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合集】《街角的蝴蝶》 BY:杜露果
1
当奔跑的身影渐行渐远,嘶声呼喊变成了多余的动作。突然发现高的那轮烈阳格外刺目,让那一道最後的防线显得脆弱,就这样,几欲涌出的泪终於获得了自由,奔流著带动所有的悖痛......
“喂,你打算睡多久?”
冷冷的声音将自己惊醒,许瑞有一刹那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忘却了很多这几年来他想要忘记的东西,却唤醒了他永远都想沈封的最需要忘记的记忆。哀伤,哀伤得连心都在泣血。
“喂,我很不满意你漠视我的态度哦。”
不耐带著愠怒的声音再度响起,伴著被揪起的头发连心的痛,许瑞终於有了些真实感。
思绪不再停留在多年前的那个夏日,而是定位在这多年後的一间远离所有过往的饭店客房之中。
“对不起。”有气无力地说著,肉体上的痛楚有时对许瑞而言也许也算是一种变相而扭曲的解脱,他不想究,因为不管这样的痛对他有没有丝点帮助,他都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命运,是命运。命运在他残酷的伤了一个人之後,让他自己因果轮回的尝尽了更多的痛。
他因为害怕而拒绝和相爱的人踏上那条被称作不归的路,命运却用一种不容他拒绝的形式让他踏上了一条更糟的通往地狱的绝望之路。
“你最好了解自己的立场。这先放过你,下再这种态度,你知道後果。”
被迫仰视这样对自己说话的男人,任对方在他的唇上又啃又咬,很痛,也许哪里破了,偏偏他反抗不了。
“这房间到中午十二点为止,我先走了,钱还是老归矩汇到老黄的户头里?”男人直起身子,整一整衣服,漫不经心地问。
“嗯,帐我们会自己算。”不去看男人,许瑞静静倒在床铺上,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直到整个客房死一般的寂静。
费力地起身,很痛,全身,从体表到根本无法启齿的部份,每一都是痛。
离开的男人叫康家栋,自以为是的公司小K,却不知道在许瑞心底,他也不过只是个脾气不好有点难应付的客人罢了。
报应啊......拖著沈重的步子前行,许瑞在心底轻声感叹,那种感叹就好像是在对别人的事情进行一种抒发,别人的,而不是自己的。
他已经不会再对镜中满身伤痕感到吃惊,不会再为双股间那些血痕而惊恐莫名了,一切都自然到好像就是自己生活的一部份一样。
开始时还会对呆会儿要清洗房里那带血床单的服务员的反映猜臆一翻,如今,好像也没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这就是命运的力量,他曾是那麽自以为清高圣洁,现在也不过是个低微而理应遭人唾泣的存在罢了,谁会想得到?连过去的自己也无法预测得到今天的模样。
这就是命运,以及......报应啊......
清洗过後,没有多作停留许瑞便走出了饭店。
冬天很冷,秋天却更阴沈,灰蒙蒙的天际,让这个早晨显得有气无力。
饭店门口导游竖著旅行团的旗帜,一些人已在外面等著回程的车子驶来,许瑞从他们身边穿行过去,过了马路,踱过一车站,准备在路口拦车。
他的样子十分引人注目,俊逸而带著一种很难用言语表述的略带神秘却也有些忧柔的气质。
还是少年的时候,许瑞就很注重穿著打扮,因为自负。如今他一样很在意外观表象,因为自卑。
他不再年少到因为别人的注目而偶尔的沾沾自喜,他更喜欢隐於暗,最後谁也看不见自己......
“许瑞,你是许瑞吧!”
甜甜的声音夹杂著惊和喜登场。
故人,是许瑞现下甚至未来以後,可能的话都不想再遇见的存在。可是,命运要他看见。
漂亮的女子始终学不会适合自己的打扮,盲目追求著流行,渐渐失去了自己的性格。不变的怕是还有那双清澄无心机的眼。
对许瑞而言,这已足够自己羡慕的了,因为在他身上已找不到一丝“不变”的东西。
“许瑞!真的是你。我就想,你的话一定不会认错。”女子小跑到他面前,用力拍了拍的肩。那是他们过去经常做的动作,许瑞却表现得有些闪躲。
她发现了,似乎想到了什麽,理由虽然有些出入,但她也渐渐意识到也许这个过去的友人不一定想见到她,在发生那样的事情以後。
“你......好。”对方失落的神情尽收眼底,许瑞还是开口了,虽然话说得有些辛涩。
“你好。”她不再像刚才那麽起劲,眼却未离开许瑞较之过去有些削瘦的脸,竭力想从中了解许瑞到底好不好。
答案是否定的。她就是知道许瑞不好,也许仅是因为那好看的额头上一点点的皱痕,也许还是因为那总是含笑的眼里所有的笑意都被迷雾一样的东西遮挡,又也许也是因为他有些回避的视线。
沈默,没有喜悦,只有尴尬,以及弥漫著的若隐若现的哀伤。
“那个,我......我现在在爸爸的公司上班,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来找我。”她知道这样的话很多余,许瑞一直是自负的,若肯接受别人的帮助当初他就不会自行离开,但也许是缅怀过去那些没有告诉任何人的少女情怀,她仍是渴望能帮到面前的男人。“......你,要我的电话吗?”
许瑞笑了起来,灰暗得宛如天色一般,“不用。”过去的他倔强且自以为是的拒绝了所有人的关怀和帮助,现在的他卑劣的腌脏的已经不需要不应该再接受别人的关切和相助了。
命运给了他一种生活方式,一种他用来赎却多年前所犯下的“罪行”的方式,他只是认命的将之延续下去,一如认命地延续自己无趣麻木的生命一样。“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挥手,他知道这样对这个女子很不公平,但这又怎麽样呢?他和她,和过去的一切,都不应该再有交集了。
“许瑞!我们是朋友。”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不能传入那看来已然封闭自己的背影的主人耳中,也许只是想告诉自己提醒自己,不管发生了什麽,她还是应该把这个已然改变了的男人,这个儿时,年少时,最要好的男人,视作朋友。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许瑞离开以後发生了什麽,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太过强烈,她对那些她无法得知的发生过的事情有些害怕,一如她莫名地开始後怕经历过这些事情的许瑞。
生活在温室之中,性格太过开朗的她,也许无法面对,不能接受,那些不太美好甚至算得上丑恶的事情吧。
“小娟,抱歉我来晚了,对了,那是谁,我在对过看见的和你说话的人。”
男友的到来,驱散了仇雨娟心里突袭的一些阴沈与忧郁,她向著对方绽放笑容,“一个朋友。过去很要好的朋友。”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去做这样一个定义或者是解释,只是这麽多年来,对於不曾再有消息直到这偶遇的许瑞,她第一感到了他们之间好像再也赶不上的距离,令人不免哀伤的距离......
2
那是许多旧式老房中低矮丑陋的一栋。
许瑞厌恶地打量了它一眼,才有些不甘愿地走了进去。
三楼,老黄包下了整个楼面做他的“办公用地”,踏著陈旧的楼梯,许瑞突然想起头一踏上这楼梯的情形,不过几个阶梯却是那样漫长。那时的他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为什麽要活下去,他不知道,却清楚要继续活下去就要付出太多的代价,而那些代价就始於三楼的那扇总门里,进去了,就不再能回头,但不进去,他又能怎样回头呢......别无选择也好,欲哭无泪也罢,那些都是当时的心绪。
如今此刻的许瑞再走这阶梯,在再看那木制的红色总门,除了由他主人而产生的厌恶之外,只剩下木然。
上前正想开门,有人从里面替他打开了。
“早。”
“早。”
和往常一样的平淡招呼,那人绕过许瑞走了下去。
逍逍,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名,所以每个人都依他要求地这麽称呼著,那是许瑞见过的最美的一张脸,却生在了一个男人的肩膀上,也许注定了那个男人将因它背负一生的曲折坷坎。
许瑞不曾打探过逍逍的故事,却坚信那也是坷坎的,因为在这里的,他认识的很多人都有著同样坷坎的故事,只有延续,却看不见故事的未来。
走进去,有些昏暗的长廊,不同的房间偶尔会招呼那些没有钱在别开房间的客人,当然许瑞从未踏足过这些房间,老黄将之定为档问题,用他的说法许瑞的档很高,许瑞对於这种好像在定位物件的说法,却痛恨之极,正如他痛恨老黄一样。
顶头才是所谓的经理室,第一来时许瑞早就被长廊上形形色色的情Se风景所惊,根本记不清是怎样敲响那经理室的门走进去的了。
现在他的头脑却很清醒,清醒地知道他是为了什麽而来,钱......许瑞曾觉得做人理应不屑一顾的东西,他却为了这东西出卖了自己的肉身灵魂,不单是别无选择可以脱罪的,他是丑恶的,从皮肤到骨头,全都该腐烂掉......他现在的每一天都为钱而来,为他做了一个男妓该做的事情後所能得到的报酬而来。
懒得去敲门,直接打开,却很该死地看到老黄搂著一个纤细秀气的青年亲热的场面。
冷哼,许瑞想起头一进来也是这样,记不清是什麽样的人坐在老黄的大腿上打量著他,冷冷的带著嘲讽意味地打量著......而老黄,就和现在一样,对著他丑陋地笑著,露出一口被烟薰染过的牙。
“这麽早?”挑眉,一副叫许瑞作呕的嘴脸。
老黄搂著的青年倒有些不好意思,没有看许瑞,埋著头。
无奈嘛,许瑞似乎很理解这个青年的感受,却没多大感慨,仿佛是照镜子一样,因为对自己不再在意,所以也不会太过在意某种意义上的另一个自己。
“我和康家栋的钱我想现在就结。”
“他应该下午才汇进我户头,你太急了吧。”老黄笑著,对钱,他永远是那麽斤斤计较。
可是许瑞不会再为这种场面而伤脑筋,他已不是刚来时的那个只有痛苦和怯懦的自己了,堕落也好颓废也罢,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他多少也学会了太多生存的伎俩。
所以他无畏地直视老黄,“我有急用。”无需多说什麽,更不用解释,他知道,老黄会给的。
许久的对峙,老黄推开怀中的青年,打开抽屉,嘴里忍不住抱怨,“真不知道你那麽急做什麽,又不会不给你。你们这些大爷呀,是越来越难管喽。”
许瑞选择无视这样的话语,接过装著钱的封套,将其收入袋中,转身就走。这里,他一刻也不想多呆,现在说太脏可能有些可笑,因为他早已染上了这里的脏,终生都洗不去了。
“许瑞!”
被叫住,他停下脚步,却懒得回头。
“别说有好事没关照你。今天来了个客人,想要找个人晚上陪他。人斯斯文文的,看上去有钱又温柔,怎麽样,接不接?”
“......哪里见面。”许瑞答应了,却不是因为老黄的这番说辞。对於客人早已没有多少期盼了,谁都是一样的,只是钱想拥有的霸者。既然都是一样,他又何必在意自己被什麽方式拥有呢。就好像无论他怎麽找借口去解释自己的堕落,也不过是卖身而已。
当然老黄不知道许瑞心底地这种淡然,显得很是高兴,“晚上七点,他在星光吧里等你,你去过的,我就不多说了。老实说,我已经把你的照片给他看过了,他很满意你呢。”
什麽有好事关照,不过也是为了保住一笔生意罢了。许瑞听了老黄的话心里狠狠地耻笑著这个男人,嘴上却什麽也没说,不是不敢说,只是已经不想说了。
再度举步离开,关上门的时候,他忍不住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终於可以暂时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天真,无论到哪里,他的世界里也不过是这些情Se交易,钱财利欲的东西罢了。
“许瑞,咱们赛跑谁输了谁请吃饭。”阳光下有人这样对自己喊著。
许瑞笑了,有些想捉弄显得热血沸腾的对方,“你就直接说你没钱吃饭好了。跟你跑,我怎麽可能跑得过。”
“......那,我拉著你跑,这样,我们就一直平行,谁也先不了谁一步,谁也离不了谁一步。”
许瑞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却来不及细想,一股力道将他抓住,被动的飞奔,除了风声,就只听到身边人的笑声了。
很棒的笑声,让他的嘴角也忍不住为这样的笑声上扬,再也顾不上去想其他,只是随著对方被动地奔跑著,奔跑著,不顾一切的奔跑著......只是忘了去预计他们能这样跑多久,也许有一天,他终於跑不动了,只能眼睁睁看著对方跑,那会是一种哀伤吧,也许是比哀伤更甚的悖痛.......
“先生到了。”
许瑞惊醒,原来是在出租车上睡著了。
付了钱,他下车,直到冷风吹痛了脸颊,才清醒地知道,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罢了,很久远的梦,在那个梦的不久,他就体味到了那种刻的悖痛;而在更久的现在,他陈封了那痛,却抹灭不掉那痛。
面前是有些年头的小区,他没有进去,而拿出了手机。“我到了,在小区门口,你,出来吧。”
在等待中,他任自己被风侵袭,阴冷的感觉打在额头,化作了阵阵刺痛,而许瑞此刻需要这有形的痛楚,为了去忽视更巨烈的,无边无际无形的痛......
“小瑞。”
女人步到许瑞的面前,看上去更加焦悴,更加苍老,让人更有一种冲动去感叹她的风华不再。
“情况怎麽样?”许瑞忽视她有些期待的眼,他不知道她在期待什麽,只是本能地不想给予,就好像是个负气的孩子,事实上,他的确是她的孩子,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把她视作自己真正的母亲。
只是如今,她已不是过去的她,自己也不似过去的自己,於是他们不再是母子。
女人轻轻叹息一声,才进入主题,“前些日子他又发病了,下一化疗很快就到,可是......钱......”
从口袋里拿出那自己未动过的封套递过去,又取出皮夹丢了一张卡给对方,许瑞什麽也没说,这不是第一,事实在三年前再度相遇之後,许瑞几乎每一个月都会给予她金钱上的帮助。
“......这,你自己呢?”女人这麽问的时候,的确是出自真心,若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要许瑞的钱,一来她欠这孩子太多,二来她知道这孩子赚这钱有多痛苦.......
许瑞从未对她说过只字关於自己是怎样赚到钱的事情,但她在一无意中却清楚看到了许瑞和男人走进了酒店。
她没有告诉许瑞她知道了,因为没有那个资格没有那个立场没有那个脸......
看著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越来越多,她知道,出事後临阵脱逃的自己有很大的责任。可是到如今,她除了拖累许瑞之外,却什麽也帮不了做不到更别说补偿了。
她是个自私的女人,为了所爱的男人,终於还是狠心放弃了那种比血缘还更的类似亲情的牵绊。
“我的事你别管,别对他说钱是我给的。”许瑞草草交待,又准备拦车离开。
“小瑞!”在他上车前,还是被叫住了。
他转身,女人显得欲言又止。他叹了口气,终於还是开口了,“挺冷的,回去吧。”说完不再多作停留猫著身子钻进了车里。
他知道女人还是会站在那里看一会儿,他知道,她还是想有什麽办法可以修补他们破碎的情义。只是她太天真了,过去的就是过去,很多事都不可能再回复原来。
而且......他并没有忘记过,生母死後,他曾有过另一个对他无限关爱的母亲,叫做徐雪英......
3
七点,许瑞准时踏入星光吧。
灯光刺目,一切都飘浮著短暂的狂乱的暧昧的妖冶的气息。现在的许瑞不会在意这样的气息,初来的时候,却怎样也喜欢不了这里,也许那时心里很有些对纯情的坚持吧,可笑的软弱的坚持。
整一整头发,他环顾四周,他不知道对方长什麽样子,只是在与老黄的具体电话中知道对方姓欧阳,剩下的就是找个位子,静静等待客人上门了。
许瑞找了角落的位子坐下,不但因为这里偏僻也因为安静。
这种接头方法,整夜等不到客人的例子也是有的。一个男妓被欺骗,不过是则笑话,谁也不会在意太多。
大约二十分锺後,他看到一个穿著西装的男人朝自己走来,他知道,那个就是今晚将辙辙底底占有自己身体的男人。
对方长得还算端正吧,看得出很爱整洁,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通常这种人都有些洁癖,倒是不像会买他这种不正经的男人过夜的人物。
金边眼睛後面是一双严肃的眼,严肃的好像他到这里来找许瑞是为了工作或别的什麽,而不是为了接下来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某张床上即将进行的欢爱举动。
“欧阳先生?”许瑞有些开始怀疑对方就是自己所等的客人了,於是有些迟疑地开口问。
“嗯。”不见一丝色改地简略回应,男人打量著许瑞片刻,才又开口,“欧阳卫。”
“许瑞。”其实许瑞除了常客外不太说出自己的名字,也许是欧阳卫招呼的方式太过严谨所以才被唬住了吧。
许瑞倒是不太介意自己的名字被知晓,而是觉得一般买一夜情的男人,不一定在乎他们拥有的人叫什麽名字,他们要的多半只是一种占有一种征服一种发泄罢了。同样的,就算是面前的男人,许瑞也会觉得告诉他名字是件愚蠢的行为,因为对方不一定在意。
“许瑞,你好。”
很奇妙欧阳卫严正的脸上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而那笑意竟让对他有些畏怕的许瑞产生了一种受宠若惊的错觉。
敛去笑意,欧阳卫径自在许瑞身边坐下,望一眼桌上的汽水,挥手叫了服务生。
“给我来一瓶红酒。”
许瑞偶尔会从客人的言行举止中揣测一下他们的身份地位,而这个欧阳卫吩咐服务生时那种命令式的语调,让他有理由相信在生活中他的这一位客人扮演的多半也是领导者的角色。
“你也喝一杯吧,一个人喝没劲。”
对於这样的要求,许瑞从未拒绝过,因为有时候小小的细节也会让客人不悦,他们的不悦通常意味著接下来过多的痛苦体验。在这个圈子呆的越久,接触的男人越多,许瑞反而更加小心翼翼,曾有个同行笑称这便是这个黑暗无光的堕落世界的生存之道,很轻易地许瑞将受了这样的定义。他的存在延续了下去,然後这样的生活这般的痛苦也继续了下去。
看著酒被端上来,许瑞很主动地为彼此倒了酒,然後笑著举杯朝向对方。很多人说他们这行在面对不认识却要上床的男人时的那种笑就叫做强颜欢笑。许瑞不知道自己的笑算不算勉强,没有什麽事让他高兴的,却也不觉得笑出来有多为难,笑,对他而言不过就是机械化扯动嘴角的动作罢了。
欧阳卫对於许瑞这样的服务显得满意而高兴,於是原本习惯性紧绷的嘴角渐渐松弛了下来。
“坐会儿再走吧。”
他说,许瑞明白他的意思是他的被占有似乎延迟了些时间锺点。这种先要蕴酿感情的客人很少见,但在许瑞这些年的经历中却也是遇到过的,所以他什麽也没说什麽也不做,仅是忍不住去小小好奇一下,除了上床,他和这个男人之间还需要什麽额外的交流?欧阳卫又何需其他的交流呢?
把问题藏在心底,他只是看著对方,静待下文。
“我头一来这里,你呢?”
第一个问题,无关痛痒,显得多余,却必需得答。
“不常来。”
“这里真吵,不是吗?我喜欢安静的环境,也喜欢你这种安静的男孩。”
第二个不用回答的问题後面引出些恶质的调戏句子,这个欧阳卫除了长相举止太过肃穆之外,一切都像极了一般的客人。
许瑞耸耸肩,故作羞涩的笑笑,用著他一贯应付这种话题的方法。
“你想哭吗?”
第三个问题在短暂的停顿之後突兀的响起,措手不及也好,莫名其妙也罢,许瑞只是看著对方来不及掩饰好那些错愕,什麽也说不出来。
“很惊讶吗?只是觉得你的眼睛想要流泪。”
算是敏锐还是胡乱猜测,许瑞没有把握。太久了,他根本连自己的心里到底想些什麽都懒得去体味,悲伤也好,绝望也好,根本毫无意义。
所以当从欧阳卫的口中听说自己的眼想哭泣,他有些“原来是这样”的惊讶,也有“果然是这样”的了然,就是没有办法去反驳。
他一直感到痛苦,现在才明白,那痛苦早已不光是在心底。没有人对他说过,没有人想告诉他这些,因为没有人愿意真正在意他。
那面前的这个男人算什麽?是出於好奇所以关心他,还是别的什麽?
许瑞开始揣测,这个欧阳卫需要他做出什麽样的反映,震惊,痛苦,脆弱......他的这个夜晚被欧阳卫买下,是不是意味著,他需要找出一个最附合对方要求的反映来获取满意。哭泣吗?也许欧阳卫只是想看一看他的眼泪,不管一个男人的哭泣能给同样是男人的他带来如何的快感或者满足感。
“你在想什麽?”欧阳卫似乎好奇於许瑞诧意无措过後,麻木的近似毫无表情的脸,终於忍不住开口问。
还是不行,没有可以宣泄的人,失去了所有依赖的心情,所以他的眼泪下不来。於是他还是笑了,“原来不是想哭就能哭得出来的。”
皱眉,欧阳卫打量著许瑞。
许瑞也在看他。这是个奇怪的客人,奇怪到许瑞猜不出他的想法,猜不出他任何一个小动作的意义,什麽也猜不出来。
“这里真的好吵。走吧。”许久的对峙,许久的沈默,欧阳卫善自结束了交流的时间,宣告他们的交合即将开始。
真的很奇怪,又或许原本很自然的东西是自己想复杂了,许瑞的心少见的有些忐忑了起来,强硬敲击著的心脏却让他得到了久违的“他活著”的证明。
许瑞猜得没错,欧阳卫应该是个有钱也有权的男人,那辆拉风却也威仪的车不就说明了一切。
坐在後座,许瑞凝视著前方开著车的欧阳卫的发旋,也许是车里的暖气开得过大,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紧张感所以一下子无法适应,总之他有些疲了,昏昏欲睡,甚至连眼都开始干涩的痛。
视线渐渐模糊,许瑞知道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他需要小睡一下,在这车上,而不是在等会儿要欢爱的床上。
欢爱嘛......思绪飘浮的时候,无意中想到了这麽一个名词,这样一种举动。
和男人初接触是什麽时候,也不过是六、七年之前,不过是他十七岁的夏日。
被半强迫却最终未遂,可是对方还是达到了他的目的,那种比四周旋浮著的炙闷气息还要滚烫的温度,那种窒住灵魂的抚摸力道,肌肤上留下了终会消褪的印记,整个生命却留下了再也抹杀不了的痕迹。
那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少年真的做到了,让他的存在永远留在许瑞的心里,虽然伴著痛,这份停留却是永恒......
真正的交合又是什麽时候,在那不久後的事了吧,他离开了家,离开他所有他熟悉的一切,竟管仍在这个城市里,他却成功的让自己对外蒸发了。流浪之中他认识了很多人,有男的有女的,每一个似乎都对他带著点欲望。
然後他们中的一个,一个许瑞记得却描绘不清楚了的男人......那是昏沈的黄昏,他租借下的破旧凌乱的小屋,他的室友闯进了浴室,他闻到了酒味,被强吻的时候则是烟味。
他挣扎过,在身体被触碰作呕的那一瞬间,他狠狠挥出了拳,力道很大,也自信伤到了对方,却很快又被打了回来。厮打之中,许瑞渐渐体认到当初因为一拳而停下所有动作的少年是多麽的仁慈。
来不及惊叹那种持久力,暴发力,和疯狂的执念。在弱势的身体掌控在对方手中,不能告人的隐私之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许瑞开始感到害怕,害怕在这种违背伦常的交合之中他会伤重身亡......但是无尽一样的痛,被迫一射出的欲望精华,直到结束都在提醒许瑞他还是活著的......“我会待你好的,我们交往吧。”那个人是这麽说著的,然後呢......然後黑暗国度的大门就此向许瑞敞开,并且没有留给他丁点的退路......
“累了?”
几乎是被吓醒,许瑞带著慌张看著声音的源头。陌生却又像是熟悉的脸,渐渐让许瑞的记忆快速前行,终於他想起来。今天的自己是一个男妓,等待他的将是每天一尘不变的弥乱的夜。
“刚刚睡著了?”欧阳卫从许瑞的反映捕捉到了迅息。
“嗯。”轻轻应著,倦意根本没在这样的浅眠中稍熄,反之愈烧愈烈。
“我们到了,下车吧。”
欧阳卫似乎很喜欢直视许瑞一时无语,然後突然下一道毫无干系的命令,将彼此带入下一个环节。
许瑞仍然多心这个男人十分怪异,却还是跟著下了车。
不是饭店。这很少见,许多客人因为隐私都竭力抗拒把男妓带回家,这个欧阳卫却了一些时间特地把他带到了这样的别墅。
“进去吧,我就住这里。”
这样的克意解释,好像是看透了许瑞的心思一样。
不去对上那双越发犀利地盯著自己的眼,许瑞径自走上阶梯站在门前等著对方开门。
走进去才发现这个屋子一如他的主人般严厉庄重,却少了些人气。
头顶华丽的吊灯有著明亮的光,射得许瑞的眼在短暂间无法适应。
“卧室在楼上靠右最顶头那一间。我去倒点喝的,你在那里等我。”
这麽说著的欧阳卫径自消失在许瑞眼前。
某种意义而言,这个男人和康家栋隶属同一种人吧,自我主义者。
许瑞望一眼楼上,明明很宽敞,在一瞬间却让他觉得有些压抑,也许压抑的是他偶尔忘记自控时觉醒的情绪,本以为辙底完全,原原本本麻木掉的情绪。
走上楼,很轻易地便找到了作为“卧室”的房间。
简约,充满力度,却鲜见生活的气息。倒向那张硬质的床铺,双手向後支撑著身体。为此所造就的仰视的姿态,让许瑞看见了顶上和客厅里如法泡制,只不过小一号的灯。他没学过心理学,却下意识地把欧阳卫重新定义成那种有些偏执的男人。
他的生命里很少出现这样的人,每个人都以为很爱很在意某种人事,却最终很轻易地抛弃了......就连他自己,怕也是这麽自私吧。自私到不愿意多做努力就轻言舍弃,然後作为代价就要接受命运为他布下的一切痛苦。
“你在想什麽?”
欧阳卫似乎走路没什麽声息,就这样很轻易地再度让许瑞受惊不小。
“没有。”重新坐好,许瑞凝视著手里拿著两杯咖啡的男人,没有泄露出多少的情绪。
没有再多问,欧阳卫递过杯子,许瑞立即接受,两个男人默默地啜著咖啡,静谧中吞咽的声音都显得暧昧。
“那个,洗澡,你先还是我先。”问出这种露骨而显得有些轻浮的句子并不是头一回,这却意外地在这个严肃而有些独特的男人面前显露出稍许的紧张。
“你去吧,楼下也有浴室,我去那里洗。”看得出,欧阳卫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许瑞尚来不及回应,他已起身径自离去。
正经,严肃,自我,想到要和这样的男人因为金钱交易上床,许瑞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就是感到不恰当也不和谐。
但这些不和谐却影响不了事实,他是男妓,欧阳卫是客人,他们之间正在蓄势待发地准备开始某种肉体交易。
呼一口气,起身走进浴室。对於该发生的、几乎每晚都在发生的事情,他不想拖延,也找不到理由去拖延。
将自己放置在流动的水柱之中,许瑞轻轻闭起眼。
有一段时间,这个Zuo爱前的前奏,会让他紧张不安到想尖叫哭泣。而现在,多数时候,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偶尔才会想一想呆会将与他交合的对象。
欧阳卫嘛......许瑞相信这个男人会是给他印象最刻的一个客人,但也只是客人。客人如路人,不知是哪个同行开始说这一句的,现如今已经成了他周遭同样职业的那些人的一则信仰标准。至少许瑞自己坚持奉行著,不单是客人,他想在他的生命中不会再出现过客以外的男人了......
关掉水笼头,擦干身体,许瑞从不在镜前多停留片刻,因为觉得镜中那个男人......太脏!
灯换了,小小的壁灯昏黄的光,蒙胧间床弟都显得妖迷。
许瑞一边意外著欧阳卫这种小小的浪漫情怀,一边按照对方的示意向他走去。
最先接触贴和的是手,手掌包著手背,很轻微地拉扯,许瑞感受到了。於是放松地闭起眼,这对他并不难,顺著还算温和地牵引,慢慢倒下去。
正面融进床面,那种滑顺的感觉不算尖锐,却有些冰冷。
另外冰冷的是在背部游移著的五指,顺著脊滑落又升起,迂回著从容地想要挑起他心里那种近似发毛难耐地被称之为情欲的东西。
“嗯......”经验有时候很可怕,许瑞此刻清楚明白欧阳卫要的是一份主宰,一份掌控,一份游刃有余......於是他自发地沧陷,发出低沈沙哑的同样也是惑人的喃吟。
这样的沈吟换来的是背上,湿热的或或浅的亲吻。
毋需置疑,欧阳卫是个情场老手,许瑞有一种淡淡地被他的表相所欺的感慨。
扭动一下身体,似抗拒又似邀约,许瑞不是克意让自己表现得熟稔而放纵,事实上他的欲望确是有些被点燃了。
白暂的肌肤染上些红,从额角到脚背都浮著些薄雾般的汗,精瘦纤长的身体小辐的蠕动著。迷人也好,美妙也罢,评价如此的标准有很多,而许瑞无疑是其中的一个。
欧阳卫有些激动,有些难以自控。他承认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却毫不排斥这样的一种激荡。
“你很棒,真的。”
许瑞听到了含著情欲的赞美,不想去细思听到这样的赞美心底会冉升怎麽样的情绪。他是个因为逃避而极力放纵的人,尤其是在这样的交易中,他选择把整个人交於本能去统领。
不知对方是何时褪下衣服的,背後受压的同时,许瑞体验到的是肌肤相交时那份战粟连同火热同在的情Se。
“嗯......”他有些紧绷,但仅是一瞬,就在欧阳卫下腹所有火热、所有激情、所有欲念的聚焦顺著那“利刃”在股磨擦著想要寻求解放的通道的时候。
许瑞耳边浮动著的不但是唇印下的实体,还有那一声声弥漫整个屋子的沈重而急促的呼吸。
“啊......”许瑞轻吟,被移动的身体顺从於欧阳卫在身後的动作,顺从於那用力弯曲他双腿使他逞现跪趴姿势的男人。想到接下来将体验到的被占据,不再思考只顺从本能的他竟有些期待。
感觉到顶著自己的属於男人的欲望徘徊著、犹豫著。许瑞闭起眼,静静等待著结合的那一瞬间。
虽有些响往,虽有些希望,但真的来临时仍是措手不及。
根本没有时间去感叹什麽硕大炙热之类,痛和异物感的侵入好像是病菌漫延全身,占据了所有感性和理性的世界,不留一丝的间隙。
“啊......啊......”既使对这样的侵入根本不可能陌生,但许瑞的叫声中多少还参杂著些痛苦和无助。
他不一定明白,就是这样的示弱,反而会让男人加速想强占的念头。
“嗯......呃......啊......”
许瑞的呻吟渐渐变得残破,因为身後加巨的律动。
感受不到对方印在颈上的一个个吻,感受不到从背後绕到身前揉捏的双手,一切都只集中在那结合的一点,剩下的就是等待。许瑞清楚,他在等待自己......彻底地麻木......
5
再打开浴室的笼头,任水柱笼罩周身。
许瑞首先做的是洗了把脸,有些粗鲁而大力的。懒得去看因为体位改变从股下流下的东西。
对他而言,这只是意味著他又碰到了个不懂得安全措施的客人,意味著又要去医院多做检查。
事实上,许瑞还是有些惧怕艾滋的,因为他害怕死亡。上天赐予了他这样懦弱的性情就是为了让他更好地活著接受惩罚。
细心冲洗著身己的身体,不是爱干净而是觉得太脏。
等洗完,就又是一天过去了,而明天拥抱他的又将是怎样一个男人?偶尔身心还不算太疲的时候许瑞会有些好奇地慢慢揣测,不过是带著漫不经心的态度。
了些时间清洗,结束後许瑞轻轻用浴巾将水渍擦去,想了想,还是继而把浴巾围在身上,才开门出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吃惊,有烟味,证明欧阳卫的嘴上或许还叼著烟。而让他惊奇的是这个男人正弯身在换床单,很自发地做著清理工作。
洁癖吗?现在才开始发作太晚了吧,要知道十分锺左右之前他拥著的可是个不知陪多少男人睡过的娼妓。
惊异结束,许瑞带著些嘲笑的心情想著,却什麽也没说。其实不关他的事,他的工作已经完成,离开就好。
环顾四周,却没发现自己的衣服,这让许瑞皱眉。
“怎麽?洗好了。”一切完成,欧阳卫抬起身,这麽说著。证明他早就知道许瑞站在他身後了。
“嗯......我的衣服......”
“上面都是烟酒的味道,老实说糟糕极了,我丢到楼下的洗衣机里了。床重新铺好了,你睡会儿吧。”欧阳卫用一贯命令式的口吻说著,但话语组织起来不难听出其中的关怀和细心。
而这样的关怀和细心不知是第几又让许瑞措手不及。他只是呆立著看著欧阳卫。“是......还要吗?”问完後,才觉得问题好蠢,蠢到叫他自我厌弃。
“不,你累了,早点睡吧。”欧阳卫的脸上始终没有显露多少情感起伏出来,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看不出他的情绪,也看不出他每一句话的意义究竟为何......
很难应付,所以许瑞只是站在那里,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睡呀。我要看一会儿书,你先睡吧。明天早上我会叫你的。”这麽说著的欧阳卫根本无视许瑞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脸,拿了本书,径自坐到离床不远的沙发椅上。似乎想到了什麽,又问,“灯开著,你睡得著吧?”
“啊。”许瑞看了一会儿认真看书的欧阳卫,叹了口气。一开始的感觉是对的,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但现在衣服也被收走了,除了睡下,他什麽也做不了。
想到要裸身睡觉,许瑞不是头一回,但也不甚喜欢。认命地走向刚才才欢爱过的床弟,却意外於整齐干爽的被上同样白净的睡袍和尺寸不对却也是碾新的内裤......
忍不住朝欧阳卫看去,如果心底淡淡地鼓动是感动的话,那麽许瑞相信自己有理由为一个客人表现出的这样的细心而满怀感激。只是这份感动他没有说出来,一来他不善於表达,二来相信这个男人也不屑於别人的回应......若还需要理由,那就是许瑞仍旧坚定地认为他不应该在他和客人的交往中附加进别的情绪。
呼一口气,许瑞不让自己在意地就地换上了衣服,然後躺进被里。身体明明很疲倦,无法解释的是睡意却迟迟未到。
看著头顶那灯,许瑞好像个认床的孩子,分不清撇开他睡意的情绪算是兴奋还是难耐,总之,他是真的睡不著。
“睡不著?”
许瑞被欧阳卫的声音吓到,稍稍仰起脖子朝对方坐著的地方望去,男人已经放下了书本,平静地看著他。
“唔......”许瑞低低地应,重新躺平,是因为不太习惯欧阳卫好像在观察一样的视线。
“想继续聊聊吗?我这里很静。”
“聊?”许瑞不知道还要像这样体认欧阳卫这个男人的古怪多少,总之他再度只能傻傻地反问一句,显得困惑而迷惘。
“我说过刚才酒吧太吵,所以我们没聊几句,现在,我这里很安静,我们可以继续。”欧阳卫却表现得理所当然,仿佛没办法沟通的是许瑞本身。
“这样啊......好啊。”事实上许瑞根本不知道他们这样一种客人和男妓关系的组合还能谈什麽。他希望不是想哭或不想哭的问题,他已经没有那个心力去考量自己的心绪了。
“......你有没有什麽想对我倾诉的事情?”
“啊?”许瑞乍一听这个问题,有些无法消化,稍稍稳定一些之後,他选择摇头,轻吐了一声“没有啊。”
“睡不著的话,就是有心事。把心事说出来,是解决睡眠问题最好的办法。”欧阳卫这麽说的时候,好像个老师在教授学术问题一样有条有理。
“......不,我......没什麽好说的。”的确没什麽好说的,也许他的心里是藏著好多事,只是那些事藏了太久,别说是他不想说,纵然他想说,恐怕也已经不知从何说起了。
“那好吧,只好采取另一种方法。”欧阳卫呼了口气,好像在对待一个任性孩子一样。
这种态度叫许瑞有些委曲,奇怪而叫人不得不迁就的明明是他自己才对......
“你躺著,试著放松身体,然後听我说。”欧阳卫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踱到许瑞床边,轻轻坐下,发现对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不由皱眉,“照做呀,把眼睛也闭上。”
“......好吧。”许瑞从未碰到过这种状况,不及反映之下,干脆照做了。
“我出身在一个干部家庭,父亲很严谨母亲很本份,生活很平坦,偶尔也会觉得无趣......”
“那个......可以问问,你想跟我说什麽吗?”睁开眼睛,许瑞打断了欧阳卫的话,因为他觉得一个嫖客对一个男妓如数交待自己的身家有点太过可笑,而且不合常理。
“说什麽?在说我啊?你不想听听我的故事?还是你觉得无聊?”欧阳卫却没有许瑞那种违和感,反倒觉得这种话题出现在他们两个关系物殊的人之间根本就是理所当然。
“随你吧。”许瑞已经懒得去解释什麽,他重新闭起眼,有点渴望自己能快快睡著,到天亮他就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怪异却也算是温柔的男人了。
欧阳卫不甚在意许瑞的态度,眼瞅著对方,继续轻轻念著,“我十四岁那年就发现自己的性向,我喜欢看漂亮男孩,尤其是向你这种带点忧郁气质斯斯文文但也没什麽脂粉味道的男孩。那会让我产生一种想抱在怀里的冲动,很棒的冲动......再年轻些的时候,我有过两三个情人,他们都有著和你类似的特质,不过,你是我遇到过的男孩里最棒的一个......”
许瑞听他这样念著,真的渐渐有了些睡意,迷蒙中不断想到的只是“这个男人太奇怪”之类的想法罢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意识能支撑多久,是不是可以久到对方把冗长而根本没办法叫他感兴趣的这些话全部讲完......
“但你也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忧郁的一个......许瑞,你想不想同我交往看看。我说的不是我们现在这种模式的交往,而是......许瑞,许瑞?”欧阳卫没想到他绕了个圈子刚说到重点对方却睡著了,叹了口气,他只有选择明天再继续这个话题。
看一样紧闭著眼,感觉睡得不太安稳的许瑞,他叹了口气,合衣躺在对方身边,轻轻地把对方圈在怀中。
果然,和想像中的一样,这个青年能激起他想要呵护的冲动,能叫他兴奋莫明的一种冲动。
闭起眼,睡意也渐渐倾袭欧阳卫自己的意识。
直到对方沈沈睡去,许瑞才睁开眼。
吓坏他了,就在他昏昏欲睡的当口却听到了对方想要进一步交往的要求。许瑞选择装睡是因为不想给予回应。
交往......和一个男妓交往,简直是发了疯才会这麽想。
许瑞不会和任何人交往,因为他没有那个资格,也没有那个心力。
只是不知该如何拒绝只有选择逃避。
他不知道欧阳卫算不算个好男人,但他却是个奇怪的男人。一个有能力让许瑞不知不觉中跟著他的步调走的男人。
许瑞不喜欢这种感觉,更不会选择和这样的男人有更的接触。
就到这里吧,明天,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又何必强行在彼此间牵上一根麻烦的丝线。
费了些力才挣脱开对方的怀抱,许瑞聂手聂脚的在楼下洗衣机里找到了自己的衣服,虽然皱,却没有湿。呼了口气,许瑞换上衣服,在客厅的桌上留下了“请把钱汇进老黄的帐户,他应该给过你帐户了”的字条,便快速离开了这个别墅。
这是很奇妙的一夜,欧阳卫这样一个男人会叫他记住,却也顶多这样。不管对方是怎样想,许瑞自己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的瓜葛,绝对不想。
走了些路才拦下一辆车,许瑞靠著车背,感觉有些疲备,直到被司机叫醒前,他是真的睡著了。
6
“不要这样!该死的,放开我!不........不.......”身体被几个人死死禁锢著,手掌粗糟抚过肌肤,力道之大让他觉得很痛,同样痛的是显然已被撕裂的下身。他以为自己哭了,却只是在喊叫,叫声渐渐从悲愤变成了绝望。绝望中他的身体因为疼痛因为别人的体温炙热,心却渐渐冰封,麻木的过程是不见底的黑暗。他没有晕蹶,他尚活著,但被那几人连番占有的整个过程中,他却清醒的迎接了短暂的死亡。
死亡过後,那个原来的许瑞这是真的原原本本的毁灭了.......
许瑞醒来,身体很痛,他想起了昨晚康家栋有些过份的恶行,那恶行让他地昏睡中梦到了几年前的场景,毁灭的场景。
早些时候,他每每从这个真实的恶梦中醒来,会忍不住痛哭流。现在再梦到,却是木然,再有就是.......冷。
他侧身将自己蜷起来,耳中听著应该是康家栋沐浴的声音。
水声停了,有人走了出来,许瑞闭上眼睁,不想看到昨晚对他施暴的男人的嘴脸,竟管这个男人在某种意义上,是他最大的金主。
“许瑞,你醒了没?”
许瑞听到低低的呼唤。他没有给予回应,是真的倦了。
呼气声之後,是一些悉嗦的声响,最後许瑞听到门被带上。
他松了口气,继续著蜷缩的动作。通常他会急於离开欢爱过的客房,但此时此刻他却不想动。不单是因为身体痛,而是久违的疲倦挣脱麻木的限制,正淡淡地倾袭著他的周身体表,还有那颗早就千疮百孔的心。
许瑞早忘了开始卖身的准确时间。他只记得一开始卖身是为了还债,不是他欠下的,而是那个强暴他并要求他交往的男人欠的。
许瑞皱眉想了很久,才忆起那个已经下了地狱的混球叫作赵涛。
赵涛不思进取,不误正业,许瑞都知道。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麽无法摆脱这个赵涛的纠缠。然後他想到了赵涛望他的眼神,偶尔的眼神。
很执著,有情爱在其间燃烧。那眼神是那个当初在失去後他才明白自己是喜欢著的少年同样拥有的。
可惜的是赵涛终究不是那个少年,那个爱许瑞爱到可以义无反顾可以放弃所有的少年。赵涛偶尔或许爱许瑞超过任何一切,但到最後,他还是只爱他自己。
许瑞永远忘不了那个傍晚,他在洗澡,有人闯了进来。情节和赵涛当初强行和他发生关系时一样,只不过,这的主角不是赵涛,而是好几个他不认识的人。
几个高大的男人。许瑞斗不过,於是尝尽了硬生生被撕裂的痛.......因为清醒,所以在那些人放开他的不久,他便拖著残破的身子站了起来,缓步走出浴室。他看见的情景,是赵涛从那些强暴他的男人手里接受著可憎的钞票。
许瑞疯了,他是真的疯了,他任由自己狂叫著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痛打著赵涛。他打了很久,那气势甚至吓跑了那些轮奸他的男人。
许瑞以为自己会杀了那个男人,但他没有。赵涛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抱著他的腿的样子,叫许瑞突然觉得连打这样一个混蛋都不值得。
事情告一段落。许瑞想到要离开赵涛,但他却意外发现的自己无可去。就在他不知如何的时候,再一被算计了。
他忘不了那种晕眩和轻飘飘的感觉,四肢泛软无力,却那麽样地想笑。
许瑞当然知道这一切因何而起,但他本能地害怕去想起。
赵涛为了控制许瑞,他想到了让自己越陷越的毒品。
赵涛做到了,许瑞中计染上了毒瘾之後,他才知道原来这个硬要挤进他生命的可耻男人一直都是个瘾君子。
许瑞知道自己完了.......一个个泛瘾的夜里,他被赵涛怂恿著,让一个接一个的男人抱了他的身体。
许瑞觉得他这一辈子就得在毒品和肉体交易下渡过,幸好上天对他尚有怜悯之心,至少让前者从他的生命中消逝了。
记得那是个夜里,许瑞从玩弄过他的身体的男人手上接过钱,等著赵涛回来去给他买毒品,他等到的却是警察。
而警察带了赵涛被刺死的消息。
许瑞笑了,又似乎哭了。对了,他是哭著笑了,笑著流了泪。
许瑞的意识模糊了,他哈欠连连,他浑身泛著痒泛著麻,他跪倒在地,跪倒在警察的面前......
清醒的时候,许瑞是在戒毒所中,在那里的日子虽也是不堪,但至少是平静的,至少在泛瘾哭叫的时候,他并没有如今的那份麻木无觉。
许瑞真的戒了毒,而且他相信有生之年对那个东西都会心存恐惧,再也不敢碰了。
许瑞的确是没再碰毒品,不是因为毅志坚定,而是因为他是真的怕了。
离开了毒品的许瑞却没有离开出卖肉体的生存方式。
出来没多久,他就被以前自称是赵涛朋友的那些人找到,他们要钱,赵涛欠下的钱。许瑞不懂自己为何要为那个毁了自己的混蛋还钱,但道理在那个时候是不存在的。
许瑞还不了钱,至少依靠自己的能力他还不了,就这样有人为他介绍了老黄。
“你以前和赵涛在一起不也是干这个吗?现在单干,赚得只有多,不是吗?”
那人狰狞的笑著,许瑞颤抖地接过了名片,活著的地狱之门就此向他打开。
手机响了,许瑞缓缓伸展开身体,坐起身,从床头柜上拿了手机。
“小瑞!”电话里徐雪英的声音格外焦躁。
许瑞有不好的预感,“出了什麽事?”
“他吐了好多血,现在在急救室,你上给我的钱,我都拿来买药了......我.......”
许瑞立即明白了发生了什麽,“要多少,还有告诉我哪家医院?”
得到了回应之後,许瑞丢下一句“我随後就到”,便收了线。
他下床,用比平时快些的速度冲洗一遍,匆匆穿上衣服,冲了出去。
7
徐雪英是许瑞五岁的时候才来到家里的。许瑞的父亲是国有公司的总栽,他的生活一直过得很宽裕。唯一的遗憾是他的生母在他一岁之前就车祸死了,父亲又因为忙於工作很少回家,这让他经常感到寂寞。
直到徐雪英这个後母出现。徐雪英是不是爱父亲,许瑞不知道,但她无疑是真的很疼爱他。
在许瑞眼中徐雪英是个什麽都可以说,可以尽情依赖的,真正的母亲。
所以当徐雪英在出事之後,毫无眷恋地从他身边逃开,许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他相信徐雪英在那些曾经的岁月里所表现出的一切关爱,都是发自真心的。但那一关键性地逃跑,却足以为徐瑞和她之间的那种母子亲情划上句点。
许瑞的父亲是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出的事,贪污行贿.......事情闹得很大,许瑞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房子和财产都被封了,连徐雪英也是什麽话都没留下就逃开了。
那时的许瑞过盛的自尊心叫他带著满心的创伤,就此离开熟悉的人事。
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他都竭力想忘却过去的一切。只有一点,尽管他最想忘,却是始终忘不了的。
那个在他十七岁的时候想要和他发生亲密关系未遂的少年;那个他明明爱著却不敢承认爱著的少年;那个爱著他,最後无法忍受他的拒绝,狠心离开斩断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牵绊的少年.......
许瑞一直试著去忘却那个名字,忘不掉,却不敢也不想在心中叫唤.......
华伟......
许瑞不是很喜欢医院的感觉,四周都充斥著紧张的气氛和消毒水的味道。
听著鞋跟在长廊上发出的声响,许瑞飞散的意识尚未还神,他又想起了三年前和徐雪英再度相遇的情形。
也是在医院吧,许瑞是来看一个一直颇照顾他,却不幸身染爱滋的同行。怀著沈重和不安的心绪走出病房,同行苍白绝望的样子,不知为何让许瑞觉得终有一天,这样子也会属於自己。
他漫不经心地走著,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
拿著电话,哭喊著向人借钱,徐雪英就这样出现在许瑞的眼中。
“你有钱吗?借我吧,我有急用!”这是徐雪英久别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许瑞在那瞬间有些心寒,但仍旧拿出了钱夹。
然而,叫许瑞有些吃惊的是徐雪英急用钱的原因......
徐瑞找到了徐雪英电话里说明的病房,他没有立即进去,透过门玻璃,他看著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的中年人和病床边上满脸是泪的徐雪英。
徐雪英三年前向他借钱就是为了治那个男人。
可以延续短暂生命的绝症......
许瑞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因为有了他提供的钱,男人经过治疗暂时脱离危险期之後,他和徐雪英在安全出口的楼道里谈话的情景。
“我当年不敢承担责任,没有等你爸爸的判决下来,就离开了.......我一直很难过。我只是怕,我不知道该怎麽办。而那个时候,他向我表白,他说.......他愿意带我走......我就........”
许瑞表情淡漠地听著徐雪英说话,当年他是愤恨的。但经历那麽多,他早就无暇为这样的小事愤恨了。
“你也许不知道,我并不爱你爸爸。他有很多女人,我只是其中一个最适合结婚的对象罢了。说穿了,他只是想给你找个母亲。幸好,你真的很棒,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乐......但一个女人.......不,不单是女人,作为一个人没有爱是活不下去的......他比你爸爸更爱我.......所以我逃开了。我不後悔,唯一觉得不应该的是没有在你身边支撑你.......小瑞,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现在问这个太晚了吧。许瑞当时心里这麽想著,但只是笑,没有说出口。
徐雪英看出了什麽,叹了口气,显得垂头丧气,“你是个苦命的孩子......我也是。他病了,半年前的事,发现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我一直到欠债延续他的生命....... 有时候真的想像当时那样也抛下他,一走了之......但.......也许在你眼中我是个很私利无情的女人,但.......事实是,我不爱你爸爸却爱著他。我抛不下他,所以只能承受命运对我的惩罚。”
命运惩罚四个字多少引起了许瑞心中少许共鸣。
他看著流著泪的徐雪英,突然觉得他们还真算是“母子”,竟管没有血缘关系,但真的很像。
一样容易动情,却没有勇气守情,一样的懦弱,一样的痛苦。
更微妙的是,他爱的失去的是华伟。徐雪英爱著的就快失去的,是华伟的父亲,华正康。
命运很玄妙地在他们这些人之间穿针引线,形成了一条好乱好乱的链。
“我会帮你的。”许瑞当时是这麽说的。
徐雪英一脸惊讶,“你......为什麽......难道是为了华伟.......”许瑞对徐雪英真的是无话不谈,包括他和华伟之间的这一段。少年时说出来後他有些後悔,以为这个继母会就此嫌弃他。但徐雪英没有,反之是宽慰著他,这让许瑞曾无比感动过。
听到这个名字,许瑞心里一阵刺痛,不单是因为华伟早已离开这样的事实,也为已然配不上华伟肮脏了的自己。“算是吧。”他这麽说,其实心里明白,对於徐雪英,尽管有过恨,但事到如今,他也是不舍得的。“但,我有个条件,永远都别让华伯伯知道是我在帮他。”
“为什麽?”徐雪英不解。
“这只是一项约定,你记住就好。”许瑞说不出口。他无法为自己男妓的身份启齿。不想告诉徐雪英,更不想让华伟亲近的任何人知道。
也许很天真,但他的确一直认为华伟终会回来的。到那个时候,他宁愿就此蒸发,也不想让华伟看到已然“面目全非”的这个自己。
徐雪英最後还是答应了,因为她也怕,害怕许瑞对她,对所有人而言未知的过往。许瑞变了,这份改变的过程,叫人不敢问津。
三年了,还清了债的许瑞,为了延续一个他爱过的男人的父亲,一个他视作母亲的女人的爱人,那随时会消逝的生命,继续著他的行当。
当然,许瑞也不认为就算没有徐雪英的出现没有华正康的病,他能脱离那个黑暗世界。他什麽都不会,只会卖身,要生存下去的话,也许这就是他要走的路。
脏了就是脏了,既使不再继续脏,也是干净不了的。
许瑞甩甩头,觉得自己想得有些远了,有些乱了。
他敲了敲病房的门,隔著窗玻璃向徐雪英招了招手,看著对方抹一把泪朝自己走来,他再度陈封了那些被一个恶梦唤醒的同样也算是恶梦的回忆。
8
从付费离开,许瑞没有直接回病房找徐雪英,而是在安全出口的楼道里点燃了一支烟。他可以强迫自己不去想起那些丑恶的过往,却无法如数回收身心的倦怠感。
每个像他这种经历太多,活在上天给予的惩罚中的人,都会有突然展露疲态的一天吧。他不知道这种乏会持续多久,在他的生活中,有太多的东西早就不由自主了。又或者他根本不想自主。随波逐流地麻木渡日,也许对他而言,反倒是轻松了许多。
他只是突然想抽一支烟,好让情绪沈淀地更彻底些罢了。
他倚在墙边,望著阴沈楼道向下延伸的阶梯,和来的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回忆的状态不同,现在的他,更驱向於一片空白,空虚的空白。
听到脚步声,他灭了烟将之丢弃在垃圾筒中,准备离开。
只是迎面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叫他定住了脚步。
不是因为那人手里同样夹著一支烟显得有些倦怠,而是因为那张脸他是熟识的。
“......欧阳先生。”许瑞并没有忘记欧阳卫这个人,只是不太愿意去想起,因为这个人在他的概念里,有些太过於怪异了。
他以为和欧阳卫不会再有交集,怎也料不到会在这里重遇。
“很好,你还知道我是谁。如果不是我有事要出差一,我第二天就会去老黄那里再预定你一了。”欧阳卫笔直注视著许瑞,一开始看见对方时他也面露些许惊讶,但很快被谈不上愉快的严肃表情取代了。
“......”许瑞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知该如何给予回应,於是噤声。
“为什麽跑?”欧阳卫靠近许瑞些,压迫性地问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麽.......如果你想要做我的生意,那麽请等到晚上,现在......我还有事。”笑得有些僵硬,许瑞不太想面对欧阳卫强势的怪异,他选择敷衍地离开。实际上说话的当口,他已然移动了脚步,却一把被抓住了手腕。
“如果我半夜醒来不是没有看到你的话,我会以为我当时的话你没听见。但你听见了,却不给我明确回答,为什麽?”
欧阳卫的视线越发犀利,叫许瑞忍不住想挣开那禁锢。如果说那夜欧阳卫给他的映像只是奇怪却还算温和的话,此刻的对方却有些可怕了。
“欧阳先生,你说的我不懂,我只是......只是一个你根本不必太在意的人,所以让我走吧。”
欧阳卫没有说话,也没有放手,只是眯眼打量著许瑞,沈默了数秒後,他问:“今晚约得到你吗?”
许瑞想起了康家栋昨夜似乎有叫他今晚再去那个酒店,但他现下更急於摆脱欧阳卫,而能够摆脱这个男人的诀窍他多少也摸著了几分,那就是妥协。“今晚......今晚我陪你。”於是他给了承诺。
欧阳卫继续盯著许瑞,也是几秒的间隔,才松开了手,“去办好你要办的事,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许瑞感觉脱力,他第一碰到这种强硬的纠缠。不是没有人想包养他,也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恼羞成怒的。但火发过了,也就不了了之。像欧阳卫这样穷追不舍的,他真的是头一碰到。
“就这麽说定了。”不给许瑞争取自由的机会,丢下这句话,欧阳卫丢掉了手中尚未点燃的烟,甚至整个人看来不及先前那样疲惫,抢先离开了,或者他只是急著去拿车。
许瑞叹一口气,不明白自己只应允了晚上,为什麽连带的一整天都要被这个男人掌控。但愿对方不是急於想上床,因为他真的很倦很痛......
许瑞来到了华正康的病房前,正想推门进去,却因为不经意在玻璃前探望了一下,看到病床前多了一抹身影,一抹叫他差点转身跑走的身影。
华伟......他真的回来了......许瑞单手捂住嘴,他想哭,真的想哭,只是眼泪流不出来而已。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麽要哭,因为那个自己爱著却也因自己受伤的男人终於回来了?还是因为他爱著的也曾爱著他的男人回来了,他却没有脸出现在对方面前?
答案许瑞不想知道,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希望华伟回来,他有过期待,却也害怕回来了却不能相见的痛苦感觉......真的很痛。
他听到病房门打开的声音,吓了一跳,生怕自己会突兀地和华伟面对面,那会叫他无底自容。矛盾的是他又好希望可以堂堂正正在看华伟一眼,看一眼对方的微笑,听一声对方呼唤自己的名字.......惶恐,却又期待,许瑞感到痛苦,他开始怀疑,华伟的归来是不是上天对他的另一则惩罚。
然而,出来的不是华伟,而是徐雪英。
“你看见了?”女人看著许瑞痛苦压抑的样子,心也跟著纠痛,“.......他回了,你要不要......”
“不要!”许瑞没有让徐雪英把话说完。他怕自己听到“你要不要也进去见个面?”的提议时会痴傻做出他会後悔的行为。他不能见华伟,这样的自己不能见华伟!
“......小瑞......”
“什麽都别说了。这个给你。”许瑞把发票如数交给徐雪英,“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钱是我出的,听到没有?!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还想问起我,就说我失踪了。”把这话说完,许瑞觉得身体最後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朝徐雪英扬了扬手,示意对方什麽都不用说了,回病房吧。
犹豫了片刻,不想让病房里那对久别重逢的父子起疑的徐雪英照做了。
整个医院长廊立时间很奇妙的只剩下许瑞一个人而已。
他任自己的身子缓缓滑落跌坐在地,眼空洞的望著前方惨白的墙壁,心也是空的,空的叫他难以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逗留,怕随时都会曝光。於是吃力地起身,举步离开,没有勇气再多看病房内跪倒在父亲面前的华伟一眼。
9
踏出医院的时候,许瑞的精神有些恍惚,无疑,华伟的归来,彻底打破了他这些年来竭力去营造的那种麻木状态,让他变得脆弱不堪,让他终於开始为自己误坠的黑暗渊感到窒息。
他茫然地站在街上,觉得自己忘记了什麽,却始终无法想起,於是只是立著,直到汽车的鸣叫在耳边反反复复响起。这种机械的声音听起来都蒙上了一层怒意了,许瑞的目光终於开始聚焦。
然後他看见了那辆拉风却不失严谨的跑车,慢慢的想起了那个霸道的车主,想起了自己一天的行程已被预定。
车门打开,欧阳卫有些不悦地向他走过来,“你搞什麽?!”
“对不起。”许瑞虚弱的笑笑,很想掩饰情绪,却无力去修饰。他想敏锐如欧阳卫也应该注意到他的反常了吧。那麽,照这个男人尖锐的个性,会不会盘根问底呢?许瑞有些不安,因为他也是分神无数再去应付这个纠缠著自己的“客人”了。
“上车吧。”一阵打量之後,欧阳卫突然冒出这麽一句。
许瑞有些吃惊,抬头看,却只能看到对方先行上车的身影。他呼了口气静静跟了上去。
这个男人的的确确是很奇怪。车里回荡的港台流行音乐再让许瑞有了这样的结论。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麽觉得奇怪,只是感到流行音乐和欧阳卫压根就不搭调,声乐或音乐会CD之类的似乎才更合适些。
车子平缓地行驶著,许瑞望著沿路的风景,也无意寻问欧阳卫究竟要把他带去哪里,事实上他的精神仍不免有些涣散。
至於欧阳卫,只是专心致致地开车,又或许看起来是这样。
两人之间的沈默延续了很久,久到当许瑞耳中传入对方的声音,他竟觉得有些虚幻飘渺。
“想去哪?”
这个问题许瑞消化过後,还是只剩下“奇怪”二字可解,开了那麽久才询问他的意见,难道不是一种多余吗?
许瑞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淡淡地回应:“随你就好。”
“那麽去我那里吧。”
许瑞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在欧阳卫的决策之上抹了层情Se的暧昧影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等到晚上再......抱歉,我想我是有点累了。”许瑞说的是实话,他是真的累了,累到连呼吸、连活著这类事情都是一种负担。
欧阳卫愣了一下,才明白许瑞所指,突然笑了,那笑像是对待一个成日异想天开的孩子般,是无耐也是宠溺。“我没那麽禽兽,你看来很糟糕,睡一下比较好。现在是十一点,午餐就在我那里将就一下吧,等你睡醒,我请你去吃大餐。”
这可以算作是体贴嘛......许瑞忍不住打量著男人端整却也是严肃的侧脸,只是一张普通的脸,却好像有好多面一样。虽然每一面都构筑在比较怪异的层面上,时而自我,时而霸道,时而可怕,时而却温柔体贴,也足够是耐人寻味的了。
许瑞可以更加理解,那晚当欧阳卫提议要进一步交往时,自己为什麽要跑。很明显,这个从未在生命中出现过的类型,无疑是他难以应付的。
每每在这样的男人面前,许瑞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只是跟著对方的步调,迷失......许瑞可以叫自己麻木不仁,却十分害怕这样一种状态,因为一旦迷失,很多情绪都会不自控得表达出来。他害怕是因为不知道在失去自控的时候,他会做出些什麽......
又想远了。
许瑞吐落一口气,没有给予欧阳卫回答,却也是默许了他的安排。
睡一觉,睡一觉如果可以把所有的痛楚沈淀在心里那就好了,抹不去,至少可以让它不用那样尖锐。
就这样一点一滴,伴随著他,直到生命已逝的那一刻......
再来到这栋房子,格局给人的感觉还是一样的奢华却沈闷。
许瑞被安排坐在沙发上,欧阳卫似乎说是要去给他做些什麽吃的。
从没有一个客人会为他这样一个男妓亲自下厨,再年轻些的时候,许瑞会动容,现下却没了引动一切情感的源动力。
年轻嘛......其实许瑞不算老,两个月後是他二十五岁的生日,在任何人看来还是样年华的时辰。因为经历了太多,太苦,许瑞的心态,却是乏了老了。这份疲乏在今天,在看到久违的华伟之後,急骤升华,让他近乎衰竭。
“来吃吧。”
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欧阳卫再度现身,手里多了两个盘子,放在了不远的玻璃餐桌上。
许瑞起身踱了过去。平时,他会尽力在客人面前扯上一抹笑,但今天有些力不从心了,於是他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谢谢。”
仔细看才发现桌上是两盘炒饭,点缀著香肠。
不管欧阳卫有时给人的感觉有多华丽,他也不是万能的吧。看著这样简单的食物,许瑞不由心生感叹。
“我说过随便吃吧,除了这个,我只会下面条了。相比之下还是炒饭来得华丽些吧。”似乎看穿了许瑞的心事,欧阳卫这样说道。
“不,这很好了。”许瑞说著客道的话,其实食物有多华丽,味道有多好,於他早就不知道了。
就像在痛苦和黑暗中延续生命一样,吃饭於他,也不过是一个过程,一个无需享受的过程。
很快吃完,许瑞静静看著欧阳卫。仔细想想,两个人见了两面相到现在,都是对方在统筹他的行动。现在,他渴望著这种模式,於是静待接下来的按排。
无疑,欧阳卫这个人是天生的指挥者,他没有叫许瑞失望,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很自然地下达了命令。“你睡会儿吧,你知道卧室在哪的。睡前想洗个澡也行,要睡衣的话打开橱里面有几套,不过都是我的尺寸,虽然身高相当,但到底会是大一些吧......你有些瘦了......”
许瑞在这些杂乱的话里只提取了命令的部份。
去睡觉。
他点了点头,机械化的起身,慢慢步向二楼。
睡眠或许真的能让他更冷静些,冷静地回复到这几年里,那个木然的许瑞,却无需置疑的绝不会让他不再痛苦。他必需痛苦,因为痛苦地活著,是上天对他拒绝一段曾经拥有的真爱的惩罚,他无可逃,只有延续罢了。
1
黑暗中许瑞感到有些冷了,他蜷缩著身子,直到碰触到一暖暖的躯干,他似乎隐约能在睡梦中勾划出那份温暖的所有者的样子,却没有太在意。因为他体表所能感觉到的温度没能流进心里,身体暖了,心还是冷的。心是冷的,就无暇去顾及究竟是什麽暖了身体了......
“醒了?”低低的、沈沈的声音。
许瑞抬头,发现自己躺在欧阳卫的怀中,对方正眯眼打量著他。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在那怀中枕了很久,以至於了欧阳卫的身体有些僵硬了,许瑞轻声致歉。正想抽身,对方却用他无法抵御的力道阻止的他的行动。
“本来想请你吃大餐的,可惜......你是真的累了。”欧阳卫这麽说著,揉一揉许瑞的头发,像在宠溺情人一般。
许瑞心头一惊,他可以面不改色的面对客人的刁难,却无法应付欧阳卫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真情相对。
他不明白欧阳卫这样一个大男人又专制的客人,何以会为他这样一个男妓费神。他不会明白,因为从头到尾他都不懂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麽。又或许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不可以“懂”的,不是吗?
是累了......累到不想再想了,累到害怕再被感情牵绊了。无论谁给予的,都不想了......垂下眼,许瑞没有说话,他告诉自己只要把欧阳卫当作普通的客人就好,一个普通的他却有些疲於应付的客人而已。
欧阳卫打量著许瑞,然後轻轻呼了口气,“你还打算让自己累多久?”
这句话对於许瑞的冲击,相当於第一见面的那一句“你想哭吗?”
许瑞没有看欧阳卫,却也惊於对方那种敏锐直接的阐述方式。这种方式常常会剖挖著许瑞的心脏让它疼痛不已,却也叫许瑞更不敢同这个男人有更大的交集。
痛,已经够了。如果被迫唤起一又一,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摇头,许瑞故意曲解对方的意思,“干我们这行的,很难不累对不对?”他也在克意贬低自己,好让对方看轻他,不要再执著更沈的交往模式。
可惜许瑞真的不了解欧阳卫,不了解这个男人强大的执著,尤其是对待自己动了情的事物。“累了,就别干了。你可以试著依靠,依靠可以为你分担的人.......比如说.......我。”
又来了!许瑞有些慌乱,前一可以假装睡觉,这一却不行。而且话头是自己起的,许瑞立时间有一种自掘坟墓的感叹。
“为什麽不说话?”等不到回应,欧阳卫对此是料及的,但仍有些不耐。他承认在面对许瑞的问题上他是有些优越的,优越得觉得许瑞不应该拒绝他这样一个杰出的男人的照顾。但许瑞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已经从激起他怜爱之心演化成了不容忽视。这个青年实际上同他最初的映是像有些不同。而那份不同是特别的,特别到他忘不了,於是牵挂,於是放不下,於是有些著了魔似的迷恋......
欧阳卫喜欢让他想要呵护的有些些脆弱的存在,对此他执著於自己每一个恋爱对象的条件,却从未像对待许瑞这样执著於“这个人”的本身,“这个人”的全部。
他有种可笑的想法,一见锺情也好,二见倾心也罢,他为许瑞的这种动心,好像头一谈恋爱似的。头一......经验丰富的他有这种清涩感觉的确很奇怪,很奇怪他却不会讨厌。
他只是执著,一旦执著,他就会穷追猛打,就会冲动。冲动地急於让自己化开许瑞眼里的哀伤,冲动地想让许瑞对他敞开心扉,冲动的想让自己成为依靠。
当然,若要这一切冲动都变成可行,必须要许瑞给他机会才行......偏偏对方把心封得太死,连让人试探性地入都是不允许的......这,便是他焦急所在。
许瑞急於思索一种可以摆脱欧阳卫的追求的方法。在欧阳卫面前,他会变得很笨,笨到不及掩饰心情地作戏,甚至让自己在对方看来更是叫人心疼,惹人怜惜。
“不说这些好不好。欧阳先生,你今天包了我是吧?那我们别浪费时间了。”僵硬的笑,闪烁的眼神,许瑞可以是最像的行尸走肉,因为他在多年的历练中学会了麻木;许瑞也是最烂的演员,因为他只是冰封了原有的自我,而不是彻底的泯灭。
看著他的样子,欧阳卫心头一阵发热,谈不上那是动情还是心疼,他只是一把搂住许瑞,很用力很用力......
那力道让许瑞感到痛,很多客人都会变著法的让他感到痛,只是这一的痛,让他想哭。
“你可以依靠。”这是欧阳卫刚刚说过的话。
“原来不是想哭就能哭的出来的。”许瑞又想起了自己曾说过的话。
他哭不出来,因为没了让他可以放身痛哭的依靠......
他现在想哭了,是不是因为脆弱不堪的他有些想要依赖了呢。可惜,现在的这个他,已经懦弱到不敢依恋,肮脏到不配依赖了......
摇头,许瑞用尽全身力道挣开了欧阳卫,双目笔直望著对方所在,却没了神,“欧阳先生,如果你现在没兴趣了的话,最好让我离开,我可以去接别的生意。请不要耽误我赚钱好吗?”
许瑞自信地以为这话,铁定会让对方受伤生气。把他赶出去也好,哪怕暴力相向他也认了,只求那种可以依靠的感觉能够在眼前彻底烟灭。
他仍旧低估了欧阳卫,或许是许瑞怕了就乱了而乱了也就等於输了这场对峙。
“如果我的拥抱能让你尽情哭出来的话,我愿意效劳,不过我想,现在能让你痛快流泪的不是那种情Se的东西......”欧阳卫再度探出手,把错愕的许瑞重新拉入怀中,并轻轻在对方额头落下一吻,轻轻的淡淡的,真的不含任何情Se味道。
“你不哭没关系,不说也没关系,但这样靠著,应该不会那麽累了吧。”
靠著......就不会那麽累了。
许瑞潜意识里有些肯定了这样的说辞,他不得不承认今天的自己不对劲。华伟的出现逼出了他长时间累积的痛苦和绝望。
这两样东西叫嚣著在他体内横行霸道,想找寻一个宣泄的出口,一份可以稍稍缓解的依靠......而此刻有人就把“依靠”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些情绪绷断了他理智的弦,让他终於在这麽多年以後,寂寞到想有人陪......只是这样的依恋是不是对欧阳卫公平呢......这样的自己又是不是还有资格让人陪伴呢......
这是许瑞最後的挣扎,他摇著头,眼中发烫,喉中发涩,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带著哭腔哽咽的声音,“你以为很了解我吗?你不了解......所以请不要这样......不要让我依赖,不要......”
“没有什麽人生来就彼此了解的,我需要的是机会,而你要做的只是给我机会就好。”欧阳卫还是霸道的。
这份专制某种意义上就是激发许瑞想要依靠的源头。因为他霸道的一没有放开许瑞,才让许瑞开始留恋那种可以放下所有的顾及任其统治从而轻松很多的体会......
叹息......许瑞长久来一直过著随波逐流失去自我的日子,他曾为太多的身不由己而痛苦......
可是心里点滴由另一个“个体”掌控的感觉,和这些年的体味又不太一样......也许归根到底不一样的,还是欧阳卫这个人。
许瑞的手颤抖著抓住了对方的袖管......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想干什麽的时候,他被自己痛哭的声音吓了一跳,没有单词或句子,只是一种声音,有什麽伴著那声音夺眶而出,积郁在心的小部份被排出,空下的地方一开始是虚无,然後被什麽替代,暖暖的一小点的光亮,至少在短时间内,已足够受用了吧。
很久没有这麽哭了,太过无措,於是他只能记住欧阳卫来回抚著他抽畜的後背的滚烫的手掌。
11
黑暗中,许瑞的身体好像一叶残舟任人摆弄著、摇曳著,推向冰冷的情欲顶峰。不错,是冰冷的、近乎死亡的空虚缠身,并没有丝点激情过後愉悦的、尚存热情余温的满足。
这是只有一个人享受的过程,在那麽些近乎暴力的侵占之後。
许瑞完成了他的使命,满足了他的客人,然後,自己假死般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听著康家栋不怎麽均匀的呼吸声,有一瞬间,许瑞有些迷惘:他为什麽在这里?作为一个男妓躺在宾馆毫无温度的床上?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一个男人怀中哭泣,一个怪异却温柔的男人怀中哭泣,感受到一种想要重新去依赖某个人、某种存在的冲动。可现在,他在宾馆,刚刚伺候完了他的常客……
终於,他的记忆慢慢回潮。他重温了自己瞬间的动摇,然後他想起自己又逃跑了,就在对方接电话的时候。这一,并未留下只字片语。再後来,他来到了这里,任一个用钱购买他一晚所有权的男人,为所欲为。
他不相信,在这样一糟蹋欧阳卫的好意之後,对方却还不死心。也许是身体受到了些伤害,心灵的创伤被一起剥开,他开始考虑,自己会不会後悔这样的脱逃。
他相信奇迹不会出现第二,在他这个充满交易的世界里,不会再有第二个欧阳卫这样莫名其妙却让人不得不感动的男人出现。
所以,他也许错过了一重新“活过来”的机会。
他是不是应该任自己多年来沈封的、懦弱的、对感情的奢望因这个只见过两面却足够他铭记的男人而动摇?不一定要爱,但至少可以重新享受被爱的感觉。
他只是害怕,只是不安……他害怕去太过依赖,就在欧阳卫让他产生了去依赖的冲动之时,他感到万分害怕。
现在这样“死了”一般的生活,固然是一种活地狱的折磨。可是,相较之下,“活过来”又再“死去”的痛苦,一定更加叫人无法忍受。这便是他所恐惧的感觉。也许心里某矛盾地想要去接受欧阳卫的照顾,但更大的部份却排拒著这种妥协,因为不想再被轻易放弃,不想再受到伤害。
也许欧阳卫这个人是特别的,是与众不同的,他却没有勇气去涉险。他已经千疮百孔,就这样算了吧,不要非份想摆脱上天去他的惩罚,就这样让一在黑暗与绝望中延续下去吧。
欧阳卫……这三个字,对他而言的确有某些意义,所以,他无法忘怀。但,也只是仅此而已,和最初一样,他相信,他不该和任何人再有过多的交集。
和原本的自己不同,现在的他,只是个肮脏的男妓。原来的自己尚且失去了得到真爱的资格,如今的这个自己又凭什麽相信还有资格被至死不渝地爱著呢。
他告诉自己,欧阳卫的这种执著只是一时的,很快便会消逝。他何苦,自不量力地再伤一。
所以,就这样吧……
许瑞和徐雪瑛又见了两面,一样是拿钱给她。不同的是,他已经没有勇气踏入华伟所在的医院一步,所以,他们的碰面只是在园里。
“许瑞,这真的谢谢你。没有你的话,他一定人、活不了的。”徐雪瑛有些激动。
“别说了。总之你把我的事对任何人讲就好了。”许瑞的精神有点不济,看著徐雪瑛的眼也有些空洞。这阵子,他觉得越发累了,累的有时会油生一种生不如死的感慨。
“……华伟他问起你了。虽然这孩子的个性比以前内敛冷静许多,但提到你,他的神色仍旧有些不自然……我想……他还是在乎你的。”徐雪瑛自己也不清楚为什麽要多嘴,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让这两上孩子重新见面。也许见上了,对於许瑞而言比不见更为痛苦。那她为什麽还要给许瑞希望呢?她不知道……也许她自私地想找人弥补她曾对许瑞犯下的错,也许她觉得没什麽比华伟的感情更能代替她去弥补……竟管,这份弥补很可能对今时今日的许瑞而言,只是一种悲哀一份负担罢了。
“我不想听这些。在乎有怎麽样,我倒更希望他恨我。”许瑞的眼流露出无奈的悲伤。
果然……徐雪瑛有些心痛。她知道一切并不能全怪她,但如果当初她没有离开,如果当初许瑞身边还有个“人”可以依靠,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为此,她无时无刻不自责著。“许瑞……”她叫了这两个字,却又搞不懂自己接下来想说的是什麽。她想劝许瑞放弃现在的生活重新开始吗?没有稳定工作的华伟,什麽都不会的她,没有了许瑞的钱,谁来替华正康治病……她想劝许瑞不要在意自己的这种职业吗?她的良心还没有泯灭到厚颜说出这种话……所以,她只是呼唤了这可怜的青年的名字,便再无下文。
许瑞皱眉看著神色忧虑的她,克意排除了其中为他忧伤,为他心疼的部分。时值今日,他不要同情与关怀,也不配要了。“就这样吧,钱你收好。要是他问起这钱怎麽来的,说借的也好,说中奖了也罢。随你。我有事,先走了。”语毕,他不等对方有所反映,便举步离开。这个地方,他一秒却不能多呆,心痛,足以扼杀他的呼吸。
老黄的办公室里,许瑞的表情有些僵硬,说话的口气也很冲,“我说过了,以後只要是他,我就不会接。”
“你这又是何必,有钱不赚?”老黄也是不悦,看著面前的许瑞,大有对方“翅膀硬了”的感叹,“你不赚,我还想赚呢。”
“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客人,我说了,只要是欧阳卫的,我就不接!”许瑞毫不退让。他不明白,欧阳卫难道不会因他的两逃跑而生气,为什麽还是苦苦纠缠?!那份该死的、莫名其妙的执著,到底要持续到何时?!他理不清心中为何如此焦虑,他只知道,他不能再见那个男人,绝对不能!
“你……你以为你是什麽清清白白的大少爷啊?不得了了,现在开始挑客人了。”老黄语带中伤地指责。
许瑞有些痛,却没有太生气。对这个见钱眼开、毫无人性的男人连生气都是一种浪费,更不必要去讲明个中缘由,“总之,我不会接的!我手头还有很多别的生意,相信你也不会为了一宗生意,而丢掉我这个所谓的‘高档货’吧。”许瑞说完站了起来,应该吓到了老黄,却也伤了自己。
“你……你现在真不得了了。当初你那份鬼样子,是谁收留你的……”
老黄的抱怨,许瑞不想再多听一句,转身便径自开门离开。
焦躁尤在心中,他甚至有些生气,气明明知道他在逃避却不让他逃避的欧阳卫!他不想见到对方,或许是害怕见到那个男人,因而对这样的死缠烂打才会如此气恼。
“妈的!”很难得地口吐脏话,许瑞的样子吓到了走在他前面的逍逍。对方回头打量了他一阵,皱起了眉头。
没有兴趣去解释,更找不到多余的心力去应付,许瑞只是朝对方点了个头,便与其擦身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逍逍的眉头锁得更。
12
清晨,许瑞拖著疲乏的身体回到住,当看到自己楼下倚著跑著的身影时。他感到很愤怒,如果有多余的气力,他想,他会动手打人。无所谓打的是透露他地址的老黄,还是眼前的欧阳卫!
长期以来他一直努力让自己保持一种麻木的状态,这样在痛苦中渡日才能苟且存活。可是欧阳卫,这个还算不上熟悉的男人,却打破了这种麻木的平衡,这叫他怎能不遑然,怎能不排拒?!
看见他,欧阳卫的脸上也没有笑容,毕竟还是为他不声不响地逃开,感到些恼火。大步走到许瑞面前,皱眉打量著对方。
看他的架势,许瑞以为他会破口大骂,可是耳里听到的却单是一声:“你怎麽瘦了?”
真是够了!就是这种怪异,许瑞才会在这要样的人面前迷失。迷失到常常会不知不觉著被对方引领,引领向他恐惧著的局面。低头,不给予对方回答。许瑞显表现得更绝然一点,到最後却只是冷著脸,咬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而已。
“呼……你为什麽要把自己逼得这麽累呢?”欧阳卫显然很不满许瑞的表现,他觉得堵在胸口的怨气,只是这怨气来得太过奇怪,为什麽还会叫他觉得有些疼呢?答案一定在这个青年身上,无疑,自己已经陷得很了。
差点咬破嘴唇的许瑞,在对方毫不退让地注视下,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了,“累……让我累的是你的紧迫盯人。”
“所以你那天才一声不响地逃开?!所以这几天,我怎麽预约都没办法见到你?!所以我该死的才不得不钱才老黄那里买你的地址?!所以我了一晚上的时间守在这里等你?!如果,我想保护你照顾你的心情会对你造成负担,那麽你为什麽不当面拒绝我,为什麽要逃跑,为什麽让我为你悬著心就是放不开呢?”欧阳卫很少如此激动,他相信在未来的好些年里,只有许瑞才能拥有这份特权。嘴上说要许瑞拒绝,欧阳卫心里却不认为自己能轻易放手。他只是期待,期待许瑞对他是有些动心的,期待著许瑞最终的接受。
是啊……拒绝不是比逃跑更加干脆吗?为什麽自己却没有那麽做呢?是不敢面对欧阳卫,还是没办法在对方面前启齿说出“不要”两个字……为什麽会有这样的心情,舍不得吗?在黑暗中摸索了这麽多年,偶尔对方很可能兴致始然的小小光亮,就让他舍不得了吗?许瑞你真是脆弱……因为脆弱,所以才更要斩断欧阳卫想为他铺就的另一条“道路”,不是吗?
许瑞抬头看身欧阳卫,对方的眼好像能穿透他的皮表,碰触到灵魂一般,不得已他的视线再度逃开,不过该说的话,他还是会说,“我以为你明白的,那天我不打招啦就走……就是……就是拒绝的意思。”就这样让一切了断,许瑞在心中告诫自己。他以为说出来心里会轻松些,也许是有那麽点,偏偏还参杂著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叫他即在意又想要忽视。
被明确地拒绝,欧阳卫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应该调头就走。他的步子却没有动,整个人好像钉在了地上,理由只有一个。他看著神色痛苦的许瑞,根本无法做到被拒绝就放弃的那份洒脱,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事情。他不知道许瑞要在自己身上创造多少种这样的特例,也许就此放手比较好吧……可惜呀,很多事情不是想放开就能放得开的。
就像他这份好像上天玩笑般,突来的感情。
“我该拿你怎麽办才好?”他自语般地说著,接下来的行为,叫许瑞,甚至叫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用力扯过许瑞,将其紧紧拥在怀中,在清醒,在这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的楼下。好像蛮不讲理的孩子不肯放开属於别人的玩具……明明知道也许无望得到,却就是那麽舍不得,就那这般想将其纳入怀中,再也不让任何人看到碰到。
原来自己也能有那麽强烈的爱意,他不想逃避爱情,他只希望自己的爱能得到回应。为此,他会付出更多的努力,再多都不会有怨言。
只要……只要许瑞能给他机会,他有自信,一定可以好好去爱、去珍惜。
“你这个人不是有魔鬼,就是疯子。放开我,放开我!”许瑞想挣脱对方的怀抱,他害怕、焦躁、不安、慌乱;他搞不清楚在大力颤抖著的是身体还是心;他更不明白自己为什麽在这样时候又落泪了,他应该不爱哭、不能哭的呀。他是不是又动摇了,怎麽办,这根本无可逃,他被对方紧紧圈在了怀中。他就知道,他和欧阳卫是不能再见面的了。
“你的眼泪比你自己来得坦诚多了。”欧阳卫看著许瑞矛盾的表现,眼神透露出少许的溺爱,“不要逃了好不好。你可以依靠这里,”说著他不顾许瑞的推搡,收紧了双臂,“可以生气也可以哭泣,这样不是很好吗?你的眼渐渐没有那麽悲伤,我可以想像你开怀大笑的样子,一定很讨人喜欢。许瑞?这样不好吗?”
“不好……不好。为什麽要哭,为什麽要笑?等到有一天不能哭不能笑,那不是更叫人难过吗?”许瑞发泄一般把眼泪擦拭在对方的衣襟上。他好累……累的不想挣扎不想反抗,什麽都不想想了。
“……原来……”欧阳卫乍听起来毫无条理的话中,明白了许瑞的心声。脆弱的许瑞,一下受过伤的许瑞,只是害怕。他害怕一旦接受一段感情,就意味著在不久的将来会再受到更大的伤害。想被爱却拒绝爱的许瑞,无法向别人敞开心扉的许瑞……只是害怕被抛弃罢了。为他的不安心疼,欧阳卫知道自己没必要考虑,没必要犹豫。承诺,他绝不吝惜给与怀中的青年,“我不会让你受伤,我会一直保护你。给我一机会,我绝不会让你後悔。”
许瑞用模糊的视线捕捉对他承诺著的男人的样子,和初见时一样严谨的脸,不同的是,眼里的情绪不再让许瑞无法揣测。那是一种真诚,让许瑞纠心,甚至突然为这些年的遭遇感到委曲的真诚。“为什麽……我明明不配吧……我是个肮脏的男妓,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许瑞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欧阳卫做出了更加疯狂的举动。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随时有人经过的楼下,欧阳卫吻住了他。狂热的吻,让原本就觉得思考很累的许瑞,更加地无力去想任何事情,只是随波逐流般任自己融化罢了。
“你被这种阴晦的想法折磨了多久?你听著,你一点也不肮脏,你配得上任何人竭尽所能地去爱你,就好像我这样。”语毕,欧阳卫笑了,那笑叫许瑞觉得夺目。
他很感动,所以眼泪到现在都停不下来。他应该会害怕对这种感动产生依恋的。可是,他已经不想思下去了,不是吗?所以他才更明白,心里一否定自我的同时,他也许就在渴望著有人能反驳这些否定。那个人出现了,就是欧阳卫,就是这个奇怪的男人,完完全全地肯定了他的存在并不是等的。
加上之,不过三面之缘的男人,为何如此了解自己……这个问题,许瑞似乎也想不动了。他的思绪在停滞,连带的那些“不应该”,那些担忧与遑然全却停滞了。
就是这麽一瞬间,许瑞用力扯住了欧阳卫的衣领。一阵风吹过,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风中飘散:“请你……不要放手……”
13
许瑞的房间谈不上齐整,他的心一直好似一谭死水,麻木而没有生气,又怎会在意自己周遭的一切。
不过,他终於发现他所居住的“窝”真的是很糟糕,就在一进门便看不下去的欧阳卫著手为他整理的现在。
他就地坐下,盘著腿看著在他面前忙碌著的欧阳卫,心里还欠缺些真实感。
无疑,他思考的能力已经在慢慢复元,但又有什麽意义。就在这能力失职的当口,他的声音,他不受大脑支配的躯壳,本著不知出的冲动,为自己断了退路。想了很久,他发现,代替大脑掌控一切的,也许是他的心。一颗他以为已经“死了”,却终究还在跳动的心。它寂寞了太久,惶恐了太久,无助了太久,伤痛了太久,被否决了太久……终於还是暗暗渴望一份慰藉,一种爱……
欧阳卫仍在忙碌,许瑞觉得累了。近来,他总是觉得累,但此刻的累不一样……视野有些混浊,努力去跟踪那抹为了他而奔走的身影……真的好累,累得好像安心睡上一觉。带著这样的信念,许瑞沈沈睡去。
错过了停下手边工作,看著他的欧阳卫脸上温柔的笑意。
许瑞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安置在床上了,稍稍调整一下睡姿,突然映入眼帘的欧阳卫的笑脸把他吓了一跳。
有一瞬间他忘了过去,忘了他独自渡过的黑暗冰冷的日子。他觉得自己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热情而有些自负……只不过陪在他身边的不是那个被他伤害的怀慰,而是如今竭力想抚平他的伤痛的欧阳卫罢了。
被那样毫不掩饰情意地含笑注视著,许瑞竟油然了一赧然,别开眼,没有说话。
“还累吗?”
不是睡饱了吗?而是还累吗?许瑞不认为是自己敏感,他知道欧阳卫的问题里包含了更精神层面的问题。还累吗?伤了怎麽久,痛了怎麽久,倦怠的身体怎麽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那麽还累吗……如果心里某不算难过的空置算是一份小小解脱的话,他想,他是可以这麽回答的,“好些了。”
欧阳卫笑了,希望自己一出场就让许瑞完全解脱,是不负责任的。他一定要更努力才行,总有那麽一天的,许瑞可以完全摆脱那些压抑的心情,为此,他愿意一边努力一边等待。“这是好的开始,不是吗?”
“开始……”许瑞听到这两个字,联想到的却是“结束”两个字,立时间,心又有些沈重了。他担忧地望著欧阳卫,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了解自己的恐慌,却无法坦然说出自己的心事。
“你又在不安了。”看他眉头锁的样子,感到他在自己怀中轻轻打著颤,欧阳卫立即明白发生了什麽,“是不是还不相信我。看来,我得让你知道我爱你爱得有多疯狂才行。”
坏笑,欧阳卫将自己的重量轻轻覆在许瑞的身上。
“呜……”对**的感念很阴暗的许瑞,实在不敢相信,肉体关系也能表露爱的程度。於是他有些抗拒,竟管体内隐隐因这样高明的吻燃起一把火。
“记得上一,你曾为了让我讨厌你而要我抱你,我没有答应。现在换我请你让我拥抱,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我很喜欢你。”欧阳卫不适合做出一副情的样子,但他的眼,却无时无刻不在向许瑞陈述这样一个事实。
许瑞知道这份感情是真的,之所以拒绝,是害怕这样的“很喜欢”来得突然,去的也快。正因为一直抱著这种想法,所以欧阳卫的那句“我不会让你受伤,我会一直保护你”才会具有那麽大的魔力,轻易瓦解了许瑞内心最後的防线。
他想要被爱,想要重新去爱人,想要找回那种相恋相依的感觉。也许,欧阳卫可以的,可以让他试著去相信,试著去投入,最後一。
就在许瑞思想尚未集中的时候,欧阳卫的手,已经钻进他的衣服,轻轻碰触著他的肌肤。
一开始那手是带著凉意的,不知不觉间,却又开始著了火般地发烫,渐渐和许瑞体内也在抬头的烈焰形成了共鸣。
许瑞不得不投降,他也是想要的。
“嗯……”肌肤被搓揉著,引得许瑞一阵战粟,衣服是他自己脱的。至於欧阳卫赤裸的身体出自谁手,他已经不记得了。
两个人的体温混在一起,就会燃烧,这是许瑞刚刚得到的结论。而他的思绪早就把烧得七零八落了。
唇舌的交战费了他太多的心力,以至於直到对方下腹的昂扬长驱直入,他才有所察觉。
“呜!”他含糊的小小尖叫被欧阳卫吃进了嘴里,吞进了肚中,只有他的手很能略带抗意地在对方背上狠狠抓上一把。
只不过得到的回敬是对方奋力顶撞罢了。
“啊!”一吻方休,许瑞的叫声便回荡在整个房间。
如果他们两个第一的结合,欧阳卫表现得完美无缺,那麽这一,他似乎是有些焦急了。急著想用整个身体的热情,来向许瑞展现自己那份激爱。
一开始许瑞有些吃痛,渐渐地他却惊觉,自己的欲望比起第一,来得更加强烈。
在对方的律动中,他渐渐迷失了自己。不是任由自己的感官逐渐麻木,许瑞竟开始期待激情暴发的那一刻。
他想知道,与金钱、暴力完全无关的高潮是怎样一种感觉。
两具男人的躯体紧紧缠绕在一起,根本无不清彼此,炽狂地进攻,感性地接纳。
许瑞的呻吟渐渐加杂了快感,混沌的呼吸也越发急促。
“啊……啊……”许瑞知道那一刻要来了,伴随著欧阳卫倾洒在体内的那股热潮,他的头脑一片空白。还是一短暂的小小死亡,这一回却带著无限满足,於是他湿润了眼眶……
1
“知道吗?你很像我见过的一只蝴蝶。”
就在激情平息的那一刻,就在许瑞的头脑尚未在淡淡的倦怠中全然清醒的时候,他听到欧阳卫这麽说道。
“蝴蝶?你真的很奇怪。”许瑞哭笑不得,要适应欧阳卫言行间的无厘头,看来他需要一段很长的磨和期。
“我怎麽可能奇怪。”当事人却毫无自觉,硬是让背对著他侧躺的许瑞翻了个身,好清楚看到对方的脸,“真的很像。我是很认真地这麽认为。”
“是吗?”许瑞被他的认真所惑,开始有些好奇,“是只什麽样的蝴蝶。”
“很美的蝴蝶。”欧阳卫面露回忆的神色,“受了伤的蝴蝶……就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它就在巷子的角落,巷子里堆放著被人遗弃的杂物,很脏乱。所以当我看到在墙角一株不知名的小上奋力扑翅的蝴蝶时,我被它吸引住了。”说到这里,欧阳卫的视线再度回到许瑞的脸上,展露出一抹笑容。
“我像它吗?”许瑞这话更像是自问。在肮脏的未见光明的角落里,带著痛苦延续著无谓的生命……是他吗?是他吧……想到这样的形容真的有些贴切,许瑞的心竟是一阵绞痛。
“那蝴蝶看来很美,也很脆弱。它的翅膀或许受了点伤,所以怎样也飞不高,所以只有寄存在那样一朵谈不上美好的小上。它看来寂寞而不安,时不时在空上跃起,可是凭它自己,它是飞不起来的。”欧阳卫伸手抚过许瑞的脸侧,“可惜的是当时我只是看著,只是为它的脆弱而悲伤,为他的美丽而著迷,却终究是走了。回到家里,我很後悔,也有些难过。我想虽然可能已经有些绝望,但它还是在挣扎不是吗?它也许是想要一份救赦的,它需要某个人的精心照料,无私关怀。它也许正渴望著发现它一切美好的我将它带离那个街角……然後有一天,我会让它重新绽放那种夺目的美丽。”欧阳卫吐一口气,近一步在听得有些入迷的许瑞面上留下一吻,“故事讲完了,如果要说後续的话……在很久以後的某一天,我像是对那蝴蝶著迷一般,单是第一眼,可能就已经迷恋上了和那只蝴蝶一模一样的青年。许瑞,你猜是谁?”他露出奸笑。
许瑞的心里有什麽在翻搅,为了那个有关蝴蝶的故事,为了欧阳卫那些“它也许是想要一份救赦”的诠释。说不清是哪里产生的了共鸣,也许是全部,是他孤单寂寞了太久、否定又渴望肯定的矛盾灵魂在这样的故事里找到了归倚。是谁呢,和街角蝴蝶如此的神似,还用问吗?“是……我。”
“答案正确。”欧阳卫笑得很温柔,“说得明确点吧,我爱上了那个青年,我不会在像过去一样轻易放弃拯救美丽蝴蝶的机会。我要照顾他,疼惜他,好好去爱他。直到那天的来临,直到美丽的蝴蝶恢复原来的风采,不,我要让他比任何时候都美,一天比一天更美。”
“我……可以吗?”许瑞轻声问,找回过去那个应该‘已经死了’的许瑞,甚至是超越。经历过那麽多事的他,还可以吗?他没有信心。
“傻瓜。”欧阳卫轻笑,像是对待个需要肯定与鼓励的孩子般,“断翅的蝴蝶单凭它自己或许飞不出街角。但是你不同,你有我,我们是两个人。我想带著你离开锁住你的一切,悲伤也好,自哀也罢。我想要带著你!翔在天际,看尽世间万千美妙。为此,我可以一直努力下去,无限地努力下去。不,是我们两个一起努力下去。”
心里加巨的痛楚是什麽?明明痛著却不感到悲伤。原来感动也是会让人心痛的。许瑞好些年没有哭过了,也许是堆积了太久。一旦放任泪腺自由,便会像现在这样不自禁地流泪。
他以前也不爱哭,现在却是真的很想哭,把体内脓毒般地哀伤排出来。那麽,空旷却不再空虚的心,又会被什麽弥补呢?他想到了欧阳卫刚才说的一起努力……也许他还有余力为自己的心脏填入些别的东西。因为无法预期,竟叫他有些期待,跃跃欲试。
将整个人埋入欧阳卫的胸膛,在对方力与柔完美相融的拥抱中,许瑞却突然想起了华伟。
刚才的信心渐渐开始动摇。他可以这样无虑地重新开始追求幸福吗?想到这个问题,他有些色变。
他伤过华伟,所以受到了惩罚。他不认为自己有勇气有力场回到华伟的身边,也不认为那段放弃的感情还有资格失而复得。他不会忘记华伟,却坚信,华伟需要比他更好的人来爱。
但,他会为华伟心痛,会为华伟难过,会为华伟不免动情……这样的他还配得到欧阳卫的救赦吗?
他思索著是不是能够把自己的一切告诉欧阳卫。结果是他害怕,怕自己对华伟的那种感情,怕自己曾经超出旁人想像的堕落,会让他被欧阳卫厌弃。
一旦依靠,就不舍得放开……有些事,他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他的心又开始被焦躁和痛苦占据。他对不起一心恋著他的欧阳卫,也确实伤害过同样爱过他的华伟……这样,他可以自私的一个人享受重返的幸福吗?
他不安,因为无法摆脱内心突来的谴责。
“怎麽了?”发现他有些不对劲,欧阳卫担心地询问。刚才的表情明明很美,为什麽现在又变了呢?“是有什麽心事吗?”
“……不。”许瑞逃避著对方的视线。不能说,至少现在,他不敢将一切都说出来。
和欧阳卫正式交往的日子过得出奇地快。
许瑞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脱离男妓的黑暗生活好久了。
他搬去了欧阳卫的住所,远离了一切的过往,两个人的时候他很快乐。
逛街也好,郊游也罢,哪怕是看一场电影,吃一顿饭,都让许瑞感到能这样和普通人一样享受被爱和渐渐爱上的感觉真的很棒。
是的,他爱上了欧阳卫。为对方偶尔对自己霸道,为对方逗自己开心时的孩子气,为对方的温柔,为对方所有的鼓励。
他会对著欧阳卫出自内心地笑,会凝视著对方的样子久久不能回神。他恋爱了,在因为华伟的离开而满心痛苦认为不配再去爱的很久以後,他又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因为这种份爱,在大多数的时候,他几乎被这上天怜悯而赐予的、奇迹般的幸福冲昏了头。
只是偶尔,许瑞会显得心事重重,特别是等待欧阳卫下班归来的时候。他会胡思乱想,会想到华伟,想到过去,想到自己伤害过别人所以理应受到报应的论调,甚至又会开始觉得自己配不上欧阳卫,配不上如此的幸福……
为此,他压抑而难过。欧阳卫给了他太多的救赎,但他却没有勇气要求更多,因为害怕失去所有。正是因为,他饱偿了一直以来不敢奢望的幸福,他才害怕把自己经历过的一切说出来。竟管欧阳卫偶尔会探问他的过去,他却说不出口……竟管,他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倍受心灵上的压力与折磨,他还是说不出口……
15
“漂亮吗?”指一指面前的霓光喷水池,欧阳卫这麽问道。
“很漂亮。”许瑞这麽说著,他们刚从酒吧出来,喝了些酒的关系,他的脸微微泛红。欧阳卫会拖他来这里是看过时後的即兴决定。
不过,现在看著这静谧却充满美感的景观,许瑞有一种还好来了的感慨。欧阳卫经常会突发其想,带到到类似这样的浪漫地点。虽然情话不多,但单是这种氛围,就足以让好像置身在梦境之中。也许在“地狱”呆得太久了,“人间”丁点的美好对他而言都称得上是天堂。
他稍稍调转视线,去看身边男人的侧脸。曾觉得这张脸太过正经,如今每每细看,心念始然吧,总觉得是柔情万种。会爱上欧阳卫这样一个男人,一开始会觉得意外,现在想想却也是必然。这麽多年了,唯一一个对自己付出真心的人他怎能不去爱。
人的一辈子又能遇到几个这样的对象,他曾伤过一个,他应该珍惜现在这一个,不能再失去了。
他又想到了华伟,那种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痛和焦虑不合时宜地出现了。甩甩头,他告诉自己不能想,至少两个人的时候,他不要想到这些。
“你怎麽了?”欧阳卫怎是无时无刻关注著许瑞。所以他知道许瑞对自己已付出了真情,却也知道,偶尔会面露苦色的许瑞正被什麽心事纠缠著,却不想对他坦露。为此,欧阳卫有些焦虑,好几想直接探明究竟,却又怕太心情,让许瑞稍稍为他敞开的心扉再度合上。如今,他也只有暗自为烦恼不已的对方心疼罢了。
“没事。”许瑞强振精神,对著华伟微笑,“喝了点酒,有些晕头了。”
“那麽,去那边坐一会儿吧。”欧阳卫指了指不远的长凳,再一告诫自己要慢慢来。
“好。”许瑞点头,跟著他走了过去。
两人并肩坐下,欧阳卫又指了指自己的肩头,“靠一会儿吧。”
许瑞脸有些红,眼眶却是有些烫了。小小的体贴会叫他心跳加速,感动莫名。这就是爱了吧,有那麽一会儿。许瑞无暇去想太多太复杂,他只是照著欧阳卫的指示,把头枕在那肩上,那种扬洒在心间的暖意,让他忘了他是许瑞,忘了过去的一切,仿佛活了那麽久,只有这一刻是真实存在著的。
看著许瑞略带满足地闭上眼睛,欧阳卫笑了。他不用急的,他和许瑞之间发展得很平稳。他相信总有一天,许瑞的一切都不再会是谜,他们俩会是完全透明的个体,最终融合成一体。
任许瑞闭目养神,欧阳卫再去看那喷水池,果然,两个人一起看的时候,更美!
欧阳卫申请了一个星期的长假,两人打算去外地旅游散心。出发前的傍晚,他们相偕上街选购一些必备品。就是这个时候,他遇见了逍逍。
和过去的绝望不同,现在一心想告别那段黑暗的男妓生涯的许瑞,看见逍逍,感到有些不自然。
逍逍却很坦然,笑著同他招呼;同样坦然的是欧阳卫,笑著自我介绍。
当许瑞听到欧阳卫用只有他们三人听得到的声音自称为“许瑞的男友”时,他感到自己的手被一股强大的安抚力道握住。
是啊,他不是一个人,所以他可以离开锁住他的悲伤的街角。
终於许瑞也笑了,那是一种他从未向逍逍或是其他老黄手下的同行展露的笑容。逍逍打量了他很久,最後说,“不介意的话去喝杯饮料吧。”
找到个饮品店坐下,克意要给他们私聊的空间,欧阳卫借口抽烟离开了一会儿。
在这期间,逍逍开口了,“你变了。”
“是啊。”过去,他不愿意见到未离家出走前的任何熟人,就是怕听到“变了”两个字,因为身为男妓的许瑞,是他自己厌恶的存在。今天听到“变了”的时候,他却有些感动,因为有人给了他蜕变的希望,然後,他们正在努力。他……正在变“回”来呢。
“真的变了很多。一直以来,你给我的印象就像是一个漂亮的娃娃。看著你时,常有一种在照镜子的感觉。”逍逍玩弄著自己漂亮的卷发,这麽说道。
许瑞了解他的意思,因为他也常常在同行的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看来你懂我的意思。我就说,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们很像。一样地在绝望中活著,一样满身创伤带著一箩筐悲伤的故事,对吧?”
逍逍无心地一句,却让许瑞垂下了视线,笑痕在脸上消失。逍逍一定不会知道,直到现在那些所谓悲伤的故事还在一向他发启进攻,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这样不行哦?刚刚那样才漂亮。漂亮的不禁让我想多看一会儿。”
逍逍的话把许瑞拉回了现实。漂亮,最近欧阳卫也把这话挂在嘴边。想到欧阳卫,他脸上露出一丝羞涩,总算又笑了出来。
“那看你气冲冲地从老黄办公室出来,我就觉得你变了。和现在一样漂亮,你会有那种生气的表情,就说明不再是娃娃了。对我而言,看到任何有生气的东西,都会觉得漂亮。”逍逍的手暂时离开了头发,而是大发伸向许瑞,“今天看见你和某个人幸福的走在一起,不由得就想真心对你说一句:祝福你。”
“谢谢。”许瑞很感动,急忙伸出手与对方交握。他和逍逍并没有特别的交,现在想来有些後悔,逍逍是好人,这一点他可以肯定。“我们还是朋友。”也许他该斩断和过去的一切交集,但是他想自己渐渐复苏的心是需要友情的。
“朋友啊……也好。给你我的电话。”逍逍似乎觉得朋友两个字很遥远,轻轻念了半晌,才给予回应。
接过对方带来的便条,许瑞打量著逍逍。他们两个真的很像,不是只长相,而感觉。他疑惑,自己会为逍逍和自己不久前一模一样的神色感到哀伤,是不是说明他现在真的很幸福呢?答案是肯定的吧,这一切是一个人的功劳,如果可以,他诚心希望逍逍也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
“他回来了。我也要走了。不想打扰你们。”逍逍看见欧阳卫朝这里走过来,便起身准备离开。
道别的话说得很普通,但许瑞却是真的把逍逍当成了朋友。
转身的时候逍逍叫住了他。许瑞看得出对方有话要说,所以静静等著他说话。
“……既然是照镜子的话,有一天我也会像你一眼看到自己的改变的吧。”逍逍最後这麽问道。
“一定会的。”比许瑞先一步回答的是欧阳卫。许瑞看著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很高兴又发现了他的一个优点。虽然表面上霸道而自我,但,他无疑是很善良的男人。
应和地点头,许瑞的心里感染了些欧阳卫的自信,对逍逍,对自己都是。
“这样啊。”逍逍抓了抓头发,什麽也没说,转身离开。留给许瑞的是颇为释怀的微笑。
“回去吧。”欧阳卫对看著对方有些出神的许瑞这麽说道,“不用舍不得。你随时可以请你的朋友到家里玩的。”
“……认识你才知道原来每天都对上苍怀报感恩这种事是确实存在的。”许瑞叹了口气,却完全没有悲伤的情绪参杂其中,整个心的确被什麽塞满沈淀淀的,但无疑,那是一种幸福的附赘。
16
“你好像很期待明天的旅行。”许瑞对著正在整理行礼的欧卫这麽说道。
停下手中的活儿,对方转头,露出惯有的微笑,不会太浓却很真切的微笑,“是啊,我很期待和你一起的旅行。”他承认得干脆。
许瑞倒有些不好意思,稍显赧然地笑笑,不知该说些什麽才好。
看出他的无措,欧阳卫目光中流泄出些点的宠溺,决定换个话题。“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无论是景色还是那种氛围,都很适合你。你,喜欢静谧的环境吧。”
有一丝动容注入心间,许瑞对於欧阳卫表现出的贴心又怎麽能不感动。“……你说的对。谢谢你这麽了解我。”
“不够!”欧阳卫突然说,“我觉得还不够。如果可以,我希望了解你更多。包括你藏在心里不想让别人知道的部分。许瑞,我不是别人。”
竟量让自己的语气尤分恳切,欧阳卫希望打动许瑞,希望许瑞能够向他倾吐埋在心里一直不能解放的那些心事。他不喜欢许瑞偶尔沈思时苍白痛苦的神情,他是有些急了,急著想让面前的青年每一分每一秒都能由衷的展露笑容。
但,当看见许瑞在听到他这话时,一瞬间的色变,欧阳卫又责怪自己还是太急躁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或许要坦露心生,是需要很多时间去蕴酿那份勇气的。
他心痛地看著许瑞别开脸,无措地启唇却什麽也说不出来,知道必需说点什麽来挽救这般局面。“就当我没说过。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仅此而已。好了,现在,我去给你泡一杯美味的热饮,正我,我也要休息一下了。”说著,他起身步出卧室。
看著他离开,许瑞发生一声沈重的叹息,心跳还因为一时间的惊慌无法平稳。
藏在心里不想让别人知道的部分……欧阳卫还是发生了!
或许,自己的表现真的不够坦诚,但那些往事,叫他如何启齿。正是有了欧阳卫近来几近无私的爱情,他才後知後觉得对间有过的那些不耻过往感到恐慌。
他没脸告诉对方,自己是怎样在一个个夜里,借著同一个甚至好几个陌生的男人共床共枕,获得可以购买毒品的钞票。
他说不出口,这些年他万念俱灰,任自己作为一个男妓过著淫糜到麻木的日子。
他更不敢向对方提及华伟这个名字。他爱过华伟,伤过华伟,并且因为这样痛苦到现在。他怎麽能说出来,在他已经对欧阳卫陷情沼的现在。他好怕会让自己在所爱眼里成为一个薄情寡意、水性阳的低劣而又肮脏的男娼。
也许他是这样……这种念头,让许瑞不禁浑身打颤。那种也许配不上欧阳卫和劣等感,开始倾袭他仍旧狂跳著的心脏。而超负荷的运动,无疑让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痛到不能自已……
手机响了。许瑞稍稍甩去满心的灰暗,他不能自往下想了,也不敢再往下想了,在已经全身心依恋著欧阳卫的如今。
“喂?”他拿起手机,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小瑞!”
耳中的叫唤,一下子把许瑞拉回了另一个现实。一个因为太幸福,他几乎忘却的现实。天呐,他竟然在把自己多年积蓄如数交给徐雪瑛,几乎忘了这个女人的存在;忘了华正康的病;忘了那个叫他心痛的华伟已经归来……
不是忘了,或许他一直都在逃避,躲进欧阳卫为他营造的港湾。
“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徐雪瑛那声急切的呼唤,人了许瑞这样的预感。
“……出大事了。好多人闯进家里,见著华伟就是拳脚相向。他们说华伟欠了他们好几万,不还清就要这孩子的命……你知道,你给我的钱,我都掉给正康治病了,不久,我们可能就要去国外看看……华伟是正康的命根子,许瑞……我知道不应该,但,我想再求你一。许瑞?”
徐雪瑛的消息无疑是刻薄地让许瑞心头狠狠地承受起第二重折磨。
为什麽是现在,就在刚刚他还心事翻涌,他还一告诉自己要将过去隐瞒到底。可是现在……
他没钱,他所有的钱都给了徐雪瑛。没钱华伟就要死,光想到这个,许瑞就觉得双腿发软……可是他没钱,有钱的只有欧阳卫而已。
原来获得太多奢求的幸福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只是没料到他心灵的逃亡会那麽早就宣告完结。
“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我尽快赶过来。”他虚脱地允诺,草草收了线。
茫然地望著手机,拿著它的手在颤抖。无缘无故要几万块没有理由是不行的,他不能找借口去欺骗一个爱自己的男人。所以,他只有坦白,并不是自己下定决心,他只是走投无路罢了。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感到害怕。
脚步响起,许瑞知道欧阳卫回来了。
17
“你怎麽了?”欧阳卫对许瑞发白的脸色吓到,再对上那双有些空洞却难掩哀伤的眸子,他更是眉头锁,“发生了什麽事?”
许瑞告诫自己无论如何要竟量冷静些,不管结果会如何,不管对方会不会就此讨厌自己,甚至不管若是被厌弃自己会如何的痛不欲生。他不能怪欧阳卫,要怪,只怪自己的那些曾经太过不耻。
“我需要钱。”虽然知道必需坦白一切,许瑞还是决定自私地让“死刑”稍稍延後,说出了最紧急的要求。
“怎麽突然?”欧阳卫当然会奇怪,也很担心,因为许瑞的反常。
“我知道很突然。但是这件事关系到一个人的生死,所以,请你先给我钱。”许瑞没有勇气同欧阳卫对视下去,於是他别开了眼。
“……什麽人的生死?你的朋友吗?”欧阳卫不是看不出事态紧急,但是许瑞现在好像丢了半条命似的样子,让他又是心疼,又是在意。他对於许瑞绝不会吝於金钱,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朋友……许瑞暮地惊醒。他一定是吓糊涂了,朋友,这是个借口。朋友不还钱会死,所以他开口借钱。用这个理由,一切地过往就可以再度被沈封起来……可是,他偷瞄了一眼神色忧虑的欧阳卫,他可以吗?
隐瞒了过去,却又欺骗了这个男人。他可以吗?不断地欺瞒,对一个如此爱著自己的人?此刻他的心比任何时候都明晰,所以才会清楚地知道,自己也是彻底爱上了欧阳卫。
那麽,他可以吗?为了自己片刻的安宁而去说谎。如果他做到了,那以後他有何来勇气再去负荷真相被揭开的时刻,他的心又怎能完全释放无所顾忌地去投入这最後一的爱恋之中。
他到底可以吗?对全心付出,无论何时何地都如此坦诚的欧阳卫,这样地不公……
“许瑞,你怎麽不说话?你到底怎麽了?算了,我先去拿钱好不好,你正好借此冷静一下。你要多少?……我去多拿点。”不忍再逼迫许瑞的欧阳卫,决定抛开一切先救人再说。虽然迟了点,但他意识到了,许瑞越发虚脱的面色多半是因为自己。
“等等。你为什麽对我这麽好。”阻止要去拿钱的欧阳卫,许瑞的心痛得几乎滴血。这种好些年都麻木了的感觉,如今却卷土重来,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面前的这个男人。
“傻瓜,还要我再多说吗?你懂得的,不是吗?好了,先救人。至於你爱伤的表情,不管因为什麽,不管要多少时间我都会想办法抚平。”说完,欧阳卫转身又要离开。
许瑞却这时却冲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先别走,有一句话让我说完。我怕现在不说,等会儿你的温柔又会让我没有勇气说出来。”
欧阳卫没有出声,不是不想知道许瑞想说什麽,而是莫名地有些紧张。他知道,许瑞正要向他剖白那些埋在心中不愿见天日的部分;他也知道,那很可能是痛苦而阴沈的部分。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感到些许遑然。
“我要救的人……”许瑞吸一口气,任自己的声音好像头顶的灯光,散落在两个之间,“不是朋友,而是曾经的爱人……”
“他叫华伟。我们是同学,又是街坊。和我不一样,他的家境不怎麽好,生母丢下他跑了,爸爸又没时间照顾他。所以,他经常游荡在外面,一个人很寂寞的样子。我也很寂寞,家里除了後母就只剩下佣人,一个月能见到父亲两三,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所以,我常邀他到家里来玩,两个寂寞的人呆在一起久了,很自然会产生一种相互依赖的心情。”说到这里,许瑞顿了一下,曾经不敢爱而造就的感伤在心头荡漾开来,他需要几秒锺的间歇去沈淀。
他们正赶向徐雪瑛的住。他不知道坐在驾驶座上的欧阳卫有没有在听,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一下对方的表情。
从他把华伟比作曾经的爱人起,欧阳一直没有说话。可他,却只能说话。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份依赖会变成一段畸形的爱情。他爱我……我想,我也是爱他的……”想让自己叙述地更为机械化,但是说到一个爱字,许瑞的声音细若蚊足,带著颤音。他的心再痛也没关系,但他害怕欧阳卫会受到伤害,竟管这份伤害是不可避免的。
“怎麽停了,说下去!”
欧阳卫命令式的口吻吓著了开始迟疑的许瑞,他终於忍不住打量身边的男人。对方目视前发,脸上,看不出情绪。
叹息,许瑞感到很难过,因为在他看来,等把一切交待清楚,他自谕最後一的恋爱,也就划上了悲伤的句点。怪谁呢?还是自己吧……
认命地别开眼,许瑞继续,“他比我更早发现这份不该有的感情,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心底挣扎过。该怎麽说呢,他是个冲动的人,冲动得急不可耐地出现在我面前表露心迹。我当时很害怕,不是因为他的爱,而是心里因为这爱产生的共鸣。我拒绝了他,他似乎没有料到,有些激动,差点对我做出了不可挽回了事情。我揍了他,他从不哭的,那一却哭著跑开了。我保全了自己,却失去了他。当听到他一声不响地离家出走时,我也哭了,那是第一感到心痛。为别人而心痛,为自己伤害了对方而心痛,为自己也受了伤而心痛。直到今天,这痛楚混淆得连我自己也分不清了。只是痛罢了。从那以後,我一直很难过,一方面是伤心,一方面是愧疚,我想狠心伤害一个爱我的人,这样的自己是会遭到报应的。我只是没料到,报应会来得那麽猛,那麽快。”
许瑞的眼有些湿润,有很多种原因。为刚才说的话,为接下来要说的话,也为一直静静听著未掷一词的欧阳卫。“我爸爸原来一直有贪污,他的罪行被揭露,立时间我一无所有,连後母也跟人跑了。寻陧的我无依无靠,更是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於是只身离家,四流浪。在一所破旧的公寓……”抹了把眼泪,自从遇到欧阳卫以後,他就很爱哭,现在更是好像想把这一辈子的泪都流个彻底。他不知道,过了今天,这个可以叫他放心流泪的人是不是还会在身边。
“在那个公寓,我被室友强Jian了,那个人长什麽样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看我时会出现和华伟一样炙热的目光。就是这眼神让我鬼迷心窍,同他交往了。那是场恶梦,我一直想忘记,却总是会想起。他吸毒,为了钱,他甚至同意别人来强暴我……”吞咽一口气,许瑞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现在好需要一分宽慰,但是他不敢去要,他甚至不想去揣测听了这一切的欧阳卫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只是不停地往下说,“第一我原谅了他。我也为那会是唯一的一。但是我错了。他没想到他会对我下毒,不知不觉中我也上了瘾。为了毒品,我开始卖身,直到他被人捅死。警察把我带离去了戒毒所。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那玩艺儿了,真的很可怕呢。出来後,我没地方去,只有以前住过的公寓,在那里,等待我的是前男友欠下的大批债务。这算是一种自我安慰的借口吧。有人逼债,什麽都不会的我还不了债,正好也为了生计,我去见了老黄。”
该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许瑞目视前方。把这些说出来,并没有让他获得多大的解放。心里破了个洞,不是虚空,却是痛,痛得他还是只有流泪,“再後来,我就变成你最初看见的那样了。”一切都结束了,他等待地不过是欧阳卫宣判的那一瞬间罢了。
许久的沈默,车子突然停了,他听到欧阳卫在说话,不是他以为的那一句,“我们到了,是这里吧?”
18
许瑞感觉好像是了一个世幻这麽久才慢慢消化欧阳卫话里的意思。就这样?他不懂欧阳卫为什麽可以不对他的一番剖白做出任保反映?还是说根本无需反映,这个男人所有的感情已经心死……想到这里许瑞很害怕。他不知不觉再度迎上欧阳卫的双眼里蕴著哀怜,悬著的心渴望欧阳卫能对他说一些别的话,哪怕是愤怒,也比现在这样的毫无反映来得让他解脱些。
但对方没有,只是又催促似地反问一句,“怎麽了?你不是要救人吗?”
瞅著这样的欧阳卫,许瑞想到了两人初见面的时候。欧阳卫的举动是那麽反常而且怪异,叫许瑞捉摸不透。不同的是,当时面对这份怪异,许瑞心中只有淡淡的无奈。但是此刻,他感到焦虑难安。
认命的叹一口气,许瑞拿出手机。
许瑞并不知道,他的一那些话,同样在欧阳卫心中掀起了波涛骇浪。
他是会嫉妒,嫉妒在许瑞的过往中出现过的所有人,他们占据了他所不认识的许瑞,不论是身体,还是心;不管是爱,是怨,还是恨;他都对此又羡又妒。
但渐渐在许瑞的叙述,他感受到一种更甚的愤怒。他愤怒是因为许瑞被这些人一又一的伤害。有人得不到便轻易放弃,有人得到了却不愿珍惜。正是这些人,把善良脆弱的许瑞逼上了绝境。
到最後,他整颗心所能捕捉到的情绪只有心疼,扼住他的心脉几欲让他窒息的疼痛。
正是这份疼痛让他不知该如何做出反映,最後他发现连自己都开始因为嫉妒、愤怒、还心疼辙底地混乱了。
想到这一切都是许瑞一个人在面对,在承受,他只能是憾恨。如果能早一点认识,如果能为许瑞在多做些什麽,该有多好!
他知道既使现在,曾发生过的一切直到现在都还是不停折磨著许瑞饱受创痛的心灵。想起许瑞沈思时那种惨淡的神色,欧阳卫一切都明白了。许瑞从不对他提及,是因为太过在意所以不愿启齿。长期以来都是一个人承担一切的许瑞,叫欧阳卫焦躁。他知道,自己必须付出更多,帮助许瑞走出那些阴影,不管需要多久,他都会努力下去。而首先,他要做的则是先沈淀自己的感情,他需要冷静,无论何时何地,为了保护许瑞,他都需要冷静。
原谅我,再一会儿就好,再一会儿我会用所有的温柔来抚平你心中的伤痛。看著用手机对话的许瑞的侧脸,欧阳卫在心里如此承诺。
“呆会儿要来的,是徐雪瑛。她就是我当初逃跑的後母。”等待徐雪瑛的时候,许瑞又开始补充。他也不知道,明明是一直想要隐瞒的,可是一定说出口,就像决堤的潮水,竟是一发不可收拾。原来这些情绪沈藏了太久,久到自己都无法掌控了。“我是三年前遇到她的。原来她一直和华伟的父亲在一起,对方得了重病,她走投无路而向我求助。从那时起,我给自己荒淫而麻木不仁的生活找到了借口。我在帮助人,以善的明意做著出卖肉体的见不得人的勾当。”许瑞的语气略带不屑,全然是对自己。
欧阳卫皱眉,他知道许瑞不是,舍不下情同母亲的女子,舍不下所爱人的父亲。许瑞所做皆是因为善良。这一切,只是习惯自我否定的许瑞不想承认罢了。
他觉得应该说些什麽,可短暂的停顿之後,许瑞抢先开口了,“她看我的时候充满同情和自责,其实不必的。她以前为我做得也很多了,我现在只是想还她一点罢了。还有华伟,我曾伤他如此之,也是到了该弥补的时候了。这几年,我一直帮著华叔治病,我以为会就此下去,直到遇见了你。对你动心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华伟突然回来,勾起了我所有的痛苦与感伤,往事明明不想去记住的,却一件件历历在目。我很无助,你告诉我你可以让我依赖,所以我开始奢望不该拥有的幸福……我把所有的积蓄给了徐雪瑛,不想再管他们,不想再管所有的一切……如你所见,我就是这麽卑劣的人。”许瑞以为自己又要哭了,却是在笑,笑得有些凄楚。
再也无法持沈默的欧阳卫,伸手想去拥住许瑞,他的声音虽然轻,一字一句对他而言,却都是不可悍动的真理,“你不是这样的。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和温柔,我坚信,所以,请你也相信。”
许瑞惊呆了……在他以为欧阳卫已经心死的现在,他听到了这样一句真挚的赞美,立时间心里某有一种莫名难耐的激荡在翻搅,搅得他坐立难安。他看著终於和平时一样热切注视著自己的男人,想要说话,却听到车外有人在呼唤:
“小瑞!”徐雪瑛来了。
19
“我出去一下。”许瑞心里的波潮尤在,但他也明白,当务之急还是救人要紧。
他有些兴奋,有些窃喜。刚刚欧阳卫那句突兀的反驳是不是表示,他还没有失去这个男人的爱情……可以吗?他还可以如此奢望吗?
开车门的手在轻颤,他又不敢迎视对方了,这却不没刚才那麽痛了。
徐雪瑛看见许瑞钻出车子,便立即奔了过去,她脸上还挂著泪,样子有些憔悴。
“小瑞!”想必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许瑞看得出,她有些失控。
“几万,到底是多少?”许瑞叹一口气,他很想安抚,却发现自己已然没有过多的心力。
抹一把泪,徐雪瑛用比了个“八”的手势。
许瑞有些无法相信,记忆中的华伟明明一向是个坚韧而有责任心的人,这样的人为何欠下那麽大笔的债务。
“小瑞,我知道你帮了我们太多……我现在没钱还你,但华伟他一定会还这笔钱的……”徐雪瑛以为许瑞没有开口,是因为迟疑,所以有些焦虑,“在这样下去,那孩子会没命的。我又只有找你帮忙。”
许瑞叹了口气,不想华伟有事,这一点是无需置疑的,但是……他转头看向车子,想到车里面的男人,片刻後才开口,“我也没钱,只有向朋友借,所以他的钱,你和华伟得还。”他不想为了华伟而委曲欧阳卫太多……这样是不公平的,对欧阳卫,对他们之间的感情都是。
许瑞发现自己在克意地增加欧阳卫与华伟相较在心中的份量,为什麽?是因为对这个男人太过依赖还是太过愧疚,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一定的。你也是知道华伟的为人的,他不是不还钱,是一时拿不出。不逼他的话,他一定会有还清的一天的。”
徐雪瑛的话许瑞丝毫都不会怀疑,不错,华伟的确是这样的人。
“你等等。”他草草交待,想回到车里向欧阳卫开口要钱。可是一转身才惊觉,对方也下了车,正朝他们的方向行去。
“你?”直到欧阳卫站定在自己身边,许瑞出声质疑。
回以一个还算宽慰的笑容,欧阳卫的目光投向不明所以的徐雪瑛。“你是许瑞的後母吧。”
“……曾经……”男人的目光锐利而威仪,直逼自己的时候,徐雪瑛垂下了视线。曾经,她只能说是曾经。是她自己放弃了这份比血亲还亲的牵绊,她没有脸在以这个身份自居。
“你好,我是许瑞的情人。”毫不忌讳地说出这层关系,欧阳卫克意无视许瑞的诧意。
“啊……”徐雪瑛也是惊讶,而且感到奇怪。她只是借钱,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又如此大方的表明身份到底为何。有一点,徐雪瑛却看出来了,无论他想干什麽,出发点终是为了许瑞。她看得出这个男人爱著许瑞……思及此,她有些感慨,为许瑞终於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幸福,纵然让他幸福的并不是最初爱上他的华伟。
欧阳卫也在究徐雪瑛再打量自己的神情,立时明白了什麽。竟管对许瑞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但感情的牵绊依旧存在於这个女人的心间。
做为一个爱许瑞的男人,对此他会有些动容,但为了许瑞,有些话、有些决定,他必须付出行动。
“我知道许瑞一直很照顾你们。他还是爱著你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喂……”许瑞有些心急,他一边否定著欧阳卫的结论,一边又感到些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了然。
“但是,你对於许瑞的一再索求,却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危害。他很痛苦,一边帮助你,一边还要为你找借口,明明是你对不起他在先,他却把所有的错都扭向自己。这样的许瑞我看了心疼,我曾承诺过帮助他重新开始,所以,我不容许再有让他痛苦的事情发生。”这麽说著的欧阳卫身上有一股气势,那气势让徐雪瑛,甚至让许瑞都紧张了起来,“所以,请你暂时不要再出现在许瑞的面前。”
话音刚落,换来的是两个人的惊异。
“你在说什麽?”许瑞看著徐雪瑛有点受伤的表情,心头竟是不忍。
“听我说完。”欧阳卫已经很少用命令式的语调同许瑞讲话了,这是近来的头一,“我知道这样对你讲话很过份,但我是很认真的。就拿这来说吧,你的一个电话几乎抹杀了许瑞为了重新振作所做的一切努力。不管你为自己找多少借口,你都是在不顾一切地利用他。而你的利用,则会让他心里头最痛苦的部分决堤,他有多痛苦,你知道吗?总是被逼想起一些难过的往事,我不要他在这样下去。所以……”多靠近徐雪瑛几步,欧阳卫的脸上没有笑意,“无论如何请你答应!”
徐雪瑛并不是被那种气势所迫,而她很伤心。因为她再也找不到借口可以反驳欧阳卫的那些话,她是自私的,竟管她一直对许瑞满怀欠疚,她还是自私地在伤害这个青年。她无法反驳,更没有理由去拒绝对许瑞而言,最好的按排。终於,她点头,声音有些虚脱,“我知道了。这是,最後一。”
这个时候,欧阳卫笑了,许瑞却笑不出来。是知道对方是在为自己著想,可是伤害到徐雪瑛,他却是真的不希望。
“那麽,”克意不去看许瑞苦涩的面容,欧阳卫仍旧笑对徐雪瑛,“再有什麽事的话,请找我吧。”说著出乎意料的话语,他交上了自己的名片。
徐雪瑛愣愣看著那名片,和不久前的许瑞一样,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怪异到了极点。
“暂时不要见许瑞,有困难的时候,我会帮助你的。因为我知道,你的心里对许瑞,还有爱存在。任何一个爱著许瑞的人,我都无法坐视不管。”硬将名片塞入对方手中,欧阳卫看了仍显错愕的许瑞一眼,那眼里包含著无限的情意,“暂时就这样吧。不要因为需要帮助而出现在许瑞面前,这样会伤害他的。我希望,许瑞在看见你时,你只是一个母亲,而不是谁的爱人。你只是一个想为自己的过去赎罪,而愿意重新去爱许瑞的母亲。这就是我要说的。”
终於,一切都清楚了。徐雪瑛哭了,为许瑞的幸福而哭,这个男人的话一定可以的。抹平她还有许多人带给许瑞的伤痛。她有些激动,激动得心痛。“我知道了……我真的懂了。”
许瑞木然看著哭泣的徐雪瑛,他也好想哭,可是心里感到虚脱。先前的紧张和自怜,原来只是他不够信任欧阳卫罢了,他太看轻对方汲予自己的这份爱了。现在一切都明朗了,他还是被爱著的,那样刻而无私地爱著。这份爱强大到可以扫淡了心中的忧愁,所以,他哭不出来。
“你先拿著钱去救人,剩下的是给你应急的。不管什麽事,你都可以来找我。”欧阳卫对著徐雪瑛承诺。
接过对方递来的十万元支票,徐雪瑛的内心仍旧不能平静。这个男人让她看到了坚强,因为想要守护许瑞所以坚强。那麽,一向退缩的自己呢,是不是有一天也可以像这个男人一样再去爱许瑞一?她必需坚强,“什麽事都可以找你,包括还钱?”
“包括。但是如果,你想要还的是情,那麽,就请你堂堂正正地再出现在许瑞面前。”欧阳卫知道自己正被所爱动情的注视著,这让他有些激动。
“我会的。虽然可能没有资格这麽说,但是请麻烦你让小瑞幸福。”说完,她掬躬。
“一定。”欧阳卫毫不迟疑地承诺著。
“小瑞,这个男人是可以值得你去爱的,所以请你一定好好爱他。你的事我会继续瞒著华伟,但是我想现在的你应该可以,可以带著这个男人出现在华伟面前,了结你们两个这麽多年的纠葛。”看见许瑞对於这个建议小小的动容,徐雪瑛很欣慰,许瑞在改变,因为爱情。虽然不是现在,他相信,总有一天,无论是许瑞还是华伟都会得到解脱的,为此,她笑了,“为了再获得爱你的权利,我会坚强,所以请你也坚强起来。”
一瞬间,许瑞眼中的徐雪瑛又变回了少年时代陪伴他身边的那一个,眼泪终於流了下来,似乎是心中冰封著的某种感情再度融化了。
看著徐雪瑛渐渐远离的身影,许瑞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搂住。顾不得旁人的目光,他倚靠著对方,有一股失而复得的强大安心将他笼罩,於是,他流著泪笑了。和很多年前知道赵涛死了的时候相比,虽然一样是哭著笑了,笑著哭了,却不一样了。
很久以前的那,他哭是因为心里破了一个大洞;现在他哭,却是因为这个洞正在愈合。
2
“对不起,一直以来都让你一个人这麽痛苦。”刚坐进车里,欧阳卫就侧身给了许瑞一个用的拥抱。
已经费了太多心神的许瑞一时间有些无法适应,久久才把欧阳卫的话以及话里的真情融进心里,那份抒缓与轻柔,让他的声音变得哽咽,“为什麽道歉,明明不怪你的。”
“我气啊,气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我却不再你身边。为了赎罪,现在让我们来约定好不好?约定以後哪怕是一点点的难过,都让我帮你分担。一想到你的过去里没有我,我是如此的憾恨与气恼,如果你爱我的话,就不要让我再有这种难耐的情绪了。许瑞,你爱我吗?”亲吻对方的发旋,欧阳卫语调轻缓,宛若在哄带一个孩子。
这种轻柔,对许瑞而言,就成了最高明的医术,足以治疗他心底的创痛。许瑞抽泣的声音在车里回荡著,混杂著一个甜美的单音,“爱。”
第二天中午,许瑞抵达了欧阳卫选定的渡假村。当绿色跃入眼底的时候,沈重太久的心一下子产生了一种虚渺的飘浮感,来势汹汹有些让许瑞难以适应。但,不论是他,还是他的心,的确是得到了一种解脱,一种几乎让他感到害怕的解脱。
他看著身边对他微笑的欧阳卫,幸福的感觉几乎将他淹没,正因为太美好,太叫人高兴,他才会害怕。无疑,这是一种甜蜜的恐惧,一种他“复活”了的证据。
“喜欢吗?”欧阳卫轻声问。
点头,许瑞对於这些体贴入微的付出,能说的也只不过是一句,“谢谢”。
这份情太重,除了不断叫自己更投入,更加爱这个男人,许瑞不知道还有什麽方法可以回报。
“走吧。我定的套房在前面那个湖边上,风景很不错,你一定喜欢。”欧阳卫的心情很好,原来严肃的脸在这一路笑容从未退去。
如果,他最初给许瑞的印象是霸道专制却还算温和的话,如今的他无疑就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优质恋人。
许瑞边走边想起欧阳卫曾给他所下的蝴蝶的定义,突然心中有些期待,期待在那麽些温柔的包容下,他的人生会蜕变成怎样的一种美丽。
欧阳卫努力在改变这些年来变得自鄙而又懦弱的许瑞,而许瑞似乎开始享受这样一种改变了。变回从前的自己,甚至变得更好。
“谢谢。”心中所感,於是还是轻吐那两个字。
“很高兴听你这麽说,但我更想听的是三个字。”欧阳卫玩笑。
许瑞却有些脸红了,定下步子,眸子直视有些疑惑的对方,声音很轻,敲打在彼此心间的力道却是那样的重,“我爱你。”
笑容绽放得更加灿烂,欧阳卫感染了许瑞的羞涩,自觉好像是个初恋的大男生般脸上泛著热意。
“快走吧。这里的空气很好,跑两步的话一定会更畅快。”说完,不容分说地,他执起许瑞的手,带头跑了起来。
“等等,我手里还有东西……”许瑞有些无措,只有加快步子,好赶上对方的速度。
风打在脸上,不是刺痛,而是爽快。呼吸间有一股淡淡的香流入。同样流入心田的是一份充实,一份心安。
突然想起多年前也和某个人这样并排奔跑过,只不过回忆中痛苦与绝望渐渐淡了。他已经错过了一感情,因为软弱和自私。现在,他会改变,这一,绝不放手!
美好的时光总是流逝得飞快,不管是湖边垂钓,还是参加那些主题聚餐与派对,哪怕是两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聊聊过去、讲讲未来,对於许瑞而言都是不可替代的美丽记忆。
假期过去了,想到这种静逸悠然的日子即将告一段落,心中竟然有些不舍。
“在想什麽?”从浴室出来就看见许瑞独坐窗边,欧阳卫走过去,从後面将其搂住,欣然享受著对方的气息。
“有点不想回去。”许瑞扭头看他,露出苦笑。
“怎麽这麽孩子气。”趁势突袭许瑞的唇瓣,欧阳卫笑意更浓,“傻瓜,我们的假期是结束了,但这种幸福的氛围会一直延续下去。因为,我们两个还是在一起,不是吗?”
“说不过你。”许瑞转回头,安心地倚靠著身後的男人,“你总是那麽成稳,那麽优秀。有时候我在想,到底为什麽得到你这份痴心的人是我……”
“别往下说了,再说下去,你又要说些自贬的话了。我不爱听,我说过,在我眼里你是只美丽的蝴蝶,或许受了些伤。但别忘了我的承诺,我会带著你高飞的,就这样两个人倘佯在幸福的天际。许瑞……”欧阳卫抱得更紧,在许瑞耳边呼唤的声音显得沙哑。
对方的气息吐落在耳际,许瑞有些紧绷,除此之外还有些期待。他懒懒地“嗯”了一声,静待身後男人的主宰。
“我好想爱你,怎麽办?”呼吸有些混乱,欧阳卫知道,是因为许瑞身上传来的淡淡皂香。
“那……就爱呀。”许瑞垂目看著原本搂抱自己的手伸入衣里,肌肤所碰触到的凉意,让他有一瞬打了个冷颤。他却没有挣扎。
这样的默许无疑助长了欧阳卫高烧般的热情,另一只手也探了进去,尽情抚慰著他所珍爱著的人儿。
“嗯……”许瑞终是难耐地扭动了几下,对方在颈畔的舔吻,很技巧地在他身上燃起一把烈焰。
许瑞的反映,叫欧阳卫轻笑,他再度开口,声音中有些难以自控,“去床上吧。”……
两个男人的厮磨,是激情也是温存。彼此在对方身上烙下刻的亲吻,烙上属於自己的痕迹。不知不觉中每一寸肌理都变得滚烫,同样在发热的是两颗情意相通的心。
“啊。”结合的那一刻,两声小小的惊呼和身体一样融合在一起,密不可分。
许瑞眯起眼,看著著迷於索求的男人汗湿的脸宠。看著,看著,竟也是沈迷。不管是肉体还是心灵,在痛与欢乐的交接中,他越陷越……
21
“许瑞?”在机场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仇雨娟感到疑惑。离上一偶遇有一段时间了,该怎麽说呢,许瑞的感觉又变了。那双澄亮的眼,虽然还没有还原清澈,但嘴角上的笑意却是不一样的。
那种笑理应是心里由衷感到欢愉而出现的产物。
看著那笑,仇雨娟的嘴角不由也上扬了起来。记得上一,许瑞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忧郁让她感到害怕。现在的许瑞则叫人有一种想主动上前招呼的冲动,她想和他谈谈,也许现在,她能够有勇气打探许瑞在她面前消失後的那段过往。
她希望他们两个还会是朋友,这一的许瑞应该会接受吧。
思及此,她穿过人群,朝许瑞的方向走去。
但尚未招呼,她却又止步了。
许瑞的身边还有一个男人,架著眼镜模样有点严谨,但看著许瑞的眼却是温和而带著笑的。
许瑞也在对他笑,更确切的说是因为而笑。女人的敏感吧,仇雨娟看得到两人周围流动著的暧昧气氛,就像当初她看得出华伟和许瑞之间的不同寻常一样。
又是这样吗?她心里有些痛,毕竟,站在不远的青年曾是她的初恋。
她也有些担忧,还记得华伟的离去,曾让许瑞受到很大的伤害。那这个男人呢?他会让许瑞伤心吗?
仇雨娟不知道,但有一天她还是看得见的,此刻,正是这个男人让许瑞重新找回了欢愉。
这样就够了,每每想到半年前左右的那重逢,许瑞的样子就会让她心痛。现在的许瑞正在改变,变成她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样子,她希望许瑞能变得幸福。
所以她知道,要让希望变成现实,许瑞身边的那个男子却是必须的。
还要过去吗?她自问。
竟有些不忍去打扰那种情意浓的气氛。
还是该离开吗?她却又不舍和许瑞就此断了联系。她想看到许瑞卸下那些悲伤与哀愁的那一天。
犹豫间,欧阳卫却已然看到了她。
“那是你的朋友吗?”
听到欧阳卫这麽问,许瑞朝著对方所比的方向望去,仇雨娟就这样进入她的视线。
心头一震,他曾是那样害怕见到熟人,即然现在也有些迟疑。但……仇雨娟投向自己不无关切的目光让他感到温暖。他的心因为欧阳卫的存在而复生了,所以,这一回,他能切地感到那种温暧。
虽然之前见过一,但此刻的感觉更像是久别重逢的激荡。吸一口气,这一许瑞相信自己会做得更好。
接收到许瑞脸上的微笑,仇雨娟终是提起勇气,小跑过去。
她有些激动,感觉又回到了以前,面前还是那个张扬率性的许瑞。对於这样的许瑞,她总是会有些难以自持的飞奔过去,给予对方恶作剧般却也是真心地拥抱。
许瑞先是一愣,最後,双手也是搭上了对方的肩头。太久了,久到他以为这份友情已经死了,现在才明白,心里还是渴求著这份情意的。
他只是害怕,害怕什麽都变了的自己在什麽都没变的仇雨娟面前会无所遁行。
“真想你。这句话,在上就该对你说的。”松开怀抱,仇雨娟竟不争气地哭了。
“真想你。”许瑞也是这麽说,眼有些湿润,却不让泪流下来,因为,他早就下定决心,只在一个人的身边哭泣。而那个人此刻就在身边用带著鼓舞的目光守护著他。“我以为不会自有勇气对你这麽说,可是现在,我想对你说。”
“许瑞。”又是一抱,顾不得多少人在看,仇雨娟尽情哭泣,“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什麽忙也帮不上。”
“你帮到我了雨娟。”像以前一样,许瑞不避嫌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现在就帮我证实了一件事情。”
“什麽?”挂著泪,仇雨娟觉得近看之下,面前的许瑞好像比以前更加耀眼了起来,是错觉吗?她希望不是。
“你的出现,你在我心头激起的情绪,却在证明一件事。”手指向心口,许瑞看向身边的欧阳卫,“我被拯救了,这是真的‘活’了过来。”
欧阳卫懂了,所以他满足地笑了。
仇雨娟也听得懂,所以她看向一直没开口的那个男人,也是笑了。
“你好,我是欧阳卫。”欧阳卫大方的伸出右手,自我介绍。
“你好。还有,”伸手与之相握,仇雨娟吸了吸鼻子,感觉像个孩了,笑得却很真诚,“谢谢你。”
挑眉,欧阳卫没再多说什麽,两人之间流动著一股和谐而相惜的气息。
许瑞看著她们,忍不住想要感谢上苍,在那麽多风雨过後,对他已然是太过厚爱了。
记下彼此的联络地址,仇雨娟欢愉地步出机场,男友站在不远候著她。
“你看起来很高兴。”两人漫步街头,男友这麽问道。
“看得出来吗?我是真的很开心。”拍一拍衣袋,那里面是许瑞的联络方式,没有结束,虽然相隔了一段时间,但他们的友谊将迎将另一个开始。她想要为许瑞做些什麽,就和欧阳卫一样,想要帮助许瑞辙底驱散满心的阴郁。一定可以的,那时候的许瑞一定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吧。
“一直在笑。什麽好事?”男友追问。
“告诉你也无妨,我啊,又碰到了自己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他……”仇雨娟的话没有说完,她看到路边报亭边站在摩托车边的男子时,险些惊叫出声。
华伟?
老天真爱开玩笑,一天之内,竟让她同时碰到这两个人?!
22
更巧合的是,一个转身,华伟也看到了仇雨娟,刚毅的脸上露出鲜见的诧意表情,随後是附著点沧桑感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遇到你。”相对於惊呆了的仇雨娟,华伟显得主动多了。
“啊,真的好久不见。”惊讶过後,仇雨娟也是激动与欢喜并存,和过去一样,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头,笑得还是灿烂。“几年不见,你又壮了不少啊。”
“呵呵,干苦力练的。”摸著後脑勺轻笑,个中苦乐也只有华伟自己知道。
“……你最近怎麽样啊?”收起了笑容,看著对方眼角少许的皱眉,仇雨娟有些心疼。
“还行吧。在做快递呢。因为惹了些麻烦,所以……不提了。你看起来不错呀,这是谁?男朋友?”华伟是个不轻易向人透露心事的人,所以笑容始终未从他的脸上褪去。
“对啊。”仇雨娟却有些不放心了。从以前就是,有什麽麻烦都一个人默默承受,这样的华伟倒是一点都没变。“你要是有事跟我讲,说不定我还能帮忙的。”
华伟的笑意在一瞬间敛去。他犹豫地看了看仇雨娟的男友,对方立即明白,找了个借口,走入不远的便利店。
“有什麽事你说吧。”仇雨娟是真心想帮助华伟,大家都是朋友,而且是很要好的朋友。
“……你最近有见过他吗?”迟疑了半天,华伟还是开口问了。
“他?”仇雨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知道华伟说得是谁,而华伟说话时的语调和态度,也让她知道,他对许瑞的情意或许一点都没有变……这可怎麽办?许瑞已经有了欧阳卫了……,她眉头锁,想到袋出的便条纸,不知是不是应该说出来。
“我是说许瑞。我刚回来没多久,之前一直在外地混呢。我爸说他家出事了,我一直找不到他。你呢?有他的消息没?”华伟显得有些急躁,频频追问。
“我……”仇雨娟不善说谎,她的脸色与眼神都让华伟捕捉出了蜘丝蚂迹。
“你见过他的是不是?怎麽了?他不好对不对?是不是被人欺侮了?啊?你说呀!”情急地扶住对方肩头,华伟的确是有些激动。他找了那麽久,终於有许瑞的线索了!
如果不是知道许瑞出事,没有勇气出现的反而是他。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要找到许瑞,他要保护那个自己曾经爱的青年,一定要的!这一回,他们或许可以爱的,或许经历了变故的许瑞会诚心依赖著他,或许思念会让许瑞改变心意接受他的。太多的或许,让他开始可以希望,有一天,他和许瑞可以像情人般共存。
“你别急……以前怎麽样我也不清楚,但现在……许瑞很好。”仇雨娟的态度很是迟疑,华伟的情感显露得太过直白,让她担心会出什麽变故。
“很好?太好了……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亲自确认。”华伟不会放弃重逢的希望,找不到许瑞的这段日子,他才知道对方在自己的心里有多重。流浪的时候,他虽然思念,却因为知道许瑞所在而不像近来这般不安与失落。正因为是失而复得,他才更不能退缩,这一定可以的,不管怎样都要将许瑞留在身边。
“可是……我的意思是……许瑞其实……他本来也许过得并不好,现在好不容易又能幸福了。所以……当初你既然选择离开,现在是不是可以不要出现呢。我怕你的出现会让他重陷悲伤之中……”仇雨娟的话说不下去了。虽然她无意让华伟受伤,但她的确是伤到对方了。看著男人黯淡的表情,她有些自责。华伟没有错……许瑞也没有。只怪命运太过弄人罢了。
既然选择离开就不要再出现……这句话让华伟没来由地烦燥起来。近来对於许瑞疯狂地寻找已经演化成了一种执念。他比任何时候都焦急地想要再看见许瑞,这种念头,让他难以自控。现在仇雨娟却告诉他不该出现。怎麽可以?!他怎麽做得到!不会不幸的,这一他发誓,只有他可以让许瑞重获幸福。
“不管怎麽样。这是我们的问题。你告诉我怎麽找到他,我不会让他不幸的,你相信我,这我绝不会再离开他的。”加重抓住仇雨娟双肩的力道,华伟的语气略带祈求。
怎麽办?仇雨娟急了,也是乱了。她不敢说出欧阳卫,现在的华伟看来很不稳定,冒然说出来一定会带来很大的伤害。那怎麽办?该告诉他吗?可以告诉他吗?
“雨娟!我求你了好不好?许瑞对我真的很重要,告诉我吧,他在那里。”
求……仇雨娟心中一震。华伟是个从不轻易示弱的男人,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也是不免感动的。可是欧阳卫……,老天实在太过弄人,为什麽给了许瑞欧阳卫一个天使,却又让华伟这份激爱重现呢……她乱了,知道不应该,她却不忍心拒绝这样一个爱著许瑞的存在。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答应我……”她被自己的声音吓到,话一出口,她有些後悔了。
“答应你什麽?不管了,我什麽都答应!”华伟急不可耐地应允。
“你先在暗看。看了,你就会明白的。一旦你发现自己的出现只会让许瑞为难和痛苦的话,换我求你,离开好不好?”仇雨娟在赌,赌华伟对於许瑞的爱会让他甘心放弃。虽然很不公平,但,如果不是这样,好不容易重新爱人的许瑞就太可怜了。
“……”心中有些不安,仇雨娟有些事没有说清楚,这是这些事让他忧虑。但这又如何,他不会再退缩了,这一,一定紧紧抓住许瑞的手,再也不放开。“我答应你。”思及此,他给了回应。
会後悔吧。後悔没把许瑞和欧阳卫的事说清楚,後悔没能劝动执著至此的华伟,一定会的!仇雨娟满心忐忑,伸进口袋的手,将记著联络方式的便条纸交出去的手,一直都在颤抖。
华伟终於知道仇雨娟在隐瞒什麽了。
他看著许瑞和一个男人相偎一样地走出别墅,感觉心在粉碎,在流血!
这就是许瑞的幸福。拒绝了他後,最终还是选择和同性一起生活。那个男人看起来很正经,对著许瑞的时候却也是温柔。
是爱著的吧,和他一样爱著许瑞。
叫他痛苦难当的是许瑞的笑容,发自内心的笑;还有眼,眼里也蕴著情意。
任何人都看得出那两个人是相爱著的。为什麽?华伟自问。
因为这男人有房有车有前途……他很希望能这麽想,但也知道不是。许瑞绝不是这种人,绝不是!
只有一种可能,在许瑞最无助的时候,这个男人出现了。一定是这样!
握紧拳头,华伟觉得很不甘心。如果他能更早回来,如果他能更快找到许瑞,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可恶!许瑞曾经差点就是他的,虽然拒绝,但他知道只要再努力一把,事情一定是这样。只是当时自己太懦弱,自己也在害怕。就这麽一步,难道就此失去了回转的机会。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一旦你发现自己的出现只会让许瑞为难和痛苦的话,换我求你,离开好不好?
耳边回响起仇雨娟的话,华伟陷入无尽的矛盾之中,直到他的腿迈开步子……
“电话响了,我就接。”正要锁门,欧阳卫听到里面的声音,於是重新走进房子。
“喂?哪位?”
“是我,仇雨娟。有件事我还是要说,虽然我想他或许不会出现……但是……对不起,我把地址给了华伟。你知道他吧,他是……”
欧阳卫没能把仇雨娟的话听完,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男人,大步走向许瑞的男人。
23
在看见华伟的那一刻,许瑞错觉时间就此终止。
或许心里有想过重逢的一天,但无疑不是现在。有什麽还没准备好,他的内心还不能如此坦然地面对这个被他伤害也是伤了他的青年。
其实华伟变得并不多,包括看著许瑞时的那种眼神,甚至比以前还要执著。
但许瑞还是能嗅到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有些闪躲地打量著对方,总觉得那张俊朗的脸上有些阴沈。
“嗨。”华伟看著许瑞不自然的神情,心里很不舒服。本来不应该这样的!为什麽刚才还在对另一个男人绽放笑容,此刻面对他时,许瑞却是眉头锁,一副烦恼加困惑的样子。
难道许瑞的心中已经没有他的存在了?华伟无法接受这样的推论。他继续靠近许瑞,直到彼此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好久不见。”他又说。
“为什麽……”许瑞有些无措,读出华伟眼中些许的哀伤时,许瑞觉得心很痛。他会自责会欠疚,於是更加无法应对。
“为什麽我会出现?你不希望再见到我吗?”许瑞的态度无疑让华伟更加恼火。什麽地方变了。许瑞变了?自己变了?或许是时间让两人之间原本那种暧昧的牵绊变了,如果真是这样,他这些年来的挣扎与执著又是为了什麽?他甚至为了这份执念伤害了另一个人……他不能回头,所以也不容许他和许瑞之间有任何的质变。“不管你是不是想见到我,我已经回来了,就在你的面前。许瑞,这麽多年了,难道你对我没有什麽话要说吗?”
说……许瑞的心很痛,也很乱。好些年前,他是那样渴望出走的华伟能够回来,後来,他又发誓永不再见这个青年。那现在呢……是想见,还是不想见,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有话要说吗?好像有很多话,又不知道如何启齿。在不同的阶段他有不同的话想要告诉华伟,但这个人一直都没有回来。现在他回来了,在自己已经有了欧阳卫之後……他该说些什麽,在根本理不清心中对华伟究竟报著怎样一种感情的现在……他该说些什麽……“对不起。”
当听到自己这麽说的时候,许瑞吓了一跳,少年时他对华伟说过这三个字,代价是对方不告而别一走就是这麽多年。许瑞一直心怀愧疚,却怎也料不到,再见面时,自己还是只能说这麽一句。
华伟想笑,但笑起来比哭泣更加悲伤,对不起,是不是意味著自己还是无法得到许瑞。“就这样?这麽多年了,原来什麽都没有变。”
“不……不是的。”怎麽会没有变,许瑞摇头。第一拒绝这份感情,是因为他还不懂自己的心不懂什麽叫爱,华伟的出走更是斩断了他去爱人的机会。这一拒绝,是因为他又重新爱上了一个人,对象不是华伟,但心底的鼓动却无疑比年少时更加激荡。
是啊,许瑞呼一口气,见著华伟才发现个中微妙的区别。以前对於华伟是想爱却不敢爱,现在对於欧阳卫,自己却早已到了不能不爱的地步。
所以,他必需对华伟报歉,因为对方眼中较之多年前并没有多大改变的情意。“我,这样说可能很自私。我现在很幸福,我想得到你的祝福。”是自私吧……但是,他真的不想再错第二。
“祝福?许瑞,我爱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华伟有些愤怒,或许他有些失控。想起这些年的痛苦与挣扎,付出的,失去的,皆因忘不掉自己是爱著许瑞的。怎麽可以,只让对方抽身而退,绝对不行!
“我知道。”许瑞直视华伟,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恳切,“就是因为知道,现在想到你一直都爱著我,我都会觉得心痛。我欠你的,我否认不掉。所以我才企求你的祝福,是祝福也是原谅……”
“为什麽?!你为我心痛,却不投向我的怀抱,为什麽?为这个男人吗?!”
经由华伟的低吼,许瑞才发现欧阳卫已然走到了自己的身後。
他转过去,男人的脸上没有不安,没有猜嫉,只是动容,许瑞知道当自己向华伟诉说幸福的时候,欧阳卫全都听到了。
许瑞想扯一抹微笑,但情势不容许,华伟看起来很激动。这是当然的,错的是他,因为错过,所以这一,不能再错。
“他叫欧阳卫。”许瑞为知道该如何安抚华伟,却突然明白自己此刻最想同对方分享的是什麽,毕竟撇开那些感情纠葛,世上怕只有华伟是最了解他的朋友了。“在我最堕落的时候,他一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像我这种废物也是可以幸福的。他说我是蝴蝶,想飞却不能飞的蝴蝶。他说,他要带我一起飞,看一看更美好更广阔的天空。我想看,所以,我想继续和他在一起。”
“……为什麽你用这种响往的表情对我说这些。好几年前你是那麽无情,今天你又是这麽残忍。那我呢?你对我如何交待?!”华伟不服。和他预想的一样,只不过是因为在许瑞最无助的时候出现,这个男人才得到了许瑞的心。他怎能因为这样就认输,如果当时留在许瑞身边的是他,一切都会不一样的。“你只是对这个男人怀报感恩才对。许瑞,你醒醒,忘了他吧。你爱的应该是我才对,因为我不在,所以你才会爱上他的……!”
华伟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欧阳卫出拳太快,他根本措手不及。
“欧阳……”许瑞也是吃惊,欧阳卫的愤怒,他有些不能理解,但他知道欧阳卫会失去冷静必然是为了他。思及此看著跌坐在地,唇角渗出血丝的华伟,他有些过意不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察看一番。
任许瑞擦去自己唇角的血迹,发现欧阳卫有一瞬色变,华伟心中的愤恨消散不少。或许是扭曲吧,他把自己对许瑞无法实现的爱意化成了对面前这个头一见面的男人所有的妒怨。
“你凭什麽打我?你对於许瑞又知道多少,你知道我和他共同渡过了多少寂寞时光吗?我们互相藉慰,互相依靠,你又算什麽?”华伟故意用言语刺激欧阳卫。
“不要说了。”许瑞有些焦虑,他转头看欧阳卫,却发现对方躲开了他的视线,笔直盯著华伟。不安,他怕欧阳卫对他的信任动摇了,他怕自己会失去对方。
但是……面对受伤的华伟,他又该怎麽办?
在两个男的对峙中,许瑞越发地慌乱了起来。
2
“你不该问我凭什麽打你。”欧阳卫的面上浮著层怒意,或许带著点吃味,最多的还是生气,“你需要搞清楚的是我为什麽打你。”
许瑞不明白欧阳卫想要说什麽,他经常会搞不懂对方的心思,所以,才有些不安。
同样不明就理的是华伟,但至少他不想被对方突来的气势压住,“为什麽?!需要理由吗?你只是嫉妒罢了,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你接受不了,所以恼羞成怒……”
“不是!”几乎是用吼的打断华伟的话,欧阳卫难得如此激动,“你根本什麽都不明白。总是以被害者自居的你根本不会明白许瑞的痛苦!爱?!你对那个词的诠释是什麽?随时随地都可以放手,随时随地都可以再要回来?为什麽要把所有的错都推到许瑞身上,被当初尚且懵懂的许瑞拒绝一腔情,你是受伤。但你却可以如此洒脱地一走了之,丢下被你搅得一团混乱的许瑞,那个时候,你也伤害了他。一走就是这麽多年,让本就饱经创伤的许瑞,还要分神为对你的愧欠和感情而心痛。这就是你爱他的方式?你凭什麽大言不惭地在这里假设什麽如果你留在这里的话会怎麽样。天呐,你这个逃兵根本该死的不配说这种话!”将心中的愤怒全盘脱出,欧阳卫告诉自己不能因为许瑞对华伟的照看而有所动摇或者猜嫉,现下此刻,能为许瑞说话的只有他罢了。
“欧阳卫……”许瑞心里有一丝感动,也有些痛,长期以来包括他在内也把一切的责任归咎於自己身上。欧阳卫却在为他不平,这麽多年了,到头来,竟是这个男人在不断努力著想让他解脱。只是……就算是互相伤害,他也是伤了华伟的。他为欧阳卫的体贴与庇护而满心感慨,却也料到,这样的话,华伟接受不了,只会更加激动罢了。
“逃兵?!你该死的知道我离开的时候,有多心痛吗?该死的知道我这些年想见又敢见的日子有多难熬吗?!”突开为自己照料伤的许瑞,华伟跳了起来,直直冲向欧阳卫,也是挥拳,却被对方躲开了。
“都是为了许瑞吗?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话,你现在就不会那麽不平衡地站在这里了。如果是我的话,许瑞的幸福就比什麽都重要!”出於自卫,欧阳卫刚刚站定就不自控的再度挥拳。很显然,打架方面比较年轻比较壮的华伟却讨不到多少好,结结实实地又挨了这一下,退後几步,却没有跌倒。
“不要这样!”许瑞有些著急,欧阳卫的拳脚光用看的就知道很重,在感情上他已经无法做出弥补,他不希望,华伟再受伤了。跑过去挡在华伟身前,欧阳卫或许能够理解吧。他焦虑地把所有情绪都写在眼中,看向对方,可是,欧阳卫仍是只盯著华伟。糟了,许瑞後知後觉地发现,一直以来他都自私地把欧阳卫想得太伟大,他也是个男人,所以面对自己的情敌,一定也是乱了。
糟了……许瑞不安更甚,气恼自己现在才发现。
华伟心里有一丝快意,他能看出欧阳卫脸上细微的色变,脸上的痛算什麽,心里的痛他要让这个无故插足他和许瑞之间的男人,如数体味一遍。
“许瑞幸福就好?你就肯定,许瑞跟著你才是幸福的。你难道没有想过许瑞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一种劣等感,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们这种关系的维系是不平等的?!相反,我和许瑞互相依恋过,也互相伤害过,不是更密切吗?幸福吗?凭什麽你说得算?!”
“不是的!”许瑞不能忍受华伟去刺激欧阳卫,去伤害欧阳卫。或许他都欧阳卫的感情是从动容开始的,但他是爱著的,爱著。“不是这样的!”他对著欧阳卫在喊,可就是因为对方的目光缓缓垂下,始终没有投向他这边,更多的话他却怯懦地说不出口了。著急,心痛,不安,许瑞觉得再多几分锺,他会被这种情绪折磨到无法呼吸。
“不是吗?”华伟笑,锐利地捕捉到欧阳卫的动摇,“我看就是这样!许瑞,你重新选择,自己选,是我还是他?”华伟并不在乎答案,他只是想打倒一直都那麽自信那麽理直气壮的欧阳卫罢了,辙底地击垮!
“不要说了!够了!欧阳……”许瑞听不进华伟的话,他只是想让自己重新出现在欧阳卫的双目之中,他只是想让欧阳卫变回在听到自己说幸福後满脸信任的那个男人。为什麽不看过来,为什麽低著头,为什麽不露表情。他受不了了,一分锺都受不了了。
心中的伤痛还没有好,心中阴沈软弱的地方还没有消失,他还是会不安,还是会无助,还是会想逃。
不自禁地转身逃跑,许瑞心里有个声音在喊不应该,不可以!但他不能接受欧阳卫这个样子,他受不了,痛的好像会一命乌呼似的,真的好痛。
“许瑞!”他听到两个声音,他知道,那两个人同时追著自己。为什麽是两个,或许自私吧,他想结束这样的纠缠,如果真要有人退出的话,他好希望是华伟,他知道……自己真的好自私,自私地想去爱欧阳卫……
“许瑞!不要跑,回到我身边。”华伟脚程似乎更快些,扯住了许瑞。
“放开!不要!”许瑞奋力挣扎,“这麽多年了,够了!真的够了!”
哭喊的音调,被汽车的“鸣叫”取代,两人纠扯间竟有量面包车直直冲了过来。
许瑞不及反映,只觉得一股很大的力道扑向自己,背部受到了地面的撞击,砰的一声,许瑞没有看见出了什麽事,脑中却一片空白。
“该死!”他听到欧阳卫低咒,推开对方,许瑞不敢置信地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华伟。
只是华伟一个,他被救了,被扑过来的欧阳卫救了。
可是他无法喜悦,他有些迁怒,有些心痛,因为倒在那里的不是自己。他不希望有人因自己遭遇不幸,可是为什麽,大家都在受伤都在痛苦。是他的错吗?是他的错,所以他更加痛苦。
“为什麽……”许瑞知道自己哭了,扑向已经不醒人世的华伟,他转头瞪著欧阳卫,“为什麽救我,而不是救他?!”
“为什麽?”欧阳卫以为华伟会自己躲开,也没料到会演变成这种局面。但就算知道结果,他想他还是会毫不迟疑地扑向许瑞,这就是他自私的……爱,“为什麽……当然是因为我爱你。”
“不要爱!如果爱会变成这样,我不要爱了!”话脱口而出,许瑞就有些後悔了,因为欧阳卫脸上受伤的表情。但事实的确如此,如果华伟有什麽三长两短,阴影会植他心中,他又有何颜面继续和欧阳卫同在。想到这种可能,他又害怕又神伤。
这换他回避好了,他将华伟搂在怀中,一边祈祷他的平安,一面却往越来越坏的方面考虑,就是更是不敢面对身後的欧阳卫。
肇事司机没有逃开,而是叫了救护车。许瑞跟著一起上车,欧阳卫却始终站在原地。
车子启动,许瑞终是忍不住看了过去。
憔悴的神色带著点木然。
一瞬间,有什麽窒住了胸口,让许瑞对自己刚才的态度悔恨莫名。他好想跳下车,大声呼喊著:对不起和我爱你。
可惜,情势根本不容许,他只有眼睁睁看著自己和欧阳卫越隔越远。在距离被缓缓拉开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滴变得不再完整。
25
许瑞坐在手术室门前的长廊里,他已经通知了徐雪瑛,一定吓坏了这个为带爱人出国治疗积极准备著的女人。
大家真的是被紧紧纠缠在一起了。是啊,华伟一定还不知道他欠别人的钱也是欧阳卫替他还的,若是知道,不知华伟会恼火还是会有所清醒。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一定要活下来啊。
仔细想想一切都是他的软弱和不果断造成的,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更好地为他与华伟之间那些爱恨情愁做一个完结。
“我想要勇敢地面对了……”他轻轻开口,似周没有人,所以错觉欧阳卫陪伴在身边的许瑞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想起了华伟失控的痛苦神情,想起了救护车里那一瞥欧阳卫失魂落魄的伤痛表情。欧阳卫说不全是他的错,但许瑞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痛恨自己的无能的时候了。
祈求上天是很被动的行为,但此刻他却想要这麽做,让华伟平安无事吧。他一定会珍惜这个机会,这一,对华伟,对欧阳卫都要有个交待。
他不能再犹豫不绝了,或许还是会有人因此受伤,但他不会再因为伤害别人而痛苦得一撅不振,他会试著去抹平所有的伤痛,不管需要多长的时间。
“所以,求求你让他活下来吧。”为了他们三人之间的这份牵扯,不能让华伟就这样心灰意冷地独自离去。
“许瑞!怎麽会这样的?”徐雪瑛赶到的时候,许瑞已经稍稍镇定,只是神色还有些苍白。“是你去找他的,还是华伟自己来找你的?”
“他来找我的。”许瑞虚弱地应著,“什麽都别说了,都是我不好。”
“不要把什麽错都一个人扛,是我们……”
“别说了,都是我不好!”许瑞生硬地打断徐雪瑛的劝慰,“但是你放心,因为我不好,所以我一定会承担责任,谁都可以逃避,但我不能。妈,你放心,华伟一定会没事的,上天不会让他就这样绝然离开我们的。”
“妈……”许久没有被这麽叫了,听到的时候,徐雪瑛忍不住热泪盈眶。她不知道许瑞发生了什麽,但她也希望华伟不要有事,不要断了许瑞的信念与希望,“放心吧,那个孩子,对你的感情很,他不会舍得让你伤透了心的。”
“嗯,我知道……”有力量点滴渗入心间,许瑞需要支持和支撑。只是这给予他最多的欧阳卫此刻却不在身边。
“你就是许瑞?”冷冷的声音突然介入,许瑞抬头,看见的是个有些冷W的青年。
“……”不理会对方敌意的态度,许瑞点头。此时此刻,他不想应付不想干的人。
徐雪瑛想开口,青年扬手阻止,“你刚才说华伟之所以弄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你的关系?”
“不错。”许瑞不会否认,也不能否认。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医院的沈寂。许瑞没料到会挨耳光,看著对方的眼里是质疑,也是无奈。如果这一耳光是因为华伟的话,他理应承受。
“你这个混蛋。我打你不单是因为你害他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你可知道我因为你,受了多重的伤。”青年冰冷的眼中流露一丝痛楚。
许瑞好像明白了什麽,又好像不懂,答案呼之欲出,直到对方说出三个字,他的心里才一片了然。
“我爱他。”
原来华伟跟自己犯了一样的错误,伤透了一颗对自己报有情的心。许瑞细细打量这个表面看来清高淡漠的青年,发现他的眼里除了伤心,还有惶恐,害怕失去华伟的慌张。
“我看出来了。”许瑞轻声说,话里带著点叹息。命运就是如此爱开玩笑,没想到还有人被牵扯进这些理不清的纠葛之中。
“他却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离开我。现在好了,为了你,他都要和我诀别了。”青年的语气终於有些激动了。
“他不会有事的。我欠他的,他欠我的,还有他欠你的。他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所以,他会醒过来的。”许瑞是在安慰,安慰的是自己,是徐雪瑛,也是面前这个青年。
青年打量著许瑞,没有说话,许久,突然递给许瑞一张支票。
许瑞扫了眼上面的数字,正是当初欧阳卫给徐雪瑛的。
“钱是他为我欠下的。现在我全都还给你。他不再欠你什麽了。”青年说完,不再多言,一个人倚在墙边,静静等待著手术结果。虽然他固做坚强,但咬唇地动作却尽现他的不安。
“他今天才找上门的,知道华伟出事的时候,脸色苍白,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了。我想,他是真的很爱华伟的。”徐雪瑛在许瑞耳边解释。
“……我知道。”许瑞也没有多说什麽,看著青年的样子,莫名地突然想起了欧阳卫。真的好想……好想!
26
漫长的等待中,所有人都没有放弃希望,因为这样的坚持,似乎连上天都为之动容。
当医生宣布病人脱离危险的时候,徐雪瑛哭了,许瑞松了口气。
华伟被推出来,仍旧不醒人世,最先冲过去的是那个青年。
跌跌冲冲的,似乎还有些颤抖。
看著他们远去,许瑞却没有跟过去的打算。
“小瑞……”徐雪瑛轻唤,显得不解。
“有个人很爱我,可是,就在不久前,我对他说我不要爱了。”许瑞倾诉,“这不是我真实的想法,所以我必需去道歉。”
徐雪瑛打量著心魂早就在华伟平安的那一刻飞向欧阳卫的许瑞,心中了然,“去吧,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办好了,再过来吧。”
“嗯。我会尽快来看华伟的。这一我确定,自己还想再见他,因为我不想逃避了。”许瑞露出笑容,虽然虚弱,却也是真挚的。
“去吧。”徐雪瑛推了他一把。
飞奔在长廊中,许瑞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还能如此迫切地想见一个人,竟管他们分开不过几个小时。
回到他和欧阳卫的家,许瑞扑了个空。他暗笑自己昏了头,这个时候,欧阳卫明明应该在上班。
匆匆在房间翻出欧阳卫的名片,看著上面的地址,许瑞吸了口气。
他真的很焦急,连一分锺都不想等待。
“你找副总?他两个小时前跟董事长一起出差了,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吧。”
听到接待员这麽说的时候,许瑞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下沈。“为什麽……这麽突然。”
“是事先没说好,其实也不用副总亲自去的,但他说要去。”接待员小姐是个亲切的女孩子,热心地向许瑞解释。
“他自己……”许瑞觉得眩晕,心里有不详的念头闪过,因为太过恐惧,他差点连支撑自己继续站著都做不到了。
为什麽要一声不响地去出差,是一种抛弃吗?会不会就此两人之间不再有任何的牵绊。许瑞告诉自己欧阳卫绝不是这麽无情的人,却还是在不安的狂潮中饱受煎熬。
不是对欧阳卫没有信心,而是对自己。
长久以来的闪躲,长久以来的软弱,那麽多的不坦诚,那麽多的不用心……,现在清醒地回想一番,竟也算是追悔莫及。
还有不久前看到华伟撞车时的那一幕,就是当时自己糟糕透顶的表现,让他此刻害怕得不得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是依靠从欧阳卫身上汲取温情与爱情才能存活下去的了。
怎麽办……坐在办公楼的石阶上,不管多少人用奇异的眼光在看,许瑞已不太在意了,他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欧阳卫的不辞而别。
如果和当初华伟一样,一走就沓无音迅的话,他想自己或许连好好活著的勇气都没有了。
欧阳卫……他在内心轻声唤著,用著从不曾表达出来的柔情和炙意。
回到医院已是傍晚,许瑞感觉到的疲惫和压力更甚,但他的思维却从未有过的清醒,清醒地知道,纵使欧阳卫真的不要他了,他和华伟之间也必需有个了结。
他不能再负欧阳卫了,一也不能。
“你来啦。”华伟很虚弱,虽然没有插管子,但脸色苍白得毫无生气。
“啊。”徐雪瑛在看他,爱著华伟的青年也在看,许瑞只是展露一抹笑意,走了过去。“你还好吧。”
“……好,许瑞,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讲。”华伟出声。
“好,你们聊吧。”徐雪瑛硬拖著青年离开。
“正巧呢,我也有话只想跟你说。”看著门被带上,许瑞觉得好奇妙,这是头一在面对华伟的时候,面对这个在他心里纠缠太久的男人的时候,他竟是哪此平静。
“你先听我说,曹杰他……”
“打住。这是你们两个的问题,你无需解释什麽。或许这麽说会伤害到你,我真的没在意他的存在,要说还另外参杂著什麽感情的话,我想我为你如此被爱而高兴。”
“我只被他爱著吗?”华伟有些激动,似是扯动了伤口,皱了下眉头,“你呢?徐姨刚才都跟我讲了,三年来一直是你为我爸付医药费,我欠债的时候也是你向那个混帐借的钱,你这麽做难道不能理解为是你爱我的表现吗?!”
“我不想否认。我爱过你,不,是很想爱过你。可惜你的绝然离去没让我爱成。这些年来我也以为,我始终牵挂著你,会为间接为你付出,我是爱著你的。可是自从认识欧阳卫以後,我偶尔会想,我对你的感情究竟是爱大於疚,还是疚大於欠。你懂吗?正如欧阳卫所言,我一直以为是自己伤害了你,伤害了你对我纯真的感情,斩断了你我之间原本理应密不可分的关系,斩断了我刚开始萌发的感情。因为这些,我心中一直放不开你,现在不会,我想将来也不会。或许这才是我对你长久以来会如此执著的原因。”许瑞一口气把涌上心头的话如数吐完,心竟是越发地清透了起来。
“那……爱呢?”华伟仍旧不甘放弃。
“……或许有过,但现在,我想维系我们的可以是别的东西,一样真挚而紧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了解我的过去,我曾有过的寂寞,我们共享的那段时光的确是旁人无法介入的。但……只是朋友。”许瑞像在耐心劝导一个孩子般,温柔地瞅著华伟,“我和你都混乱了太久,执著了太久,现在必需有一个人能够清醒,我想,那就是我。”
“别开玩笑了,你是因为有了他才会这样的。”
乍听华伟提及欧阳卫,许瑞心里闪过一丝刺痛,但他告诉自己不是软弱地感叹的时候。“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和你一样是独一无二的。我和欧阳卫彼此经历的时光,也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地珍宝。他遇到的是另一个我,一个在你远离後饱经沧桑,残破不堪的我。过去的一切我不想在提,但我想让你知道,你和他之间的不同之。”
“不同,有什麽不同。我离开你是因为害你难过,他只不过是在我离开的这段期间趁虚而入罢了。”
“不是的!”许瑞愤然打断华伟,这是他第二如此瞪著华伟,第一是在华伟想侵犯他的很久以前。“当你贬低他的同时,也在伤害我。我们是相爱的,应该说,是他让我爱上他的。”
“……”华伟没有说话,不是认同,而是不懂。
“你爱上的许瑞其实曾经死亡过一段很长的时间,行尸走肉般地活著,身边没有可以依靠的任何人,包括离我而去的你。”
“我……”
华伟想辩驳,却被许瑞打断,“请听我说完。那个时候的我,不在乎出卖肉体,不在乎整颗心一天天地枯竭。是华伟救了我。他曾用蝴蝶比喻我,他说他曾放弃了一只美丽却受了伤的蝴蝶,所以,他不能放弃我。很奇怪的人,他总是用强硬而又奇怪的举动闯入我的生活。我拒绝过他,就像当初拒绝你的时候一样。而且不只一。他却还是不断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我还可以哭还可以依靠还可以去爱。所以说是他让我爱上他,让我重新开始学习如何去爱人。华伟,你当初为什麽只被我拒绝了一就离开了呢?”许瑞投射向华伟的视线没有埋怨的意思,只有一丝悲伤。
“我……你在怪我?”华伟很难过,他一直觉得当初离开只是不想许瑞难做,不想许瑞痛苦,但这个理由,此时此刻面对许瑞他竟说不出口,为什麽?到底是为什麽?
“我不怪你。我们两个都有错,只是错误导致的结果我们不能再逃避,要接受。欧阳卫之所以一直以来都留在我身边,我想是因为他自信,自信只有他才能让我重获幸福;而你离开我正是因为你没有自信,连你都在怀疑我们如果真的相爱又是不是可以幸福地一直走下去。这不怪你,当初的我们不过是半大孩子,会不安是正常的。我从没有怪过你,我只会怪我自己。我只是想指出你和欧阳卫的不同所在。”许瑞暗怪自己好傻,为什麽到了这时候,才开始认真剖析欧阳卫对自己的这份感情,会不会已经太迟了。想到这里,他觉得心痛莫名。
“……”因为语结,因为无言以对,华伟选择呕气般地不置一词,只是为什麽?为什麽竟不敢正视许瑞了呢?
“长久以来,我一直在自责,自责对你的伤害。认识欧阳卫以後,我又一直在自贬,自贬脏肮的自己根本配不上他。我是有错的,对你和对他都是。所以现在我不想在如此下去了,我想要自信,自信有了欧阳卫的爱我会永远幸福下去,自信我和你是最亲密的朋友,是不可替代的。我会幸福的,所以我的好朋友,求你也让自己幸福吧。它就在你眼前,伸手可及的地方。”
面前的许瑞似乎在蜕变,蜕变得比以前更闪耀夺目。想到让这只美丽的蝴蝶二度蜕变的不是自己华伟竟是负气。心里有什麽地方在软化,很痛。痛得他想放声尖叫,痛得他不想去接受……“够了!不要说了,你出去,出去。你要幸福就幸福吧,别管我了!滚远点,和你的他……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因为虚弱,他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暗哑。
“……我还会出现的,我想再见你。以前是,这些年来都是,以後也是……,你在我心中是不可替代的,或许不是情人,但一定比普通朋友更亲密。”许瑞起身,他的确要离开一会儿,但不会是永远,他只是有些累了罢了,因为潜意识里每分每秒都在想念著某个人。欧阳卫,他会回来吗?许瑞不知道,但他会等,一直等下去,抱著和欧阳卫对他的爱一样坚定的信念。
“这……算是同情吗?”华伟无力。
“绝对不是。”许瑞轻笑,然後离开。
那种笑容,让华伟觉得好美,虽然不甘心,但他知道,也许在很久以後的某天,他会发疯似地对著那个叫欧阳卫的男人说一声:“谢谢,谢谢你让许瑞如此美丽。”
27
欧阳卫回来已是两个星期後的事情了,他也没料到这一趟会去那麽久。
走的时候也是匆忙,虽然可以不用亲自去,但那比生意一直是他洽谈的,不露面的话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这或许没错。错的是,他没有通知许瑞。
不能说是情势所逼,虽然华伟危在旦夕,他确实不太方便在手术中打扰许瑞。
他应该在逃避吧,救护车赶到前,许瑞一脸伤痛质问的样子,叫他心痛难当。为许瑞所痛,也为许瑞所伤。
这是一场没有了结的僵局,而他竟从那僵局中抽身逃跑。
“我在干什麽……”上飞机的那一瞬间,欧阳卫就清醒了,他怎麽可以就这样走了,万一华伟有什麽三长两短,叫许瑞一个人如何面对。
他气自己小儿科的呕气行为,拿著手提电话,却还是不敢大。
这是因为欠疚,他害怕听到许瑞带著哭腔的责备声音,他没有脸打这个电话。
他只是没有料到,正因为那个时候没打,後来想通後再打,却怎麽也据不通许瑞的号码,往家里打电话也是没人接。
他开始害怕,害怕因为自己的一时失策,会失去许瑞。
从未想过这种事,一旦想到,却觉得好像世界末日般可怕。
这些天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过来的,除了工作,就是在思念,想著许瑞,害怕他会不会离开。
他给徐雪瑛挂了电话,知道华伟没事,问到许瑞的时候,徐雪瑛却也说除了华伟醒来的那一夜,就再也没见过了。
欧阳卫後悔自己的不辞而别,纵然他以为只是几天,纵然他觉得只是想冷静一下罢了。
他的迟疑,如果毁了他和许瑞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该怎麽办?怎麽办!
“回来了,怎麽还想失了魂似的?”出了机场上了车,老板终於忍不住发问。
“啊,没事。那个……你先回公司好不好,我回家拿份文件就来。”欧阳卫等不及下班了,他现在就要见到许瑞,立即,马上!他只求老天何诺许瑞在家,只是不想接他的电话,只是生他的气罢了。
“看你那个样子,不如今天不用来公司了,休息一下吧。陪陪你那个小情人。”老板是知道欧阳卫所有的少数人之一。
“……谢了。”欧阳卫想笑,却笑不出来。“司机,麻烦在路边停一下,我这就下车。”欧阳卫,空然叫。
看著他飞奔的身影,老板摇了摇头,爱情啊……真是厉害!
“没有……”二个星期没回的房子,一片混乱,好些天没人打理了吧。
欧阳卫不在意这些,他搜遍房子的每个角落,没有许瑞的踪影。
他跌坐在地上,有生以来,这是一向成功一向自信的他,头一受到打击,他相信自己会一蹶不阵,如果真的失去许瑞的话。
“去哪里了……”他仰头轻叹,也许他应该去一趟医院或者徐雪瑛家里,也许他应该找找看许瑞的朋友,也许他应该跑遍整个城市期待上天犹怜可以让他奇迹般地发现许瑞所在……“天呐……”这种该死地心痛与恐慌他这般子都不想再体验了。
他真该把许瑞锁起来,哪也不让他去,就在自己的身边。
重新起身,他一刻都不想耽搁。
偏偏没走几步,电话却响了。
“喂?!”冲过去接听,只因期待打电话的会是许瑞。
“欧阳吗?我啦。”是老板。
“什麽事?”掩去满心的失落,欧阳卫轻问。
“你还好吧?是不是出事了?”对方质疑。
“……有点。”
“呵呵,看在你那麽老实的份上,给你点提示好了?”
“什麽?!”欧阳卫不懂老板的意思,却兀地心跳加速。
“你最好还是来一趟公司,准确地说是公司对过的喷水池边上,我听说有个来找过你的人一直在那里等,每天直到办公楼所有的灯灭了才离开,第二天又和最早上班的员工一齐出现,风雨无阻。我想……那是你要见的人……喂?!你还在吗?!喂?!”
悬在空中的话筒传出轻脆的男声,而电话的主人,已经不在这房间中。
咬一口面包,许瑞叹息。
第几天了……他不知道,分不清白天黑夜,除了等待之外什麽都不想做,什麽都不在意。
他不知道欧阳卫什麽时候回来,万一对方连工作也不要了,就此离开他的生命该怎麽办?许瑞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因为害怕,他只是在等,也只能在等。
他愿意等,等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天都在所不惜。
上天也许同许瑞开了很多恶意的玩笑,不过这一,总算是动了恻隐之心。
远远就看到许瑞,欧阳卫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急促,天呐,他甚至想流泪,一个男人想为另一个男人流泪,只因为思念,只因为不安,只因为爱……
他吸口气,举步朝许瑞走去。
手中的面包掉落在地上,许瑞以为自己眼,却连揉眼睛都不敢,他怕一个不小心,又见不到欧阳卫了。
“这是我见过的你最糟糕的样子。”看著不修边幅的许瑞,欧阳卫张嘴,他好怕,好怕面前的许瑞是幻觉,他吐一口气就会被吹散。
“你也是。你的样子好像在哭。”这麽说的许瑞却流泪了。两个星期,好像两个世纪那麽久。因为他们在不安,因为心中已然确定了对彼此强烈到连整个生命都无法替代的爱意。
手机响了,欧阳卫气恼,只想看著许瑞不想去接,可恨的是它响个不停。
“喂?”口气万分恶劣。
“你们最好换个地方,楼里很多人在看。”又是老板。
“欠你个人情。”欧阳卫说完这句,便收了线。
二话不说,拉起许瑞就跑,只是伸出去的手有些颤抖。
风呼呼地在耳边回响,午後的阳光依旧刺目。
风和阳光让许瑞闭起了眼,感受到的不过是欧阳卫手掌地温度与鼓动。他不怕跟不上,因为他们会紧紧的交握在一起。
“我听见了?”不知跑了多久,许瑞开口,几涌入嘴里,竟是快意,扫去连日的阴郁。
“什麽?”欧阳卫追问,却没有停下步子。
“你在笑。好美的笑声,我可以一起笑吗?”那是心的声音,感染著他的心的声音。
“好啊,一直笑下去,直到我们老了,直到变成白骨。跟著我,别怕累,跑下去!”
许瑞没有给予回应,嘴上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在巷子的角落,很少有人注意的地方,两个喘息刚定的男人用力拥抱在一起,那种力道让骨头和心都在痛,那种力道让眼角都开始湿润。
是痛,却也是幸福的。
“对不起。”许久,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不要离开我!”再一异口同声。
言语已经不重要了,只有一丝阳光流入的角落,两个含泪的男人相视而笑,交吻的时候,泪的苦涩流入唇中,化作甘甜。
小小的天地奇妙地幻化成无际的美丽空间,许瑞在欧阳卫的引领下畅游其间。
最後又是两个不约两同的声音在风中飘荡,“我爱你,永远……”
一定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