成,而是还没开始,”艾莎纠正道,“有人对上头施加了压力,我猜后期制作永远不会开始了,可怜的艾利克,他可费了不少心力呢……还有这部《微笑福利院》,我猜它永远不会有拍完的一天了,剧组会被各种意外所填满,直到他们放弃。”

米歇尔觉得有一股寒意随着她的话,像蛇一样从他的脊椎爬上了头顶,让他头皮发麻,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你……在开玩笑?”他说。

艾莎抬起头,面前漂亮的蓝色眼睛瞪大了看着她,她吸一口气,“你以前拍的电影,以后可能只有在影片收藏家那里有幸找到了,它们都将不会再版。”她看着他,“你惹上了一个疯子,米歇尔。”

对面的人似乎丧失了语言机能,她可以从他眼中看到悲哀、恐惧……以及愤怒。“你会沉入历史里,被人遗忘,虽然你曾很出色。米歇尔,你还会回来吗?我现在得帮你应付一堆的事儿,如果你将就这么消失,我会彻底理干净。”

“不!”对面的人叫道,盯着她,像溺水者看到远方的浮木,疯狂而且固执。艾莎耸耸肩,“那动作快点,米歇尔,离开公众的视线太久可不是好事儿。”她说,离开了走廊。

第二十五章 不可原谅

米歇尔像游魂一样坐进丹尼尔的专车,一言不发地发呆。丹尼尔和他说话也不理会。

“怎么了,米歇尔?”车上,丹尼尔第五问道,终于开始有点火光了。

米歇尔只是盯着前方,他觉得像是陷入了一个不见底的沼泽,他被慢慢拽入一片极度的漆黑中,从此成为它的一部分,消失无踪,彻底失去他渴望的光明!绝不能让这一切再继续下去,一定要想办法脱离――

身边的男人突然把车停在路边,它发出尖锐的声音刺入耳膜,一个触感一把拽住米歇尔的手臂,力量大得像要把它拧断!“说清楚,米歇尔!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你得说话!”

米歇尔转头看他,丹尼尔的眼神冰冷而疯狂,像强大而狂热的粘稠物质,迫得他呼吸困难。他张张唇,却发不出声音,恐惧的魔鬼在心中叫嚣,让他喉咙发干,不知所措。

“他妈的,说话!”男人怒吼道,一把扯住他的头发,把他拽过来,“我真想砸开你的脑袋,看看你到底在想什么!让你想我才让你想的东西……别他妈给我摆出这副让我摸不着边际的表情来!”

米歇尔疼得抽了口冷气,丹尼尔死死卡住他的脖子,把他拽过来,伸手去解开他的长裤。米歇尔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惊慌地大叫道,“别开玩笑,丹尼尔,这是在大街上!”

高速公路上的车流熙熙攘攘闹成一团,没人知道这辆停车道上默不作声的车中发生了什么。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丹尼尔冷森森地说,毫不留情地把他的长裤褪到脚踝,一边拽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动作粗暴得在撕碎一件解不开的衣服。“不然我就把你拖到外面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的大明星正在被一个男人干!”

“别开玩笑了……”米歇尔用颤抖的声音说,后面的句子绝望地弱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丹尼尔疯狂的眼神,像魔鬼在冲他狞笑――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感到一阵冰冻灵魂的寒意!

男人伸手握住门把,把它打开一条缝,外面的喧闹的声音急切地涌入小小的空间。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别这样――”米歇尔用尽全力大叫,他听到自己声音里绝望与哽咽的鼻音,感到呼吸困难,像一下秒就会窒息而死。

丹尼尔松开把手,严厉地看着他,“说吧。”

米歇尔闭上眼睛,他退让了,他在像个孩子般无助颤抖,他所有的自尊和隐私都在这个男人的力量下被碾成碎片,他甚至不能拥有自己脑子里的东西,这个人想要榨取一切!

“我只是……有些生气……”他小声说,他双腿分开坐在那个人身上,身体仍在因为惧怕而发抖,那人像高高在上的王者一样抚摸他的头发做为奖励。DE89E2B53荒用:)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你……你禁映了我的电影,我不希望这样……”

“继续,我想听到所有你想过的,我知道哪些是真实,别糊弄我。”丹尼尔柔声说,手指一边顺着他的背脊滑下,触碰到他的后面。米歇尔想要恳求他不要在这里这么做,可是他不敢。车外的声音喧闹着,冬日寒冷的气息从门缝里吹进来,这个人随时会把他从车里拖出去!

他只能小心筛选着自己想过的东西,告诉他。

“我想……你没权力这么干,没权力干涉我的事业,把我绑在这里……”

“还有。”

“我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有自己的思维……我不喜欢这样……”

“还有。”丹尼尔冷森森地说。

米歇尔攥紧拳头,这魔鬼还想知道什么,连最细微隐私的细节都要占领?不,也许他什么都知道,而只是想让他亲口说出来,因为每说一句话,都像在他的自尊上狠狠践踏,让他想吐。

他到底要剥夺我多少东西?

“我讨厌这样,我讨厌这样……我很害怕……”

丹尼尔的手指毫无感情地抚摸着他的身体,“谁告诉你的?”他柔声说。

米歇尔抖了一下。“关于我禁映你片子的人是谁和你说的悄悄话,宝贝儿?”丹尼尔问。

米歇尔没有说话,丹尼尔笑了,毫不留情地伸手打开车门。米歇尔一把按住他的手,丹尼尔转头看他,对面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他,带着一些恳求的,迎向灰色残酷的双眼。但那恳请的神色一闪即逝,米歇尔的眼神变得奇异的冰冷,近乎一种绝决。

“是艾莎。”他说。

丹尼尔翘起唇角,“很好。亲爱的,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我只要你说实话。”他漫不经心地把门关上,解开自己的皮带。

米歇尔不说话,在那一瞬间,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也许他是个散漫的家伙,但他并不缺乏男人必要时做出决定的魄力。无论用什么方法,他想,我都要结束这件事了。

对面的人继续说着,“我想对全世界说你是我的人。在大街上,女神像下面,电视台上,所有人的目光下……告诉别人你是我的私有物,可是我无法忍受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你,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你只可以看着我,只可以对我笑……”他吻吻他的脸颊,“所以这里很好,阳光明媚的大街上,让我好好疼爱你,别乱动,亲爱的!”

米歇尔沉默着,丹尼尔并不大在意这样的沉默,虽然他不喜欢,但他知道一些东西是要代价的。当一些你坚守的东西被剥夺后,总会感到失落和愤怒,但人同样很容易习惯,他将一点点剥下他倔强的外壳,让他对他毫无隐藏。

是的,他不会自杀,罗克的事只是自己的幻想,或者是迈克尔输送给他的,压制他独占欲的某种技巧。没有人会那么干,求生是人类的天性,无论他的行为怎么疯狂。他去计较那种事真是太蠢了,他可以放手干的!

他一把扯开他的衬衫,目光疯狂地打量着他的躯体,“腿再分开些,米歇尔,这些天我可压抑坏了,我恨不得杀了那些看到过你的人!你得负责理它。我要你以后只呆在这个房间里,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你的眼睛只可以看着我,你只可以对我微笑,别在那些壁画和拼图上发呆,只看着我就够了……相信我,我可以做到,现在的科技很发达。”

他紧拥着他,那个人毫无挣扎,像个失去了动力的娃娃。他用力把分身埋进他的身体,感受着那强烈的快感。

“别难过,宝贝,”他抚着他的头发,温柔地说,“难受很快就过去了,只要你肯听话,你会生活得像个国王。我可以……给你一切……”

米歇尔的脸埋在他的肩上,所以他并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那双蓝色的眼睛阴冷而且充满杀气,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静与坚决,那绝不是失去灵魂者的眼神。

丹尼尔沉沉睡去,回到家后他又要了米歇尔一,后者现在被领带紧绑在床头,丹尼尔似乎压根把那件事忘了――或者他是故意的,基于“惩罚”。他绑得很牢,所以米歇尔的双手已经麻木了。

虽然被赤裸着身体被随便丢在那里,可以清楚感到体内部传来疼痛,但至少没有了丹尼尔残忍且充满情欲的目光。

米歇尔闭上眼睛,刚才的情形历历在目,即使拼命反抗,他在他手下仍比一只蚊子的力气大不了多少,他只能被绑着,张开身体,摆出屈辱的姿势,躯体的每一寸都感受到那来自另一个男人的侮辱和疯狂。

以后他的每一天都将是如此,屈服于这个人身下,被强迫着,撕扯着,交出自己的一切。那些尊严像一绺绺扯下的棉絮被丢弃在脚下,他自己,像本身就变成了那个,漆黑沼泽的一部分。

可是,在丹尼尔这意料外的疯狂行为出现后,他感到脑中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那些像发酵面粉一样无法控制的、时常淹没他理知的绝望和恐惧消失了。他能再清醒地思考。

他已经不再迷惘,也许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其实只有一条路可走,这条路艰险却仅此一条,他的人生似乎从不给他选择题。

也许这是因为我太固执了,像我曾可以放弃电影回家,或者放弃我的尊严属于这个男人,米歇尔想,可是那对我是死路,也许那样的觉悟是在自己说出艾莎名字的一瞬,也许其实是在丹尼尔拉开车门的那刻,他清楚意识到有些东西代表着他自己,如果妥协,他会死的。

米歇尔没有叫醒丹尼尔帮他松开,他回忆了一下以前拍电影时学到过怎么解开绳子的技巧,开始慢慢试图挣脱。布条慢慢变得松缓,他静静地等待着,直到手上传来轻微的刺痛,他才松了口气,看来他的双手还没那么简单报废掉。

他忍着疼痛放下手臂,翻身下床,手上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咬,难受得让他几乎呻吟出声来。他先去冲了个澡,不然会拉肚子,然后随手套了件衣服走出去,这些天他熟悉了这所房子的警卫情况,这也不会再有人坐在客厅里盯着他了。以前他也并不是没有机会出去,他只是不想走,因为他想不到他有哪里可去。

他得出去走走,好好整理一下思绪,或者仅仅是一个人呆着,他已经太久没有一个人静一会儿,享受自由的空气了。这些天的折磨让他筋疲力尽。

现在我有地方可以去了,米歇尔微笑,他想他大概是这些天来第一笑得那样自信,像他曾经的笑容的一样,毫不迷惘。

或者他死,或者我死,米歇尔想,只有这一条路而已。

他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游荡,觉得自己像个幽灵。天刚亮的时候,他转悠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广场,他坐在长凳上,天阴沉得像要下雨,一片死气沉沉的铅灰色。肚子有些饿了,口袋里却一分钱都没有。丹尼尔不知道醒了没有,说不定有一堆人在发疯地找自己。

街对面是个复古式的建筑,上面写着“翠杉酒店”。他愣了一下,定定看着它。那个传说中的人曾经住在这里,他笑起来,他从未有如此清晰的感觉,那个幽灵切实存在在这里,强大而阴冷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脖颈,可是他不为所动。

他是存在的,那个用残忍的方法杀了自己,以报复另一个男人的人。

这一刻,他竟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思想。

毁灭自己,用最残忍的方法,只为看那个毁掉一切的杂种悲伤欲绝的神情。伤害他,看那张自以为是的脸痛苦和后悔的表情,当那张脸用无助和绝望的表情看着我时,那人终于因为痛苦而发疯的神情……将是一种多么极致的快感!

让他体会我的痛苦。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竟肆意捏造扭曲人类的灵魂,以让他为自己自私的爱情服务,他残忍地伤害别人,却摆出一副被伤害者的嘴脸来……

他也可以那样做,甚至不惜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罗克是真实的。那样的疯狂触手可及,近得他可以听得它狂热的呼吸。

他坐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对面的酒店,背景是铅灰色的天空,阴沉得仿佛另一个世界。他翘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

不,那个方法不是我的。

我理解你的想法,那个男人罪无可恕,但是我不会用这种方式伤害他,因为我还有大好的未来,我还要生活得很幸福。

我一生致力于此,即使现在,我也根本无须徘徊。这想法让他笑出声来,那声音冰冷的让他自己都打寒战。他抿紧唇,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坚硬的大理石雕刻。

他站起来,他得回去。

“米歇尔?”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那是十分熟悉的女声,因为隔得太久有些陌生。他转过头,一个穿着黑色短大衣的女人站在那里,绿色的眼睛写着惊奇与喜悦。

“凯?”

凯走过来,瞪着他,“你怎么弄成这么个鬼样子,米歇尔?”她伸手拿下他的墨镜,“我保证你不带它也不会有人认出你的,你的头发是演戏时染的?上帝,你居然穿着睡衣!”

“我找不到别的衣服。”米歇尔说。

凯拧起眉头,“你又在演什么鬼角色了,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演一个人变成神经病的过程。”米歇尔扯出一个笑容。凯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挽紧他的手臂,带来一片温暖。“我们到哪里去喝点东西吧,你看上去不太好。”她说。

去的地方还是那间会员制俱乐部,米歇尔总算弄了件像样的衣服――老实说刚才虽然是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情况,但裹着睡袍上了街还是有点丢脸,他想,一口气喝光杯里的酒,那液体让身体暖和了些,正常的氛围也有助于恢复正常思维。

酒果然是好东西,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凯啜着蕃茄汁,并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你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你在酬资拍新片子。”在喝到第三杯时,米歇尔开口,看上去好了很多。

“是的,可是很困难。”凯说。

“得了,你要想酬资还能有什么困难,你现在可是大有名气,一堆人在后面等着呢。”

“因为我拍的题材,”凯说,“事实证明我还没到可以完全拍自己想拍的片子的地步,题材实在太偏,没人敢拍。”

“什么片子?”米歇尔问,再给自己倒了杯酒。

“一个双性恋,约翰?法布里,他希望成为最顶尖的律师,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在他追逐理想的路程中,他牺牲了爱情,亲情,友情,尊严……最后他牺牲了他的清白,他杀了他的情人。”凯说,“对于他来说没有‘顶点’,他享受的是追求的过程,那些失去的东西总会被更大的满足所填满,他也许残忍冷血,但是他生活得非常快乐,充满干劲儿。人生本来就是个不断选择的过程,他曾试图平衡,当他失败时,他选择了……”

“把那些东西拿去献祭,这世界是平等的,得到那些快乐需要祭祀。”

“可以这么说,但一旦崩溃,便生不如死。这片子太黑暗,没什么救赎和解脱,他最后也没得到报应,觉得杀了爱人后悔什么的……他一直到最后还只是在往前走,故事没有结局,我从不希望在我自己的故事里‘告诉’别人什么,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自己的结局。”

“谁知道以后呢,”米歇尔把玩着杯子,“至少他知道自己曾经活得很快乐,他可是享受得留连忘返呢……片子主角定了吗?”

“还没,有两个预定人选……我可没钱请大牌明星。”

“没有就好,不然我会拜托你放别人鸽子的,”米歇尔说,看着凯,“我想演这片子,你不会找到比我更好的演员了。”

“哦,米歇尔,如果你肯演当然好,但是你可能要和一个男人演床戏……”

米歇尔轻轻笑起来,又一,他体会到那种钻遍四肢百骸的急切和期待,如果得不到他会难受得发疯!凯愣愣地看着他,从未见过那个人有如此冷酷的眼神。

“没关系。”他抬头微笑,温柔俊美。

哦,我在担心什么呢,这个人永远都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凯想,一样微笑。“我会记得找个帅一点的和你演对手戏,你能演这部片子我很开心,米歇尔。”

“很荣幸再与你合作。”米歇尔说,把酒喝光。

丹尼尔做了个梦,他并不确定那是不是梦,还是他半睡半醒之间一小小的回忆。

那是前几天的事,米歇尔并没有被绑住,但前一天晚上的事显然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这会儿正睡得昏天黑地。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因为是米歇尔手机的铃声,所以同样困得要死的丹尼尔没理它,他的床伴不耐烦地闭着眼睛伸手去摸手机,丹尼尔听到他用带着浓厚的睡意讲着。

“是的,我知道啦,妈……现在才……早上六点耶,我好困……没有打游戏到很晚,真的……”然后他笑起来,那拖长尾音中的撒娇和温暖意味意丹尼尔觉得很舒服,他伸出手,把他搂过来。

如果是平时,迎接他的将是瞬间僵硬紧绷的躯体,可这会儿米歇尔显然还没睡醒,他的身体很柔软,半趴在丹尼尔的身上,下巴抵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划着他的皮肤,黑发男人被这样的挑逗弄得睡意全消,但身上的家伙依然在闭着眼睛讲电话,那一刻呈现在他脸上的没有任何的冷静坚定,只有一种孩子般的稚气笑容。“知道了,我会注意……我也爱你们。”他说,按掉电话把它丢开,眼也不睁一下。

大约是因为前一天的困倦,那一刻丹尼尔没有嫉妒,只有平静。他不想伤害他,只是用手抚过他光滑的背脊,掌下的皮肤没有任何阻滞。可是身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丹尼尔忍不住笑起来,这小子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他把他放平,米歇尔还在沉睡,但丹尼尔已经清醒,这会儿很有精力,准备用自己的方法叫醒他。他的指尖抚弄着他的胸膛,俯身亲吻他的锁骨……米歇尔突然一把抱住他!

丹尼尔僵在那里,他第一遇到这样表示友好的行为,是睡着时无意识的动作吗?他想,米歇尔突然开口,“丹尼尔――”他说,拖着的鼻音里带着撒娇的味道,“我再睡一会儿……”

丹尼尔就这样静静地伏在他身上,感觉着那沉的呼吸,和平稳的心跳,一动也动不了。很长时间。

如果换一种相方式,他会有机会吗?米歇尔憎恨他,但是并不轻蔑。如果我肯……试着改变……

他想起那个不存在的人。

他栗色的长发散在白色的枕头上,面容像无风的海面一样平静。他均匀地呼吸,身体里蕴含着充沛的生命力。他就要醒了,先是会小小皱一下眉头,那一刻呈现在他脸上的是一种孩子般的稚气表情,接着他张开那双茫然的双眼,试图对准焦距。这时他注意到了自己。“丹尼尔……”他嘀咕,声音柔软而毫无防备,然后他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丹尼尔坐在床上,发出低低的笑声,觉得那回荡在黑暗房间里的声音像只什么野兽在哭泣。

他感到有人打开门走进来。

“如果你要杀我,枕头底下有枪。”他平静地说,“需要不在场证明吗,我可以帮忙,给我的心理医生打个电话说你不在什么的。”

“你在干嘛?”迈克尔打开灯,拧起眉头,“你睡觉没有锁门的习惯吗?里外的门全开着。”

丹尼尔兴趣索然地看着他,“我以为是米歇尔,见鬼,他跑哪去了!”

“至少不是在准备枪杀你!”迈克尔说,“你在房间里备着枪,然后开着门等他来杀你?BOSS,你的精神问题越来越严重了,还是你们在玩谋杀者游戏?见鬼,这屋里有血腥味儿,你干了什么?”

“你来干嘛?现在是凌晨。”丹尼尔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凌晨是人类最愿意倾吐的时间,更主要的是我昨天忙了一夜没睡……丹尼尔,我是来劝你的,”迈克尔在他的床边坐下,“我刚知道你禁止了他参演过电影的发行,我并不是有意探听什么,只是想找一部感兴趣的片子来看,说谎强迫证是有趣的精神病例,可是那片子被禁止再版,我甚至在网上影院上都找不着。听我说,别这样,丹尼尔,这样下去早晚会搞出事来的,你会弄死他。”

“不会的,”丹尼尔摇摇头,“他不会死的。”

“你得知道人类神经承受的压力是有限度的,过紧了会‘叭’的一声断掉!你会弄断他,他是个非常优秀的演员,热爱他的事业,他是个男人,见鬼,他甚至不是个同性恋!你不能这样对一个男性,就算是女人也受不了!何况男人的天性要更加张扬和富有侵略性……”

“行了,别大清早来和我说教,我可不记得请了个心理学老师来。”丹尼尔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迈克尔,相信我,他不会死,他是天生就该站在巅峰的人,他不会死在中途。”

“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吗,迈克尔,他眼中旺盛的火焰……只是暂时被压制了,但我知道我压制不了他,我这样的人什么也压制不了!而当那火焰反弹的时候,我只会被伤到,或烧死。他是强悍傲慢的……迈克尔,他不看脚下的东西,他不回头。”

“我还是不明白,你是说……你全都明白?”

“我的不幸不能成为我当暴君的理由。我对‘活着’这件事充满饥渴,我只有看到他才会有活着的感觉,他和我相反,他‘活着’,不计代价……”他盯着医生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这样对谁都不好,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试过,可是我控制不了!我不懂得别的‘拥有’的方法,即使你把它写成一条一条给我背下来,我也不懂,我是个残缺者……”

他闭上眼睛几秒钟,过去的触手太过沉重,而他太脆弱,除了溺毙别无它途。

“死的那个只会是我,迈克尔,我无法在任何精神上的对抗上获胜。而如果我成了他的绊脚石,我十分乐意的等待他来‘清除’我,你不觉得吗,这是最适合我的死法了……”他看着他,“当今天的事没发生,也不要插手。我要他继续往前走,带着我的命!”

我一直在等着,是的,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

他躺回床上,想继续那个没做完的梦。

可是他总也梦不着他,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他看到一大片望不到边的海。那里没有海鸥,只有他一个人。

他听到自己说,“对不起,我只是想爱你……”

梦中的自己喋喋不休地继续说着,“对不起,你曾说过爱我对吗?对不起,我不会爱人……”

他希望能看到那个金发的男人站在海边,可是他没有看到他。他的海边早已一片荒凉,那只海鸥的鲜血滴滴洒在青石板上,永远不会消失。

米歇尔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在路上被丹尼尔的“保镖”发现并带了回来。不出意料地,那个人急切地冲过来,紧紧把他抱在怀里。他的表情疯狂又情,但在下一秒他又一把把他推开,抓住他的衣襟,大吼道,“见鬼,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怎么能擅自跑出去!”

米歇尔没有说话,这使那个人更加怒不可遏,他推搡着他,也许是想给他个教训,米歇尔跌到地毯上,后脑勺磕到了桌子,疼得要命。

丹尼尔冲过去,他似乎想打他,但终于没有动手,米歇尔痛苦的表情让他后悔起来,他抱住他,眼中充满了自责。“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你……”

“我知道。”米歇尔轻声说。

尾声

乔恩看了看表,康莉还没出来,家电城大的让他头晕。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挂在墙上的液晶彩电,那里正在放一部电影,一个画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辆大红色的法拉利冲下悬崖,像一团跃动的火焰,接着它重重摔向坚硬的地面,冲起爆炸的火焰和浓烟!

下一个镜头是个长相十分俊美的金发男人在宴会场上和别人笑着聊天,一个男声开始独白:

“他的刹车油是我放的。谋杀最好的方法是制造意外,你总难免出现各种细小的疏漏,而可以补偿那些的,是警察的倾向性。

“大部分的警察倾向以意外结案,必竟还有一大堆确实的谋杀抢劫暴力案件等待他们去侦破。会发现小小的纰漏然后顶着压力去侦查个究竟的警察,只有电影和小说里才会有。

“而且,我成功了。”

独白的同时,电影切换着无声的画面。――接到警察的电话做出吃惊的表情;去警察局认领尸体;低着头和律师一起从警局出来;穿着黑西装表情悲哀地站在死者的墓前,面前一大捧雪白的雏菊,鲜活欲滴的瓣和冰冷肃穆的石碑无声地相映着。

一辆黑色的宝马在出事的地方停下,金发男人从车里走出来,拿下墨镜,露出俊美的面容。

撞坏的护栏已经换成了新漆的栏杆,他走过去,静静地站在那里,很长时间,看着那跑车冲出去的方向。

“其实春天的山上也不错。”他说,温柔笑笑,带上墨镜,走回自己的跑车,打开车门。

“那么,我也该走了。”他轻声说。

屏幕黑了下来,乔恩知道影片已经结束了。一片漆黑的画面中,传来关车门,和汽车发动的声音。

―完―

※※※※※※
暮谋躺较拢山月S人w。
s所剑nnM翠微。
相y及田家,童稚_G扉。
G竹入幽剑青拂行衣。
g言得所憩,美酒聊共]。
L歌吟松L,曲M河星稀。
我醉君罚陶然共忘C。

《血祭 fox [暗夜_之眼] 262K 9-3 :35 512
病态人格,病态感情 [草知秋] 9-3 1:31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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