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烟罗系列之五 寸寒心 by 风起涟漪

第一章

红叶秋瑟,满地残卷,红似凝血的枫叶密密的铺了一地,乍一看,好似一张燃火红毯,将整座‘秋枫林’置入一片如火天地。明明已经渐渐转凉的秋意却在这火般的热情下,有种莫名的暖意。秋枫林间的白岗岩桌两侧,一个满眸笑意的青年带有几分得意的看着对桌的少年。那少年微微蹙起黛眉,白玉般的面容露出一丝踌躇,似乎还在犹豫。

“灼儿,打仗要集天时地利人和,你这么想啊想啊的,天气都要变了!”

“刚刚在九漏山一役,我已经损失五千人马了!你个臭皇帝,居然都不让我!”

原来,李安世与玄灼二人正对着桌上的边疆国境模型玩起假想战了。此时李安世成了铁勒国将军,正在大肆进军宗元国境。而玄灼则是宗元将军,可惜连失两座城池了……

小顺子微笑着端上两碗杞叶莲子茶,李安世乐滋滋的拿起一碗,玄灼刚伸出小手,李安世重重的打了他的手一下。

“宗元将军,我的大军都已经攻到麻都山了!你还喝茶啊?”

“打仗也得吃饱喝足吧!”玄灼一瞪,忽然灵光一闪:“对了!我截你粮草!”

李安世赶快咽下这口茶,立刻开始苦思。玄灼则开始布兵出击!很快,麻都山又打了起来!

小正子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两位将军大展队阵,实在看不懂啊……不过看他们玩得不亦乐乎,应该挺有趣吧?

“哎……我的粮草啊……”李安世大叹特叹。

玄灼得意洋洋,大笑起来:“哈哈,我小小三百步兵,就截了你五千军粮!”

“可惜……”李安世微微一笑:“我七千骑兵已包围你军主营!”

“啊!!!”玄灼一阵哀嚎:“你什么时候潜过来的!”

“好!进攻!”

“不要啊!”

小正子看看小顺子,小顺子也看得入迷,一直浅浅微笑。小正子苦着脸,就我看不懂……

一阵厮杀后,玄灼哭丧着脸趴在桌上:“一万人马只剩两千了……”

“我还有五千人马,粮草被你截走五千,还剩五千,正好正好,还能再坚持十日!”

“那……那我先退至紫华山……”

“又退?”李安世重叹一口气:“我宗元大好江山全败到你手里了……哎……”

“人家是第一领兵打仗嘛!”玄灼不满的嚷嚷着。

“灼儿,你以为真得上战场时,对方会因为你是初上阵就手下留情?只会更加无情的打击得你体无完肤,再无机会血战沙场!”李安世正色道。

“哦……”玄灼嘟着嘴,却眼光一闪,拿过茶碗,嘻嘻笑着说:“先喝口茶再想”

李安世摇头苦笑,要是我宗元国将军都像他这样,早就国破家亡了……

“灼儿,朕问你,假如适才铁勒军生擒我军副将军,当你退至紫华山时,他却忽然身负重伤奔来,他知道你将隐身何,直接向那里奔去,那你要如何做?”

“当然是赶快医治他啊!他是我军副将军,若他死了,会影响士气的!”

李安世笑着摇摇头:“你能想到士气这一点已有进步了……但是,若是朕,会当场射杀他!然后大军另撤新地!”

“为什么!”玄灼大叫起来:“他由敌营逃出,一定担惊受怕,为何好不容易跑回军营却要被自己人射杀呢?”

“首先,他逃出敌营有两种可能:他已叛变,将敌军引来;或是敌军有意放他走,然后悄悄尾随而来。不论是哪种,他都不能活着走近我军!因为你手中还有两千将士!不能因他一人而亡!所以你还要立刻撤走,为免敌军已经知道你的藏身之或者由箭射出的方向而寻来。”

“但是,那是一条人命啊……也许他是真的逃出来了?敌人也没有发现呢?也许他家中有妻儿老小,都在等着他胜利归来!”

“可你手上还有两千人!他们也许都有妻儿老小,也都在等着他们胜利归来!或许他是真的运气很好逃出来而且没被发现,但朕不会因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而白白赔掉两千条人命!一条人命换两千人命,无论如何也值得一试!”

“可是……可是……如果那是小顺子呢?是小正子呢?皇帝哥哥也要射杀吗?!”

“对!”李安世神情坚决的看着玄灼:“在战场上,容不得半点私情,一个动摇的代价就是成百上千条人命!就算小心谨慎到草木皆兵的敏感失当,也好过一大意而后悔终生!”

“可是……可是……”玄灼有些吃惊,想说什么来反驳却一时说不出来。

“灼儿,刚才我攻你主营令你丧失三千兵马时,你可曾想过他们是三千个像小顺子或小正子这样的人?他们家中都有高堂妻儿,他们都还年青,都要活着回去?你没想过对不对?”

“这……这只是游戏……”

“不,这是心态,一个将军的心态!他不能把那些数据人性化,三千人马就是三千人马,那是一个数字,不是真人,不是会流血会死的真人。损失三千时不是去想那些人的家人怎么办,他们有多可怜,而是想还有多少人?还能支持多久?如何用这些人去杀更多的敌军!直至最后一兵一卒!”

“太残忍了!”玄灼腾然站起。

“这就是战争。你死的是人命,难道敌方就不是吗?两方将军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早分出胜负,让自己一方有更多的人活下来。打仗就是一场人命与鲜血堆砌而成的血祭,厮杀后还有残存生命的,就是胜者!胜利者可以保住疆土,停止这一场屠杀,不让更多的人卷进!但输者就要再注入新的生命来引起新的战争!然后开始另一场血祭!”

“那为什么要打仗!既然这么残忍,那为什么还要打?”

“原因很多,扩展疆土、为求自保……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是为了版图的壮大,百姓的富足。有了更多的土地,就会有更多的收获,百姓的生活会更富裕,国力会更强大!这样才能击败别人的进攻,保住百姓的安逸生活!因为每个国王皇帝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战争根本不可能避免……”

“我不要打仗……我不玩了!”玄灼有些害怕的叫了起来。

“坐下!灼儿!”李安世忽然严肃起来:“你手里还有两千人马!是让他们全军覆没还是以少胜多,就在于你这个将军的决策!”

“我不玩了!”

“打仗时轮得到你一句拒绝就会停止吗?!”

“那……那我撤兵!两千人都可以保住!”

李安世冷冷的说:“你以为有哪国皇帝会对逃兵宽容?如果一姑息了他们,就会有下一,再一!全都做了逃兵,谁来保卫疆土?谁来平熄边境战火,保护边疆百姓?你这一撤,是可以保住两千人,但会死更多的百姓!而且还会有新的士兵被派来完成你未完成的任务!但那时国土已失!而你们,还会尽数被杀!被本国的皇帝杀死引以为戒!仅仅是一撤,付出的代价有多少,你明白吗?”

“皇帝哥哥……我不玩了,我们下棋好不好?不要玩这个游戏了……”玄灼带着哭腔的哀求起来。

“不行!现在已经不是游戏了!你既然是宗元将军,就算战死沙场也不能停止!坐下!”

玄灼在李安世的喝斥下,乖乖坐下,但泫然欲泣的模样极为可怜。

“快想如何保住你的两千人马!铁勒军马是不会等你伤心完才进攻的!”

玄灼紧紧咬住自己的手指,将满眶泪水硬生生忍住,两眼看着那边绵起浮的群山,在心中拼命的盘思起来。

小正子看到王爷如此可怜的模样,不禁心中不忍,只是玩游戏,皇上何必如此认真呢?

小顺子静静的看着玄灼,灼王爷,虽然皇上不可能将你放在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但有些残酷的东西,还是应让你知道的……

李安世凝视着玄灼紧蹙眉头,冥思苦想,不由心中感叹:灼儿,你已经十四岁了,朕一直将你保护得太好,有些世间的残酷,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但是到了最后,连李安世都没想到玄灼竟真得以两千人马兵分四路,一路五百,竟大破自己五千人马?!小小一座紫华山,竟在玄灼的指挥下,变成了一个上不来下不去的绝口!且不说天时如何,人和如何,单凭这条地利,竟会令李安世五千人难以攻上退下,这倒是令他始料未及。

“我赢了……”玄灼低低的说完,脸上毫无胜利的喜悦,然后立刻转身跑走了。

小正子正欲追去时,李安世忽道:“小正子,让他冷静一下,远远跟着就行,不要打扰他。”

“小正子明白”

当两个人影都消失在秋枫林时,李安世依然细细思索着最后一场战役。

“小顺子……你觉得如何?”

“看来灼王爷认真起来,能以一敌百……小顺子指的是以他一人代替百位将军……”

“真没想到……连朕都没注意到这个死角……若这四路人马换个阵形就绝不可能达到如此效果……灼儿说不定……真是我宗元一宝呢……”

李安世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第二章

玄灼低着头,慢慢的走着,神情有些沮丧,潮思澎湃,他的心中十分介怀适才皇帝哥哥的一席话。

为什么……世间会有明知残酷却偏要去做的事呢?难道没有选择吗?人命难道真得如此不值一提吗……?

小正子远远的跟在灼王身后,忧心重重,看到那样的灼王,他竟有种想走上前安慰的欲望。可这个想法对于他自己来说太好笑了,自己是谁?只是个奴才,怎么配呢?小正子明白,在自己与灼王之间,有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所以,不管心底那股莫名的情愫是什么,不管自己是把灼王当成亲人、朋友或其它什么,自己却只能有一个身份:下人。

下人对主人只要记得忠心二字就好,什么关心、爱心、怜心一类全是主人不需要的,就如同没人需要一只狗的安慰,只需要这只狗看好门就行。

这时,一个巡兵打扮的人向玄灼这边走来,然后跪倒在地,大声道:“卑职参见灼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玄灼心不在焉的随口应道,连看都没看就走了过去。反正宫中三步一哨、九步一岗,巡兵上百,每个见了自己都行礼,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就权当他们是路边石子,犯不着回回在意。

“哟,灼王爷真是尊贵,一做了王爷眼睛都长头上了,看来卑职是自取其辱了,哎!”

玄灼蓦然回头,发出一声尖叫外加怪叫的兴奋声音,不由分说立刻扑去!后者顺势笑着抱起他转了几圈。

“冬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玄灼激动的又蹦又跳,死搂着不肯松手。

“冬哥哥想念我家娘子呀~”说着,用手捏捏玄灼的小脸蛋,捏啊捏,好像不捏出水来不甘心似的。

“你家娘子?燕儿在宫里吗?”玄灼瞪大眼睛问。

李冬一怔,随即很夸张的叹口气:“果然灼儿不如儿贴心,这么残忍的话都说得出口……哎,枉我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跑到宫中看望你,你居然如此说我……”

“你是看我?”玄灼不确信的看着他,然后笑了起来:“因为你家娘子是燕燕嘛!原来是看我……呵呵,冬哥哥,你少骗我哦,你来皇宫是办事的吧?说想我不可能,都两年了,现在才想我?一定是你来皇宫办事,‘顺便’看看我……哎,可怜的人是我吧?”

李冬重重的一敲玄灼的头:“臭小子,不要变得这么聪明好不好!”

“痛哦!”玄灼抱着脑袋,不高兴的嘟起小嘴。

“哈哈,不过还有没变的地方!”李冬用力一捏那翘起的小嘴:“还像以前一样可以挂油瓶”

玄灼嘻笑着抓住李冬的手,张口就咬,李冬大笑着忙抽回手,玄灼不死心的非要咬一口才甘心似的。二人闹腾了半天,可把不远悄悄尾随的小正子看傻了。

那是谁啊?怎么跟灼王爷如此熟络?而且……而且……那副亲密……俨然是许久以前皇上与灼王嬉闹图……要是让皇上看到了……

小正子冒出一身冷汗。

就算这两年皇上的眼中再未有过欲望的燃烧,偶尔才会有一些拥抱的亲昵举动。但聪明人都能猜到那是皇上把自己的情愫掩埋起来,为了不伤到灼王……但是,如果皇上发现灼王跟其它人如此亲热……只怕,会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爆发出来吧……?

越想越惊,冷汗渗了一身……

而这边,玄灼却更是搂住李冬的腰,像小时候一般用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完全不知不远已经看得心惊胆跳了。

“咦?”

玄灼发出一声意外的叫声,李冬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两年不见……”玄灼抬起头,极为认真,一字一句道:“你、发、福、了!”

李冬当即一拳挥下,玄灼一个后翻轻松躲过,嬉笑间,李冬忽然一脚扬来,玄灼不甘示弱,一拳挥去,二人拳来脚去就开打了。

忽然,李冬倏然收拳,然后看着玄灼语重心长道:“义父的担心果然是对的,你破誓后完全不在意的随意用武功是不是?自义父从收到你的信中获悉你已破誓后,就一直很担心……你应记得你师傅曾告诫你的话吧?你天生不适习武,耐心更是差之再差,义父一直后悔当年没有检查你的骨骼构造便许诺让你习武。所以他才会让假面师父教你,他是李家堡第一高手,武功奇特,难寻师承,虽招招精湛却诡异非常。你应该知道你是逆性强练、以生命做契机才会有此功力,若你再任意妄为……”

“灼儿知道~”玄灼却不以为意的笑笑:“鲜少有人可以逼得我用尽全力啊,所以师父说的情况绝不会出现的~再说,还有皇宫禁军保护我,不可能有需要我拼出全力的情况的!”

“灼儿!”李冬的神色极为严肃:“世事无常,你以为永远不可能出现需要你拼尽全力的情况吗?”

“那……就算有,我一招就可解决!冬哥哥虽说常打赢我,但若我尽全力,你也决不是我的对手啊!师父说三招毙命……根本不可能有我三招都打不过的人!连师傅都说若我使出全力他也只能接我两招!没关系没关系”

“若对方有千军万马呢?”李冬神色阴沉下来:“你以为你三招就能打退所有人吗?”

“那我跑哇!以我的轻功千军万马也跑得了!”玄灼面带得意。

“那若是你的皇帝哥哥身负重伤,被千军万马包围,你会不管他就自己跑吗?若你管,那是你三招之内可以救得出来的吗?”

玄灼蓦然一怔,随即不再吭声。

“灼儿,冬哥哥给你个忠告,不要随意用武功,让别人知道你的实力后,他们会倾尽全力制约你,你平时表现的越卓越,将来受制之时就会越难脱险!明白吗?”

玄灼点点头,李冬看着灼儿的眼睛,知那眸子中没有敷衍,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好了,灼王爷,卑职告退”李冬好笑的对玄灼行了个大礼。

“喂!”灼儿不高兴起来:“不要叫我灼王爷,我还是以前的儿,只是改名叫玄灼罢了!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李冬溺怜的摸摸玄灼的小脑袋:“冬哥哥错了,以后有他人在时我唤你为灼王爷,只有你我时我就叫你灼儿,好吧?”

“嗯!”玄灼立刻把头点得像啄木鸟,然后一怔:“等一下,以后?你会在宫中呆很长时间?”

“对,你以为我一身禁军打扮是假的啊?我现在是皇城巡兵了”李冬大叹一口气:“以我的身手居然还得从小兵做起……真是皇上的损失!”

“太好了!”玄灼开心的拉住李冬的手,想了想,然后道:“但你们此的行动是什么?燕儿潜进来很久了吗?你也留在宫中……好像不是普通的任务啊”

李冬愣了愣,然后迟疑着问:“你为什么认为燕儿也在宫中?”

“是你说想念你家娘子啊!你自己没发现吧,你开玩笑与说反话的时候眼睛都会半眯着,所以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那就说明燕儿早就在宫中了,而你此也进入宫中……莫非,她出了事?”

李冬愕然的看着玄灼,许久,他叹了一口气,弓下身枕在玄灼的肩头,凄凉的说:“天啊,你在宫里才呆两年就变得这么心思细腻了……以后在你面前也得小心了,不然很容易被猜出我要做什么……呜呜呜,以前那个总被我耍得团团转的笨儿哪去了?我想他……”

玄灼嘿嘿笑着,然后又有些担心的问:“燕儿在哪?你们进宫是什么事?她怎么了?”

李冬犹豫了一下,最终因有玄灼的帮助会更易行事而决定以实相告:“近两年铁勒可汗多进犯我国边境之事,想必你也知道吧”

玄灼点头。

“前年继位的铁勒可汗契延陀骁勇好战,野心勃勃。他多进军我国疆土意在挑衅、衷在试探我朝军力,并且契延陀行事向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有线报他似乎暗派人手潜入我国,不知有何图谋。义父恐防他会对皇上不利,所以在半年前将燕儿派入皇宫,暗中保护皇上。但不知何故,她已经有两月未向李家堡覆命,义父恐防她身遭不测,所以派我入宫查探。”

“她半年前就来了?”玄灼叫了起来:“她怎么没来找我?”

“你以为她是来玩还是来探亲?就算路上碰着了她也得躲着你!毕竟皇上多疑,若知道她是李家堡派来的,恐怕会生出事端……”

“真不明白”玄灼嘟起嘴:“义父这么多年一直暗中帮助朝廷,却为何生怕皇帝哥哥知道呢?还不许我将这些年李家堡帮朝廷所做的事告诉他,到底义父所图为何?”

李冬耸耸肩:“谁知道,反正义父做的事向来以国以民为主,既然不祸国殃民,那也不必追问了,至于为何不让皇上知道……应该有义父的道理吧?”

玄灼撇撇嘴,不予置评。

“对了,你写信的时候不能告诉义父我将这些事告诉你了哦!不然回去他非剥我一层皮不可!”

“知道啦~”玄灼贼笑,我只说知道,没说不写,嘻嘻,不整整你多对不起两年没见的感情啊~

“那好,冬哥哥要走了……”李冬忽然一把抱住玄灼,趁其不备大肆狼吻一通。

“啊!!!”玄灼一阵被人非礼般的大叫。

“不将这两年的份亲回来太对不起自己了!”李冬一阵大笑。

“不要啊!”

“来嘛来嘛,乖,让哥哥好好亲亲~”

“不要!”

玄灼死命从李冬怀里挣脱出来,马上倾尽全力!逃之夭夭……

看到玄灼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飞蹿而去,李冬开怀大笑起来。

第三章

秋日的清冷,如同满幕枯叶飞荡于眼前,无奈苍凉,似乎秋日的情怀总是伴随着淡淡哀伤。大概当一片绿意红霞不得不渐渐消褪时,那种如同生命流逝般的无助令人们有种悲戚的愁丝吧?当一片片曾经娇嫩的茸叶慢慢变得干涩,当一瓣瓣艳美的丽慢慢枯萎,当暖暖的温热慢慢幽冷时,寂寞的人们总是从那渐渐的转变中寻找出几分生命中的褪色与哀愁……

就如同一份炽热的情感,却不经意间慢慢退温,当沉浸在这份灼热中的人儿蓦然惊醒时,才发现那份激情与疯狂不知何时消失无踪。是秋日的缘故吗?好像……连不幸也变得理所当然……

李安世静静凝视着熟睡中的那张无邪睡脸……他总是睡得如此不设防,令人会有种想一亲芳泽的诱惑。

“小顺子,到蓼凝轩说一声,就说灼王爷今晚留宿崇光殿”李安世轻声道,生怕吵醒了睡着的人。

“是”小顺子悄然退下。

李安世依然静静凝视着玄灼的睡脸,暖暖的柔情从双眸中渗出,嘴角边挂着怜爱的笑意。好像这是一种乐趣,一种看一生一世也不会厌烦的乐趣……

“嗯……”玄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然后迷糊间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皇帝哥哥……?你看完书了?”

“对”李安世微微笑起。

“很晚了吧?那我回蓼凝轩了……”说着,小嘴张得老大,又打了一个吹欠。

“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嗯?”玄灼一下子回过神来,有些惊异的看着李安世。

“怎么了?”李安世心中苦笑,但脸上仍挂着一成不变的笑意:“皇帝哥哥又不会吃你……”

“可是……你很久没有……”玄灼的声音渐渐变低:“我记得有一我想在这里留宿……你最后还发了很大的脾气……”

“那是皇帝哥哥心里还有些东西没放下……现在不碍事了……”

“是什么?”玄灼睁着透灵的大眼睛问。

“忘了……”李安世浅浅的笑着:“因为完全放弃了,所以忘了……”

“皇帝哥哥……”玄灼的小手轻轻的抚上李安世的脸:“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你看我的时候总是有些悲伤……为什么?”

“忘了……”李安世依然在笑着。

“皇帝哥哥……”玄灼不安的搂住李安世:“你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我知道有很多事我帮不了皇帝哥哥……但是我真的好怕,我觉得皇帝哥哥越走越远,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会不会有一天,你连灼儿都忘了?”

“朕真的有想过……彻底忘掉灼儿……”

怀中的身躯微微颤动起来,李安世笑着紧搂住他:“也想过要不要把灼儿扔到宫外,免得看着伤心……或者将他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见不到他……再不然快给他找个娘子,让他再也无暇跑到朕的面前……”

手更加用力的搂住那愈发颤抖得厉害的身体,李安世在他耳边喃喃着:“可是……却好舍不得……一天不见到就好想好想……看不到的时候朕就会想,灼儿在做什么?有没有事?有没有人在他身边陪着他?是不是又在贪玩而忘了吃饭?睡觉的时候是不是又不老实的踢掉被子?如果看不到灼儿朕就会一直想下去,直到再也忍受不了出去寻找为止……幸好现在没事了……皇帝哥哥全心全意的当灼儿是朕最宝贝的弟弟……因为情人会恩爱不再、仇人会生死相隔、朋友会分道扬镳,只有血亲会终生不离不弃,因为那种浓血的羁绊无论怎么斩也斩不断。就算将来反目成仇,就算从此天人永隔,就算忘记彼此,却仍然有它在联系着他们……”

“皇帝哥哥……”

“朕真得有点恨……为什么灼儿不干脆就生做朕的弟弟?这样就可以有一个一生无法摆脱的东西联系着你我……无论现在你跟我如何亲昵,却都没有这样东西,就像没有线的风筝,朕真得没有把握放飞灼儿后还可以再将他寻回……朕真得有点怕……一点把握都没有……”

玄灼忽然起身,翻身下床,拿起水果皿中的小刀,忽然划向自己的手腕!

“灼儿!”

李安世一声惊呼,慌忙下床奔到玄灼面前,死死按住那只淌血的手:“你疯了吗!?”

“古人结拜大多歃血为盟,今日灼儿跟皇帝哥哥以血交融,此生此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李安世怔了怔,拿过小刀,划开自己的手腕,当鲜血溢出时,两个渗血的手腕紧紧相贴……

“好,我李安世以此为誓,今生今世,与玄灼生死相伴,绝不分离!”

李安世的血与玄灼的血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那是谁的血……就仿若一道契约,印上了永难抹灭的印章……

“灼儿……”李安世紧紧拥住玄灼,死死的拥住,不愿放手。

“记住,你说过你是朕的,所以,以后不许再这样伤害自己知道吗?”

“嗯!”

也许是因为秋日的无奈吧,明明澎湃的狂热浓情如狂澜般袭卷着全身,却硬生生的将它们压抑在一个兄弟的范畴之内。浓情被这范畴磨平,激情被这范畴浇熄,疯狂被这范畴束缚,迷恋被这范畴扼杀……一旦突破这个范畴就会伤到那个水晶少年吧?所以,就算伤得自己连哭得力气都没有,就算心痛得好像死去一般,也不能走出这个兄弟的圈……

一定是秋日的缘故吧……这种不幸却好像理所当然……

所以,李安世没有自哀自怜,因为从一开始,不幸的一直是自己,所以,继续让自己不幸好了……只要不伤到他就好……

…………

…………

怀中的人儿虽然一动不动,但李安世很敏感的感觉到他的紧张,不由好笑起来:“你在紧张什么?信不过皇帝哥哥?”

“不是!”玄灼立刻叫了起来:“就算我不相信天下所有人,也不会信不过皇帝哥哥的!”

这句话令李安世不由自主展露出暖暖的笑意。

“灼儿总是知道怎么逗皇帝哥哥开心,每一句话都令皇这哥哥高兴得忘乎所以……”

“有吗?”玄灼不太同意:“难道没有其它人说过吗?”

“太多了……”

“那皇帝哥哥还这么高兴?听多了应该没感觉了才对”

“但朕只想听灼儿一个人说,因为只有你说的,朕才会信……”

玄灼笑着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还说我,皇帝哥哥才真得会逗灼儿开心呢”

“难道没有其它人说过吗?”李安世笑着说。

“虽然他们说的灼儿都信,但灼儿只想听皇帝哥哥一个人说”

“天啊,灼儿再说下去皇帝哥哥会惹不住想亲亲灼儿了”李安世苦笑道。

“那就亲啊!”

李安世蓦然一愣,看着玄灼鼓励的目光,依然笑着,但心中却好痛好痛……

不敢……真得不敢……自己就好似一只在烛火旁徘徊的飞蛾,轻轻一触碰那自己向往的光亮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皇帝哥哥好久没亲过灼儿了吧?”玄灼的手轻轻拉住李安世的前襟,抑着头看着他:“灼儿甚至记不清上你亲灼儿是什么时候了……连上你搂住灼儿都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皇帝哥哥,是不是灼儿长大了,不如小时候一般可爱了,所以你不再喜欢……”

“怎么会……”

正因为你出脱得比幼时更加俊美,那种柔美之中带出的英锐像一个渊,因为看着这张脸时会禁不住沉沦……那种非男似女,非女似男的朦胧,令人有种想挖掘出他内在的欲望,想让他成长起来,成长为自己希望的样子,或者像女人一般娇柔,或者像男人一般俊秀。这具未成形的胴体会令所有人如中蛊惑一般疯狂……

“皇帝哥哥希望看到灼儿长大,长得更加俊美,迷尽天下女子……只要别把朕的后宫嫔妃也迷住就成。”

玄灼咯咯的笑着,依然看着李安世,目光中闪烁着期待。

李安世缓缓低下头,目光停留在那双粉唇上……好久没品尝过了吧?手轻轻滑过他的柔发,依然是那缕淡香盘绕在丝丝青发上。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腰身,指尖轻触着那完美的轮廓。

在他十二岁那年,自己将便这只青涩的嫩果采摘品尝,那蚀魂销骨的美妙体验曾令自己几乎无法再对其它人产生感觉。但青果并不知道,又或者它知道却不点破,所以青果依然生涩,却苦了那个品尝过的人,看着青果愈发成熟,屡屡有再度采摘的欲望……只是再也不敢……

李安世微微颤抖着,在玄灼的额上映上轻轻的一吻……

那已是极限……理智的最高极限……

玄灼笑得好似吃着蜜糖的孩童,幸福满足。他紧紧贴到李安世的身上,闭上双眼,慢慢进入梦乡。

应该是秋日的缘故吧……明明强压欲望的感觉如此悲哀,却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李安世看着玄灼信任的在自己怀中睡去,竟也有种幸福的感觉……

…………

…………

第四章

一个红衣少女由周垂绿柳中拂叶而出,好奇的四张望着。皇宫果然就是皇宫,崇阁巍峨,层楼高起,琳宫合抱,一派大气。少女兴奋的嘻笑着奔到宫中最大的静湖边,调皮的从岸边捡起一粒圆石,用力投向湖中,发出声响,荡起一圈圈涟漪。

少女很美,鹅蛋脸,柳叶眉,含情眸,樱桃唇,这样的美人理所当然的应被天下最有权势的男子拥有,所以,她才会站在这里,站在皇宫之中,因为她的美丽容颜。

少女开心的笑着,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只是兴奋的像个孩子般不住的将石子投入湖中。

“喂,你这样会惊到湖中的鱼的”

少女闻言回过头一看,当即容失色。

那身龙袍……那说话的人不就是……

几乎想也没想,少女立刻夺身而逃,李安世一怔,看到少女竟是施展轻功逃走,顿时来了兴趣,立刻追去。

少女的轻功极好,双足轻轻踏过柳端,柳枝微微下垂,然后劲弹而飞,倒好似是柳枝扬起将她扬飞般。李安世不甘示弱紧紧尾随,一男一女,一黄一红,在一片绿意环绕的百园中追逐起来。

“喂,你要跑多久?”李安世好笑的在后面叫道。

“你不要追我好不好?!”少女懊恼的头也不回叫着,恨自己竟怎么也甩不掉这个大尾巴。

“你不跑我就不追!”

“你不追我就不跑!”

李安世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他一顿足,双足着地,立刻向前一扑!少女发出一声惊叫,被李安世抱了个满怀,摔落到绒草丛中。所幸那厚如绒毯的草丛,松软厚实,二人双双倒地,却也不痛不痒。少女吃了一惊,一时没回过神,李安世顺势一翻身,压到她的身上。

“为什么一见朕就跑?看你的打扮应是新进宫的秀女吧?明知朕是皇帝却不把握这个好机会,只想逃跑……莫非,你是混进宫的刺客?”李安世笑着问。

“我要是刺客,你早死了!”少女瞪着他。

“哎呀,鲜少有人敢这样跟朕讲话,看来朕要好好审审你,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着,李安世趁其不备,一亲芳泽,少女当场呆掉。李安世意犹未尽似的抿抿嘴,看着呆滞的少女,笑得连眼角都弯了,然后又再度吻上,轻轻的、柔柔的,温柔的令人沉溺……

少女忽然一掌打来!李安世早有准备,笑着闪过,然后看着那张涨红的俏脸,笑得更具意。

“王八蛋!敢轻薄本小姐!!”

“怪了,天下谁不知道这皇宫之中所有的女人都是朕一个人的,而你身在皇宫之中,那朕轻薄你岂非你的荣幸?”

“我呸!皇帝有什么了不起!不要以为天下女人都得喜欢你!”

李安世吹了声口哨,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子的泼辣还真是到了胆大包天的地步。

“亲一下就一脸要拼命的样子……莫非你有心上人?”

少女的脸越发红艳,她气呼呼的瞪着李安世,大声道:“有又怎么样?!”

“哦?他比朕强吗?是样子比朕好?还是身材比朕高大?或者比朕有权有势?还是他能给你朕给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李安世嘻笑着问,但心里知道答案:绝不可能!

果然少女一时语塞,李安世心中得意,若真有比朕强的男子,朕还真是好奇呢!

“既然不比朕强……那你跟了朕岂不是上上之选?”

“你个昏君!!好色之徒!难成大事!!”少女气愤的大吼起来。

李安世一怔,随即笑得更具意:“一介女流也敢这样教训朕,果然胆色过人……朕现在更想要你了……”

嘴上这么说着,李安世却松开了手,少女立刻一跃而起,杏眸圆睁瞪着他。

“不要这样瞪朕好不好?朕都松手了你还想怎样?”

“你有什么阴谋?”少女不友好的问。

“朕唯一的阴谋就是……让你心甘情愿做朕的女人!”

“你做梦!”少女立刻气得面红耳赤,大叫起来,然后立刻飞奔而逃。

“哎呀!糟了……”李安世看到少女跑得没影时,才一脸后悔起来:“居然忘了问她名字……不过这样有趣的女子好久没遇到了呢……”

李安世笑得好似发现猎物的猎人一般。

…………

…………

“烦人!烦人!烦人!”

少女气愤的将丛中的连根拔起,懊恼的扔到令她心烦至此的罪魁祸首身上。

“不是吧?大小姐,朕的丛都快被你拔光了,朕也快被你扔来的埋住了,你还没过瘾啊?”李安世一脸贼笑,故意很夸张的叹了口气,依然坐在不远继续看着少女暴跳如雷。

“为什么我到哪你都能找到呢?!”少女吼叫起来。

“拜托,你忘了这里是皇宫,全是朕的眼线,若朕想找个什么人岂非易如反掌?”

“可我躲得很好啊!!”

“那说明朕的手下办事有效啊”

“气死我了!!!”少女继续迁怒于可怜的朵们。

“啊!朕跟你耗了两个时辰了!”李安世叫了起来。

“难道是我的错?!”

李安世奸笑着,忽然闪到少女身边,趁她不备搂住她的纤腰,然后轻若点水般啄了一下她的双唇。“好了,朕要回去批奏章了,你乖乖在这里玩,不要把都拔光了哦!”

说着,摸摸少女的头,那动作语言好似哄小孩一般,然后不待少女发飙,李安世已经一个后跳,逃到安全地带,这才得偿所愿般大笑着离开了。

“气死我了!!!!”

少女尖叫起来,然后负气得趴到乱七八糟的丛中,手无意识的摸摸双唇……

“他每天跑到我面前把我气得半死后就偷香逃跑……皇帝就这么闲吗?!”

少女哼哼的自言自语道,然后,一丝生气又羞涩的复杂表情扬起在她的脸上。

…………

…………

一个俏丽的少年风尘仆仆的从远走来,少女躲在假山之后,看着那张熟悉却比记忆中更加俊美的脸,有些恶作剧心起,少女捡起一块小石头,用力向少年砸去!

“什么人!”少年轻轻闪过,立刻警惕的看着四周。

少女吐吐舌头,悄悄藏了起来。直至少年困惑的张望了一会儿后走开,她才嘻笑着伸出脑袋。忽然,身后伸出一双有力的手将自己紧紧搂住!

少女先是一惊,但熟悉的触感令她又放松下来。

“喂,闲皇帝!又来找我麻烦?!”

“是你在找麻烦吧?”李安世轻笑着:“知道那是谁吗?是朕的义弟灼王爷哦,你敢丢他?不怕朕罚你?还是你看上他了?要不要朕帮你引荐?”

少女生气的一拳捶去:“是呀!我是看上他了!我要把你甩了!”

李安世大笑着将少女一把抱起,不理会她的挣扎,在她的双唇上一吻。

“今晚朕去找你”李安世在她耳边轻声道。

少女立刻羞得面颊飞晕,赌气般别过头去。

…………

…………

宽敞的床榻之上,交织的躯体细细的体会着情欲的旖旎,空气中弥漫着欢爱特有的情Se滋味。

“你真的喜欢我吗……?”少女娇喘嘘嘘,有些不确定的问着。

“小傻瓜,现在还问朕这个问题?”

“可是皇帝有三宫六院……我跟她们不同的……我不会老老实实的苦等……我要得是一生一世……”

“朕当然可以给你一生一世,你是朕的人,朕绝不会亏待你……”

“真的?”

“真的”

李安世低头含住她胸前的蕾,少女发出一声诱人的呻吟……

我将自己交给你了……李安世……所以……你不要负我……

…………

…………

“死皇帝!又跑到哪位娘娘那里了!”少女气极败坏的在御园中走来走去。

风轻轻拂起一阵雨,少女忽然有种奇特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寻着这份奇特的感觉一路寻去。直至她看到李安世满眸情的凝视着涧畔熟睡的人儿,那眸中的浓浓爱意令少女呆滞,因为那是她从未从李安世眼中见过的东西。一直以为他没有那样的目光,却终于知道,原来他有……只是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显露……

李安世轻轻俯下身去,迟疑着,犹豫着,最终在两唇即将接触的一瞬间放弃。好像不经意的叹了一口气,李安世脱下皇袍,轻轻盖在那人身上,浅浅笑着,静静凝视着。

少女颤抖了,李安世那种如视珍宝般怜惜与小心翼翼的神情,令她颤抖,因为他从未对任何人露出过。少女从未怀疑过李安世对自己的感情,因为他看着自己时的目光与他最宠爱的嫔妃一般无异,那最多只能说明他比较滥情,但仍是真心吧……?

可现在知道……原来错了……原来他有爱,只是吝啬的只愿给一个人……其它人算什么?那比海浩瀚,比夜邃的浓浓爱意,与他看着其它人时的目光根本不值一提……

少女禁不住身体的颤抖,她缓缓蹲下身来,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臂,不住的颤抖着……

第五章

李冬抬头看着眼前那个赤金九青龙地大匾上写着的三个斗大的字:蓼凝轩。

“皇上亲笔题写……看来灼儿真算是三千宠爱集一身了……”

“冬哥哥!”

李冬还没看清灼儿的脸,一抹桃红便一下子扑到自己怀中。

“有劳灼王爷亲自出来迎接,卑职真是受宠若惊……哎呀!痛!”

李冬抱着被玄灼狠狠踩了一脚的可怜脚丫子直跳。

“我说了你再这样叫我就不理你!”

“开个玩笑嘛……不用这么大力吧……”李冬哭丧着脸很委屈道。

玄灼嘻嘻的笑了起来,然后拉着李冬的手,亲昵的摇来摇去。

“冬哥哥,陪我出宫一趟好不好?”

“使不得!王爷!”

李冬还没回答,小正子已经奔出来,当即跪下,玄灼当下翻白眼,大叹一口气。

“若是灼王爷再私自出宫,皇上真的会要了奴才的命啊!上月王爷出宫玩了半日,奴才被皇上打得就剩半条命了呀!王爷!!”最后几乎是哀号出来的。

“啊!我有办法了!”玄灼一拍手,指着小正子道:“你跟我一道出宫!这样皇帝哥哥就罚不了你了呀,等咱们回来,有我在,他更不敢罚你了!”

“王爷!”

玄灼不说还好,语毕时蓼凝轩门口已经跪倒一片了,只见小太监小宫女们不住的叩起头来。

“王爷!您除非把蓼凝轩的人全带出去,不然皇上更会迁怒于咱们啊!”

一时间哭声震天,李冬初见此场面,不由愕然。早已习惯他们一哭二闹的玄灼,索性塞起耳朵,权当没听见。

“灼儿……要是皇上真会迁怒于他们,你还是别出宫了,在宫中玩不也一样吗?冬哥哥陪你好不好?”

立刻,除了玄灼,所有人都对李冬投以再生父母般感激崇拜的目光。

“可是!我是想出宫买东西啊!”玄灼嚷嚷。

“哦?想买什么?还有宫中没有的吗?”

“我想买个东西送给皇帝哥哥,他老赐我东西,可我好像很少送他……宫中有回礼一说的!所以我想出宫买个宫中看不到的东西!”

“皇上送的东西……如果你回礼同等的东西的话,只怕倾家荡产也还不清哦!”

玄灼脸一红:叫道:“礼轻情谊重!”

李冬微微笑着摇头,忽然道:“若你只是想要宫中没有的东西的话,可以亲手做一个啊!天下无双,独此一件!”

“对哦!”玄灼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可是……做什么呢……?”

“冬哥哥有个好主意,要不要听?”

“要!”玄灼立刻撒娇般赖到李冬怀中,磨呀磨的:“好哥哥~告诉我嘛~”

“乖~”李冬像摸小猫小狗般摸摸玄灼的小脑袋,微微笑着说:“走吧,冬哥哥送你一样东西,你再加工一下送给你皇帝哥哥就好了”

“真的吗?!在哪在哪!”

李冬拉起玄灼的小手,回头看看那对自己投来的‘您真是大好人!’‘您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您的恩情小的们永生不忘!’的目光,不由苦笑,然后将玄灼带入到自己的住所。

打开一条绣布长盒,立刻传出漫漫旎香,香风奇特,不似香,不似粉味,却有种说不出的飘飘欲仙的轻爽。

“好香!”玄灼看着那盒中的三条松色细绳,好奇的问:“这是什么绳?为什么会有香味?”

“现在宫外的少女们都用这种绳编成手链送给心上人,这缕清香就算泡入水中,干后仍散奇香,所以男子一般戴上后,就连洗澡也不用取下来呢,都叫它‘同心绳’,只要你编出同心结送给你皇帝哥哥不就好了?”

“等一下……”玄灼嘟起嘴,一脸不高兴:“第一、我不是少女!第二、皇帝哥哥不是我心上人!”

“你不要打同心结不就得了!编个其它图案,比如桃,可以象征你们桃园结义嘛”

“我们是在梅园结义的……”

“那就编梅嘛!”李冬点点玄灼的小脑袋:“以为你变聪明了,怎么这么不灵活!”

玄灼嘻嘻笑起,拿起那三根细绳,爱不释手,然后又有点为难道:“可我不会编啊……冬哥哥你教我好不好?”

“我、不、会”李冬说得义正词严。

“什么嘛!那你拿这种东西放在身边做什么?”玄灼顿了顿,然后奸笑起来:“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让燕儿编给你是不是?对了,你找到她了吗?”

“还没有……”李冬笑得有些勉强,然后摇首示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好了,你拿走吧”

“那要是你找到燕儿的时候岂不是没有了?”玄灼突然说到。

“傻瓜!”李冬微笑着:“有了燕儿在身边我还要什么同心结啊?”

玄灼笑得暧昧非常,冲他挤眉弄眼,燥得李冬扬拳恐吓才收起痞笑。

“冬哥哥……”玄灼楚楚可怜的倚到李冬怀中,睁着婆娑的双眼,有些‘哀怨’的看着李冬:“你不要灼儿了吗?你说过非灼儿不娶的……你果然是在骗人家……呜呜呜……你始乱终弃,叫我情何以堪!”

玄灼掩面而泣,一副被人甩了的怨妇模样。

“灼儿……”李冬欲哭无泪:“你堕落了……”

立刻,玄灼笑得几乎栽倒,李冬哼笑一声,忽然将玄灼推倒在床,一副要大快朵颐的模样。

“乖灼儿,既然你对我如此难以忘怀,不如你我重温旧梦,定让你欲仙欲死!”

“啊!!!流氓!!!”

玄灼吓得大叫起来,一脚踢来,李冬慌忙闪过,玄灼指着李冬,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居然对我说这种话……”

“喂喂,是你先开始的”

“可我也没这么露骨啊!”

“有什么关系嘛!”李冬奸笑起来。

“有关系!”玄灼蹦下床,回过头心神不定的冲李冬道:“我先走了,回头再找你玩!”然后逃之夭夭。

李冬半靠在床边,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

…………

“王爷您跟着奴婢做,先将三根绳重叠,然后这一根压在中间这一根上,不对不对,是这一根……”

一个年纪较长的宫女正手把手教玄灼编攒心梅,玄灼也学得格外认真,只是不敢直接将冬哥哥送的那三根很特别的细绳就此当实验品,所以先拿其它细绳代替。

“呀,王爷,您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好香呢”一个宫女好奇的问。

“是绳子,冬哥哥送的”

“那怎么会如此之香?奴婢平时也爱编些绦子结子一类的,但没闻过这种清香,可是香烟薰出来的?”

“不知道,你自己打开看吧”

玄灼双手不停,极为认真的连头都没空抬。宫女好奇的打开盒子,立刻,那缕幽香弥漫开来,蓼凝轩内的人全都为之吸一口气。

好香!

“怪了……好像不是薰香……那是怎么留在绳子上的?”

“冬哥哥说现在宫外都在盛行这种绳子编出的同心结”

“这种稀罕之物,价格应该不菲吧?”宫女小声嘀咕着。

正在编梅的玄灼,忽然‘咦’了一声,放下编得乱七八糟的手链,抬起手闻了闻。

“奇怪……我手上怎么会还有那香玉的味道?”

“王爷手上的味道这两年虽淡了不少,但若细闻,那清香依在,看来勃律香玉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宫女笑着说。

“可是不对啊……”玄灼困惑的又闻了闻:“它是天地独我的一香的……为何却不跟这缕香风冲突?依然泛香?”

玄灼不禁陷入迷惘……

第六章

“蓼凝轩内十二人病倒?!”李安世慌忙道:“灼儿可有事?!”

“回皇上,灼王无事,太医恐防会传染,已将那十二人隔离”小顺子答道。

李安世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查出是什么病?”

“病者高烧不断,浑身无力,似是流感,只是不知是谁开始传染的……”

李安世沉思了一下,对小顺子道:“立刻让灼儿搬到崇光殿!离开蓼凝轩!”

“可是……”小顺子迟疑了一下:“可是太医怕灼王爷已经被传,只是暂时没有发作……若让他搬进崇光殿,只怕会对龙体有损……”

“混帐!!”李安世愤怒的重击台案:“告诉他们!若不尽早将此流感扼止,令灼王爷有恙的话,朕就剥了他们的皮!!还有,立刻令灼儿搬到崇光殿!”

“是……”小顺子只得领命。

当一脸无异的玄灼蹦跳着奔到李安世面前时,李安世才彻底的放下了高悬的心,爱怜的将灼儿搂在怀中,抱坐在龙椅上,用手确定他是否体温有异。

“皇帝哥哥,我没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病倒那么多人”

“灼儿可别生病,不然皇帝哥哥会担心死的……”

李安世紧紧搂着玄灼,暖暖的鼻息喷到玄灼发间,令发香愈发浓郁。李安世品着熟悉的香气,然后不由加的用力闻了闻。

“咦,好像有股别的香味……?”

“好鼻子!”玄灼调皮的伸出手捏捏李安世的鼻子,然后神秘兮兮道:“我要送你一件东西哦”

“哦?是什么?”李安世笑着问。

“就是这个!”玄灼张开小手,里面握着一个松色攒心梅结,小巧精细,可见编者极为用心。

“在哪买的?灼儿又是什么时候溜出宫了?”李安世无奈道。

“是我编的!!”玄灼立刻嚷嚷开。

“灼儿编的?”李安世一怔,立刻拿起来细细端详:“手工如此精细……真是灼儿编的?”

“我骗你做什么!你不信还我!”

玄灼生气的想抢回手链,李安世忙紧紧握住,藏在身后,说什么也不让灼儿再碰到。

“既然已经送给皇帝哥哥了,怎么还能要回?”

“我才不要送给臭皇帝!!我改变主意了!我要送给小顺子!!还给我!!”

小顺子闻言,吓出一身冷汗,偷偷瞥了一眼皇上,果然后者正不太高兴的看着自己,小顺子顿时欲哭无泪,灼王爷,奴才平时没得罪你呀……您怎么可以用我当挡箭牌?小的有几个项上人头跟皇上争啊?

“小顺子”李安世皮笑肉不笑的说:“灼王爷要送你,你没听见?还不谢恩?”

“奴才谢过王爷美意!只是奴才福薄,受不得王爷贵手精编之物,会折煞奴才的”

收了会连命都不保哦……

“看吧,他不要”李安世很无辜的看着玄灼。

“那我送给小正子!小德子!小桂子!小安子!还有还有!反正好多好多人可以送!”

“好啊,你让他们来找朕要好了,只要他们来要,朕一定给!”李安世很认真的说。

“废话!他们谁敢啊?!”玄灼气得叫了起来。

大实话……

小顺子与李安世同时心想。

看到玄灼气得小脸通红,很不开心的样子,李安世心下不忍,轻轻搂住他的腰身,柔声细语地说:“可皇帝哥哥好喜欢,灼儿送给皇帝哥哥好不好?好吗?”

声音轻柔,外加那么点撒娇的味道,小顺子差点站不稳,皇上也会用这种口吻说话?!

嘟着小嘴的灼儿,两眼直直的看着李安世,后者用迷死人不赔命的笑脸持续软化政策。

“那你要好好珍惜……”事实证明,姜还是老得辣。

“一定一定”李安世笑得如偷着腥的猫。

“那我帮你戴上!”玄灼立刻开心的帮李安世戴在手腕上,完全忘了刚才要死要活不送给他的人正是自己……

松色的精编攒心梅结,被玄灼轻轻的系到了李安世手腕上,大概是脉搏流动散发热量的缘故

吧,那淡淡的清香变得浓烈起来,好似浓得化不开的香潭,令人沉溺。

小顺子不由吸一口气,真是奇异的香味……但好像在哪儿闻过?

“朕好像在哪里闻过?”李安世不由再度用心的闻着。

“是吗?我倒是没闻过,好特别的香呢!”

“谢谢朕的乖灼儿,这么特别的礼物,朕会很宝贝的!”

“那你要一直戴着!就算浸水也不用怕,干了后还会有香味的!”

“好好好”李安世怜爱的看着玄灼,笑得甜蜜非常:“就跟暖玉鸾一样,朕不拿下来好不好?”

“那倒不用”玄灼很开心的笑了起来:“估计香味也不可能一辈子不散,只要你天天戴着,直到没有香味了为止,灼儿就很开心了!”

“真是不贪心的小鬼……”

李安世笑着,情不自禁的在玄灼额上应上的一吻。玄灼调皮的一笑,开心的窝进李安世怀中,幸福的静枕在他宽实的肩头。李安世怔了一下,有些茫然的回搂住他,心中慢慢荡开一丝温暖的涟漪……

在玄灼甜甜的一笑时,在玄灼放心的倚到自己怀中时,当玄灼开心的枕在自己肩头时,李安世忽然有种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有什么自己一种渴望,甚至已经放弃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

李安世紧紧的搂住玄灼的娇小身躯。

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点灼儿就会明白自己的感情了……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就好……

朕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这一点点的等待……

再等一下……

…………

…………

空荡的夜幕中,没有一粒星尘,独留一轮圆月孤单的挂在当中。清月如水,玉轮如光,如此美月却因黝黑的夜幕过于邃而显得如此冷冽凄淡。月下一个纤秀的身影挥舞着手中长剑,寒光闪闪,在她娇好的身形周围晕出一圈圈骇目的银光。剑风犀冽,剑光炫目,每招每式都蕴含着绝世剑招的独辟精髓。她步履轻盈,身轻如燕,摆如柳絮,跃若翎羽,裙裾随着每式动作而微微飞扬,竟不似舞剑,倒仿若瑶池仙姬在月下轻舞。

只见她一个猛挥,剑风骤剧!剑声过,群沙沙作响,无数瓣随着这记强烈的剑气而疯狂扬起,如风激风卷过,如同一场凌雨,四荡飞下……

“如何?”少女收起长剑,淡淡的问黑暗中的人。

只见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他英俊的面容上却带着一丝浅浅的哀伤。

“几近完美……但是……燕儿,你非要如此吗?”

那少女,正是被派潜入宫的李燕燕!

“不杀了他……我心有不甘!” 李燕燕恨恨道。

“可那是儿!负你的是李安世!不是他!”李冬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不会懂的”李燕燕阴冷的缓缓说道:“就算手刃李安世,也平息不了我心中的愤恨……只有杀了他……”

“你打不过他的!他是假面教出来的!谁都不知道他学得是什么邪招!威力会如此惊人!!我亦无把握可以与他对峙!”李冬拼命想劝李燕燕放弃。

“正像你说的,那是儿”李燕燕微微笑起,但那笑容中包含的阴森却令人不寒而栗:“儿绝不会对燕儿下重手,不是吗?”

“你够了!”李冬一步上前,紧紧拥住李燕燕:“我们离开皇宫吧!忘了李安世!忘了复仇!你不能杀了儿的!那是儿啊!你我自小嬉闹的儿啊!!”

“那又如何?”李燕燕冷冷的说,毫不反抗的任由李冬拥着自己:“你是帮我?还是帮他?”

李冬倏然一颤。

“若你帮我,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李燕燕轻笑着搂住李冬的脖子,然后又阴冷的说:“如果你帮他,你我从此势同水火!”

“我不能让你伤他……”李冬频频摇头,他用力抓紧李燕燕的双臂:“但我也不能让你变得如此迷失自己!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说什么吗?”

“那我自己来……”李燕燕离开李冬的怀抱,淡淡的说:“就算能逼出他一掌,其后的两掌他也绝不可能再发……当他真气逆流之时,就是我的机会!”

“不行!”李冬大喝一声:“一掌他就能要了你的命!!”

“若有你,可趁他力毙我之时内力紊乱下手……若无你,我就来软的,来阴的……总之,我一定要杀他!”

“为什么!为什么!”

李冬痛苦的抱着头,跪倒在地,面对燕儿的变心与复仇,他真得无力了……

“是呀……为什么呢……?”李燕燕抬起头,怔怔的看着那轮圆月。

只是,无语问苍天……

…………

…………

第七章

“皇帝哥哥病了?!”玄灼几乎大叫起来:“昨天不是还没事吗?!怎么回事!!”

守在崇光殿门口的小太监看到灼王那恨不得吃人的表情,吓得战战兢兢:“奴才不知……只是好像与前些时日蓼凝轩的人生得病一样……”

话音未落,玄灼已经破门而入,丝毫不理会身后小太监的惊叫声。

“皇帝哥哥!”

面无血色的李安世正被御医号脉,忽闻玄灼的声音,惊得一颤。

“不要过来!!”李安世一声大吼。

玄灼蓦然一僵,先前因看到皇帝哥哥脸色苍白而恨不得扑入他怀中的冲动,被这一声吼叫吓得站立在那里不敢动弹。

李安世见玄灼没有再向前,这才松了一口气,问御医道:“朕的病可会传染?”

御医缓缓道:“皇上的症状与前些时日蓼凝轩内病倒的人一般无异,那些人近几日已经康复,而且没有传染,应只是普通伤寒,不会有大碍,也不会传染的。”

李安世这才微微笑着看向玄灼,看到他一脸委屈的咬着下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一痛,张开双臂,轻轻冲他唤着:“过来……”

玄灼立刻扑到李安世怀中,‘哇’一声痛哭出来:“为什么不让我过来!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好怕皇帝哥哥生得是重病!”

“小傻瓜,要是会传染的话,灼儿也生病了可怎么办?当然不能过来……你也真是,朕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进来,你还敢闯进来,朕一时情急才会叫得大声的……”

“就算会传染,灼儿也不怕!一定是灼儿将病从蓼凝轩带来的!都怪我!!”

玄灼气恼的用拳狠狠捶向自己的头,李安世慌忙抓住他的手,又心疼又好气:“你又忘了你说过的话?你是朕的,怎么可以随便伤害自己?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你再这样做!知不知道?”

“皇帝哥哥……”玄灼紧紧搂住李安世,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着他:“你总是怕灼儿受伤,却从没想过自己吗?难道你有事灼儿就不会心疼吗?皇帝哥哥与灼儿是一体的,你病了,我也会病……你死了,我也会死……”

“灼儿!”李安世想训斥他一通,却因内心的感动而连一句斥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朕不会死……因为朕不舍得让灼儿死……所以你跟我永远都在一起……谁也不许比谁先死,好不好?”

“嗯!”怀中的少年一边流着泪,一边拼命点头。

“好,拉勾”李安世微笑着伸出小指:“免得灼儿反悔”

“永远不会!”玄灼一擦脸上的泪水,立刻勾住李安世的小指:“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李安世笑着接腔。

玄灼舒心的一笑,又赖进李安世怀中,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此时的神情与眼神,完全逾越了自己定义的兄弟范畴。精明的李安世,当然第一个发现,但他只是笑着不点破。小顺子更是开心非常,只是脸上面无表情,好像没发现似的。剩下的御医们面面相觑,但也不会笨到点破,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好。

幸福的光晕,悄悄笼罩在李安世与玄灼身上……

…………

…………

又过了数日。

李安世毫无血色的躺在龙床之上急促的喘着粗气,御医们都急出一头汗,却束手无措。

“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说是伤寒吗?蓼凝轩的人不都好了吗?!”

玄灼紧握着手中那只无力的大手,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只能冲御医们吼叫起来。为什么病症一样,蓼凝轩的人都好了,皇帝哥哥却越来越严重?为什么?为什么!

跪倒一地的御医们更是说不出所以为然来,皇上的症状确实与蓼凝轩的人同出一辙,却不知为何怎么也医不好……

这时,小顺子端着一碗药走到床边:“王爷……先喂皇上吃药吧……”

玄灼刚接过药的一霎那,小顺子忽然摇晃三下,昏倒在地。

“小顺子!!”玄灼慌忙想扶起他,却摸着他滚烫的手……

“怎么会这样?怎么这么烫?太医!”玄灼立刻唤太医来看。

一个老御医为小顺子号脉后,脸色变得更加异常。

“他怎么了?是不是操劳过度?”玄灼看到太医脸色有异,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王爷!”老太医忽然跪下:“实不相瞒,近几日先前日夜为皇上诊治的几名御医尽数病倒,现在连小顺子公公也病倒,看来此病确实传染!请灼王爷立刻离开此,以免被染!”

“你们不是说不会传染吗?!”

“蓼凝轩内除了那十二人,确实无人再得。但不知为何,陪在皇上身边的人都被传染了……看来此病有变,为了灼王安危着想,还是请您先离开此吧!”

“我不要!”玄灼紧抓住老太医:“你们都是全国属一属二的大夫,你们一定有办法治好皇帝哥哥,对不对?!”

“老臣们自当尽力……”

“不是要你们尽力!是要你们一定治好!!限你们三日之内将皇帝哥哥治好!不然本王就要你们提头来见!!”

在跪的御医们全都发起抖来,三日?连是什么病都确定不了,如何能治?明明就是伤寒的症状,却愈演愈烈,根本制止不了……皇上,只怕三日后,也大限将近……

“灼儿……”

龙床上那声虚弱的唤声,令玄灼一下子冷静下来,他慌忙奔到李安世身边,紧握住他的手:“皇帝哥哥,你一定没事的,过两天一定会好的!”

“灼儿……生死由命……不要强人所难了……别人可以好……但朕好不了……这就是天意……”

“不是!!”玄灼带着哭腔的大吼起来:“什么天意!就算是天意我也要逆天而行!我一定要你好过来!!”

“离开崇光殿……朕不想你有事……”

“我不走!我要陪在皇帝哥哥身边!我不要走!”

说完,玄灼死死的抱在李安世身上。李安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无力的想将玄灼推离自己,但玄灼却更加用力的死活不肯松手。

“来人……将灼王……轰出崇光殿……”

虚弱的发出一道圣旨,却伴随着玄灼哭叫声而无人遵旨……

“除非你打死我!不然我决不出去!!你要是现在轰我出去,我立刻就死给你看!!”

李安世无力的用手擦拭着玄灼满脸的泪痕,心痛的看着那双泛红的眸子。

“灼儿……你听着……朕收回以前对你说过的所有话……若朕真得有三长两短……你要好好活下去……知不知道……?”

“不要!灼儿绝不独活!!你要是怕灼儿死!就好过来!!你是皇帝!天下至尊的皇帝!没有你办不到的事!你不会死的!”

“灼儿!”用尽全力吼了一声,李安世立刻呼吸困难的几乎晕厥过去。

“臭皇帝你听着!如果你死!我就追到地府去揍你!如果你赶我出崇光殿!我现在就回蓼凝轩上吊!你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这么做!你也可以派兵看住我!然后你就等着他们给你报丧吧!没人能阻止我的!你知道的!所以你只有好起来,不然没人管得住我!”

“何苦呢……”

李安世轻轻搂着玄灼,大概生病的人都很脆弱的缘故吧,李安世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轻轻的痛哭出声……

朕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可是朕无力回天啊……如果朕死了,灼儿也会死……朕该怎么办?不想让他死的……一点也不想……

“皇帝哥哥……你不要哭……”

玄灼痛哭起来,拼命叫李安世不要哭,最后自己却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两人紧紧抱着,哭做一团,竟好似生离死别一般。

“朕如果死了……会很不甘心的……只差一点了……只差那么一点……”

李安世止不住泪水的涌出,低声喃喃着,更加用力的抱紧玄灼。

“灼儿……下辈子……你还会不会如此喜欢皇帝哥哥?”

“我不要下辈子!我就要这辈子!”

“回答朕啊……”李安世的神智渐渐模糊起来,他急切的问着。

“不要!不要!我只要这辈子好好喜欢皇帝哥哥!我才不要下辈子!人死了会喝孟婆汤的!皇帝哥哥会忘了灼儿的!我不要!我死都不要!”

“朕不喝……绝不喝……所以……下辈子……灼儿还这样喜欢皇帝哥哥……好不好?”

“我不要皇帝哥哥死!我不要!我不要……不要……”

最后,痛哭的玄灼已经说不出话来,心如刀绞就是这种感觉吧……?痛得……找不到心的位置……

“答应朕……答应……”李安世的声音渐渐沉寂……

“皇帝哥哥!!”玄灼一瞬间惊得几乎窒息,他慌忙伸手探向李安世的鼻前,这才一下子放松的大哭起来:“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我会被你吓死的!我不会放弃这辈子!也不光要下辈子!我要的是永生永世!你听到没有!”

李安世的嘴角微微扬起,也许听到了吧……?

“太医!”玄灼冲太医们叫道:“我在蓼凝轩无事,在崇光殿无事,会不会因为我的血或其它什么对这个病免疫?”

太医们一怔,互相张望了一下:“确有此可能……”

“那好!无论是抽我的血,还是要拿我试药,我都配合!你们必须治好他!知不知道!!”

“使不得!王爷!”

“我心意已决!”

玄灼紧握着李安世手手,目光炯炯的泛起坚定的目光。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医好他!

变奏版《寸寒心》

话说在玄灼给李安世喝了自己的血还是不起任何作用之后,又试了猪血、羊血、牛血、苍蝇血,蚊子血(?)等各种独门的超级秘方(??),但是那个姓李的皇帝任是不见任何起色。

“皇帝哥哥,你起来,你醒过来看看灼儿啊!”我们的可爱、美丽、大方、典雅的小灼儿,见大家已经无力回天,只有用最后一招:利用病人超强的意志力,等他爆发自己的小宇宙,找到了第8、9、1感以后,才能突破病魔,达到无我的境界!

“…………”已经在弥留状态的安世兄,仿佛是听到了可爱小灼的呼唤,动了动眉角,非常痛苦地呻吟了一下。

“皇帝哥哥,你一定要醒过来!你醒来以后…………你醒来以后……………………”说着,说着,可爱小灼脸上居然泛起了一阵红韵(小琴曰:这锅伦到底想到了什么?!)

“灼儿…………”这时,安世竟然发出了虚弱的声音(难道是被可爱小灼的“醒来以后”唤醒的?这两锅伦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皇帝哥哥!!!快!宣御医!皇帝哥哥醒了!”小灼兴奋的大叫。

“灼儿…………不必了…………朕恐怕是撑不过今天了…………”

“不要!皇帝哥哥是天子,一定能活一万岁的!”

“傻灼儿,你也相信朝廷那些阿谀的话吗?”安世支起身体,艰难地看着小灼。

“只要是对皇帝哥哥好的话,灼儿都信!”说着,可爱小灼把头靠进安世的怀里,“皇帝哥哥,你不要死,留在这里陪灼儿好吗?”

“乖灼儿,生死有命啊!如果这天注定要亡朕,那朕也不能逆天意啊!”安世苍白地笑了笑。

“不要!就算是逆天!灼儿也要皇帝哥哥活着!”小灼抬头看着安世的脸,就这样,跟他四目相对地望了许久。

“灼…………啊,灼儿,你在干什么?”突然,小灼跳到安世的身上,双腿张开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灼儿想到感觉皇帝哥哥!还记得上皇帝哥哥跟灼儿的事情吗?”说着,小灼脸红了,估计他是在说上跟安世的情事。

“记得…………”安世回忆起了上,心中洋溢着异样的甜蜜。

“真不公平!皇帝哥哥都记得,就是灼儿不记得!所以,这,我要‘记得’皇帝哥哥!”说着,小灼的唇已经靠上了安世惨白、干涩的唇,“怎么接吻,教我吧!”小灼的唇轻碰了一下安世的,就转向安世的儿边,低喃着。

安世不可置信地接受了小灼的吻,虽然只是轻轻一点,却给安世带来触电般的感觉。因此,在听到小灼的邀请之后,他快速地夺取着小灼的唇,那湿润、甘甜的小口,那娇嫩的小舌,无一不是安世朝思暮想的。

小灼红着脸为安世解开了衣物,他不敢看安世的眼睛,只是专注于扣子和带子,但是,他能感觉到安世呼出的热气盘旋在他的头顶和每被接触到一肌肤,安世的颤栗。

终于,小灼的手停留在了安世的裤带上,隔着裤子,已经可以看出里面明显的变化了,要是解开,又会是如何的景象呢?小灼低着头,为自己这样的想法羞愧不已。

“灼儿…………”但是,安世仿佛已经等不了小灼的踌躇了,他轻轻催促着小灼接着下面的动作。

小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颤抖地为安世解开裤子…………安世稍稍抬起了身子,让小灼好为他脱下裤子,由于是闭着眼睛,小灼的动作慢了一点,就在他正努力地跟安世的裤子奋战的时候,安世已经伸手解开了他的衣服…………

如所预期的,小灼美丽的肌肤露在了安世的面前,那具让他一直以来都魂牵梦系的身体,现在正展现在自己的面前,这让他如何不心动?

于是,安世搂过刚为他褪下裤子的小灼,让自己袒露的身体和小灼的裸露更加靠近…………

一感觉到小灼的身体,安世就迫不及待地提起他,亲吻着小灼胸前的蓓蕾。他还记得上直接进去让小灼非常痛苦,因此这,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欲望,他想取悦心爱的小灼。

“呀…………”被安世一提,原本跪坐在安世腿上的小灼惊呼了一声,又感觉到安世的舌头正逗弄着自己的蓓蕾,小灼更是羞愧难当!

安世托起小灼,一边贪婪地啃咬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一边解开了小灼的裤子。

“不要看!”感觉到下面的凉爽,小灼立刻羞涩地遮住自己的重要部位,那个可爱的小小分身,已经不听主人意愿地渐渐抬头。

安世哪容得小灼的拒绝,见小灼死命护住那里,涨红着俏脸,眼里带着复杂的神情地望着自己,安世险些失控!于是,轻轻抱住小灼,隔着他的小手,轻舔着里面的分身…………

“不要…………啊……………………”小灼低头看着这个自己最爱的人,他正在亲吻自己的那里!唔!好难为情!

口里虽说着不要,但是小灼的手的湿润程度已经背叛了他。

看着那小手上的晶莹,安世更是难耐下身的涨痛,他抬头,沙哑的说:“灼儿,让我亲亲你好吗?”

对着安世灼热的目光,小灼只有默许地闭上了眼睛,松开着自己的手,让那个早以湿润的分身暴露在安世的面前。他仿佛能感到安世在看到他分身时感动的一颤!那样就够了,小灼欣慰地想着。

安世把小灼的全部分身都包裹在嘴里,如获珍宝地吮咬着它。

“啊…………恩…………”小灼的小手已经移到着嘴上,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声音的流泻。

安世持续着自己的动作,直到小灼达到高潮,他没有移开嘴,而是承受着小灼的灼热,然后直接吞咽了下去。

“对不起…………”看着安世咽下自己的!・#%小灼羞地抬不起头。

“没关系,好甘甜!”象是赞许,安世微笑着。

安世的手指这时也在小灼的小穴附近摩擦着,因为安世想让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小灼红着脸,把头埋进安世的胸膛,感受着安世的手指,很快地,手指进到了身体里面…………

“啊!”小灼努力调整呼吸,适应着安世的手指。

“灼儿,很痛吗?要我停止吗?”安世心疼地看着小灼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

“不要!”小灼大胆地伸手抓紧安世的手,一口气把它插到了最里面。“给我更多…………”

得到了小灼的应允,安世把手指加到了第二根,小灼的里面好热、好紧,光是想象,安世就知道接下来会有怎么样的快感,这让他兴奋地快要决堤…………

“啊…………啊…………进来…………快进来…………我要你的…………”这大概是小灼说的最大胆的一句话了,但是,这却让安世明明白白地听清楚了他对自己的渴望。

安世象是按耐不住似地,快速进入了小灼的体内,唔,他的体内一如想象的感觉,是那么热,那么紧…………

“啊…………啊…………”和着安世的动作,小灼再也无法控制地发出了呻吟。

“灼儿…………”动情时,安世把嘴凑向小灼的耳朵,“你听着,你一定要听清楚了…………”

我爱你!

完~

第八章

整整两日,玄灼未踏出百草居半步,身边围绕的太医不断的由他臂中抽血、配药,玄灼更是不遗余力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他却越来越想痛哭出声……因为先前病倒的御医们如同蓼凝轩内的人一样全都康复了,连小顺子也可以下床了,却独独只有皇帝哥哥……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到神志不清,连话都说不全的地步了……

太医们根本无技可施,因为这病就像中邪一般,除了皇帝以外,任何人都可以好,却独独只有皇上……

不知何时起,宫中的人开始谣传皇上被诅咒了。看着皇上经常一陷入昏迷就大有不再醒来的危险,宫中开始人心惶惶……皇上尚无子嗣,那岂不是宗元后继无人?那群臣是否将再度蠢蠢欲动?

而宫中老臣们更是一早做了最坏打算。既然皇上无后,那只能由血亲中选一人继位。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灼王,皇上对他的重视根本就是到了不爱江山爱玄灼的地步,但他却并非皇族……若他继位,只怕会有人心生满,势必会有场血雨腥风……

“……所以,还请皇上定夺”

朝中一干老臣们跪倒在地,将事情厉害尽数报与李安世,混厄的李安世心中苦笑起来。

果然……只有灼儿才会真心不希望朕死,全心全意的只想如何医治朕,而不是朕死后的事情……

李安世心中明白玄灼继位确实过于牵强,若再过几年,就算有人反对,只怕灼儿也可以轻松应对……但现还不行,灼儿还有些过于纯真,不适合宫廷的尔虞我诈。虽然以他的聪颖绝对可以胜任将来的明争暗斗,但如果此时就将他推入朝中,只怕他会立刻毙命吧?他还需要磨练啊……这该如何是好?如果朕立其它人为帝,只怕第一个要除的也是灼儿……‘先帝最宠爱的臣弟’这个名讳会令继位的皇帝心生自保之念,只怕也会对灼儿不利……朕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住灼儿?

李安世忘了江山,忘了群臣,只记得一件事:保住灼儿……

那是他在死的觉悟前,唯一想到的事。

“皇姐……外甥……”

李安世虚弱的话语惊醒群臣,对啊!还有皇上远嫁他国的两位姐姐啊!外甥……嫁到奚国的荣华公主不是诞下一名男婴吗?论年龄……今年应有十岁了吧?奚国国力一般,想必要他们的王子做宗元国君,会激动的痛哭流泣呢!

“拟诏……立荣华公主之子……他叫什么……?”

李安世混厄的问,但心中却很好笑,明明有这么个外甥,却连名字都不知道,然后竟会十年不见,一见就是让他继位……真是世事无常……

“回皇上,当年奚国曾请皇上为他赐名,延用李姓,单字Z”

“对……朕想起来了……当时奚国送来的一块白玉光彩夺目……所以朕就想到了‘Z’字……李Z……”

莫非奚国人早就猜到会有今日?连他们的王子都随了宗元皇姓,免得再改……呵呵……

李安世自嘲的心想。

“立……荣华公主之子……李Z为宗元太子……”李安世艰难的说着。

文吏立刻起草诏书。

“按朕的意思写……灼王死,废帝……灼王意欲废帝,废帝……”

“皇上!”立刻群臣疾呼起来:“若灼王有意颠覆江山,岂非李氏江山尽落他人之手?!”

灼王死,废帝。也就是说如果新帝想害灼王,就会被废;如果其它人想害灼王,新帝就会被废;除非灼王无事,不然新帝帝位不保!那新帝必须比保护自己还要更用心的保护灼王吧?

灼王意欲废帝,废帝。换句话说,新帝对灼王不好,或者令灼王有所不满,灼王一句话就可废帝!那新帝拼了命也得讨好灼王吧?若灼王想当皇帝,那新帝必须乖乖退位……

自始至终,李安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先不让灼儿当皇帝,因为他还不能胜任,等他能胜任时,那个皇帝就乖乖退位吧!

这怎么可以!

老臣立刻义愤填膺:“皇上!宗元皇帝岂能因一人一言而被废!那我宗元天子颜面何存!”

李安世微弱的半眯半睁着双眼,看着群臣百态,微微笑起。

你们中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在想什么,朕也知道……若灼王死,帝被废,你们就有机可趁是不是?那你们大可派人暗杀灼儿,然后一石二鸟……

“还有……若灼王死,废帝,江山尽送与铁勒可汗契延陀……”

“皇上!!”

李安世语毕,所有人同时疾呼!送给契延陀?!谁不知道他野心勃勃想吞并宗元!灼王爷死了,皇帝被废了……就送给他?!

“皇上!三思!!”开什么玩笑!哪有这档子好事!

“铁勒与宗元国力可一较长短……若你们连一个灼王都保不了……那江山让你们守着也会被他吞并……不如朕做个顺水人情……”

如果再有人不明白李安世想法,那他们就不用在宫中混了。李安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们与其想着害死灼王谋权篡位,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巴结讨好灼王,说不定他一高兴就帮你们登上皇位了!

所有人也明白:灼王死,宗元灭!

那不管是新帝还是群臣,都不敢有所动了吧?

李安世昏沉中费尽心力的想着。

也许还有朕没想到的地方,但朕没有心力再想……灼儿,朕只能做到此,以后全靠你自己了……

…………

…………

夜中的崇光殿,没有了白天的浓浓诡异气息,却有种死般的沉寂。一个人影,悄悄走到龙床边,看着面无血色、紧锁龙眉的李安世。

“小顺子……是你吧?”李安世困难的吐出几个字。

人影当即跪下,果然是小顺子。

“正好……朕还有些不放心……若那班群臣联合起来,扣下诏书,另拟新诏……一定会对灼儿不利……小顺子……你听着……朕要你……”

“皇上!”小顺子大声打断,犹豫了一下,最终大声说道:“皇上,小顺子怀疑皇上的病情,是有人下毒!”

“下毒……?”李安世无力的反思着这个词:“那朕更是大限已近了……还是先帮灼儿铺好后路……”

“皇上!您仔细想!灼王在蓼凝轩,轩内十二人病倒!王爷来到崇光殿,皇上病倒!王爷离轩,轩内的人病情就好转,王爷在皇上身边,就一直恶化……”

“住口!”李安世挣扎着起身,气喘嘘嘘:“你想说什么……?”

“此病是随灼王来去,所以此毒是灼王随身所带!皇上,您再想!为您看病的御医尽数病倒,小顺子服侍皇上也病倒!但一离开皇上就会痊愈!”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安世用尽全力吼叫起来,他颤抖着想握紧双拳,却没有一丝力气……

“皇上,若奴才猜得没错……”小顺子的目光移到李安世手腕上那根松色的梅结上:“这就是毒!”

“胡说!”李安世骤然剧咳起来。

“皇上,您细想一定会发觉的!灼王带着此物在蓼凝轩时,一堂下人尽数病倒!灼王将此物带到崇光殿,系到皇上手上,皇上病倒!陪在皇上身边的太医们病倒!奴才病倒!而且只要离了皇上病就会好!说到底此病的根源在皇上身上,所以您才会一直未好的!您再想想这香气,您一定有印象!凝月香刀!此香稀释不少,所以小顺子才后知后觉,但那香会迷人心智,最后发疯而亡!此香虽稀,却也一定有此功效!只是微弱,让人以为只是伤寒!皇上……”

“够了!”李安世急促的喘着气,脸色已经铁青:“你什么意思……?你想说是灼儿要害朕?”

“小顺子不知……但一直以来独他无事!小顺子宁肯当他居心叵测!只求皇上留心设防,摘去此物!”

“不……不会”李安世无力的紧握住手腕上的梅链:“灼儿不会害朕……他不会的……不会……”

“皇上!”

“小顺子……朕恕你犯上之罪……不得再提此事……灼儿不会害朕……朕信他……信他……只有他……”

李安世的声音消失在昏迷的神智之中……

小顺子一咬牙,径自摘去那根攒心梅结,想了一下,将它浸入水中,令它不能再散香,然后打开所有的窗户,令香味四散。

皇上,小顺子不是不信灼王,只是事关皇上安危,小顺子宁可当他意有所图!

第九章

李安世睁开朦胧的双眼,无力的翻了个身:“小顺子……”

“皇上”小顺子忙走上前来。

“朕觉得好多了……胸口不再喘不上气……只是仍然浑身无力……是新药吗?好像颇有成效……”

“皇上……”小顺子顿了顿道:“皇上并未吃药,只是小顺子自做主张摘下了那个手链”

李安世慌忙摸向手腕,果然空无一物,立刻怒火中烧:“放肆!你胆敢如此?!”

“皇上!”小顺子跪下,痛心疾首道:“不管皇上多不情愿,此物一摘,皇上气色缓合不少却是真的!皇上,听小顺子一言,那手链确实有问题!”

“灼儿不会害朕!”

李安世吼完,却自己愣了愣,居然没有再急促的喘气?虽浑身无力,却不像昨日一般混厄……难道……真的一摘去……不!不会的!

“他没理由害朕的……”李安世喃喃着。

“就算是灼王无心之失,可小顺子认为所有人都会病倒,却独王爷一人无事确实可疑!就算不是灼王的意图,下毒之人也一定是灼王身边的人!皇上!不可不防!”

“不会……不会的!不会!一定不会……一定错了……”李安世迷乱起来,理智隐隐中提醒自己这件事确实可疑,但情感不允许自己如此不信任灼儿。

“皇帝哥哥!”

一声欢快的唤声从门口传来,小顺子当即站立起来,拦住正想飞奔过来的玄灼。

“皇上身体不适,灼王请回”

“你也没事了?小顺子?”玄灼没有觉察到两人气氛中的异样,只是看看小顺子,然后看向李安世:“咦?皇帝哥哥的脸色好像缓和了!”

说着,玄灼开心的想奔过去,小顺子立刻又拦于正前方。

“灼王请回!”

玄灼终于意识到小顺子言语中的冰冷与目光中的警惕,他不解的看向李安世,后者似乎在犹豫什么……

“我不吵皇帝哥哥……我只要呆在他身边,不行吗?”玄灼小心翼翼的问。

“灼王请回”小顺子依然不让步。

“皇帝哥哥……”玄灼只能向李安世投出不解的目光,因为他实在不明白小顺子的用意。

“你先回去吧……”李安世无力的用手掩在额头上,凌乱的思绪令他无法集中思考任何事:“朕很累……”

“那……那我不吵皇帝哥哥了,你记着吃药,还有,好好休息哦!”

玄灼关切的话语,令李安世的心中莫名一紧。

“小顺子,拜托你了”

“小顺子自当尽全力保全皇上”

小顺子目光中闪动的东西令玄灼愈发不解,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只是,为何对自己这般警觉?

玄灼听话的退了出去,因为他想让皇帝哥哥好好的休息。当殿门关上的一霎,一股杀气从旁边袭来!玄灼立刻一个后翻,将飞来之物抓于手中!只见飞镖上系着一条白布,玄灼四下张望,空无一人,不由心中生疑,打开布条。

“若欲知晓李安世病情真相,今夜丑时皇城极北废阁一聚”

玄灼紧紧抓着那布条,就像抓住皇帝哥哥生命的契机……

…………

…………

丑时,万籁寂无声,皇城内外都陷入死寂,连夜月也昏暗的几乎看不清的朦胧起来。漫漫薄云后微微显露月光,星河黯淡,夜风袭袭,秋的夜,幽冷的好似阴司之地。玄灼孤身一人,没有知会任何人,便慢慢从蓼凝轩内偷跑出来,来到这片废阁之中,静静的等待着莫名的危机。

“儿”

一声熟悉轻悦的唤声,玄灼一怔,看到来者后意外的叫出了声:“燕儿!?”

只见李燕燕轻笑着,一袭华美打扮,走上前来。

“你……”玄灼上下打量了一下,顿时醒悟道:“难怪冬哥哥找不到你,你扮成嫔妃混在后宫?”

“我没有扮啊”李燕燕调皮的一转身,向玄灼显示自己的美艳装扮:“我是他的嫔妃啊,他还封我为‘昭容’娘娘呢,我可是燕昭容哦~”

“什么?”玄灼惊叫起来:“那冬哥哥怎么办?!”

李燕燕耸耸肩,娇笑起来:“灼王爷还有空担心别人吗?”

玄灼这才想起自己被约来的事:“是你约我?你知道皇帝哥哥的病怎么治?”

“当然~嘻嘻”李燕燕笑得艳丽夺目:“因为他是被人下毒嘛!”

“是谁?!”玄灼怒喝起来。

“当然是……”李燕燕调皮的一嘟嘴,然后璨然一笑:“当然是你了!”

玄灼一怔。

“嘻嘻,你以为除了你,谁还能令皇上毫无戒心的接受任何一件礼物?”

玄灼蓦然一颤:“难道……是那个手链……?”

“果然如冬大哥所讲,你进宫后变聪明不少嘛”

“可那是冬哥哥送的啊……为什么……”玄灼完全混乱起来。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想李安世死啊~”

“为什么!”

“因为……”李燕燕收起笑容,脸色刹时变得恐怖狰狞:“因为李安世负我!所以我要你们俩全死!!”

剑气蓦然升起,一道寒光逼来!玄灼不防此势,慌忙后跃,李燕燕急逼上前!玄灼斟酌力道,开始反击!但因他束手束脚,很快就被李燕燕的全力进攻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灼王爷!你的耐力可以出了名的差哦!再不尽全力,燕儿就不客气了!”

“为什么……”玄灼确实渐感不支,但心中的疑惑令他不得不追问。

“为什么?因为你太可恨!从你一进李家堡我就讨厌你!明明是个男子却生得如此娇美惹人怜!这也罢了,我喜欢李冬,他对你比待我还好!我喜欢李安世,他爱你胜过世间一切!凭什么!你是男子啊!为何天下男儿全被你一人所迷!!”

掌风激袭,剑影闪动!

“我没有!冬哥哥喜欢的是你啊!我们只是贪玩胡闹罢了!”

“够了!为何你跟我做对!难道你我天生相克?我喜欢的你就要跟我抢!!”

“我没有!”

剑光一闪,玄灼躲闪不及,胸前衣襟被利剑划破!

“死吧!玄灼!你若不死,我难消心头之恨!!”

剑气直逼玄灼咽喉,玄灼一时情急,奋力打出一掌!剑气与掌风相冲,两股真气立刻暗流涌动,硬生生较量起来。

“告诉你!李冬现在正去行刺你的皇帝哥哥!以他的功力只怕得手了!我再杀了你!就可报仇!”

“不可能!”

玄灼惊叫起来,以冬哥哥的武功……天啊,禁军根本不是对手!更不用说是生病中的皇帝哥哥!小顺子若不在的话……玄灼立刻大喝一声,使出全力!李燕燕手中的剑不可抑制的剧颤起来!李燕燕慌忙将真气灌于剑身,却因外力过于强大相撞而节节尽断!一股疾风直冲李燕燕胸口击来!她根本无暇躲闪,只得硬接!身体像被劲风带动的纸片,全无自制力的向后飞去!

蓦然吐出一口鲜血,李燕燕倒在地上,再难爬起。

“你们不能这样做!皇帝哥哥……”

玄灼不安起来,再也顾不上查看李燕燕的伤势,飞身向崇光殿赶去!李燕燕凄楚的笑了起来,鲜红的血水从嘴角淌下,她知道自己杀不了玄灼了……那怎么办?忽然心生一计,李燕燕强撑起痛得全身散架般的身躯,拿起自己的剑,反手刺入自己体内!

呵呵……玄灼……我杀不了你……自会找别人帮忙……

身体无力的栽倒,良久才听到一阵风声向这边渐近,李燕燕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燕儿!”李冬蓦然瞧见浑身是血的李燕燕,惊得浑身一颤。

“冬大哥……”李燕燕痛苦的抓着李冬的前襟,艰难的说:“是玄灼……你要为我报仇……”

“不……不会的!儿不会这样做的!”李冬难以置信的吼叫起来。

“冬大哥……”李燕燕的眼中流下两缕清泪,她几乎是哀求着李冬:“燕儿……什么时候骗过你……?他不是你我小时的玩伴儿了……他是玄灼,李安世的灼儿……他因我坦白下毒一事,而夺下我的剑……你要为我报仇……不然我死不瞑目……”

“不!你不会死!燕儿!我立刻带你去找大夫!”

李冬慌忙将燕儿抱起,李燕燕沾满血的手轻轻抚上李冬的脸,她笑得如浮萍般轻盈……

“冬大哥……今生燕儿负了你……来世……你我再做夫妻……一定……替我报仇……”

手轻轻落下,李燕燕的脸上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因为她知道,没人会怀疑一个人临死前说过的话……

所以,李冬也不会。

第十章

当玄灼的双足踏进崇光殿时,立刻,手持弓箭的禁军将他团团围住,手持利刃的士兵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

“你们做什么?”玄灼叫道。

“要捉你!”

小顺子冷冷的声音扬起。他走向玄灼,借着禁军手持的烛火,玄灼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杀气。

“皇帝哥哥可曾有事?”玄灼慌忙问道。

“灼王爷似乎明知故问……”小顺子淡淡的说:“适才皇上遇刺,小顺子奋力中划破刺客的前襟,可巧,灼王爷的衣服也破了……”

“这是……”玄灼一时无从解释:“我刚才跟人过招……你……你以为是我行刺皇帝哥哥!?”

“待刺客逃走后,小顺子立即赶到蓼凝轩,可巧灼王爷不在……”

“我说了我在跟人过招!有人约我在城北的废阁商谈皇帝哥哥病情一事!我打伤了她,立刻赶来的!”

“灼王爷既然说是,那小顺子就派人过去查看一下好了……”小顺子向一个禁军示意,后者领命而去。

“小顺子!皇帝哥哥没事吧!”

“王爷刚才说与人过招,从何得知皇上遇刺?为何适才一见着小顺子就问皇上安危?”

“是跟我过招的人说的!”

“那灼王爷可知皇上为何久病不愈?”

“是……”玄灼紧咬住下唇:“是我送的手链……但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它有毒!”

“可灼王爷却一直无事!”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事!”玄灼慌张的叫了起来:“小顺子!你在怀疑我吗?我怎么会害皇帝哥哥!!我不会的!”

“这小顺子就不得而知了,抱歉,灼王,为了皇上的安危,您还是到天牢一行吧!”

“为什么!我没害皇帝哥哥!我要见他!”

玄灼一时情急,向前一步,立刻刀光剑影闪动,弓箭拉满!玄灼不由驻足。

他们……全来真的……

真的……把我当成了刺客?

“我说了我没有!!”玄灼只能大吼起来。

这时先前的禁军跑了回来,悄悄在小顺子耳语。

“真怪”小顺子冷冷的看着玄灼:“那里空无一人”

“不可能的!她受了伤!不可能走的!难道是冬哥哥……?我……”玄灼顿觉百口莫辩:“小顺子……你相信我……我真得没有……我……”

从未有过如此茫然无措的玄灼,已经急得眼泪直打转,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抱歉,并非小顺子为难王爷,只是现在诸事均对灼王无利,还是得罪了!”

小顺子示意,立刻禁军向前逼近!

“不要!我要见皇帝哥哥!皇帝哥哥!!皇帝哥哥!!”玄灼只得拼命的冲殿内大叫起来。

“灼王请自重!皇上说了不愿见你!”小顺子喝止住他。

“皇帝哥哥……连你也不信我吗……”

玄灼喃喃着,忽然真气逆流!先前那全力的一掌令此时混乱的玄灼心力交瘁,一口喷出大滩鲜血!

“王爷!”小顺子慌忙上前,扶住几欲栽倒的玄灼。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为什么不相信我……”无力的靠在小顺子的胸口,玄灼带着哭腔喃喃着。

“小顺子……”

殿内传来虚弱而焦急的呼吸声,小顺子当即抱起玄灼进入内殿。因为小顺子信了,信他适前与人动手,因为真气逆流根本无法做假!所以他将玄灼抱入内殿,他知道皇上此时也担心着。

“灼儿……他没事吧……”李安世半倚在床畔,争切的问。

“皇帝哥哥……”玄灼挣扎着从小顺子怀中挣脱出来,他扑到李安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为什么不信我……真得不是我……我……”

胸口倏然一痛,一口鲜血喷到李安世衣服上。

“灼儿!”李安世惊呼。

“为什么不相信我……”

“小顺子!快传太医!”李安世慌忙道。

小顺子立刻反身跑了出去,几乎与此同时,一阵冷笑声扬起。

“什么人?”李安世神经倏然绷紧,慌忙将全身虚脱般无力的玄灼搂到怀中。

“呵呵,好了,儿,小顺子已经出去了,你可以动手了!”李冬冷笑着从黑暗中走出来。

“冬哥哥?”玄灼有些神智不清的看着李冬。

“快点吧,不然小顺子回来,就难跑出去了!”

李安世的身体蓦然一颤,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玄灼……

玄灼的呼吸急促起来:“你说什么?”

“你怎么了?是不是真气还未归位?”李冬担心的走上前来,将玄灼由李安世怀中抱走:“我就说这一招太过危险,你不听,现在机会来了,幸好我在,不然岂不赔上你的性命?”

“你……你在说什么……?”玄灼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着李冬。

李冬微微的笑着,将他放下,然后抽出利剑,指向李安世:“李安世,儿演了这么久的玄灼,让你过足了重温兄弟旧情的瘾,你可以死得其所了吧!”

“你在说什么?”李安世呼吸不稳起来。

“呵呵,李安世,你聪明一世,却糊涂在‘玄灼’二字上,人死怎么可能会复生?当年玄灼复活之事,全是我们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要你将儿当成玄灼。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就此谋位……”

“冬哥哥!你在说什么?!”

“好了,儿,你想不起来不怪你,喝下重生露的人,让他做什么人,他就会做什么人,当年你将容貌整成玄灼一般模样,然后喝下重生露,令自己信不疑自己是玄灼,这全是咱们细心策划的!你还为要害你的皇帝哥哥犹豫了那么久,不过还是皇位的魅力大些,你才将手链送给他不是吗?你也不用内疚,因为你根本不是玄灼!可惜现在功亏一篑……等你我安全之后,我喂你喝下重生露的解药,你就会想起自己是谁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是什么目的!”玄灼完全失控的尖叫起来。

“你不用担心,李安世活不过今晚了,出了宫就是你我的天地,再没人能捉住你我!”

“你说他是假的……?”李安世的声音透着危险的讯息。

“皇上,你不是以为玄灼真会复活吧?若他是真的,那灼王墓里的又是谁?当年我与儿挖出灼王爷所戴的万宗归元,就是让你相信他就是灼儿!你也挖坟了吧?应该见到那尸骨了吧?没错,那是灼王爷!而且我们知道你一看到那白骨,就再也顾不上查看他是否戴有万宗归元了!呵呵,李安世,你聪明一世,还不是乖乖按我们写好的戏码走?只可惜……看来想夺皇位,时机还是不是到”

李安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紧紧抓着被角,一股悸怵的寒意从他身体四周弥散开来……

李冬冷笑一下,拉起已经完全呆滞的玄灼,爱怜的抚摸着他的头:“别怕,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说完,的吻住玄灼的双唇,混厄的玄灼根本没有回过神,呆呆的任由他吻着。李安世看着吻的两人,目光中慢慢泛出野兽一般的凶光……

李冬轻轻的搂住僵直的玄灼,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可以听到的声音说:“燕儿让我杀了你为她报仇……但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让你跟你心爱的皇帝哥哥反目成仇,让你生不如死,才是最佳选择!”

“你……利用我……?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玄灼呆呆的喃喃着。

“本来没有……因为你是我的儿……我不会害你的……但李安世负了燕儿!绝不允许!所以我才借你的手,将那带有凝月香毒的细绳系到了李安世手上!我不想杀你的,无论燕儿多恨你……我知道你没有什么错……我一直在阻止她杀你……却没想到……你竟杀了她!”

“不是我!”玄灼蓦然大叫,李冬紧紧固定住玄灼,令他动弹不得。

“乖灼儿,你记不记得你发过什么毒誓?你与你的皇帝哥哥不该相认的,因为就算相认,你们也会互恨互憎,不是他死,便是你亡,今生今世,永难修好……呵呵,你忘了吧?这么毒的誓你也会忘呢……所以,由我来开启你们互憎互恨的序章!”

玄灼手中忽然多了一把短匕!在他还没有明白过来时,李冬已经握着他的手狠狠的插入自己体内!

“你……”李冬后退三步,满脸愕然:“为什么……为什么……”

他忽然紧紧抓着玄灼的胳膊,痛苦的叫着:“我全是为了你呀!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为什么……你想杀人灭口……?”

李冬凄凉的笑了起来:“没想到……到最后……连我都被你利用……”

玄灼愣愣的任由李冬抱着自己,听着他仿佛发自肺腑的告白:“我真得好喜欢你……儿……就算你要杀我……也不会变……”

声音静止在停止的呼吸中,玄灼空白的大脑中什么都没有。李安世冷冷的看着玄灼,呼吸已经渐渐平缓下来,他的手摸向袖中从不离身的短匕……

“你信了……对不对?”玄灼怔怔的看着李安世:“你相信他了……因为没人会怀疑一个人临死前的话的……对不对?”

就在这时,小顺子领着太医进入殿内,当他一看到殿内的情形,反射性的挡在李安世前方。

“王爷?!”

“他不是王爷……”李安世阴冷的声音仿佛由地狱底层涌上一般骇人:“人死了……怎么会复活……”

“你不信我……却相信一个陌生人?”玄灼所有的压抑一下子爆发出来:“我是玄灼!!没人比我更清楚!!为什么你要选择相信他!难道这些年我跟你是假的吗!!我要害你又怎么会等到今天!”

“为了让朕亲口将皇位许给你……”

李安世愤恨的情绪全包含在那悸怵的声音之中,他真的好恨!恨自己,恨精明的自己为什么把那么多疑点埋在心中,却被别人一一点破!而且答案全是自己所害怕的!更恨自己居然以为大限将近,竟拼命想保住他而不惜以江山为筹码!最恨最恨的是,自己是真的将对灼儿的所有心血全费到了他身上!

李安世颤抖的看着自己不能再用的右手,那为了他而废掉的右手……

这只手……竟不是为灼儿而废的……

一股晕厥袭上心头,李安世当场昏迷过去,小顺子慌忙令太医急治。

“皇上气血不顺,脉象紊乱,只怕……撑不过三日……”

小顺子愣了,玄灼愣了。

第十一章

小顺子忽然一把拉起玄灼,不由分说将他扯入内堂,待确定没人能听到他们谈话后,小顺子当即向玄灼跪下:“小顺子恳请灼王爷救皇上一命!”

看着小顺子在自己面前的磕头,玄灼自嘲的笑了起来。

“他说我不是王爷……不是玄灼……你没听到吗?”

“小顺子虽然不知为何灼王爷将那手链送与皇上,更不知道王爷有何目的,但小顺子却知道您的的确确是玄大人之子,玄灼!”

玄灼微微蹙眉:“你怎么会这么有把握?”

“因为若您不是玄灼,逐鼎阁断然不会让药师亲自守护您!”

听到‘逐鼎阁’三字,玄灼蓦然一颤:“你……你也是逐鼎阁的人?”

“是!小顺子原名轩辕顺,乃逐鼎阁‘判官’!九年前被派到皇上身边暗中协助大业!”

“‘判官’轩辕顺?听义父提过……你是‘四明棋’之一?”

“正是奴才!所以奴才宁肯赌一赌!赌灼王确实无心害皇上至此,肯出手相救!”

“可是我……”玄灼喃喃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没有解药……”

“天下有一人一定可以救皇上!只要灼王爷开口,他一定会出手相救!”

听到可以救回皇帝哥哥,玄灼凌乱的思绪一霎间集中,他焦急的问:“是谁?”

“逐鼎阁‘药师’,李尽恩!”

“是尽恩哥?”玄灼当即愣住:“他就是‘四明棋’之一的药师?”

“是!普天之下,没有他解不了的毒!没有他治不了的病!若王爷开口,他不会不帮!”

“可他在扬州……太医说皇帝哥哥只剩三日……”

“不!他在京城!他暗中保护王爷已有七年!您在何,他就在何!”

玄灼的脑海已经嗡嗡作响,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理顺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尽恩哥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专门派四明棋的药师保护自己?自己对逐鼎阁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玄灼茫然的看看四周,迷惑的说:“可我去哪里找他……?”

“他不会轻易露面,但只要灼王爷找无人的地方唤他,他一定会出来的!”

玄灼愣愣的,身体先理智一步回过神来,在他的理智还无法理清这些讯息时,身体已经奔了出去。

无人的地方?

玄灼不理会自己奔出的一瞬禁军们的忙乱声,也没听到小顺子的喝止声,他只有一个念头:可以救回皇帝哥哥?

脑中再不去想神秘的逐鼎阁,不想冬哥哥与燕儿留下的混乱而残酷的报复……只想一件事,救回皇帝哥哥!

来到一废弃的宫角,玄灼有些不确定的看看四周,宫中这种无人的地方甚多,但自己又要怎么知道李尽恩有没有在这边?

“我不知道你在不在……”玄灼只能向空无一人的寂静宫宇喃喃自语般说着:“但我求你……求你救皇帝哥哥……”

说完,玄灼缓缓跪下,不住的磕着响头。死寂中,那“嗵!嗵!”的声响显得如此沉闷,令人窒息……玄灼不住的磕着头,向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的人磕着,额头生疼起来,依然没有停下……眼底那片石地上映上斑斑红痕,也依然没有停下……

好痛……

从未向人磕过响头的玄灼,只觉得额头像着火般灼热,可是……却比不过心中的绞痛……

从未怀疑过冬哥哥,他却利用了自己,去伤害自己最亲的人,然后以死离间自己与皇帝哥哥……他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离死前依然说着谎言?这份恨……有多……?

从不知晓燕儿那样的讨厌自己,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做了令她憎恶的事情?为什么会令一向爽朗活泼的她,笑得那样绝望,甚至带着死的觉悟?当她提剑砍向自己这个从小如同兄弟姐妹般的同龄玩伴时,她在想着什么?是什么样的恨,冲淡了这一切……?

好恨自己,为什么如此不设防的接受着每个人,所以,自己受伤的同时也伤害到了皇帝哥哥……早该想到的,那香气与自己手上的香味不冲突时就应该想到的,因为那不是香,而是毒……为什么没想到?只要自己有一点点细心,就会想到的啊……就不会令皇帝哥哥如此痛苦……

还有皇帝哥哥的眼神……是气恼?是愤怒?还是憎恨?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说出‘人死了怎么会复活’时,他在想些什么?他信了,信了冬哥哥的话……不奇怪……因为本来自己的复活就有诸多疑问,那么牵强的理由只因为皇帝哥哥不愿失去‘玄灼’才会压了下来,剥去‘玄灼’的外衣后,自己根本无力面对皇帝哥哥那种被骗的仇恨……

可是,我是玄灼啊……还是真像冬哥哥说的,我喝下过重生露?早就知道那种药的效力……如果是真的,如果我不是玄灼,我会是谁……?那身为‘玄灼’与皇帝哥哥渡过的日子,岂非一场太过美好的梦?只是,已经烟消云散,覆水难收……

眼底的石板越来越模糊,心中的酸楚令两眼不由自主溢出太多的泪水,滴滴坠下,混入点点血迹之中……头已经不疼了,因为完全麻木了……反而更加用力的磕着,只希望额头的痛楚可以令自己无暇再想其它,令自己的心,不再那么的痛……

“够了!”

一双有力的双手忽然阻止住玄灼,透过雾水的覆盖,玄灼在朦胧中辩析出那张狰狞的面具。

“师父!”

所有情感一下子找到突破的瓶颈,玄灼当即扑到面具人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是师父……还有师父在我身边……在李家堡的四年,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虽然他总戴着那诡异的面具,但自己知道,那面具下,一定是个温柔的人,因为他总是容忍着自己的娇纵,允许自己对他百般依赖,就像亲哥哥一般呵护着自己。

“师父……我好难过……我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人这么痛苦都不会死去?怎样才能不这么难过?心怎样才能不痛?好像有把刀一直在挖我的心……可我阻止不了它……真得好痛……”

玄灼紧紧抓着师父的前襟,毫无顾忌的在他怀中放声痛哭着。后者温柔的轻拍着他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师父!”玄灼紧紧抓住面具人的手:“您会一直在灼儿身边对不对?不管我是谁,不管我是玄灼或是其它什么人,您都不会不要我,对不对?”

那目光中写满了求救与哀求,如果此时面具人摇头,玄灼一定会绝望,彻底的绝望。但面具人没有摇头,却也没有回答,只是将他轻轻的搂在怀中,什么也没说……

这就够了,口头的承诺,我已经听过太多……

玄灼紧紧的倚在师父的怀中,那是他唯一的避风港了吧……?

“你要救李安世?”

冰冷的声音响起,玄灼蓦然回神,他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何在此磕破了头。

“是!都是我不好,全是因为我的错……我要救他!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救他!”

“若要你放弃生命、尊严、你所有的一切,你仍要救他?”透过面具闪动的眸子中,混杂着莫名的情愫。

“是!”玄灼毫不迟疑的应着,双眸中的坚定与毅然,有着誓死的觉悟!

“既然如此……为师就帮你……”

“师父,你可以救皇帝哥哥?”玄灼几乎惊喜得要叫起来。

“那香气是由凝月香刀中的香精提炼而来,虽稀释不少,不会令人发狂疯癫而亡,却会令人四肢无力,混厄而死。李安世中毒已,不像你中毒时那般轻,为师的解药对他已无作用……”

“我中毒?”玄灼愣住:“你早知它有毒?喂我吃过解药?所以我才会一直无事?”

看到面具人没有否认,玄灼激动的大叫起来:“你明知它有毒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我就不会将它送给皇帝哥哥了!你有解药为什么一直不拿出来?现在他已经中毒至你才说?!”

“我与他非亲非故,为何要管他死活?”冷冷的回答着眼前人儿的激动质问。

紧抓着师父的双臂,玄灼瞪大了眼睛,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是不是自己太过天真?以为人人都像自己一样看不得生命消逝,都会尽全力挽救。可是,不是这样的……一句‘非亲非故’就可以收回举手之劳,一句‘非亲非故’就可以让一条生命在指间游走,不懂……完全不懂……难道人心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善良?

“你一向天真”仿佛看透玄灼此时的内心,面具人冷冷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不计付出的,你不害人,那又怎样?李冬至死都在害你!你待他不好吗?你与他有仇吗?你与他亲如兄弟,那又如何?还不是一瞬反目?人心,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玄灼无力的垂下头,喃喃着:“无所谓了……我不想理会什么人心了……我只要救回皇帝哥哥……就什么都不再想了……”

玄灼蓦然抬头,急切的说:“师父!一定还有其它办法的对不对?是什么?”

“若要解凝月香毒,需四样东西”

“是什么?”

“‘青龙鳞’、‘朱雀心’、‘白虎胆’、‘玄武舌’”

玄灼呆掉:“这……这是什么?从没听说过……这些上古神兽我要去哪找?”

“这是四味世间罕有的药材,只有以‘青龙鳞’为药引,‘朱雀心’、‘白虎胆’以慢火焖熬十八个时辰,再就‘玄武舌’服下,才能解此毒!”

“那我要去哪找?”玄灼重新燃起希望。

“京城东二百里有座浮苍山,你可知道?”

“就是盛行佛论的那座山?听闻全山有八十一座寺庙”

“对,八十一位主持中,有一人有此四物!”

“是谁?!”

“不知道,这就要你去找了……但那人绝不会轻易将这四件东西给你,全靠你自己”

玄灼蓦然站起:“好!我立刻就去!”

他回头看看面具人,忽然目光中闪过一丝哀伤:“师父……你就是李尽恩……对不对?”

看到面具人没有承认没有否认后,玄灼自嘲的一笑:“所有的人都在瞒我……骗我……”

那笑中的凄楚,只有他自己明白吧……

看着玄灼头也不回的离去,面具人静静的站立着,不知在想什么。

第十二章

一步一拜,三步一磕。

香火鼎盛的浮苍山此时却静了,因为人们都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看着一个十三、四岁大的孩子由山下开始,一步一拜,三步一磕的慢慢向山中的寺庙走去。

那个孩子应是富家子弟吧?他那身白丝绵缎的外套,已经变得破皱不堪,下摆因频频与地面磨擦而破损,洁白的衣裳已经变成灰黑色。

他应该一向娇生惯养吧?那白嫩的小脸,不染烟尘,就好像一直居住在世外的仙童,没有半点俗世的腥土气。豆大的汗珠由他美玉般的面颊流下,混浊了尘土,令那无暇的面容变得污浊……

他没受过苦吧?娇嫩的小手已经变得黝黑,透过黑色的污垢,磨破皮的肌肤隐隐中透着红色的血丝……

汗水渗透他的衣裳,是累吗?还是痛?

人群中忽然发出一阵惊呼,因为那个孩子的额头上流下鲜红的血水。顺着额头,顺着鼻梁,划过嘴角,滴落。在秋日干冷而变得格外坚硬的地面上,落下滴滴红斑……

“孩子!你的心意佛祖一定看到了!别磕了!”

“是啊!你要求什么佛祖一定会保佑你的!”

“快别勉强自己了!”

“你的头流血了!算了吧!”

一声声善意的劝阻,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然故我的走着,拜着,叩着。

一个性急的大汉看不下去,一把扯起他,吼了起来:“你不会疼吗?!你的头在流血!你还磕?!”

“我……我要求的东西很难得到……必须这样……”

孩子无神的喃喃着,那脆如珠玉滚盘的悦耳声音中,却加杂着浓浓的迷惘与哀伤。他轻轻挣脱大汉的手,再度面向不远那座‘明镜寺’,的一叩首。

“你是要去明镜寺吗?你要求什么?”

人们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当那个孩子开口时,他们才明白这个孩子为何如此娇贵却折磨着自己,因为那话语中带着的绝望,是否说明,他已经别无他法,所以才会如此?

几个年青人更是先一步跑向明镜寺,通知寺中人去了。

好长的一座石梯……可梯尽头就是寺门了……

每一阶,孩子都磕一个响头,一步一磕。就算铁石心肠,也应该被打动吧?

“阿弥陀佛……”

一个慈祥的声音扬起,孩子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个白胡老者,看到他的打扮,孩子立刻毕恭毕敬的合掌示意:“俗尘中人玄灼叩见主持方丈”说完,孩子的一拜。

“阿弥陀佛,老纳早已听闻山下有一少年三磕九叩,却不知所为何事。如今施主的目的似乎在明镜寺,老纳愿闻其详”

主持轻轻扶起玄灼,后者却因长久的跪拜而有些站立不稳。主持看着那张惊如天人的脸孔却布满了污尘,不由叹了一口气。

“施主如此虔诚,为求何事?”

玄灼闻言立刻跪下,苦苦哀求起来:“家兄因玄灼疏忽,命在旦夕,苦无良方,听闻浮苍山一位主持手中有‘青龙鳞’、‘朱雀心’、 ‘白虎胆’、‘玄武舌’,此四物可救家兄性命!是以玄灼斗胆,明知此四物珍贵非常,却依然前来索求,只盼主持看在玄灼一片赤诚的份上,可怜可怜我,将四物相让”

语毕,玄灼又是一叩。

“原来如此……只是老纳手中并无此物,老纳并非施主要寻之人……”

玄灼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向主持一拜:“多谢主持……”

然后,向另一座寺庙的方向走去……

“喂!你还要这样三磕九叩的过去啊?”

“浮苍山有八十一座寺庙,你这样何时能拜完?”

“小兄弟!心诚则灵,你这样伤着自己又是何苦?”

玄灼没有回答,也没有停止,一步一拜,三步一磕。

“阿弥陀佛……”白胡方丈看着玄灼的背影,怜惜的叹了口气,然后对身旁的小沙弥道:“你立刻跟你师兄弟支会各寺方丈一声,若无那四物,就不要让那位施主再如此叩拜”

小沙弥领命而去,方丈的话也同时点醒了心疼的看着却无技可施的人们。

“对!咱们分路去问那些主持!如果没有的话,就不要让那个孩子再这样拜过去了!”

浮苍山开始沸腾起来,所有的香客都为了一个人而奔波着。所有人都在心底默默乞求上苍垂怜,遂了那个可怜孩子的心愿,救回他的哥哥……

玄灼没有停步,却反而越来越绝望,虽然几乎每座寺的主持都会站在山阶前不让他再拜,却也都告诉他,他们没有那东西。

几座了?有没有跪完一半?它们到底在谁的手里?每个人都在劝……每个主持都心疼的看着自己……却……独独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阿弥陀佛,老纳并无施主所求的东西……”

这是第几个这样对自己说的主持了?

玄灼绝望了,他凄凉的一笑,无力的垂下头,泪水悄悄滚落……

不,不能放弃,还有没去过的寺……

玄灼一声不响的转头,向下座寺的方向拜去。

那一瞬绝望的眼神,那悲哀的笑容,颓废的神志,还有潸然泪下,全都触动着那名年迈的主持。他以为他会放弃的,却没想到他依然走了下去,即使意志已经绝望。

“老纳虽无此物……”主持轻叹一口气:“却听闻无相寺主持精通药理,出家前曾是名医……”

玄灼蓦然回头,满眸闪动着感激的神采,他几乎是哭出声的不住向主持叩首:“多谢主持!多谢主持!多谢主持!”

“阿弥陀佛,施主一定可以得逞所愿,老纳会为施主与施主兄长祈福,愿佛祖垂怜有心之人……”

老主持看向那个重新燃起希望的孩子脸上终于崭露出一丝欣喜,不由摇首苦叹。不管这个娇嫩的孩子是何来历,不论他求得是什么,有这份苦心,足矣。

当玄灼一步一拜、三步一磕的来到无相寺时,寺门早就被其它香客敲开了。不似其它主持一般站出来声明自己并无那些东西,反而列出队队沙弥候在寺门,像迎贵客一般。玄灼紧咬着下唇,倔强的不令自己哭出来,但真的好想哭……因为他知道,找到了!

一步一磕的来到大雄宝殿,金碧辉煌的如来佛像前端座着一位神色安逸的老者。

“俗尘中人玄灼叩见主持方丈”

主持微微点头,立刻,早就围满宝殿内的香客们全都不满起来。

“主持太过分了!有这些东西却迟迟不说!”

“太铁石心肠了吧,居然忍心让这样的小孩子如此受苦!”

“还静坐在这里等人家来求他!”

“过份!”

主持置若罔闻,双目合闭,口中喃喃的念着什么……

“玄灼听闻主持方丈有‘青龙鳞’、‘朱雀心’、‘白虎胆’、‘玄武舌’四件奇药,斗胆冒然前来索求,只求方持首肯!”

“老纳确实有这四样药材,但老纳并非红尘中人,早已不管红尘中事,施主请回吧”

玄灼怔住。立刻,几个香客已经不满的叫了起来,一时众怒涌起,几个伶牙利齿的更是开始咄咄逼人。

“方丈即在红尘之中,哪敢自称尘外之人?即在尘中,又为何敢自称不管红尘中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贵为主持方丈,无此善心善根,哪能普渡众生?”

“佛意挽救苍生,这个孩子正是苍生中人,他心意至诚,方丈却有意刁难,敢问方丈佛家的善心就是如此吗?”

主持依然静静的念着经,微微张开双眼,似乎在等玄灼有所反应。玄灼浑身颤抖着,半晌,他忽然开始向主持拼命的磕着头,用力的磕着,地面嗵嗵作响。

他一边磕着,一边用发抖的声音说着:“玄灼自知此举冒失,但玄灼已无技可施……玄灼不愿用伶牙利齿逼迫主持割爱,不愿以武力强抢主持珍藏,可玄灼只能靠它们救命……玄灼不知该如何求主持,只能求主持可怜玄灼,求求您,玄灼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求求您……求求您……”

本已凝固的血渍再度绽裂,伤口裂大,浓浓的鲜血如柱般流了下来,玄灼浑然不觉的继续磕着,染红了大殿的地板。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玄灼怔怔听着主持的话,忽然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有些茫然的看着主持:“玄灼身陷红尘,无法自拔……无法做到心无牵挂,所以注定多受磨难……本来众生万象,不过一场过眼云烟,但玄灼贪恋世间温情,无法舍弃。主持一番教诲,是为玄灼设想,玄灼感激不尽,只是玄灼惶恐,家兄性命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就算他终究难逃一死,玄灼也希望几近所能,回天有术,还望主持成全!”

主持轻轻叹了口气:“又一个痴迷之人……既然已知后事,又何苦徒劳?罢了,老纳不能救你出红尘,就让你多在红尘中呆些时日吧,直至你自己看破……”

主持由怀中掏出一个木盒,递与玄灼:“世间百态,皆有因果,此日你救他,必种其因,将来必会有果……是苦果还是涩果,全看你的造化了……”

“多谢方丈!”玄灼双手颤抖着,接过木盒。

心一霎那雀跃起来,皇帝哥哥有救了!

第十三章

小顺子忐忑不安的守在李安世身边,凝视着那陷入沉睡中的人,虽然他的呼吸已经平缓,脸色已经红润,但还是不敢放松,必须等他完全清醒过来,小顺子才能放下高悬的心。

“小顺子……”

小顺子当即舒展了紧锁的眉头,几乎忘记自己身为下人的身份,忘情的握着李安世的手,完全舒心的笑了起来:“您醒了?”

“朕没死吗……?”

李安世有些混沌,挣扎着想起身,小顺子忙将靠枕放正,李安世软软的靠着,抬起手,握了握,发觉自己有力气后,怔了怔,然后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声音问:“是他给的解药……?”

小顺子一愣,他?是指灼王爷吗?

“是灼王爷拿来的药……”

“呵呵……”

那笑中,有着小顺子陌生的东西……李安世两眼无神的看着自己的手,那眼神中没有愤恨或悲伤,只有一片死水,太静太静。

“他果然有解药……”李安世自嘲似的笑着,缓缓闭上了眼,龙眉不经意的蹙起。

小顺子忙道:“不是皇上所想的那样!灼王爷为了求得解药,三磕九叩拜访了浮苍山八十一座庙宇!回来后当场昏倒!太医说他失血过多,伤口又恶化,而且他先前真气逆流时有损心脉。但他一直强撑着,此时仍在蓼凝轩昏迷不醒……”

李安世闭着的双眼微微颤动起来,声音有些不稳:“但他知道解药是什么不是吗?却现在才拿出来……怕朕杀他吗?”

小顺子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总不能如实说是自己让灼王爷去求逐鼎阁的药师,所以才知道解药是什么……但,灼王爷与皇上之间的误会太了……

“皇上,恕奴才斗胆,奴才以为,灼王确实是无心将带毒手链送到皇上手中,如若不然,他大可袖手旁观,可他却是去找解药!八十一座庙啊……皇上,他一步一拜的走遍了整座浮苍山啊!所有香客主持都被他的诚意打动,所以灼王爷才得回那四件世间罕有的药材,才救回皇上一命。皇上,就算他不是玄灼,只凭此心,难道还不能令皇上原谅他的一时之错吗?而且这些年皇上与他的点点滴滴难道是假的吗?他待皇上的心意,难道您还怀疑吗?他……”

“够了!”李安世打断小顺子的话,有些乏力的抱着自己的头,喃喃着:“朕已经乱了……朕如此待他……若他不是玄灼……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朕真得……真得……”

“皇上!您是因他是‘玄灼’而爱,还是因他是他而爱!”

“朕不知道!!”李安世蓦然大吼起来:“朕没想过他不是玄灼!从没想过!就算他不是,朕爱他又怎样!他在骗朕!骗得朕好苦!好苦……真得好苦……”

“皇上……”看着李安世无力的模样,小顺子心中一阵抽痛,皇上爱得有多苦,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了吧?

“他的伤可还要紧?”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关怀,李安世随即自嘲的笑了起来。

“应在昏睡,只需静养一段时日应该就无妨了”

李安世缓缓下床,小顺子忙扶住他。

“朕要去看看他……对他说一些事情……”李安世无神的低语着。

…………

…………

玄灼微微的喘着粗气,脑中嗡嗡作响,眼前的东西都在旋转、全是重影,虚弱的闭上眼,却因担心药效到底能不能救皇帝哥哥而担心得无法入睡。朦胧中,好像听到有人说话,然后模糊中,好像看到有谁走向了自己,一只冰凉的手抚向自己的额头,像在是确定自己是否退烧。

“小正子……?”玄灼混厄的唤了一声:“崇光殿那边可有消息?药有效吗?”

“有……”

声音遥远的好似从天际传来一般,当传入玄灼耳中时,他已分辩不出是谁的声音,但这个答案令他很高兴,嘴色微微扬起,虚弱的笑了一下。

“那就好……”

冰凉的手轻轻滑过玄灼扬起的嘴角,然后,一团温热包裹住玄灼有些泛白的双唇……

“嗯……”熟悉的感觉令玄灼睁开了双眼,费力的辩析着眼前的人。

好熟悉……那唇舌的交织……那种小心翼翼的举动……仿佛品味着什么绝世珍品般的细腻……

皇帝哥哥……

双手轻轻的攀上吻着他的人的脖子,不由自主中,二人加了这个吻。

不要停吧……因为那是做为他们这段毫无暇疵的恋情,最后的终点……

李安世缓缓放开玄灼,后者用有些迷离的目光看着他。

“朕不会再把你当玄灼”

灼儿的目光一下子陷入悲伤……

“朕下决心了,就算再挖一灼王墓,朕也要查出来!”

“好……”玄灼凄凉的一笑。

“就算你不是……朕也不会杀了你……你尽管放心……”

“没关系的……”依然微微笑着。

“所以,朕要你将你为何会在李家堡,以及他们的一切告诉朕!”

“不能说的……”玄灼苦楚的笑着:“我只能说……他们不会害你的……”

“你还要瞒朕?”李安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恨意:“朕可以不追究你,不管你做过什么,朕都不会追究你!即使这样,你仍要为了那个李家堡背叛朕?”

“我没有背叛过你……”

“你在隐瞒朕!这就是背叛!朕不容许你这样对待朕!”

李安世用力的撕咬着玄灼的双唇,仿佛发泄一般:“朕最恨别人欺骗朕……不管是谁,朕都不会轻饶!可是……朕却杀不了你……朕真的想杀了你……可下不了手……为什么?你明明就做着背叛、欺瞒这些朕最不能容忍的事!为什么朕却下不了手……?”

“皇帝哥哥……”

“不要叫!”李安世蓦然抬头,两眼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这个称谓是属于灼儿的!在朕确定你是玄灼之前,不许你这样叫朕!听到没有!!”

“好……”两行泪,轻轻的滑下。

“朕不会收回你的灼王封号,但朝中不会养无用之人,你已十四,可帮朝廷做事,以后你直接受命于朕,听到没有?”

“知道了……”

“若办事不力,朕一样不会轻饶!”

“知道了……”

“就算朕要你死,你也不能反抗!”李安世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那个一脸哀伤的少年。

“不会反抗的……”

“好……”李安世缓缓起身,带着帝王的威严对玄灼道:“还有,你年龄渐长,终不适宜久居后宫,明日起,朕会令人重修玄府旧宅,待完工之后……”

“不必了……”玄灼有些困难的支起身子,微微笑了笑:“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样子……我明日就搬出宫……”

李安世紧握双拳,强压住一瞬间想拥住那个哀伤又笑得脆弱的少年的冲动,努力令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冷漠。

“往事如烟梦缠绵……”玄灼缓缓闭上眼,低吟着:“终亦曲断人亦散……”

李安世的心一下子揪做一团,痛得,有种想哭的欲望。

“无奈天涯魂牵梦……风清云冷月已残……”

玄灼的声音隐没在浅浅的薄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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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寒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