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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

“亲爱的,你去哪了?”苏珊看见自己的丈夫开门进来,随口问了句。
“去看他。”斯迪文・文迪斯给了妻子一个亲吻,然后边脱衣服边朝浴室走去。
“是E3-87?亲爱的,你不觉得你对它太关心了点么?”苏珊皱起眉头,从心底冒上来一种怪异的感觉。“它体内的DNA分子有我的一半,我关心它有什么不对?”说完,拉上浴室玻璃门,少时唰唰水声传了出来。
苏珊知道这个理由很正常很充分,可她还是觉得不舒服,但因为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斯迪文・文迪斯和苏珊・文迪斯隶属一个科研机构,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狂人,拿斯迪文来说,他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历来都非常狂热。以前他专注在研究上,现在专注在他的妻子苏珊身上,但将来,谁又知道呢?
这一,研究小组开发了一个人造人,代号E3-87,它身上的遗传密码很理所当然的从整个科研所里最出色的一对夫妇身上截取,培育成胚胎干细胞后,便存放在装满培养液的玻璃棺里。这种培养液是近期才开发出来的,叫有机生化培养液,其中包括HTF、M16和KSOM培养液,以及一些属于最高机密的新型培养液组成,这种物质能够加速细胞分裂,催化激素分泌,激活骨髓生产,人的形成基本上都仰赖这三种基本物质,而一旦它们确定了,那么一个人也能很快形成。大约十五天,本来小小一个肉丁,长大成型,变成一个纤细俊美的人造人,这让每个成员都兴奋异常。但这只是最初状态,许多功能,必须等它能够承受时改造。首先是血液,他们在它的骨髓里注入某种物质,使其发生质的变化,制造出来的血液便也蕴藏着最大的潜能,而决定一切的,便是人造人大脑辐射出来的信号。然后是皮肤,一种名为蚕丝髓的物质被注射到皮下组织,使它们增加韧度,连带着皮肤结缔组织拥有了顽强的坚韧性能。再来是指甲,甲根内因为被摄入了有机生化培养液,所以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产生指甲角质蛋白,而一旦身体本能觉得不必要了,那么这些新生出来的指甲便会立刻消失,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分化瓦解,并非通常意义上的缩回去。再然后是头发,组成头发的毛皮质拥有记忆功能,正如记忆金属一般,不论它变成什么形状,最后都会回到最初的形态,同样,这样的毛皮质在头发被折断或烧焦之后,会生出新的纤维,更会根据大脑的意志而随意定型,而中央的毛髓质,因为吸取体内的养分,以至于带有一定的毒性,这种毒物通过纤维渗透到最外层的毛表皮,使得发丝具有了带毒的特性。最后是眼睛,在这个东西上,小组成员在眼球内的玻璃体内注入溶解素,使原本应该呈现胶冻状的物质变得变化流动,这样一旦这种物质开始运动,从根本意义上就会折射回部分光线,在对面的人看来,那眼神便变得非常蛊惑,尤其是玻璃体内的物质可以根据视神经盘上辐射出来的信号任意变幻,更增加了那双眼睛的迷人程度。但真要说这么一个人缺陷在哪?很简单,人造出来的东西,最多赋予他们实质的东西,虚幻的东西是给予不了的。而这,正是斯迪文烦恼的。
如今斯迪文最常做的事,是把自己整个人都趴在玻璃棺上,与里面的人彼此相对,喃喃的对它说着话。斯迪文知道它听得到,但它却很少给出反应,有时他自己说说笑笑,它的眼里却会发出疑惑的光芒。那时,斯迪文总会产生一种冲动,将它解放出来。他不能忍受,用这样一个冷硬的东西束缚它,他们赋予它最美好的一切,它便该在天空自由飞翔!可一想到组长的否决,斯迪文就感觉愤怒。
“亲爱的,你好了没有?你在里面呆太久了。”苏珊见丈夫迟迟没出来,便走到浴室门口,抬手敲了敲。
“就好。”简单回了句,斯迪文拿过浴巾裹住下体,然后擦着头发开门出去。
“对了,组长决定明天打开玻璃棺。”苏珊接过他手中的毛巾,替他擦起头发来。
“哦?”挑挑眉,斯迪文整个人浑身一振,“那老头不是说不肯吗?说太危险,起码得等到绝对安全的时候才能放它出来。”想到不用再隔着那层讨厌的有机玻璃,他就感觉亢奋。
“今天的小组会议上说的。组长说时机成熟了。谁让你自己不参加,跑去看E3-87的。”苏珊抱怨到,可她的丈夫什么都听不进了,脑中心里,只有乍见它的时候,该和它说什么,这样简单的问题而已。
那天晚上,苏珊感受着丈夫从未有过的疯狂,激情的掠夺,她一直很享受,因为自从开始进入这个人造人的实验后,他们夫妻间的性事,就不曾再有。可当她丈夫高潮的那一刻,苏珊却仿佛整个人被凉水从头淋到了脚,斯迪文嘴里喊出的名字,十分陌生,她从未听过。蒂,是谁?是斯迪文的新欢吗?但这段日子以来,他们都在封闭式的环境下,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陌生人,而认识的人里,也没人叫蒂,甚至连名字里带蒂音的,也没有。
猜忌一旦产生,便不可能消弭,而且很容易越长越大。那时起,苏珊便开始观察自己的丈夫,对他接触的人都一一盘问,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可斯迪文还是老样子,当人造人E3-87被解放出来时,兴奋的跟个小孩一样,后来又时常去找它,和它说话,尽管它总是一动不动的,只是淡淡盯着他瞧。
斯迪文不知道妻子已经被一条叫嫉妒的蛇给吞噬了心智,一味把全副身心投注在人造人身上,尤其是当小组决定拿它当实验品,用它的攻击能力来测试它的破坏力时,他更是象个运动员身后的教练,寸步不离嘘寒问暖关怀倍至。大家知道斯迪文的心思,更知道这个人造人会成功,他提供的一半DNA是关键,所以很能理解他,只有苏珊,越看越不对劲。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发觉丈夫的眼神已经变质。那不是一个父亲看儿子的神情,更不是研究员看成品的神情,那是一种爱恋,非常痴情的爱恋,一如当初他看自己的眼神,甚至有可能比那时还要疯狂。于是苏珊打算试探斯迪文。
斯迪文最近很高兴,不,是非常高兴,他高兴的简直想飞上天去。它回应他了!不再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它在自己对它笑时,会怔怔出神,然后发觉他一直笑一直笑后,便不解的轻轻蹙眉,但今天,它给予他一个微笑,那让他感受到天大的喜悦,他非常想向全世界宣告,它会笑了,他的D,会笑了!
斯迪文・文迪斯,虽然是个对科学疯狂的人,却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般形象。他没有厚得象啤酒瓶底的眼镜,头发也不会象个鸟窝,衣服更是光鲜亮丽,说实话,斯迪文长得非常出色,而且他也很善于突显自己这个特点。他高大,俊朗,笑的时候天地都会为之失色,一口白牙给人以健康的感觉,眼睛更是勾魂摄魄。
苏珊・文迪斯,族姓肯尼迪。苏珊有一些东方血统,因此尽管是西方人的外表,可细部却承袭了东方人的精致。她很美丽,有个性,而且拥有独特的魅力。苏珊喜欢长发,自己留的更是性感的大波浪,从背后看就象黑色的瀑布,她活泼,爱笑,有时很成熟独立,有时也很会撒娇,小鸟依人。女友,情妇,妻子,苏珊可以完美的扮演每一个角色,因为她本身就很完美。
如果是这样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名义上他们又是夫妻,那么照理说接下来该是成人时间的,可什么都不会发生,因为斯迪文没兴趣。苏珊不是没有尝试挑逗他,但她的丈夫一直神游太虚,对身体上的感觉置若罔闻,象极了一具僵尸,所以她只能放弃。“亲爱的,E3-87对你笑了?”苏珊的美目,眨也不眨的盯住斯迪文。果然,听到这句话,本来那意识不知在哪游荡的斯迪文回过神来。
“对。你没看到,它的笑,美极了。”说完径自回味着,没发现妻子转瞬间沉下来的脸色。“亲爱的,是不是该向组长提议,给E3-87起个普通点的名字,毕竟它看上去,就是一个人。”苏珊轻声说到。斯迪文大乐,揽过妻子,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口,“我已经替它取好名字了。不用再取了。”
苏珊慢慢问道:“哦?它叫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轻。“D,英文字母D。”苏珊藏在被下的手倏的拽紧了,她尽量用听上去很开心的语气说:“为什么叫D?有什么意义吗?”这时候,斯迪文的心思全在D身上,压根没注意到妻子苍白的脸色,他雀跃的说道:“当它完全成形后,我第一眼看到它时,脑海中就只有一个词,Drug,一种让人上瘾的迷幻药。”说完他幸福的低低笑了起来。
但是苏珊不觉得好玩,一点都不。现在一切都能解释,但她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想不到的是,自己的丈夫居然会爱上自己制造出来的怪物,而且还是一个同性,并且那怪物体内还有他的遗传基因,就遗传学来说,他们甚至可以称彼此为父与子,而她的丈夫,偏偏爱上了这样一个东西!苏珊不能接受,所以她开始考虑着毁掉那个怪物,即使她曾经为了制造它,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心思,可这一切和她的丈夫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人造人出现的第一个错误,是在一用头发攻击假人的实验里。那时死了一个小组成员,他死于中毒,他左边肩膀,有人造人的头发。因为人造人本身的动作,肉眼本就捕捉不到,所以小组成员不排除是它攻击了那个人这一可能性,但由于两相一比较下来,人造人自然重要于那个成员,大家决定不去计较这件事。可谁又知道,苏珊・文迪斯的文件夹里,藏有一根从人造人头上拔下来的头发,最终形态麦芒。
斯迪文是唯一一个不相信这事乃D所为的人,他比谁都清楚,D的准确性,到底有多高,所以他觉得是有人在陷害D,而他打算揪出那个该死的家伙。
D的房间是封闭的,没有密码卡,以及指纹虹膜声纹的确认,是进不去的,而整个小组中,能进这个房间的,也寥寥无几,斯迪文就是其中之一。他关上门后,看见D正半躺在床上,阅读手里的书。于是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笑道:“D,你在看什么?”D把书递给他,平淡的说:“小说。我发觉自己的大脑无法理这里面的某些情况,一旦分析了,就会出故障。”说完困惑地用手指点点太阳穴。
“哦!这可真是糟糕。”斯迪文皱起面孔,做个鬼脸,“不过你不用担心,连人自己都很难分析这种东西,对什么都不太懂的你来说,是困难了点。慢慢来,别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D看着他,点点头。
“最近有没有人问你要过什么东西?比如说,头发什么的。”斯迪文拉过D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焐着。或许是因为未经母体而是生长在培养液中的关系,D的体质偏寒,皮肤表面一直凉凉的,他想用自己身上的热量,温暖它。“你的妻子,拔过我两根头发。”D面无表情的说到,拿回斯迪文手里的书,继续阅读。

“Sue!”斯迪文大惊,苏珊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可转念一想,苏珊性子刚烈,要她杀人倒有可能,但前提是,那个人她看不顺眼,极度厌恶。斯迪文回想那时的情况,记起苏珊确实站在死去的李欧左边,可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为什么?脑中出现一个可怕的想法,让斯迪文坐立不安起来。苏珊如果把矛头对准的是D,那么这一切就可以成立,但还是同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辛辛苦苦把D创造出来,她为什么能硬下心肠陷害于它!斯迪文觉得他有必要和自己的妻子好好谈谈!陡然站起,他佯装一切如常,笑道:“D,我明天再来看你。”专注于书本的人眼皮也不抬,仅是点点头。斯迪文弯下腰,用两手捧住D的脸,把他的脸孔抬起来,“D,和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基本的礼貌。”突然斯迪文就发现,他们的脸,近在咫尺,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觉到,当下骇得放开手,直起身退了好几步。“明白了吗,D?”说话的时候,斯迪文已经转身背对。D明白,但他看到斯迪文和他说话的时候也没看着自己,觉得是他欺骗了自己,于是选择对他刚才说的那点忽略。若斯迪文知道自己的行为造成了什么后果,一定会先捶胸顿足一番的,不过他现在看起来更想兴师问罪一番。
回到房间,斯迪文没有象往常一般,脱衣服洗澡,而是来到正在看电视的苏珊边上,阴鸷的低头盯住她。“Sue,告诉我,为什么!”苏珊迷茫的转过头来,“亲爱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D不可能出错!”斯迪文吼了声,然后来到书桌旁,开始翻起苏珊的东西,“李欧是你杀的,是不是!你拔了D的头发,陷害它!”听D说是两根头发,那么还有一根在哪!斯迪文找这找那,可遍寻不着。他来到苏珊跟前,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着,“说!那根头发你藏到哪去了!交出来!我不允许你做任何可能伤害到D的事!”苏珊无辜的眨巴一下眼睛,“亲爱的,你宁愿相信那个人造人,也不相信你的妻子,和你生活了那么久的结发妻子吗?”说完掩面哭泣起来。
斯迪文知道肯定有哪里不对,但他一时想不出来,于是恼火的放开苏珊,冷哼一声,拿起自己的被褥就说:“今晚我到书房睡。你自己想想清楚,总之我不准你再做会伤害D的事!”看了眼重重关上的门,苏珊重新回头看起电视来。她把一只大拇指拿到嘴边,突然发了狠似的咬起来。

从那之后,E3-87在实验中出的错增加了,不是死人就是伤人,尽管斯迪文一直维护他,说绝对不可能有错,他的妻子却一直和他唱着反调,说是他教会人造人什么叫感情,同样它也有可能知道什么是杀戮。小组成员起先还是站在斯迪文那边,可渐渐的,他们的观念产生了变化,甚至有一到两个,开始同苏珊考虑起同一个问题来:是不是销毁E3-87?
那对夫妻常常为了这件事大吵大闹,之后斯迪文一定会到D房里去,一呆就是一夜,而苏珊,每都会盯着电视屏幕,把手指咬得鲜血淋漓。
终于,某一天,苏珊拿出一本书,交给组长,说是E3-87最近正在读的书,组长一看,讲述的是个战争故事,里面的胜利军放火屠城,凶残暴戾。看到组长面上出现犹豫之色,一旁的斯迪文再也忍不住,重重一巴掌甩在妻子脸上。苏珊安静了片刻,突然揪着自己丈夫的衣领对组长吼:“你瞧见了吗!那个怪物迷惑了我丈夫的心!它将来还会迷惑这儿每一个人的心,而他,斯迪文,我的丈夫,他纯粹已经失去心智,变成一个行尸走肉!”
“苏珊・文迪斯,我警告你别血口喷人!D它根本不会做那种事!”斯迪文愤怒到红了眼,想也不想就用手掐住妻子的脖子。
组长一看不好,再不阻止这两夫妻,将不仅仅是夫妻吵架这样的事,而是杀人的程度了。于是让人架开斯迪文,看向苏珊,轻轻点点头。那一刻,苏珊脸上荡漾开一抹笑,得意的,美丽的。斯迪文岂会不知他们打的什么哑谜,挣脱开同伴的钳制,朝外面跑去。他冲进D的房间,一把拉起它的手,往外拉扯。“跟我走!以后我们两个一起生活!让那些家伙都见鬼去吧!”来到门口时,组长领着大家赶了过来,每个人都全副武装的。“斯迪文,你现在放弃的话,还可以继续留在研究小组里。”组长严肃的说道。
“我只问你,你真的打算毁了D吗?”说着站到D前面,和一干人等对峙着。
“斯迪文・文迪斯,你不要再执迷不悟!E3-87只是人造人,并非人类!”组长的态度很简单,毁了一个还可以再造,他们造得出第一个,自然造得出第二个。
“亲爱的,将来再造一个比它更好的,你过来吧。”苏珊又急又气,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它!绝不!”斯迪文怒瞪着这些人!他为他们无耻的念头感觉羞耻!
说这话的结果是,众人拿枪口对准了他,以及他身后的D。“组长,D是一条生命,你不觉得说毁就毁,太残忍了点吗?”斯迪文试图能劝他们回心转意。
“斯迪文,它能让你这么为它着想,说明它已经拥有自己的情绪波动,一旦它有什么歹念,将会威胁到人类。所以我们不得不毁灭它!”
斯迪文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突然就拉着D往外跑去。
“瞄准E3-87,开枪射击!”“不能放他们出去,进行拦截!”“快追,给我抓住他们!”后面凌乱嘈杂的声音不间断响起,咻咻的枪声不绝于耳。斯迪文不担心子弹,因为他们射不穿D的身体,但它如果被抓回去的话,一定会被那些人用生化制剂给销毁。他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耳畔传来疑惑的声音:“为什么?”“我不能让那些家伙抓到你!即使死,我也会送你到外面去!D,一旦出去了,自由的飞,这个局限住你的牢笼,毁了也没关系!”边跑边说道。让斯迪文没想到的是,自己会这么快的就为D殉情,拿子弹射他的,正是他那个妻子,苏珊・文迪斯。别人都将枪口对准他边上的D,只有她,那管枪口,自始至终瞄准的,都是他。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苏珊看见丈夫倒在血泊中,突然呵呵笑了起来,跪坐在地,怔怔傻笑着。“我得不到你,别人也别想得到,怪物如此,男人也如此,女人更是如此。呵呵,呵呵呵。”
D抱着奄奄一息的斯迪文,望着他。“为什么?”从刚才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他都不能理解。“D,我给你取个名字,好吗?”斯迪文虚弱的说道,“就叫……D・文,D文,文D,都存在在我的姓名中心。”说着他咳了声,咳出一口血,“这样我会感觉很幸福……”笑着,斯迪文继续说:“至于这儿,杀了他们,D……我无法忍受会威胁到你的一切事与物的存在。他们想毁掉你,那你就先毁了他们!”说着瞪圆了不停收缩放大的瞳孔,抓住D的衣襟,“答应我!杀了他们!D!!”
D看着他,突然轻轻笑了起来。“人真的很脆弱。”说着点点头。
斯迪文闭上眼睛,呼吸越来越微弱。他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句为什么,便微微撑开眼皮,贪恋的看着那副容颜,“我……爱你……”黑暗袭来,斯迪文觉得累了,所以睡了。
D轻轻将他放在地上,淡淡扫了眼包围住他的众人,扯开抹极美丽的笑,唤出了血焰。
血焰是刚才死去的男人,送给他的礼物,除了他们两个,别人都不知道。今天,就拿血焰出来,让它尝尝看,人类鲜血的滋味,到底如何吧!
第二天,以科研闻名于世的人造都市伊都,毁灭!

第一章

四十四世纪
美国德州大学化学实验室
“嗯――只要再把我的血加进去,就OK了。”凌乱放置满试管量瓶酒精灯的实验台前,一名长身玉立的白褂男子正摇晃着手里的大试管,托着下巴喃喃着。把试管放到架子上后,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下,鲜血立即源源冒出,沿着他下垂的手朝下流淌,通过指尖滴到试管里那些绿绿的液体中,一小部分则落到了桌面。马上,那些东西立刻由绿转红,逐渐翻腾然又慢慢平息,而这时,还在向外冒的血液嘎然停止,那道伤口奇迹般的迅速愈合起来。男子把手腕拿到嘴边,用舌头舔去皮肤上的血,满意的拿起他的最终实验品,微笑起来。

“博士,我可以进来吗?”一道兴奋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然后也不等回答,就径自推门而入。男子似乎没注意到来人,只是举着那试管拿近了仔细瞧着。“博士,听说你的实验已近尾声。”来人咧着满口白牙,朝这儿大跨步走着,因为过于专注在房里那白褂男子的身上,他没留心到脚下散乱盘踞的电线,但他看起来十分熟悉这间房的环境,熟门熟路的,下意识知道哪边该走大步哪边脚该抬高,就在快要接近男子时,他本能的把脚朝右侧移了几分,却想不到正巧勾住一根电线,因为不曾控制力道,那电线被他带出好远,等来人注意到时,已有兹兹的电流声响了起来。他好奇的蹲下去,把电线拿起来,拉呀拉的直到看到一只已经损坏的插头。“博士,这是什么?”
男子闻言转过头来,看到他手上那只墨绿色的插头以及那上面乱溢的火星后,突然就抬起腿,照着来人肩胛踹出一脚,那人就咻一声朝着大门飞去,并且撞开门跌出几十米开外,咳了几口血后躺倒在地奄奄一息。而房里的男子,仅是把试管护到胸口,嘴里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毁了”,而接下来,电流乱窜,眨眼间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这独立的小屋立刻飞灰烟灭。
灰暗的天空下,茂密的树林里,正叮叮当当有着杂乱的短兵相接的声响。一方是衣着普通的人,一方则齐刷刷黑衣蒙面。两方人马势均力敌,但显然黑衣人的目标一致点,一旦和他们对峙的人受伤或死亡不能再战时,他们便会加入那以一对三的阵局中,渐渐形成以一对四,以一对五这样不公的局面。眼看着人数就将增加到七个,一个藏青布衣的男子朝同伴大吼:“保护主公!不能让他们使出斩神掌!”说着他使出浑身解数全力以赴,因为局势开始渐渐变糟。就在这时,一声啊呀,一个白衣青年倒了下去,然后,与之相持的黑衣人加入那边,最终形成了一对七。
布衣男子心道不妙,急忙撇下敌人朝那边掠去,却哪知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气开始笼罩四周,将那八个人包围在中心,七名黑衣人默契的衔接着手势和招数,不顾己身受伤,七双十四只手突然一致的向着一个方向――对手的左胸口。“主公!”巨大的包围圈,使得那人无可逃,而他也确实不想逃,反倒是迎击过去,在其中一双手掌贴住自己的同时挥刀砍下六颗脑袋。那唯一没有身首移的人,正是那人对面,给他一掌的黑衣人。他冷笑一声,低喃了声:“没用的。”说完僵直身体倒了下去,两只手依旧直直向天空摊开着,已咽下最后一口气。
顷刻间强大的气消散了,已解决掉黑衣人的众人纷纷朝那握刀插土,硬撑着不倒下去的男人奔去。“主公!您没事吧?”“主公,让属下替您看看。”男人慢慢抬起头,虚弱的笑道:“不用了。”说着单腿跪了下去。“还有……对不……起。”一口黑血喷出,然后就着这姿势垂下头,一动不动。

“主公――!!”
众人顾不上治疗自己身上的伤口,把男子的身体放到地上,抽去刀让他平躺着,终于在某个看似医者的人把脉观诊,难过的叹气摇头后,才确认他们的主公,已经死亡的这样一个事实。一条条九尺男儿,此刻一个一个仿佛三岁孩儿,齐齐跪在男子身旁,哇哇哭得凄惨。就在这时,离他们不远的后方,突然砰的一声闷响,众人回头,看到飞扬的尘土中,一道颀长的身影爬起站直,在掸掸衣袂后,走了出来。那人蓬头垢面,头发上布满灰尘泥土,鼻梁上架着一副奇奇怪怪的东西,乌漆抹黑的,他的脸也黑不溜秋,没一块白皙的肌肤,他身上的衣服,更是褴褛而破陋,周身散发着一股子焦味,随着他的接近,这味道逐渐浓郁起来。那人手中拿着一只十分奇怪的瓶子,那瓶子是透明的,里面有红色的水。因为奇怪,众人不免防备,已有几个按捺不住的人拔剑相向了。“你是何人!”藏青布衣的男子声色厉俱的喝了句。
那人也不回,只是抿着唇看了会儿,突然问道:“他死了吗?”众人大惊,警戒起来。难道那个人不止要杀了主公,甚至连尸体都不放过么!这时,却又听他说道:“我可以救他,你们就告诉我这是哪,你们看怎么样?”没人相信他的话,如果能把死人救活,那这人不是魔便是神,而他们,不相信这个。见没人回答,男子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淡道:“好吧。我想我应该找别人实验。”说着他转身,打算离开。“等一下!”布衣男子突然出声,在男子回头后试探的问道:“你真的能救活他?”男子点点头。“实验成功的几率是百分之八十。反正他已经死了,失败也是死,成功的话还可以活。”从男子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一条生命在他眼里是如此渺小不值一哂的。听了他的话后,众人面面相觑一番,那布衣男子才迟疑的点点头:“请你,救他!对了,敢问阁下大名!”

男子这时才露出一抹微笑,“D・文。”“狄少侠,有劳了。”布衣男子让开位置,让狄文靠近。他轻轻在那人身上扫了一遍后,问道:“有清水吗?”“有、有!”立即有人递上牛皮袋。狄文把试管交给身侧的布衣男子,吩咐一句拿好,便伸出手。“你倒慢点。”他就着水流搓了几下手,那黑乎乎的手便马上变得又白又细嫩。众人也无暇管这,只是盯着他之后的举动。狄文解开男子的衣服,露出那印有一双黑红掌印的胸膛。“刀。”他说了声,就有人奉上大刀,瞄了眼,他又道:“小点。”于是一把匕首被递了上来。

接过匕首,狄文用舌头在刀刃两面都舔了一遍,才跪到男子身侧,毫不犹豫的在他胸膛上划下,开了一个大口子。众人惊呼,有几个因为受不住开始浑身发抖。“狄少侠,冒昧问一句,你这是……”布衣男子心有余悸的不停呼吸,却又不得不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什么闪失。狄文没理,只是挖开他的胸口暴露出森森白骨下显然已是心脉断裂的心脏和血管,以及大摊大摊的血。把手伸到脑后发丝里,他取出一根墨黑的细针就说:“水。”在用水冲刷后,他又从头发里摸出一根黑色的细线,这时不用他提醒了,随即有人淋上水冲了下。众目睽睽下,也不见他穿针引线,这一针一线不知怎的就接上了,于是狄文俯下身,开始缝那断掉的血管,细细密密的。等还剩下一个小孔时,他拿过试管,小心的倒了大半的红色液体进去,然后缝合,接着他又把男人的胸膛缝合好,最后,他把试管里余下的液体,尽数倒到男人那被他捭开来的嘴里。
所有人都惊喜地听到,一个微弱的心跳声出现,砰的一记,然后又是砰的一记,不久砰砰开始连续,最后顺畅的缓速跳动着。“狄少侠!”布衣男子激动的双手发抖,但后者没听见,只是又从头发里抽出许多针,在男人的百会,人中水沟,头维等位置上扎下。等了片刻,他伸手把上男人的脉搏,察觉到血液开始流动,于是取下针,回过头。“现在,让他呼吸。”众人一听,纷纷好奇的追问。狄文指着布衣男子说:“你用口,度气到他嘴里,让他呼吸。”布衣男子只有那么片刻犹豫,一想到能救活他的主公,也不忌讳什么,凑过去就吸了一口气,然后亲住男人的嘴,朝里面吐出。往复几后,不见成效。狄文皱皱眉,他还不想在这关键时分功败垂成,于是又指向第二个、第三个,可都失败了。他不悦的说:“你们听不懂吗?”所有人都轮到,却没人能让男人呼吸的,听到狄文的问话,他们懵懂的摇摇头。人工呼吸,他们不懂呀。“算了。”挥挥手,狄文自己来到男子身边,弯腰矮下身体,一手捏住男人的鼻子,一手握住他的下巴抬高他的头,并打开他的嘴巴,然后吸气朝他嘴里吐气,因为不能让男人的舌头堵住空间,狄文不得不在每吐气的时候把自己的舌头伸进去,压住男人的,以此规律的重复着。大约十五六后,男人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是一连串的轻咳。众人开始出现骚动,纷纷上前观察着,兴奋之情溢于颜表。等狄文站起身时,男人的胸口已有轻微起伏。

“好了。可以告诉我,这是哪里吗?”狄文转身问布衣男子,但显然他此刻太过高兴了,一把握住狄文的肩头:“恩公!请恩公稍待片刻,等我等理好主公定当面叩头言谢!”说完不再理他,急吼吼凑到男人身旁开始关注起状况来。见没人理他,狄文也不恼,只是走到不远的树下,坐了下来。他拿起那只有些微液体留下的试管,思量片刻后,一用力扔了出去,随后闭起眼,安静的假寐起来。
D・文,四十四世纪生化的究级产物,一个人造人,一个即可以毁灭世界,又可以拯救世界的,拥有双面性质的强大机器。也正因为如此,他被抛弃,在差一点被消灭的前提下,把那些制造出他却又想毁掉他的聪明人全部杀光,最后存活了下来。D・文全身上下无不珍贵。他的血,即可入药亦能害人,他的发,质地形态都能随心所欲,更因为吸收他体内养分而藏有巨毒,他的皮肤柔韧到刀枪不入,他的指甲可以变化成利刃,轻易划下敌人脑颅,他的眼,可催眠逼疯一个人,所以通常情况下他都选择戴上眼睛遮蔽掉部分能力。这还不包括以他身体为鞘的那把镰刀,那把以他全身半数血液为刀身的血焰,此刀只现世两,一毁了一座城,一死了两万人。除此之外,D・文还拥有智商极高的大脑,但显然,他对人情世故有些缺乏了解。
因为爱好生物化学,D・文在过上常人生活之后便开始做起研究。这一他做的便是让人起死回生的药物,这种东西基本上倚赖他的血液做维持,否则不会有效果。对于到这个陌生的地方,D・文倒也不在乎,反正他没什么留恋的人,只是他的实验室里有些不错的成果,就这样在爆炸中毁于一旦,有些可惜了。这时,狄文感觉到一道视线,遂睁开了眼。
男人觉得自己已经到鬼门关走了一圈了,最后却还是被拽了回来。他有意识的时候,自身仿佛在暗无天日的空洞世界,悬浮着,看不到,听不见,也触摸不着。稍后,一只凉凉的手在他胸口动作,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觉得无发呼吸导致整个人十分压抑。再然后,他察觉到一张张有着不同温度不同触感的唇,在他嘴上轻点流连。这让他很愤怒,但他无法动弹。最后的那一个,让他感觉很舒服,重要的是,她让他有了顺畅呼吸所带来的快感,不过也正因为他呼吸了,那唇那舌,离开了,于是男人有点遗憾。睁开眼时,他的部属全围在旁边,一个个拿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男人想说话,却因为嘴里过于干涩苦味而发不出声音。“醒了!主公醒了!”布衣男子兴奋叫嚷道。

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当身受斩神掌的刹那,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躺了好一会儿,等身体舒畅很多了,男人才看向他的心腹。“谁,救了本王?”布衣男子挪开身体,“主公,是树下那位狄少侠救了您。”男人挑挑眉,好奇的问道:“是他?他能治斩神掌?”之所以叫斩神掌,是比喻该武功连神都能杀死,中了此掌的人,每一个都是心脉断裂,回天乏术,和另一门武学屠魔手并列两大至尊邪功。“这个……”布衣男子看起来有点难以启齿。“说!”“回主公,狄少侠他剖开了主公的胸膛,把您的心脉接了回去,然后又往里面灌了一种奇怪的东西,然后还把那种东西喂给主公喝下,然后在主公身上要穴扎针,最后……最后……据说是做了一种叫人工呼吸的医术,主公才得以完全苏醒。”男人把视线投向树下那名男子身上,沉声说道:“他已经醒了,本王要见他。”

狄文看见布衣男子朝自己走来,停下抱拳弓腰,“狄少侠,我家主公想见您。”狄文遂站起来,越过他朝那边走去。在男人面前停下后,他低下头。对方也在打量他,而他,则听着他的呼吸看着他的神情,发觉恢复状况十分良好,内心十分喜悦。“狄…少侠?多谢出手相救,苏某不甚感激。区区苏阑,不知狄少侠如何称呼。”“D・文。”“请告诉苏某,该如何报答狄少侠这份搭救之恩。”“三点,”狄文淡淡说道:“告诉我这是哪儿。让我洗个澡。另外,这儿的货币单位是以银两计算么?”他边说边转头问边上一名青年,在对方点头后又道:“你认为多少钱算多?”“呃……一百两。”青年是以自己的实际状况为基准。狄文听了,向他点下头又面向苏阑,“第三,一百两的诊金。”

“行!苏某定当竭尽所能。至于第二点,请狄少侠移驾寒舍,如若可能,苏某想请狄少侠小住几日,聊表谢意。”“……好。”于是,众人将苏阑和狄文送上马车,一路护送着出了林子。这时天开始黑下来。山下有一座颇具规模的城市,但苏阑许是不想太引人侧目,众人一路低调的在夜幕的掩护下进了城,朝着某个方向前行。而至于苏阑所谓的寒舍,却并非是他的家,是一家青楼。老鸨一见到那布衣男子,惊得脸色大变就将他们请到内院。少时就有两个姑娘带着狄蓝进了一间屋,里面放着一只人高的木桶,里面满是热水。
狄蓝解起衣袍扣子,却碰到一只手。他垂下眼,说道:“出去。”两名女子恭敬的说道:“王爷让奴婢来伺候公子沐浴。”狄文也不再说什么,对于向别人展示身体,他以前做过太多,已经麻木了。于是他放开手,索性让两女子替他脱衣。等褪光衣服,狄文摘下眼睛,递给其中一个道:“用软点的布,擦干净。”跨进木桶后,狄文舒服的轻哼了声。他闭起眼,任女子替他搓着身上的污垢,帮他洗脸洗头发。突然,前方传来一声低呼,狄文睁开眼,眨了下挂有水珠的眼皮,看着女子。那女子被他盯得脸越来越红,最后不得不低下头去。“公子,擦干净了。”另一个女子拿着狄文的眼镜走了过来。“那是什么呀,奴婢从没见过那种东西。”对于透明的眼镜,女子显然好奇得很。但是当她走入屏风后,那双眼镜早抛到九霄云外,眼里心里,只有一张脸。看着那瞠目结舌的女子,狄文问道:“好了么?”这一问,两名女子皆一个激灵,于是凑过来卖力替他搓洗起来,有意无意还会挑逗他,但狄文一径闭起眼,如老僧入定,坐怀不乱。

“公子,您可以起来了。”女子略含失望的声音这样说着,狄文便起身跨出来,任由滴滴答答的水流在地板上晕开。一个女子用毛巾替他擦身擦头发,另一个女子则去取了一套衣服出来。然后狄文跟着她们来到屏风外头,穿好衣服。他低头瞄了眼那身衣服,察觉到女子想替他梳头发,便道:“不用扎。”扎起来要拔头发很麻烦。“可是公子……”“披着就好。”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两名女子齐声应道:“是。”戴上眼镜后,狄文总算洗完了澡。“公子,王爷在等您,请随奴婢来。”跟着她们,狄文朝门外走去。
七弯八拐的在廊间穿梭许久,才来到一间厢房门前,里头隐约传出丝竹乐。两女子在门口齐声说道:“王爷,狄公子到了。”得到里面的允许后,她们一人一边推开门。房间很大很宽敞。苏阑盘坐在左侧中央,边上有一个空位,显然是留给狄文的,他的属下围绕他端坐着,把酒言欢。他们对面,三个女子,或站或坐,吹萧弹琴拉二胡,演绎着悠扬灵动的江南音乐。狄文跨进去,不理众人的怔愣,在那个空位坐下。
“狄少侠果然英雄少年,丰神俊朗飒爽身姿。”苏阑替他倒上一杯酒,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狄文也不客气,端起来一饮而尽,随后若有所思的盯着空杯子看。“有何问题,狄兄?”“这个,”狄文托托手中空杯,“很辣。”苏阑一时搞不清他这样说是表示喜欢还是不喜欢,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替他再斟第二杯时,就见狄文自己拿过酒壶,倒了一杯,然后又是一杯,一杯接一杯,最后干脆就着壶嘴喝起来了。所有人都有点乍舌,这可不是一般的酒呀,是陈年的女儿红,不仅酒的浓度高,后劲更是足,这样玩命的喝法,不出多久人就会醉倒,可这位狄少侠不仅面不改色,连眼神都不曾迷离,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狄兄想必很喜欢这酒了?”苏阑哈哈笑道。“不错。”狄文以前只接触过工业酒精,着实没想到能喝的酒有这般美妙的滋味。“狄兄真是海量,能喝,就畅开肚皮喝个够!”苏阑乐呵呵的让人抬上来两坛酒,去了封泥就摆在狄文面前。真看不出来,这么个斯文的人,酒量居然如此之大。狄文依旧不停喝着,把坛里的酒罐在壶里,一滴不漏的喝它个尽光,突然,他两眼微瞠,顿了下来。众人只见他慢慢把壶嘴从嘴里拿出,放到地上。“狄兄,怎么不喝了?”苏阑奇怪的问道。“够了。”用手背抹抹嘴,狄文淡淡说道。极限到了,再喝下去他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要喝等身体回复到最初值的时候也不迟。
“狄兄可真让苏某意外。”苏阑笑道,向一旁伺候在侧的龟奴使了个眼色,便马上有人端上来一只很大的盘子,上面装着一只金黄脆亮的小猪。“这道九香乳猪可是这里的招牌菜,狄兄不妨尝尝,一定会让你赞不绝口的。”狄文看着那道菜好一会儿,突然伸出右手摊开成掌,在众人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他原本齐指的圆润指甲突然嗖一声爆长出五公分长度,惊得那些乐伶乱了节奏,其中有一个甚至还呼出声音来,连苏阑和他的属下也都惊愕的有点难以置信。狄文却不为所动,只是把手伸到小猪上方用五爪对准,类似操纵木偶一样只那么抖了几下手指,等他停下动作时,变戏法似的,他每根指甲上都串着三块方方正正香喷喷的肉。狄文收回手,把肉从上面咬下来后嚼着吃下,然后慢条斯理的拿布逐个擦拭他的指甲,最后也不见他做什么动作,那些长得不可思议的玩意居然又变得秃秃圆圆的了。
苏阑眼底闪过一缕精光,考虑的不是妖怪不妖怪的问题,而是这个人看起来能力不俗,并且思维很简单,能不能为自己所用的问题,他清楚社会上能人异士也不是没有,只要为己所用替己办事,哪还管他是妖是魔。于是他挥挥手,那些乐伶就都抱起乐器鱼贯而出,他的属下也大多退了个干净,只留下那藏青布衣的男子还陪在屋里。“狄兄,你是不是想知道这是哪?”
狄文朝他看过去,点点头。“这个国家叫缙绍,你所的正是皇城外围的一个城镇墒埠。说句心里话,苏某和狄兄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狄兄若不嫌弃,你我称声兄弟做个朋友,狄兄以为如何?”狄文漠然的点下头,并没有特殊的感受,倒是苏阑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热烙的一把拉住狄文的手,激动地说:“狄兄家住何方,家中可有何人,此为何出现在此,如果狄兄信得过我,可否一一告知?”“无家无室无亲无故无目无标。”苏阑怔了怔,便又绽放开大大的笑,“那好,狄兄为何不随我回皇城,区区不才,正是岚王爷,这个身份也能保狄兄一方平安,怎么样?”狄文垂下眼,抿着唇想了想,又点点头。自那时起,岚王爷身边便有了一个身材修长面容俊俏,披头散发神情冷淡,鼻梁上挂着副奇怪东西的这样一个人,两人几乎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达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没死?!”在听到死士呈上来的消息后,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正在撇茶的动作停顿了。他皱起眉头,用阴鸷的目光盯着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沉声说道:“怎么回事,说清楚!”“君上,属下确实看见他已中了斩神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被人救活了。”“那不可能。这世上除非神仙再世,不然纵然阎王避来也救不了他的命。还是说……”他的眼底浮上一抹怀疑,而语气更是危险的放慢了速度,那跪在地上的男子乍听下来连大气也不敢再出,额上背心汗湿一片。“君上,属下确实亲眼所见苏阑死亡,他的属下恸动哀号,这是确凿事实,属下不敢欺瞒君上!”“那他怎么又安然回到王府了?”男人继续轻慢的撇起茶水来。“是、是为人所救。”“本王要知道是谁救的!怎么救的!”男人倏的重重在几案上拍下一掌,力道之大使得他捏在手中的碗盖镶进红木几案中,分毫不差看上去恁的浑然天成。“属下该死!属下只知是一个从天而降浑身乌黑的人救了苏阑,因为距离太远,而且施救过程中谭成林一伙一直围在苏阑外围,属下因为怕暴露自己行踪故而未曾上前细看……属下该死!请君上责罚!”的1be3 保护版权!尊重作者!反对盗版
从天而降的人?男人安静下来,玩味的托着腮呢喃着。突然,他黑目一抬:“行了!继续你该做的事,别再让本王失望。”黑衣男子千恩万谢的磕头退下,男人便斜靠在太师椅里,仰着头转动眼珠子,脸上逐渐扬开笑容。“来人哪!”
“王爷?”门外的侍卫立即应声。“备轿!本王要去岚王府,慰问慰问我那劫后重生的可怜哥哥。”顺便看看那个从天而降的人。不知为何,他很兴奋,兴奋到全身发抖的地步,真让他期待呀!

狄文跟着苏阑住进了他的岚王府,所有人都对这个男人很好奇,包括他的生平,包括他的个性,也包括他那奇异的能力,以及一切和他切身有关的事物。但狄文很淡,别人问他的问题,他十有八九不会回答,或者回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他也很低调,因为是以王爷朋友的尊贵身份入住,但他本身并不恃宠而骄,还是一如既往平淡的象潭死水,很少有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除了岚王爷本身。有的时候,狄文会望着苏阑出神,然后莫名其妙浮起一抹微笑,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没人知道他想什么,甚至有人猜测他或许是喜欢上了岚王爷,不过狄文开心的理由非常简单,苏阑是他的实验对象,他用在他身上的实验品成功了,看到他就会想到这一点,这就是他之所以会笑会开心的原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狄文是个研究狂,所以在这种闭塞的地方,没什么可以让他研究,他一直很无聊,尽管每天苏阑都会把他带在身边和他说话,狄文还是很无聊,这点没人知道,因为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
这天一早,苏阑照例上早朝去了,平常狄文都会随他去,然后在皇宫门口一直等他出来,但今天他拒绝了,因为他在王府园的圃泥土里,发现了一种物质:霍乱弧菌,这种致命性的细菌居然存在植物根部的泥土中,狄文很想知道他是从植物根部排到土里的,还是从土里渗透到植物里的,或者说这种细菌在这个地方是呈现实体化,就好象有的真菌可以长成蘑菇。拨开丛,拔起一个小小的伞菇,狄文把他放到嘴边伸出舌头就舔起来。“狄少侠,你在干什么!”藏青布衣的男子谭成林一走进园便看到诡异的一幕,狄少侠一手拿着眼镜――这个名称是照顾狄文的丫鬟说的,一手握着菇舔着,忙不迭走上前去。“狄少侠,生吃不卫生,你想吃我让厨房替你弄。”狄文一心扎在手里的东西上头,根本没听进他的话,只是在听见有人同自己说话后,问了句:“它叫什么?”

“啊?它?这是菇,因为只长在丛下面才得名的。这种菇据说不太好吃,我想狄少侠应该不会喜欢。”狄文不理他,只是把菇伞和菌秆分开来,捏起菇伞就想吃下去,却被谭成林一把抢下,他这才注意到这个人。收回心神,他的视力立即回到普通状态,戴上眼镜,狄文站起身:“有事?”语气极淡,但谭成林还是从他紧抿的唇角发现狄文的不悦,连忙说道:“主公他回来了,他现在在书房等你。”狄文低头看看手里的菌秆,终于把它塞到谭成林手里。“中午我要吃。”说完便越过他朝外走去。
来到书房狄文也不敲门,径自推开进去。苏阑正在桌前看拟好的奏章,见是他忙招手示意他坐。狄文在桌边左首入座,然后定定望向苏阑。“狄兄知道父皇今天派了个什么任务给我?”狄文不懂读心,所以不知道,于是他摇头。“他要我查吏部尚书的贪污舞弊案,要知道,他可是我弟弟宁王爷的心腹啊!”狄文不了解这个和那个有什么关系。苏阑又道:“狄兄知道上是何人对我下毒手么?正是我那目空一切的弟弟,宁王苏甯。如此一来,我是不得不和他摊牌,公开对峙。”说完拿精光四溢的虎目对上狄文的,“狄兄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对不对?”狄文浅浅蹙起眉,却还是颌首应他。未几管家来报,说宁王拜访来了。苏阑一听立即面露嫌恶,却还是吩咐管家让他把苏甯伺候好,自己稍后便去。
放下奏折后,苏阑拧紧眉峰朝门外走去,狄文跟上,却听他说道:“狄兄,我不想让四弟太过注意到你。你便自己忙去吧。”反正是自己府上,他不怕来人动什么歪脑筋。狄文淡淡对他说道:“我走了。”遂转身朝园走去。到了那边他重新在圃前蹲下,拨开丛一看,菇几乎被挖掘光了,转念一想自己跟谭成林说过想吃,只得起身回了屋。在窗前坐了一个时辰,便见苏阑气呼呼的自外面走来,一进他的屋就大嚷自己一定要抄了那个什么吏部尚书的家。“他简直是欺人太甚!”从来没见过兄弟阋墙的情况下,一方当事人会那么明显的暗示刺杀此种卑劣行经是自己授意,苏甯是否太过狂妄了点!但苏阑不觉得自己应该在这种时候还烦恼他弟弟的事,于是问道:“狄兄,你午膳用了没?”狄文懒懒掀了掀眼皮,淡道:“没。”“那要不要我让人替你准备。都这时候了,肚子也该饿了。”苏阑换上笑颜,殷勤道。“你吃过了?”狄文微微勾起眉尾。“是啊!四弟一定要留在这儿吃饭,似乎在等什么,却哪知席间根本是不欢而散,浪费了一桌好菜。”“我的菇呢?”狄蓝愕然,“菇?难道是那碗……很难吃的汤?”狄文这下很明显的沉下脸色来了。他倏的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苏阑呆了片刻,便立即跟上。
狄文是去厨房,他是去看看有没有菇的残羹冷炙留下,哪知连泔脚都理掉了,当下是气得面容直发青,而苏阑还一直不明白他到底为何如此。要说那碗汤,如此难喝他不会喜欢吧?难不成他的味觉异于常人?一想狄文的体质,不免有点肯定这个猜测,却也不敢妄做定论。下午苏阑在书房里办公的时候,狄文便对他说:“我想出去走走。”因为这几天都陪在苏阑身边,纵使有出过王府大门,也只是去了皇宫,且一直等在门口,然后就回来了,不过狄文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纯粹觉得很无趣,他觉得这种生活有点浪费,想找点事做,可对菇的研究又被剥夺了,所以只能出门。总的来说,对有兴趣的事,狄文总可以一头钻进去废寝忘食,但若没有,便只能千方百计想法找乐子了,如果能找到他感兴趣的事,那就再好不过。苏阑觉得他没理由阻止,便答应了,临出门时让他去领点钱,若在街上看见欢喜的东西别客气,甚至要求他如果可能的话,去吏部尚书方自元的宅子那边探察看看。

狄文去帐房时,留着山羊胡须的老管事一边捻着胡子一边塞了包碎银给他,末了还给了他一张银票。狄文把银票塞到银袋里,系腰上后便出了门。这个世界没有生化,他该找什么东西来转移注意力?狄文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找找。自从结束了不用再被实验检查身体的日子以后,他就觉得自己少了一样东西,他的目标。似乎每个人出生到这世界上都有其目的,都有他该做的事他该走的路,可他没有。他的出生,便只是给那些聪明人做实验,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一旦发现他的自我控制能力超出他们的估算,而且破坏力巨大时便打算毁灭他,他在这之前毁了他们,从此也失去了自我,直到接触到生化那一刻,而如今,连这一项,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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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狄文丝毫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侧目。突然有股异香钻入狄文的鼻子,他把视线移向源头,发现那边有个移动摊头。走过去,他看着那木桶里的东西,满心疑惑,便问道:“这是什么?”“小伙子,要不要来点豆腐脑?”狄文的大脑迅速分析这股香味,葱,紫菜,酱油,还有一种涩涩的黄豆香。“它好吃吗?”“这会儿的不如早上的来的好吃。那时候的豆腐都是刚磨好的,可新鲜着哪。这会儿已经是剩下的了。”摆摊的老头笑吟吟的说道,也不怕客人跑了,很直言不讳。狄文在摊前坐下,道:“一碗。”“好嘞!”老头熟练的舀起豆腐,淋上酱油,撒上葱和榨菜丝,完成后在碗里放上一只调羹朝狄文面前一推。
狄文吃了一口,然后开始默默吃起来,完了他舔舔唇,把空碗摆好便解下钱袋,也根本不管什么钱财外露不外露的,径直拿出个大银疙瘩放在碗边。“小伙子,你给多了。”一碗豆腐脑最多五个铜子,而这银块起码有五两多,老头诧异的提醒了句。狄文起身,道:“好吃。我喜欢。”说完转身离开。在街上慢慢踱了一段路,他察觉到身后有三道脚步声,尾巴似的一直跟着他。本能让他判断传递过来的信息是恶意还是无意,得出的结论是,那三个人对他有歹念。于是狄文朝人稀少的地方走去,然后拐到一条小巷里。那是条死胡同,路的尽头是堵高高的墙,狄文停在,转过身看见三个猥亵的男子狞笑着朝里面走来,他们身体平行,堵死了出路。
“大哥,那小美人脸上还挂着副奇怪的东西!”左边的尖嘴猴腮的男人怪笑道,显然另外两个也都瞧见了,中间那个满是横肉的道:“罗嗦什么,一并抢过来就是。”“大哥,这美人真是不错!虽然身子板看起来硬实了点,不过那脸那腰那臀……”右边的男人色咪咪的啧巴着嘴,口水都快留出来了。“闭嘴!我可没你那龌龊爱好!”中间的男人呵斥,神情满是厌恶。这三个人十分肆无忌惮,当着狄文的面便说得如此大声,仿佛根本不怕他似的。狄文知道他们对自己的钱有贪念,却不知道他们所谓的那脸那腰那臀意味着什么,于是他摘下眼镜,一双蕴涵着最层吸引力的眼睛让那三个男人陡然停住了脚步。“过来。”三人象僵尸一样,笔直走近他,在他跟前停住。“那话是什么意思?那脸那腰那臀?你说。”他把目光投到右边的男人身上,那人便立即呆呆回答:“美!面若桃,俊雅清秀,腰如扶柳,纤盈风骚,而那屁股,圆润坚韧,摸起来一定很舒服!”男人说着嘿嘿笑起来。

狄文听不太懂那些话,但他不喜欢男人回话时的语气,这让他感觉愤怒,一种被亵渎被侮辱的愤怒,于是想也不想的,伸出手三根利爪就穿过男人咽喉,拔出来时男人呆呆躺到地上,鲜血从三个孔中涓涓冒出,不一会儿染红一大片。他正打算解决掉另外两个时,突然听到头顶上有呼吸声,蓦的抬头,望入一双邃无法解读的眼里。那人蹲在墙上,兴味的看着他的举动。狄文不打算理睬他,便放低头重新看向另外两个男人,探手打算用同样的方法杀了他们,却听到后面传来戏谑的声音:“你当着陌生人的面杀掉他们,难道不觉得心虚吗?”狄文没加理会,只是手臂伸缩两下,给了两人一人一下,便再不去看他们一眼,任由泉水一般的鲜血蔓延到脚下,浸红他的靴子。“他们只是想抢你的钱,外带口头上调戏而已,你不该杀了他们吧?”男人拉住狄文的衣领,将他提到墙上坐好。

“人命不值钱,我不在乎。”狄文淡淡回道,把眼镜戴回去。男人挑高眼,笑容扩大了。“你真这样认为?”狄文轻点一下头,垂眸瞰着下面血泊中的三具尸体。“是的。”男人突然抚掌哈哈大笑起来。“喜欢!我喜欢!我非常喜欢!”说着他用手指捏住狄文下巴,强迫他的脸面向自己。“我叫苏甯,你的名字。”狄文没有从那个名字上作出任何联想,漠然回道:“D・文。”

狄文――鼻梁上的怪东西――苏甯嘎然止住笑。这个男人,莫非就是救了他二哥的那位?他暗自冥想之际,狄文已经握上他的腕。一痛,苏甯定睛瞧去,狄文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的手紧紧握住自己那只手腕,交错的三根鬼爪一般的指甲上,丝丝鲜血朝下流淌,滴在他的手臂上。他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怪不得当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时,他会兴奋到难以铭状,苏甯很庆幸,自己从岚王府出来后,没有回家而是出来逛了,如果错过这个男人,他一定抱憾终生。把脸凑过去,长长一口气吹在狄文脸颊上,他勾着狂妄的笑,说道:“文,我的手很痛,放开你可爱的小爪子。”正确来说,D・文应该叫文D,但狄文不知道这儿和他那边在名字上的区别,加上本身不太关注,一直未曾注意到有哪不对,而今苏甯喊他文,在这位王爷叫来是亲昵的称谓,可在狄文听来却寻常得很,以前很多人都喊他文或文博士。他依言松开手,然后撕下衣角擦起指甲来。
苏甯掏出手帕擦掉手臂上的几滴血,然后一直盯着狄文看。“文,有没有兴趣到我这边来?我保证比二哥更疼你。”刚才观察下来,这个男人象张白纸一样,心思单纯得很,不过正因为性子太直,改造起来可能有点困难,但他不介意尝试挑战一番,总之给二哥就太可惜了。“没兴趣。”狄文朝下跳。苏甯伸手想拉他,却不想这男人动作快到连他这个练武之人都没能辨清,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轻轻松松落在没被血液波及的空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去。这个男人看起来有特殊的能力,那三只可随意伸缩的指甲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他好象练过武,如果跟在二哥身边,无疑是如虎添翼,他绝对不乐意看见这样的情况发生,苏甯于是下定决心要得到他,何况,他个人对这男人,非常有兴趣!

狄文回到岚王府时,已办完公的苏阑一眼就注意到他的鞋。“狄兄,你的鞋子怎么变红了?”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看见自己的鞋子果然红红的,于是说:“是血。”苏阑大惊。“血?!你受伤了?谁干的!”说着围住狄文看了个遍,可除了那双鞋外,全身上下没伤没血的,便不解了。“有三个男人,想抢我的钱包。”“所以你杀了他们?”苏阑虽是皇族,却也没有草芥人命的嗜好,不甚赞同的皱眉质问。“不,他们说的话,我不喜欢。”“什么话?”苏阑忙追问。
狄文想了想,道:“‘美。面若桃,俊雅清秀,腰如扶柳,纤盈风骚,而那屁股,圆润坚韧,摸起来一定很舒服。’那男人这样说,我很生气。”苏阑尴尬的咳了声,别过脸。近日来他和狄文虽然走得很近却不曾想过其他方面,今天听他这样说来才忆起最初那凉凉软软的唇,当下心思就飘到遥远地方去了。狄文见他出神,便兀自背过身出了客厅。
在快到自己小院时看见他的丫鬟红红也正朝这儿走来,于是在对方对上自己视线时说道:“我要洗脚。”本分的女孩立即折身替他张罗去了。等狄文把脚泡进热水里后,红红拿过他的红布鞋出门了,虽然闻到了血腥味,可女孩什么都没说,足见苏阑在挑选服侍狄文的丫鬟上是用了一番心思的。换上新鞋,狄文去了餐厅,主人早已等候在桌前,见是他那双本来平淡的眼突然迸发出精光。“狄兄,快坐,我和你说个事。”狄文在他身边坐下,“这是?”他的面前摆着一碗汤,里面那熟悉的东西让他的心雀跃起来。“菇做的汤。我瞧你好象很喜欢的样子,就让人到十弟的园里摘了些过来。”苏阑目不转睛的盯着狄文的动作,只见他也不忙吃,却是拿下眼镜定定朝汤里望去。

因为经过高温,菇里的霍乱弧菌全部萃取在汤里,大多数被包裹在表层厚厚的油里,都已经死亡,但这个细菌显然不属于古典生物型也不是埃尔托生物型,看起来是新菌种,而且对这个地方的人来说,无害。架回眼镜,狄文舀了勺汤喂到嘴里,然后决定不再动它。“狄兄,你不喜欢喝?”苏阑想他能理解,但他先前又为何那么耿耿于怀呢?“很难吃。”狄文直白道,拿起筷子吃起饭来。“狄兄,”苏阑又叫了声,以期能引起狄文注意,但他不指望这个男人会认真到和他面对面谈,遂径自说道:“我接到消息,方自元明天会接待一批参加考试的仕子,而且早前他就和负责监考阅卷的官僚牵过线搭上桥,可以的话你能不能替我去看看,都是些谁?”岚王爷非常客气的恳求着,甚至又道:“当然,狄兄若不方便,我就让谭叔去。”“不必。我去。”狄文什么都没多想,既然苏阑拜托的,他应下也无妨。
吃完晚饭,苏阑带狄文去了书房,在那里给了他一张图,说是方府的建筑布局,让他大概记住几个重要的地方就行,并叫他把图放身边,有用就拿出来对对。狄文仔细的看过一遍后,递还给他。若要刻意去记住什么东西,他可以控制脑电波在大脑皮层上刻下沟痕,是易如反掌的。“那狄兄今晚就早点睡,明天一早我上朝时,就载你上方府去。”对他的举动苏阑并不表示惊讶,只是拍拍他的肩头笑道。狄文瞥他一眼,便返身离开。
晚上睡床上时,狄文都已进入混沌的睡梦,却隐约察觉房内出现一道陌生的气息,远在门口,一动不动。狄文眼皮也没动一下,打算继续睡,突然那气息倏的近在咫尺。睁开眼,床沿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半弯着腰笑睇他。“文,一日不见,真是如隔三秋啊。”苏甯自管自在床边坐下,伸手想摸狄文,却被他挡下。“三个时辰。”他未时出的门,申时不到回的府,此刻时值戊,算不上一日。“这根本不是问题。”苏甯靠过去。基本上对某些事,宁王爷是那种说风就是雨的个性,但这不是说他在大事上就会大大咧咧顾此失彼,要说耍心机,迄今为止在几个王爷中,只有岚王爷尚能与之匹敌。“一天也好三个时辰也好,那根本不算什么。文,我的问题,你考虑得如何?”说着魅力十足的笑起来。狄文不为所动,只是从床上坐起。他不喜欢躺着被人看,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要知道以前那些博士研究员,个个都喜欢在他躺进玻璃棺后围在四周对他指指点点品头论足,着实让他很不舒服。

“离开这儿,我要睡觉。”冷淡的陈述着,狄文看着正前方。“文,我陪你一起睡,你觉得呢?”苏甯虽然面容邪肆身体却是一刻不敢松懈的。下午那三个男人就是这样侮辱眼前的男人才死得凄惨,如果他这时出招,自己能不能挡下来,苏甯不确定,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很兴奋,整个身体蓄势待发。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床上的男人仅是淡淡瞟了他一眼,便躺下来移到里床,侧卧着拿背面对他。他这是同意了?还是根本没弄清楚他话里的意思?苏甯试探性的伸手扣住那侧肩头,下一秒即刻被一只手抓住,整个手掌五根指甲,都尖锐的恐怖。“不睡的话就走。”听了这话,苏甯抬起手,那只手也随即放松垂下。如果这儿不是岚王府,他真的很想放声大笑一番。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单纯。因为有过允许,苏甯倒也不客气,在床外侧仰躺下来,拉过一半被子盖上。“文,你真的不明白我刚才的话?”苏甯忍不住问,但没人给他答案,除了寂静还是寂静。转过头,苏甯无声的望着那条背影,心里的决心更加坚定了。得到他!一定要得到他!
第一声鸡啼时,狄文就知道苏甯起来了,在注视自己良久后,下床开门大摇大摆离去。三声鸡啼过后不久,丫鬟红红就来叫门,而这时,狄文已经起床穿衣打扮好了。洗漱完毕他就去了餐厅,和苏阑用过早餐跳上马车。在经过吏部尚书府邸的时候,一条人影从车上跳下,踱着步来到边墙,纵身跃上隔壁一幢房的屋顶,靠在这歇山顶的凹槽阴影里,若不定睛瞧来根本不知那里有人,只几缕头发被风吹后会四散飘动。这个方向正对方府,大门虽远却没有障碍物,以狄文这种可媲美显微镜的视力,要看清楚轻而易举。
那和整个乌黑的屋顶融为一体的人就这么静止的坐着,若仔细观察可发现,他眼皮没眨一下,眼球没晃一下,若拿这本事来练百步穿扬的功夫,假以时日必能有所大成。大约己时中段,方府门口停下几辆马车,鱼贯从里面出来几个书生,每一个都锦袍华衣羽扇纶巾,慢悠悠走着怡然自得的步伐。门里有人迎出来,然后那些书生便相互调笑着跟着进去。狄文看他们消失在正厅左边的拐角,便直起身,一跃而起,落定在方府内后朝那个方向奔去。他的速度很快,肉眼几乎捕捉不到,顶多让人以为有一阵黑风刮过,倏然停住,望过去正巧最尾一个身影末入拐角,于是又前进一段距离,如此跟跟停停,便来到了一座内院。根据地图,狄文知道这是一个偏院,不住人。守门的在放进最后一个书生时,将院门落了锁。狄文贴墙来到围栏旮旯,轻轻伸手勾住顶部,一个曲身就翻了进去,那守院的只是朝这儿张望一眼,见没什么,便笑自己多心,也就不加在意。
狄文矮身在灌木后面,看着他们进了一间房,关上了门。敛住气息走过去,在门口的廊下停住,双手一挂就爬上梁木,用指甲在窗顶划个方孔,朝里看去。房里面只有那些书生,以及一个丫鬟。书生两两而坐,相互说着话,丫鬟则替他们张罗茶水,照顾得很周到。
“小环,余兴节目呢?”坐在右侧的书生,姑且称甲,突然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其余三个连忙附和。“张公子,您恁的猴急,这不正在路上么。”丫鬟巧笑道,显然已经见惯不怪了。听她如此说来那些人也放了心,又开始相互侃起来。“张兄,你这带了什么宝贝过来?”甲边上的乙问了句。“那可是家父最喜欢的宝贝,夜明帘。若不是想方大人替我们给那些人施施压,家父当真不舍割爱呢。”说着得意笑了起来,丝毫不因这种事以为耻。“那可真是个宝贝呀,听说连当今公主都想要呢!”对面的丙羡慕的讨好到,啧啧称奇。“你们都拿了些什么?”甲扫了下三人,问道。“不才,小生所带正是家传茶园道人的真迹,采茶图。”众人立时要求他拿出来一观,说话的丁却摇头说东西在小厮身上,众人失望叹息。乙这时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拿到众人鼻下笑道:“此乃阎王避炼就之还魂丹,世间只此一颗,因为不涉足武林而无用武之地,闲置着可惜了,故此家父让小生拿来孝敬方大人。”众人因为都是文弱书生,自不甘和绿林草莽比较,又无性命之忧,对这样东西皆兴趣缺缺,只寥寥应和几声便自讨论别的去了。乙讨了个没趣,也只能无奈的摸摸鼻子收回东西。但书生们没兴趣,不表示狄文没兴趣。他眼神灼灼的盯着乙的胸口,下定决心要把还魂丹拿过来研究,因为中医药和生化,是有着质的联系的。
这时,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夹着一个清瘦的男孩从走廊尽头过来,他们粗鲁的推搡着男孩,致使他一步一踉跄,三步一趔趄,跌跌撞撞的。那男孩步伐间很是迟疑,要不是有人推他基本是不肯走半步的。就这样,三人来到了书生所在的房间。两个大汉在把人带进去后,鄙夷的低嗟一声离去了。那些书生上下打量起男孩来,然后甲问:“小环,莫非这就是青草?”“张公子,青草已经被姚大人要了去,这个还是新的呢,叫墨汁,老爷说他的头发黑,才取这样一个名字的。”“敢情我们是碰上个雏了?”几位书生面面相觑一番,无不开怀大笑起来。“正是。那几位公子慢慢玩,午时奴婢再来叫几位爷,那个时候老爷应该也回来了。”丫鬟一福身,出房带上了门。“听说方大人总会给客人准备一个小倌,看起来所言非假。那么,谁先来?”甲看看伙伴,再看看那男孩,有些犹豫。几个书生都只听过这事,没玩过,所以皆摇头说先要观察看看。甲胆子最大,笑道:“那小生这便不客气了。”说着,收起扇子朝男孩走去。“你叫墨汁吗?头发果然黑亮。”说着想摸上男孩的脸,却被他重重打掉手,连带还啐了口唾沫在身上。身后发出幸灾乐祸的窃笑,甲恼羞成怒,一把按住男孩的头将他压到床上。“张大人看来是没有好好调教你呀,连怎么伺候客人都不知道!”说着粗莽的撕开男孩身上的衣服。虽然几个人都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男孩很瘦小,他的衣服似乎也人为的单薄,这样一比较下来,几个书生要擒制他很容易。甲吞了口口水,看着底下那羊脂玉一般的身体,起了兽欲。“原来不只女人才会有这么好的皮肤!”说着俯下身亲上去。男孩左右躲闪,挣扎着,却不见多大成效。
一边的三人彼此对上一眼,看出了些门道,都有些蠢蠢欲动。“张兄,我们几个一起来,如何?”甲倒也大方,边脱衣服边点头。看着朝这边靠近的人,男孩眼中的恐惧终于掩藏不住,露了出来,他惊得呀呀直叫,四脚八腿开始朝一边爬,却被几个人合力给拽回来制住。男孩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手脚并用的胡乱挥踢,却被一人一只压住,然后便是四张猥亵恶心的面孔朝自己身体靠近。虽然于极度的恐慌当中,可男孩倔强的不哭,水盈盈的眼眶里泪水饱和了,却硬是不让它们滚出来。“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连姑娘家都比不上。”甲两眼放光,摸着男孩的身体感慨道。“就是就是。比江南第一名妓梅彤姑娘都要有感觉。”乙忙不迭点头应是,手也不停在男孩的腿间流连。“这是不是就叫别有异样风情?”丙把玩着男孩生涩的性器,不停拉扯着又看它弹回去,心里泛起一种凌虐的渴望。他的话引来四人的哈哈大笑,同时也让外面目睹整个过程的狄文蹙起了眉头。

他们在做的事,他不明白,但他知道一点,那是一种强迫,一相情愿的逼迫。间或他可以从男孩的眼里,看见浅浅的,暗淡的绝望,他的身体,也已放弃了挣扎,如同尸体一样被摆弄着,没有任何反应。“该死的,他怎么都没一点反应!”没有通常意义上的春情泛滥,男孩的血流没有加速,皮肤不曾泛红,眼神空洞无味,跨下的小鸡鸡更是软趴趴的。书生们不免挫败,脾气急的甲更是一巴掌打上男孩的脸,咬牙切齿的。“你给点反应好不好!”男孩的身体动了动,突然哇一声吐了出来,秽物或多或少都波及到四位书生身上。从没受过这种屈辱的几人,立即沉下脸色,一致阴鸷的盯住男孩。男孩却不为所动,径自轻咳着,把喉咙里的残渣咳出来,仍旧没流一滴泪。
甲红着眼伸手掐住男孩的脖子,豁出去一般恶狠狠说道:“我杀了你这小兔崽子!你这下流的贱货!千人枕万人骑的……”他恶毒的话语突然停住了。慢慢的,缓缓的,他朝男孩栽下,眦目瞠裂,已是出气多入气少,须臾就没了生迹。其余几人大惊,扭头四张望着,而接下来,丙和丁也相继倒下。乙噌噌噌瑟缩到床角,惊恐万分的盯着那三个死人,他们脸上皆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每人的眉心都有一个黑点。不知什么时候,床前突然就站着一个人,长身玉力,发丝飘飘,戴着副奇怪的东西在鼻子上。“你、你是人是鬼!”乙伸着手抖着手指大声问到,似乎在为自己壮胆。

“我不是人。”狄文是人造人,不是人,“我也不是鬼。”他淡淡说道。乙突然尖叫一声,滚下床爬着想逃,狄文脚一伸,挡住他的去路。“……大、大侠饶命!大侠饶命!”乙在呆滞片刻后,忙跪在狄文跟前,不停磕头。“把还魂丹给我。”狄文平平说着,语气很理所当然,仿佛他做的不是抢劫杀人这样的事。乙咕噜噜爬到床边拿过衣服,掏出盒子双手递上,他的两只手剧烈颤抖着,那盒子眼看着就要被震下来,狄文接住。他打开盒盖,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没分析出什么成分便把东西收入怀里,然后盯着床上那个正半支着身体看着这边的男孩。他此刻正错愕的张着小嘴,眼底是有惊喜的,却又怯怯的不敢太奢望。
狄文摘下眼镜,“抬起头来。”乙依言,然后撞入一双邃的黑色旋涡中。“人是方自元杀的,理由是不满意所送宝物,有人问起来,就这么说。至于墨汁,从没有这么个人。明白吗?”“是。”乙呆呆回道。“睡吧。”狄文说完朝床上跨去,在男孩矛盾的注视下,用被单包裹住他赤裸的身体,横抱着向外走去。乙此时已经躺倒在地,闭着眼,他醒来后,将有一部分记忆,被替换掉。

根据脑中的记忆,狄文走的是方府里最偏僻的一条路,然后跃过墙头到了外面,朝岚王府飞奔而去。少时回到自己院里后,就吩咐红红准备洗澡水,他随后把男孩放到浴桶里,回了自己的屋。拿出还魂丹,狄文刮了表层一点东西下来,舔了下才发现这只是蜡。于是他把封蜡剥开,里面是一颗黑漆漆的药丸,粗糙的做工,但光闻味道就知道用材绝对珍贵,因为都是些难得一见的东西。光狄文能分辨出来的就有灵芝天麻冬虫夏草,其中甚至还放入了矿物,如松石琉璃珍珠珊瑚,不仅可以解毒,也可以延年益寿,却是万万不能让人起死回生的。
狄文把药丸放回去,随手把盒子搁在桌上,然后起身打算出门。眼角瞥到那男孩突然从屏风后出来,身上的皮肤红得渗血,正巴巴睁着大眼睛望他,不敢朝前一步。狄文拐到他面前,看着他明显是用粗瓜布搓成这副德行的皮肤,问道:“为什么?”这边的人都是这样洗澡的?

男孩仰着头,突然就双膝下地,跪了下来,然后咚咚咚不停磕头。感觉不太一样,方府里那个书生向他磕头,和男孩给他磕头,给狄文的感觉不一样,这一他不能视若无睹。蹲下身一把扣住男孩的肩,发现他瑟缩一下,然后低着头拿头顶面对他。“我等会儿给你一些银子,你就离开吧。”他知道,是人都会伤心,触景生情,这个地方男孩一定不会想呆下去。哪知男孩突然就抬起头来望住他,却原来他已是泪流满面,鼻涕眼泪糊做一团,使他那精致的小脸看上去脏脏的。

狄文把他的情绪归结到因为刚才从危险中出来,所以紧绷的心情一放松,就任由身体宣泄起来。“床头有一身衣服,可能有些大。”说着他起身,打算出门,可衣摆却被拉住。狄文回头时,男孩咬着唇,咿咿呀呀用一只手比画着。“你不会说话?”狄文回过身,男孩泪涟涟的,点点头。“起来。”一把拽起男孩的手,狄文没注意到由于他碰到了破皮的肉,男孩因此皱起脸,却愣是没吭声,只是跟着他的脚步来到桌边。“坐下。”在男孩坐下后,狄文让他抬高头,让他的下巴和脖子呈一直线。他伸出手,用指尖自男孩的下巴沿着软颚滑到锁骨,不管男孩浑身一阵颤栗,又开始在他耳根后面按了按,然后顺着整个下巴的曲线揉一遍,才从头发中取出一根针,在男孩的两边耳根,发尾中间的哑门,下巴顶部和喉结以及锁骨气舍各扎了一针,末了抽出针直接插入男孩头顶天灵盖。

“以后你自己学说话吧。”说着转身,这一衣摆还是被拉住了。狄文想了想,索性在男孩面前坐下。“你有什么要求,说出来。”男孩指指自己的嘴,急急摇头。狄文本身也不是爱说话的人,他轻蹙着眉,说道:“你应该已经可以说话了。现在,我问你,你就点头摇头表示。”男孩立即点头。狄文细细观察着男孩的神色,终于揣测出一点:“你想留下来?”男孩面有豫色,点头并不含糊。“……可以。但我不喜欢和人亲近,你以后离我远一点。”男孩垂下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微微点头。狄文于是拉开他的手,朝外面走去。他不再回头,故而没有看见男孩那留恋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亮晶晶的神采,将来也只会为他一人绽放。
在去书房的路上,碰到了管家。“忠伯。”狄文叫了声,让管家受宠若惊,因为狄文一向不主动向人示好,于是赶紧摆上副笑呵呵的面孔。“狄少爷,您有什么吩咐。”王府上下都叫狄文少爷,因为他是苏阑的贵客。“我有个朋友,要住这。”说着掉头离开。管家讷讷,以为还有下文,比如安排哪间房怎么招待,可人却走了。他傻傻盯着那已没半条人影的地方半晌,才记起最重要的问题:那朋友在哪?啥时来?
狄文来到书房,然后挑了本药草的书读着,半柱香之后,苏阑回来了。他的面上很精彩,却也复杂的让狄文解读不出。“狄兄,你能不能说说,方府的事?”“出事了?”狄文不解问道。苏阑苦笑一下,马上又哈哈笑了起来。“方府现在可是鸡犬不宁。不仅死了三位贵公子,还疯掉一个,指着方大人的鼻子直骂他杀人魔。而且听说还丢了个童儿。我乍一听到报告时,简直不敢想象,狄兄,你可真大胆,这下方自元的狐狸尾巴也不用揪了,他自己忍不住露出来了。”
既然苏阑都已经知道了,狄文就没必要再报告什么,于是打算回屋。“狄兄,”苏阑拉住他的肘,“那个童儿,是不是你带走的?”狄文点点头。“也好,就留在身边当个小厮吧,虽然红红不错,可毕竟是女儿家,不能照顾周全。”狄文没出声,只是在苏阑松手以后,出了门。小厮?那男孩是留在他身边当小厮的么?
回去后听见墨汁正在学说话,磕磕巴巴的,吐字破陋。狄文随他去,只是拿过那颗药丸又研究起来。他刮了一点下来,放到嘴里啧啧几下,知道了这药对他没有功效。这世间他的身体他的细胞,才是最上等的灵丹妙药,其他的一切都是无用,不由有点索然无味。还是生物好,他对中医的兴趣不是顶大。
“猪……猪……子。”耳边突然出现这样的声音,狄文转过头去,看见墨汁正望着自己,嘴唇蠕动着,于是他说到。“D・文。”“猪……主…子。”狄文突然有个念头,遂把药丸朝男孩递去。“给你吃。”墨汁接过,怔怔的。“还魂丹,对人体无害。”狄文解释道。发了许久呆,男孩才仰起脸,感激涕零。“主、子……”主子对墨汁真好,墨汁以后一定替主子分忧解难,永远陪着主子。

晚饭时狄文带着墨汁去了餐厅,苏阑看见男孩时,明显愣了一下,才笑道:“方自元的眼光向来口碑不错,今日得见倒是不假。”他的话狄文没听懂,但墨汁明白的,脸色白了白,抿紧唇。在看到狄文让男孩入座后,苏阑沉下脸来。“狄兄,他只是个下人,你怎么让他和我们坐一块。”狄文直直望入苏阑眼底,“他不是。”说完自顾自吃起来。苏阑狠狠瞪了墨汁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

晚上因为要商量大事,墨汁就回了狄文的房,其余两人则聚在书房里。“不管方自元怎么掩饰,这件事必定会传出去,到时只要稍加询问就可以解决了。除了一个吏部尚书,四弟可谓少掉一条左膀右臂。狄兄,你是怎么办到的?”狄文不知他所指为何。“我想,人应该是你下手所杀,你是怎么让项大夫的儿子指认方自元为凶手,理由居然是因为他不满他们贿赂的礼物。”狄文不正面回答,反而摘下眼镜,望着他。苏阑心惊肉跳的,差点就控制不住做出反常的事来。他移开眼,讪笑着:“狄兄,我知道了,你把那戴回去。”他悄悄把手背到身后,握住。两只手都在发抖,一种原始的饥渴在他四肢骸骨乱窜着,这种感觉前所未有,让他有点不知所措。“我想明天父皇就可以知道这件事了,兴许他今天就已经知道了。等父皇表态再看怎么办,今晚就早些睡,你也累了吧。”说完拽着拳头落荒而逃。
狄文疑惑的望着摇晃的门,倒没在意,只是觉得今天苏阑有些反常。他回屋时,墨汁坐在房里,见着他欢喜的迎上来,嘴里不停叫着已经念得滚瓜烂熟再不会叫错的“主子”。狄文洗好脸擦了身,躺到床上后才发现男孩还在屋里没走。“墨汁……睡哪?”狄文朝床里挪挪,掀起被角。那时候墨汁的脸上瞬间就放出了神奇的光彩,笑着跑过来钻进被窝。
半夜睡得正香时,狄文敏锐的感觉到怒意勃发的气息。一翻身就看见一双手正伸向身边的男孩。他快速出手挡下,然后看向来人。“为何?”以前不曾睡过安稳觉的男孩已然惊醒,缩到狄文怀里警惕的瞪着床前的男人。“为何?别问我为何!”苏甯压抑的低声说道:“你替二哥端了方自元的老窝,等于是血淋淋拧断我一条胳膊!你还问我‘为何’!我倒没想到,居然是你,不仅让那些纨绔子弟死在方府,还能让他指认方自元为凶手,甚至揭发出他贿赂舞弊的事情来!而且你还把他府里的小倌带出来,和他同床共枕!”苏甯越说气越急,不停作着呼吸才控制自己没出手,“你和多少男人睡过?我,他,还有谁?”
呼吸间,一只嶙峋鬼爪扣上苏甯的脖子。“我不喜欢你说话的语气。”苏甯勾着恶毒的笑。“不喜欢我的语气?那你会象杀掉那些喽罗一样,刺穿我的喉咙吗?”他突然呵呵笑起来,“为什么要帮二哥?他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他没给我什么。”狄文淡然说道。“那你为什么要跟着二哥,我叫你来宁王府,你不答应!”苏甯激动得红了眼睛,血丝阡陌横亘在眼球里,看起来很可怕。狄文收回手,没作回答,而沉默更让苏甯抓狂,挥掌朝墨汁拍下:“我杀了这小贱人!”狄文双手接下他的掌,一个曲身,身体便旋转起来,悬空的一条腿更是在苏甯的肚子上踢了一脚,硬生生让个壮硕的大男人跌出老远,蜷着身子捂住肚子不停干呕。“好……很好!”踉跄爬起,稳住身体,苏甯擦了擦嘴角,冷眼瞪着狄文:“文,我们以后走着瞧吧!你既然不肯主动跟了我,那么我只能去抢了。”说着来到门边,回眸一眼便开门离去。

狄文躺回床上,发现墨汁正瞬也不瞬看着自己,于是说道:“睡觉。”墨汁却只当没听见,兀自捧起他的手,看着那细长的手指,“主子……”狄文抽回手,拉过被子闭上眼。“主子,木孜有咋东西,洒也不怕。”(主子,墨汁有这东西,啥也不怕)墨汁喃喃着。
第二天苏阑自宫里回来后,笑着说皇帝要他彻查吏部尚书的案子,揪出向他行贿的官员,并且连带着那几个书生的家也受到牵连,而且方自元好养小倌侍婢的事也传了出去,于是以前他靠这点笼络的官僚也一并在追查范围内,加上此科举考试在即,所有人都知道方和监考阅卷的官员有了牵扯,一并通查!一下子闹得沸沸扬扬,大街小巷纷纷谈说。
大约半月过去,该查的查了,该揪的揪了,该办的也办了,事情的风波逐渐平息下来,奇怪的是,宁王爷没有动作。在和方自元撇清干系后,宁王爷突然沉寂下来,安分守己的不再象以前那般张狂肆虐。苏阑虽有疑虑,却知天子脚下,如果公然摊牌苏甯自己讨不到好去,便只是多叫人加强了点戒备,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那天他刚拟好推荐某些人当科举的监考阅卷的这样一份折子,便听到有人来报说一桩民间纠纷要他去解决。
苏阑来到大堂,两个男人跪在中间吵闹着彼此扭打。“你们不上府衙去,怎么反倒上本王这来了?”苏阑倒没有不悦,只是觉得奇怪。“王爷,您查的方自元的案子,草民都有所耳闻。现在也只有王爷能断下草民这个官司了!”其中一个恭恭敬敬向苏阑磕了个头。“王爷,您可不能听他胡说八道啊。您可去打听打听,街上谁不知道他王二天生就是个撒谎的胚,说的话只能当放屁!”另一个连忙喊道,也磕起头来。
苏阑对粗鄙的词汇仅是动动眉毛,然后问道:“你们要断什么案?”“命案。”两人伏在地上,异口同声。“谁的命案?”苏阑示意他们把具体的事情将出来。“王爷,您的命案。”苏阑眼一抬,那两人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已握有武器,齐齐向他攻击过来。门口的护卫眼看不对冲进来护住苏阑,苏阑自己也不是什么弱角色,应付得游刃有余。“岚王爷,你最多也只能再活半刻钟了!”那所谓的王二喈喈笑道。
苏阑并未被他们分去心神,一门心思对付着。这两人的实力皆在他之下,但合力却不容小觑,他必须凝神才行。打着打着,苏阑利用后退的机会引两人来到屋外空地,便有更多的王府护卫加入进来。人一多那两个人便感吃力,不久就捉襟见肘起来,被众人逼的节节败退。苏阑正打算生擒他们好问出主谋是谁时,却听一声枭叫,尖锐刺耳的让所有人动作一顿,一条人影借机跳入中心,面对苏阑,咯咯笑得欢。
“岚王爷,久仰久仰!”“阁下是谁!”苏阑不敢放松,这个男人很强大,他的内力吹动地上的泥土,卷起一阵风尘。“阴鬼子。不知岚王爷听没听过老夫名字。”说着又开始笑。

阴鬼子!苏阑怎可没听过。即使不走江湖的人都知道这么一个人,杀人,喝血,吸髓,这样一个籍由一条条活命成就一身绝世武功的邪教护法,在武林谱上排名前三,这个位置至今未能有人撼动。“本王对阁下仰慕已久,本王早有拿下阁下的想法了,想不到今日阁下自动送上门来了!”“黄口小儿!你张狂不了多久!”说着两臂一张,立时风卷狂沙,迷蒙了众人的眼,就那么眨眼间,一干护卫已有四五人倒下,每一个都凸着眼睛口吐血沫。“今日老夫就取下岚王爷这条小命,也好回去向教主交代!”说着挥舞双手扑上去。
苏阑心下焦急,面上却不动声色。谭成林一帮死士,全都查案去了,少有的几个已经在战局里,看起来没顶多少事。而和阴鬼子这百招下来他发现,自己不是这人对手,更何况他的武功非常毒辣,招招直指要害,不图伤人只图人命。
交缠的众人并未注意到,不远的墙边,一个没有丝毫功夫的老头正瞠着眼瞳看着这一幕,而发现阴鬼子加入后,他拔腿跑出王府,不顾那把老骨头,上演着一出末路狂奔,同时那昏的老眼不时寻找着一抹身影。
那时狄文带着墨汁在街上走着。他本无目的,只是看出来男孩不意局限在王府里,想出来玩而已,便就带他上街。没有枷锁没有牢笼,小鸟飞得很自由,一直挂着笑容,开心的拉着他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两人正在一个卖泥娃娃的摊子前驻足,王府方向的那条路上传来骚动,并且越来越近。狄文远远就看见岚王府的管家忠伯磕磕绊绊的朝这儿跑着,狗儿一样吐着舌头大口呼吸,却丝毫不敢慢下脚步。他的眼睛不停在人群中搜索,在对上狄文时,那狂喜难以表述,只是冲过来就扑到狄文脚下,呼哧呼哧的,断断续续说道:“狄……少爷……快!去救……王爷!”
“很急?”狄文不解的问道,会有什么事让这位老人跑成这样。“嗯!”忠伯不停点头,咽着口水。“你带他回去。”说完撩起被管家捏在手里的衣摆,刹那间就风一般消失在人眼前。街上的人纷纷惊叹,从没见过速度如此之快的人,根本看不见人影,只一阵风自身前掠过。

狄文赶到时,大多数护卫都已倒下,只有武功好的,死士那一类的护卫还在抵抗,苏阑额头上滚滚热汗落下来,身上已见血。他的对面,一个瘦而高的中年男子正狞笑着攻击着。那时,苏阑踩到死人的一只手,脚下一个趔趄,招示大乱。那男子手中的鬼头杖眼看着就要敲上苏阑脑门,突然却被一只手抓了个正着。
阴鬼子讶然的抬起凹的眼皮,不悦的说:“阁下何人?”“D・文。”“狄文?”阴鬼子搜索记忆,没发现武林中有这号人物,“不管你是谁,妨碍老夫,老夫就喝光你的血!”狄文心中一动,起了杀机。“那就来吧。”“受死吧,小兔崽子!”

阴鬼子舍下苏阑,攻向狄文。他的招术凌厉变化多端,但在狄文眼里看来,却象打太极一般非常清楚。他见招拆招,阴鬼子倒也不恼,很有耐心的过着招。“你就只守不攻吗?”说完喈喈笑起来。和阴鬼子一道的那两个人,于是缠上了刚松口气的苏阑,让他施不了援手。
狄文抽个空档,双手半举,十根利爪尽出,众人见此都有些怔然,阴鬼子却兴奋的直笑。“有趣!真是太有趣了!不知道吃了你,老夫是不是也能变成这样?”说着眯起眼艳羡的直盯住狄文的指甲。“你会死。”喝下他一滴血,在他的意志下,这个人的生死就已经定下,若吃下他的人,此人必死无疑。“你杀得了我再说!”阴鬼子会错意,冷笑道。狄文也不在意,只是动动手指,然后迎上去。指甲所到之,不是见血就是毁坏。阴鬼子那根千年老藤做的鬼头杖,没几下就断成几截,气得他浑身发抖。“小崽子!有种别用这么卑鄙的东西!拿剑堂堂正正和老夫比试!”说完抢过王二的的刀,指着狄文的面门。
狄文想了下,指甲就全回去了。他微微荡漾抹笑,无视众人惊艳的神情,兀自说道:“是时候,该给它喝血了。”那一刻,他的额头发出淡淡的红光,狄文把手放上去,然后慢慢朝上移动。让众人吃惊的是,一个硬物,从里面钻出来,渐渐的,众人可见那血红色的尖喙,然后是两条短腿,再然后是光滑的支干,上面印有奇特的图腾。到达一定程度时,狄文一把握住约两公分直径的支干,唰一下就把那东西从他额头拉出来。乍见那东西全貌时,众人大惊。那是一把镰刀,刀柄一端是尖喙,红色的喙嘴那里,有个乌黑的点,象只眼睛冷眼旁观着人死前的丑态。另一端则是巨大的刀身,刀嘴和刀柄呈六十度角,接头的末尾蹲踞着一只血红的翼型生物,两翅上细小的骨爪很容易就能把人的肉抓下来,生物的两条细腿枝条一样缠绕在刀身与刀柄交接的地方,眼睛的地方霍然是两个墨点。整个镰刀的刀身,呈现血一样的鲜艳色泽,刀口尖端极细小,想必用它来抠指甲都有可能,刀身靠里三分之一,有一个波浪,那是一个幅度颇大的倒钩,在阳光下,愣谁都能看出这刀是如此透明,却又那么厚重,锋利的光瞧着就可让人胆寒。
“你、你……这是什么!”连阴鬼子这样的人也不免有些却步,尖着嗓子问道。“我的武器,血焰。”狄文单手挥舞几下,那两公尺长的镰刀灵活的在他手里活动着。“想用它来对付老夫?你还嫩着呢!”阴鬼子给自己打着气,不容他这样一个江湖前辈,人人望而却步的邪道至尊被一个初出茅庐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辈唬住。“我觉得它不会喜欢你的血,”狄文淡淡说到,“但没办法,我不能杀别人。”阴鬼子听了怒发冲冠,咆哮着冲了过来,把那把大刀舞得虎虎声风。

狄文侧身闪过,一个旋身,那把镰刀就架在了阴鬼子脖颈上,神不知鬼不觉。“结束了。”他说道,一刀横割,阴鬼子身体灵活的一蹲,那刀口就削下他的道士髻,让他成了个秃子。他怒火中烧浑身巨颤,却不敢贸然上前。狄文双手持镰,一点脚尖冲过去,阴鬼子狼狈的躲闪着,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就在刀口劈上他的头顶时,他双手一举,用大刀挡住。“小崽子,你倒是厉害!”说着打算抬脚踢狄文。“没用的。”狄文轻轻说道,神情淡漠。“什么……”阴鬼子瞪圆了大眼睛,看着那本该在头顶上的镰刀柄,移到了自己眼前,然后朝下。他想转动眼珠子看看是怎么回事,却无奈发现不能这么做。“你!”那是阴鬼子说的最后一个字,下一刻,他那举刀的姿势,就崩溃了,鲜血瀑布一般从他身体中央迸发出来,他的人,也分别朝一左一右倒去。
有人受不住已经吐了起来,王二和他同伴则惊恐的望着狄文,惟恐他把下一个目标转到自己身上,而当狄文把眼睛移向他们时,这两个本来还嚣张的人,突然象小孩一样哇一声哭出来,张开双臂连滚带爬的朝王府门口急奔,压根忘记自身具有轻功,三两个跳跃就可以离开的。

狄文松开手,血焰便朝下掉,在接触地面那一刻,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它从不曾出现过。不理呆若木鸡的众人,狄文朝里面走,却在走出两三步后返身向大门前进。照管家刚才的状态,这会儿有可能已经昏倒在街上了,他必须去把那两个人接回来。刚走出门口,便看见墨汁吃力的背着晕厥的管家一步一顿朝这儿走来。走上前去,把老管家抱到自己身上。“管家伯伯、没事吧?”和狄文在一起时,墨汁不知为何会变得很聒噪,或许是为了练习说话,或许是以前不能说现在能说要说过瘾,总之,这段时间下来,男孩发音基本上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就是词句间不太连贯,有时说的时候还得想想。“只是太累了。”狄文淡淡回到。
经过中庭时,现场基本上已经被清场了,只有几个仆人在那边用水冲洗着青石板。“主子,发生什么事了?”墨汁很好奇,尤其是在看到地上的血迹后。“一个刺客。已经死了。”语气轻描淡写。把老管家送回他的房里后,狄文替他扎了一针,待管家转醒后,叫他好好休息,便领着男孩回了院子。
“你说什么!”苏甯在听到手下的报告后,不由惊讶的喝出声来,“你是说,左护法不仅没杀成我二哥,反倒赔上了自己一条命?”他眯起眼,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跪在他面前的黑衣人尽管很想回不很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但是事实往往与理想相反。他硬起头皮,把脑袋垂得低低的,“是。杀了左护法的,正是狄公子。”黑衣人是苏甯派在岚王府里的细作,不做什么动作,只负责把那里的大小情况巨细摩移的告诉他,所以他对自己的主人对狄文有好感这一点,很清楚,言语上自然不敢太冒犯。
“狄――文!”苏甯的手紧紧扣住椅子把手,硬生生把结实的木头给拆了下来。狄文还要和他作对多久!第一,二哥死了他救活他,第二,替二哥除掉了他的心腹手下,现在连他的另一个得力助手也被他干掉了,他还能对他继续纵容下去吗?答案当然是:不能!“来人,替我请刑部古奇过来!”
前一天王府里才死了人,第二天便有大批刑部的官兵在刑部尚书古奇亲自带领下来捉拿要犯,偏偏苏阑还在皇宫里,虽然已经退朝可人却还没回来。经过昨天的事,有些人对狄文皆有些惧怕,畏畏缩缩的,可仍有些人不当一回事,还是用以前的态度对待他。听说要捉的正是他们岚王府的贵客狄文狄少爷时,众人纷纷表示置疑。古奇脸一板,说:“半个月前,葫芦弄里死了三个人,每一个都是被尖利武器刺穿喉咙而死,如今有人指正贵府客人狄文可以自由伸缩手上指甲,并指控他就是犯人,在真相未被查明之前,本官有权扣押嫌疑人,进行审查。”这样一说众人都没了声音。因为最主要的一点,狄文的指甲能够伸缩自如,是事实。于是,在墨汁的拉扯中,狄文被扣押起来,带离岚王府。

苏阑获悉这一点时,人还在宫里,看着气喘吁吁的谭成林,他惊讶万分,随即立刻告辞转道刑部,可那时狄文人已经被押入大牢,即使他要求见,那一板一眼的古奇也不答应,还不肯让他保释。苏阑心知那些人确实是狄文所杀,可不久前这件案子已经结案,被怀疑的对象,也就是犯人定为江湖中惯使索魂钩的郎卫,索魂钩是一种可弯可直的钩子,如果用在人身上,状态和狄文用爪子攻击所留下的痕迹差不多,加上有些江湖事,朝廷是不便多加干涉的,那事便被当成江湖恩怨给了结了,犯人当然也没有捉拿归案,可现如今又为了什么,不仅翻案重审,甚至还把矛头直指狄文身上。到底,是谁在搞鬼?苏阑不知道狄文和苏甯已经接触过,甚至他杀人的时候,他的弟弟那时就在旁边,所以并不曾想到那一层上,因此百思不得其解,便开始游走在各大官员间,替狄文说项,更甚者他为了狄文,到他父皇那边去请求,希望能把这个案子揽到自己身上,让自己全权负责查办,但得到的答案却是,已经给了苏甯。这无疑是晴天霹雳的。到这时,苏阑才想,狄文有可能和他弟弟,已经有过接触,却也为时已晚。
7-9

关狄文的牢房在最底层最里间,他知道苏阑墨汁都来探望过他,可看门的一律不让进,威逼利诱也不肯,说是上头放话,谁敢放人进来探望他,不管事态大小,一律是死的下场。牢房里很狭小,阴暗而潮湿,还有老鼠光顾,整面外墙,只在高高的顶部开了两个拳头大小的窗口,而且因为太高,斜射进来的光根本照不到房里,只照射在走廊过道上。不过虽然住得不是很好,但吃得到还不错,没有三间房外那位邻居所说的馊饭馊菜,狄文的每一餐,都是热腾腾的。
这个地方接受到的太阳光和月亮光差不多,很难让人分辨,所以狄文并不清楚自己被关了多久,但他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以前有的时候必须在封闭的玻璃棺里躺上十天半个月,维持清醒的状态让那些人查数据做研究。他知道的是,所有饭菜加一块,他一共吃了有十一顿,换算下来便是三天出头。
今天中午的菜肴比前几多了点,还有一碗红烧肉,不过狄文对吃一向不太在意,给什么他便吃什么,反正食物对他来说只是摄取能量,好吃与否倒是其,便也没有多大高兴。吃完东西后,两个衙吏进来提他,说是有人来审他。在牢房外面等着的,正是苏甯。他挥挥手,所有人退得一干二净,只有坐着的苏甯,和站着的狄文。
“文,这就是你不乖的下场。”苏甯毫不掩饰自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这点事实,大方的说道。“人是我杀的,我无话可说。”虽然觉得人命不值钱,但并不表示狄文没有赏善罚恶的观念,是自己做的就该敢做敢当。“那么文,你说我该怎么办?让你以命抵命么?”苏甯问他,接下去又自己回答道:“不!那三条贱命,不值得!文,你只要答应跟了我,我就把这案子给消掉。”狄文望着他,“为什么要我?我觉得你不象太固执的人。”“于公,你跟了我就是帮了我,于私,我的身体,很渴望你!”苏甯边说边挑逗的舔着唇,两眼直朝狄文放着电。
“……”狄文愣怔片刻,突然问道:“你是说,你想对我做那种事?”“哪种事?”苏甯邪笑着反问。“那些人对墨汁做的事。”狄文以前从来没接触过那种事,对此懵懂的很,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苏甯脸色僵了僵,不太高兴他又提起那件让他生气的事,却还是笑道:“是的。我是有那种意思。”“我对那种事没兴趣。”狄文淡淡说道,“关于跟你就是帮你的说法,我也不认同。”“不,你跟了我就不会扯我后腿,那不是帮我是什么?文,你可别忘了,迄今为止,你都干了些什么!”看狄文平静的神态,苏甯就气不打一来,就他一个人耿耿于怀,这让他感觉很挫败,好象所有事情只他一头热,这很糟糕!“你不该救二哥,那么接下来的事也不会有。你不该毁了方自元,我的经济后台可全靠他,你不该杀掉阴鬼子,他可替我做过不少好事!这三点,每一样拿出来单独看都是要事,你能说你没扯我后腿?!”越说眉越扬,到最后连口气也提了起来。狄文听到现在,大致有了了解,也得出一个结论:“我不会让你杀他。”
“为什么!”苏甯激动得拍桌子,神情接近歇斯底里。“难道你喜欢上他了?你爱上他了?!不!不可以!”不理他的胡言乱语,狄文静静说道:“我救了他,我不想让实验功亏一篑。”苏甯灵敏的捕捉到一个词。“实验?”他安静下来,眼神炽炽望着狄文。“是什么……”他想问清楚,却听见脚步声,不一会儿古奇进来了。低咒一声,苏甯闭起眼。
“王爷,您问出什么了没?”虽然疑惑为什么宁王对这个犯人这么关心,但古奇愿意相信宁王是个负责任的人。“没有。他不承认人是他杀的!”苏甯睁眼说瞎话,还不忘警告的给狄文一眼,示意他别拆他的台。“王爷,下官以为不得不用刑了。”苏甯一听,心惊肉跳起来,反倒是当事人,平静的很。“下官自不会太过分,只是希望他能招供。”苏甯本想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可瞥见狄文那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后,便气急的不知怎的就附和说好。等他注意到时,古奇已经指挥手下准备刑具去了,而这时他想收回都不行了,直懊恼的紧紧皱起眉头。
不一会儿刑具就架设好了。一根吊环,一条皮鞭,还有夹棍和拶子。苏甯嫌恶的看着那几样东西,觉得古奇太小题大做了,吊起人来打,或者夹他的脚或他的手,虽然每一样在以前看来都很稀松平常,但今天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却刺目得很。“古大人,你是不是该向上面禀报一下的好。”“王爷,这案子现在不是由您来负责的么。”苏甯当下无话可说。“古大人,鞭刑本王以为就免了吧。”即便是夹夹狄文可怜的小手指,和他嫩嫩的脚踝,他都觉得肉痛。古奇倒也爽快,当下命人把拶子夹到狄文的十根手指间,然后问道:“犯人狄文氏,你承不承认乔大乔二乔三此三人系为你所杀?”狄文张开嘴,刚想说是,却突然听到苏甯大吼一声:“且慢!”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却勾着笑说道:“古大人,好歹他是二哥的朋友,本王有几句话要和他说,你不如先回避一下,如何?”古奇奇怪的给了宁王爷和狄文各一眼,带着手下出去,守在门外。
苏甯走到狄文面前,凑近他耳朵:“文!你可别不知好歹,我有心救你你反而自己往火坑里跳!如果你一直咬紧牙关拒不承认,最后我就草草了结这事,还是说,你打算一意孤行?”狄文垂下眼,冷漠道:“事实胜于雄辩,我不喜欢你的作法。”“事实胜于雄辩?”苏甯咀嚼着这句话,但很快拉回心神,“不对,我必须让你明白,如果你点了头,那等待你的,只有虎头轧!我只想关你,不想让你死!所以文,你最好放聪明些,别让我失望的好。”“他若问我,我还是会回答是。”苏甯快抓狂了,这会儿他真怀疑当初抓这家伙进来是好是坏了!“很好!也就是说,他不问你你就可以当没这事咯!”说完冷哼一声,起身朝外走去。
狄文听到外面苏甯跟古奇说:“古大人,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便先回去歇息吧。本王认为犯人不可能是他,一直以来,他都呆在岚王府安分守己的,不会和乔家那三兄弟有过接触。”“王爷,乔家那几个兄弟虽是惯犯,可他们死了,这事是不能姑息的。”“那若本王说,如果那三兄弟想抢郎卫钱财,被他所杀,你信也不信?”他这话说得很肯定,仿佛这郎卫就是凶手了。“王爷,这……”古奇为难的直犯嘀咕,这宁王怎么恁的反常呀。几天前还是他自己说是狄文杀了兄弟仨,今天也是他,信誓旦旦说不是狄文杀的,而是上他否认的郎卫所杀。反反复复的,到底演的是哪出戏!

看出古奇的不耐烦,苏甯索性狂妄一笑,倚到墙边环住胸:“古大人,这事你就莫再追究了,你也知道,本王向来是怎么对付自己看不顺眼的人的,明白的话就装着不知道吧。这狄文,以后便由本王来管。”这下古奇再怎么笨总也听明白了,敢情是人家宁王看这狄文不顺眼,诬告来的,编排个罪名把他抓进牢里,想让他吃点苦,那为什么他要用刑的时候反倒拒绝了?“王爷,律法不是儿戏,岂非常人可以戏弄的!”古奇决定不插手皇家的事宜,反正他心里清楚,身体里流着皇家血统的人,或多或少脑子都不太正常,性格也有缺陷,做出来的事不是匪夷所思,就肯定会让周围的人大摇其头,这不,他不是碰上了么。“你能明白就好,古大人。”苏甯向手下使个眼色,那人立即进去,替狄文解下拶子,带他回牢房。
大约又在牢里呆了几天,苏甯来探望他了。看着那身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打扮,狄文直接说道:“你不合适这里。”“我知道,你也不合适。”苏甯让人打开门,弯腰钻了进来。“文,父皇快不行了,你知道吗?”狄文虽然身体机能厉害,但并不表示他就有ESP,不可能预知未来通晓过去,遂摇摇头。“你不担心吗?不论父皇把皇位给谁,其他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狄文想到,那若是苏甯登上大宝,第一个死的,可能会是他的二哥苏阑。眼前一闪,他的下巴被两根手指托住,往上挑着。“文,你在想二哥,是么?想若我当了这皇帝,第一个死的,会不会是他,对不对?”狄文望着高高在上的人,突然难得有些迷茫的问道:“我不明白,人类,为什么一直都是如此。”他那边如此,到了这儿也是如此,虽说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铁律,但人的贪念,却不仅仅是本能那么简单。“不需要明白。如果每件事都要想个清楚明白的话,我会觉得很累。”顿了顿,“我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刨根问底,而现在,我只对一样东西有兴趣,文,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狄文想了下,问道:“是……我吗?”他想他这身能力,确实会让人觊觎。“答对了!所以,到我身边来,好么,文?”狄文架开他的手,站起来走到窗下。“在我弄明白前,我不想谈这事。”“那如果你一辈子都没弄明白,就一辈子不和我谈,也就永远也不会到我这边来,是也不是?”苏甯突然尖锐的问道,一双手拽得紧紧的。“是的。”话方落,后面出现一道劲风,狄文侧身躲过,看见苏甯发了疯一般朝自己这里冲来,这房间很小,他若继续躲闪的话,以这位王爷的速度,一定会撞个鼻青脸肿,于是狄文眼睁睁看着苏甯把自己挤到墙上贴住。“文,你是我的,很早以前我就这么认为了。既然你不肯乖乖听话,那么我也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说着俯过脸来,却又突然停下。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知道,我暂时还不想尝试。”一根尖利的指甲正抵在苏甯眉心,他若前进半分,这锋利的东西一定可以钻到他脑门里去。苏甯倒也不以为然,移开身体掸掸衣服,然后抬起头来。“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皇位如此,你也是!”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狄文就直观的看见了那种事,上一他在方府没看全的,以及苏甯对他存在非分之想的部分。上午来了一个犯人,是个文弱的落魄酸儒,和他一个房间的是个草莽大汉。那个大汉糗了酸儒几句,后者就恼羞成怒的言辞讥讽大汉,听得大汉青筋直冒,一个劲说要教训教训酸儒。机会很快就来了,下午正当大家闲着没事睡觉的时候,狄文听到了异响。在牢狱中被关的人,很多都是粗鄙的人,平常就不知什么叫节制,到了这儿当然受到压抑,而且下层牢房里,大多是单间,这回宁王吩咐狱吏,不许狄文周围几间关人,那酸儒才进了大汉那间,便也因此落入虎口。通常狱中牢犯解决生理需求时,一是自行解决,二是和同性相伴解决。
前段时候这大汉也安分,最多有时在狄文经过时开开黄腔,这回一个文弱的男人和他共挤一间,他怎么就能忍耐,当下趁四下没人注意的时候侵犯了那个酸儒。狄文一直以来都只是听声音,他耳力好,即便隔了三间房,也听得一清二楚。少时那边传来细碎的呻吟,听起来很痛苦,还有粗嘎的喘息,空气中渐渐弥漫起腥味。狄文摘下眼镜,好奇的定睛瞧去,在红外线作用下,那三堵墙根本不是障碍,穿透物体,他看见热源体,两个人体模样的热源体交缠在一起,一动一动的,而且两具身体似乎温度都很高,颜色中红的部分多过蓝的,大多还是红。肢体扭曲的程度很厉害,狄文不明白为何会如此。过了不久,那边的动作慢了下来,却突然又快了起来,然后猛然间停歇。上面的大汉扔下一动不动的酸儒,自己穿好裤子,舒服的伸起懒腰来。
那就是交配吗?狄文朝躺着的那人肚子瞧去,没见有新生的热源体出现,可听说一旦交配便会有新生命诞生。戴回眼镜,他思索着。以前读的书上说,精子和卵子结合便能孕育出生命,那男人有没有卵子,这是狄文此刻想知道的。他用指甲挑开锁,开门走出去,来到对面在有人的一间牢房前停下。里面也有两个男人,一个坐在墙角垂头睡着,一个躺在床上眼睛睁着。“小美人儿,过来看看哥哥!”后面有轻佻的声音传来,狄文不用回头,因为身后那间正是刚才那两人住的。“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狄文朝床上那人说到,可那人没理他,他径自说道:“男人有卵子吗?”“小美人儿,男人只有卵蛋!没你那个卵子!”说完浑身清爽的大汉直喈喈发笑。“我的意思是,”狄文没有理会那人,兀自继续:“男人会生孩子吗?”“小美人儿,你和哥哥做上一回,包你生个大胖小子!”后面的大汉率先回答,而狄文面前的两个,床上那个支起身体诡谲的看向他,神情大有他是怪物的意思,而墙角那个,此时已然睁眼抬头,那双黑亮的眼睛炯炯的望着他,吟吟的笑意掩藏不住。

狄文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隐含揶揄的眼神突然就有点无措起来。“我,问错了吗?”他只是本着有问题就问,好学而已,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墙角那人突然站了起来,朝这儿走来。顿时,叮当的声音响起,狄文才注意到,那人的脚上扣着脚镣,拖着两颗铁球,那是死囚才戴的东西。那男人走到狄文面前,隔着木栅栏和他彼此凝视,久久才慢慢说道:“男人不会生孩子,永远不会。”说完低低笑了起来。狄文扬起抹轻笑。“我知道了。”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牢房,重新搭好锁,好象啥都没发生过似的。
而接下来几天,狄文把问题中心转移到了“勃起是什么感觉”这一点上。作为一个人造人,狄文全身上下都很完美,却有两缺陷,或者说一开始这并不能算。一是他的大脑,通俗点来讲就是心,他无法理大量的感情。曾经有人说,感情不一定是人独有的,但人的感情一定是每个都独特的,而且连人本身,也很难分析解读这个东西。最初,狄文是不被赋予感情的,他会有好奇心,他会有同情难过这些东西,也是无意识下才存在的,所以这让那些制造出他来的聪明人感到了威胁,他拥有身体和情感这两样在程度上超越人类的宝贵东西,这可并非是什么好的现象。另一个则是一种生理现象――勃起。根据他观察下来,男人胯下的性器在兴奋的时候热度很高,而且一直于硬挺的状态,但狄文从没有勃起过,他也不知道那种滋味,但就他个人理解来看,这或许跟尿意得不到排解所产生的窒泌烧心的感觉大致上相同,狄文不排除以后自己尝试看看的可能性,但仅是以后。在墙边蹲下,狄文直直盯着那些稻草,本来那是干草,可天潮,所以它们发霉了。用手指抹了点细看,狄文便看见曲菌孢子正发着芽,快速的在他手上衍着。捻熄那些东西,狄文站直身,恰好看见一个狱吏来到他牢前。“犯人狄文,你可以出来了。”说着在一长串钥匙中挑呀捡的揪出来一只,开了门在外等着。
要审问他么?还是说他可以出去了?苏甯放弃了?狄文满腹疑问,却面无表情的钻出牢门,朝前走着。在经过那间牢房时,他停下脚步。床上那个男子依然蜷缩在上头,听见响动只是把头仰过来,而那个死囚,仍旧窝在墙角,浓密的毛发下那双有神的眼睛,正在外面的狄文身上打量着,最后落在他脸上凝睇。“他犯了什么罪?”狄文指着死囚,问身后的狱吏。“这你就别管了,外头还有人等着,快点走。”狱吏不耐烦的喝了声,门外的人他可得罪不起呀!狄文却是理都不理,自己向那人询问:“你做了什么,要死。”那人苦笑着摇摇头:“官官相护而已,不提也罢。”这世上本没有所谓的对与错,一边人多了,便就是对,少的,自然是错。狄文并不认为这个男人会做坏事,他给人的感觉很好,于是转头对狱吏说:“我要带他走。”那狱吏听后瞠目结舌的,不敢相信他这个囚犯居然会提这种离谱的要求。“你、你……不可能!”狱吏本来想呵斥他别开玩笑,但狄文的表情很正经,看不出哪点在说笑,于是连忙让他死心。
狄文不和他废话,直接把手伸向牢门,这锁对他来说可以轻松弄断,他还可以用指甲斩,也可以用头发撬,总之不论哪一样,开锁很简单就是。狱吏忙不迭铤身挡在门前:“狄文,外头有人在等着你,你可别再做什么傻事了。”狄文朝里面看了一眼,那男人乌黑的眼睛盈盈望着他,眼里是有感激的,便更是下定决心,扣住狱吏的肩膀朝旁边推,那狱吏倒也吃硬,死抓住牢门上的粗木头,死活不肯移动。狄文正打算用武时,突然听到外头有人走进来,然后戏谑的声音响起:“文,我在外头等得可是心焦神慌的,你倒好,和人玩起游戏来了。”苏甯衣着光鲜的走进来,身后跟着谭成林,那双绣艺精美的圆头靴时不时从衣摆底下现身,未久便站在狄文面前。“王、王爷……”狱吏颤颤巍巍想下跪,生怕这个以心狠手辣出了名的宁王爷罚他。苏甯眼一转,把目光投在狄文和狱吏肢体连接的地方。凶光一闪,他一双手就朝吓得不敢动弹的狱吏打过去。狄文眼明手快的反掌握住那蛇一样吐着信子的手,然后对狱吏说:“你出去。”得到生机,胆小的人立刻头也不回的朝外面奔去,中途还跌了好大一交。
“怎么是你?”他以为会是苏阑来救他的。苏甯倒不以为杵,只是展开手掌和他那手十指相缠。“为什么不是我,你想让二哥来救你?”说完在心底冷笑一声,“别以为你跟了什么将相良才,我那哥哥可是扶不起的阿斗!”“他是你的哥哥,我觉得你不该这么说话。”随后狄文把身体转向牢房,“他,我要了。”苏甯手倏的一紧,恶狠狠说道:“为什么你可以要每一个人,就是不肯要我!”狄文不解的说:“我只是要了他,和墨汁,你所说的‘每一个人’并不成立。”苏甯已经不想管四周看得津津有味的观众了,把狄文拉过来搂住,声音起伏不定的颤声道来:“文,别惹我生气,我一生气就特别想见红。”
狄文这时终于注意到不对劲了,谭成林是苏阑的心腹,这会儿怎么跟在苏甯身边?宁王似是有意让他忘掉刚才的要求,挑着眉说道:“谭叔可是我的人!”间谍回到主人身边,是不是表示岚王府出事了!“那边出事了?”“还没,不过快了。”苏甯呵呵笑了起来。“你现在放我出去,不怕我回去帮他?”宁王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空气的震动通过肉体传递到狄文身上,很让他感同身受,不一会儿苏甯才抹着眼角对他说:“文,我即已胜券在握,又怎会怕你再来捣乱。而且,你认为我会让你回去吗?”他凑到狄文耳畔,“文,到宁王府来作客,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嗯?”

狄文抬起腿用膝盖顶前面那人的肚腹,机敏的苏甯迅速放手朝后空翻,躲了过去。“既然那边有你安排的人,那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血焰,如果可以,我不介意拿出来,再取一座城池,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杀了他的。”“文,倔强的小孩会没人喜欢的。”“……我无意让别人喜欢我。”因为如今的他给不了同等的对待。“那好!”苏甯蓦的转身,“我便给你这机会,让你看看二哥是多么懦弱无能,到时你自会心甘情愿到我身边来的。”说完冷笑一声率先出去。谭成林向狄文一抱拳,说:“狄少爷,我会在外面等你。”随之也走了。
狄文打开锁,走到牢里。“我不能带着你。”转念一想,又道:“但我还是可以放了你。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死了可惜。”说着亮出指甲,在几道诧异的注视下,轻松挑断脚镣。这时,他的手被拉住,回头看到床上那个人此时已来到他跟前,巴巴望望他,然后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细锁链。狄文淡淡移开眼,轻松将手拿回,出门离去,那男人跟在他身后。出去后,苏甯已经离开,只有谭成林等在那边,以及那个狱吏。看见他身后的人,谭成林惊讶的怔了一会儿,才摇头叹气:“狄少爷,怪不得王爷一直吃亏,你可真固执。”那个狱吏似乎想说什么,也可能被警告过了,便没说出口,只是战战兢兢盯着狄文后头那人看着。
看见谭成林和自己一同走着,狄文问:“你跟我回去?”“是的,狄少爷。”“他们知道吗?”“不知道,狄少爷。”“……为什么?”“宁王对我有知遇之恩,况且,就能力而言,我认为宁王确实高于岚王,心机谋略亦是如此。”狄文没再继续,他有点弄不明白,人的那种拐弯抹角的心思,往往最是复杂。
出了刑部后,狄文转身对一直跟在身后的男人说道:“你走吧。天地很大,你不该局限在特定的地方。”这一点其实适用于每一个人,只是有的人喜欢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小角落里,包括他自己。而这里的“特定的地方”,指的自然是狄文的身侧。这男人和墨汁不同,一个是有行为能力的人,一个没有,所以他把墨汁留在了身边,可以就近照顾。
在牢里蹲了有月余,狄文并没感觉生活发生什么变化,老百姓的日子还是如此,只是空气中多了种硝烟味,隐隐的,有点危险。“皇帝死了吗?”曾经苏甯告诉他,他父皇快不行了,而如今形势紧迫,故有此一问。谭成林无奈的直摇头,“狄少爷,这话回了王府再问不迟。但我可以告诉你,还没。”“我可以让他再活五十年。”谭成林愕然,马上笑道:“狄少爷,这种玩笑可不能再开了。”虽然这样说,可他心里是相信的,因为连死人都能救活,让一个垂暮老人延长些寿命,如果是这个男人就有可能办到。但谭成林更清楚,他的主子,一定不乐意皇帝继续活下去的,如今时期准备最充分,几乎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合,一旦错过机会将不再来。
回到岚王府后,很多人都来欢迎他,沉冤昭雪,可喜可贺。让管家带着身后那男人去自己小院,并请他替他打扮一番,狄文便去了书房。苏阑看起来有些憔悴,精神还没有受牢狱之灾的狄文来的好,看到他如此神采熠熠的,欣慰的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坐。其实若说一个月不打扮梳理的话,是人都该象那个跟随狄文回来的男人一样,胡子邋遢,蓬头垢面的,但狄文不是人,他虽然体内有雄性荷尔蒙,却没有胡子生长的要件,下颚部血管分布和其他地方相同,他的头发只有一定长度,拔了会再生出一根,剪了也会长到原来的地方,总保持在某个度上,他皮肤上有绒毛,那是为了探测空气流动取向,而非用来散热,他的一切都是人为,并不是天生,所以那段时间里,狄文去时什么样,回来时也就什么样。苏阑不解这点,只当他回过屋整理过,于是抚着额头坐在书桌前。“狄兄,听说父皇已经拟好遗诏了,当时是四弟在他身边的。”
狄文瞥了眼坐在对面的谭成林,不知该不该告诉苏阑那件事,想了半天没决定于是说道:“告诉我,这个月发生了什么。”“四弟带兵清剿了猛兽岭上的山贼,猛兽岭就是你我初见面的那个地方,依傍墒埠城,因为是官道,加上又是取道江南的必经路,所以上面的山贼很猖獗,不管是商队还是旅人,不带个随身保镖一般都会被袭击,山贼甚至有时还会到附近城镇实施抢劫,以至于百姓怨声载道,这一四弟清除了那些贼子,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升到顶点。”“你为什么不去做?”狄文好奇的问了句,这种能得民心的事,是多多益善的。“我自顾不暇。江湖邪教鬼道自从死了一个左护法后,就不停搞些小动作,敌暗我明,下面的死士疲于奔命,而且四弟手里握有一小部分兵权。而我现在才知道,鬼道的教主,就是四弟。”狄文明白,朝廷管不了江湖,所以拿江湖人来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再合适不过。“就在几天前,父皇召我进宫,说他想立储君,询问我的看法。”突然苏阑咬起牙来,“父皇明知道我和四弟表面融洽实则动作不断,竟然当面问我对四弟的看法,他明摆着是在试探我!”“我认为他同样也问过你弟弟对你的看法。”狄文就事论事。

“我想也是。对了,狄兄,你知道么,最近江湖中盛传,出现了一个外号叫‘冰血火镰’的人,我想那说的就是你,因为你杀了阴鬼子,一下字就成了武林谱上的第三把交椅。”狄文漠然回道:“我不知道江湖在哪,那个称号说的也不是我,我只是D・文。”他想起以前,自己连名字也没有,只有那个叫“E3-87”代号的时候,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对啊,你就是狄文。”苏阑很孩子气的笑了起来,“狄兄,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是不是?”狄文不知道他担心什么,以至一直在寻求安慰,但他还是点点头,然后继续问:“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和你父亲说了什么。”“据实说。四弟的能力有目共睹,而且我不认为在这种时候诋毁他会有成果。虽然他的个性放肆了些,但这也不失为一大特色,有的时候过度自信也有益。四弟的眼光很远而独到,考虑的非常周到,他能想到利用江湖人来替朝廷办事,不可多得,而且还把组织发展得如此壮大。”
就能力而言,狄文同意。这时苏阑又道:“狄兄,明日你随我一道进宫吧。”狄文和谭成林俱都一怔。“我知道了。”苏阑呵呵笑道:“你一定也累了吧。刑部的人有没有好好待你?我听古奇说,你在那里的待遇还算不错,我本来是想去把你保出来,可四弟硬是不让,而且还拿父皇做幌子,后来又出了那么些事,我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昨晚得到刑部的消息,说案子已结,今天就让谭叔去把你带回来。”狄文看了谭成林一眼,然后站起来。“我走了。”苏阑一直望着狄文的背影消失,才把头埋到手掌中,长呼一口气。
狄文回去时,美丽的男孩显然正在生气,防贼一样的瞪着对面那个男人。管家已经把男人打理好了,他衣袍换了,此刻所穿的象是侍卫一类的服装,胡子剃了,整个下巴这会儿看起来清洁溜溜,头发也梳了,还简单扎了个冠。这男人有一张刀削一般的脸,非常俊俏,分明的棱角给人以强硬的感觉,但他眸子里温和的笑意却削弱了这种感觉,奇异的不让人感到突兀,反倒看上一眼便能产生好感。

“主子――”墨汁跑上来抱住狄文的腰,“墨汁想主子!主子一定受苦了!”对男孩反差巨大的态度狄文见惯不怪了,一直以来,对别人男孩都是浑身冒刺,只有在面对狄文时才温顺的象只小猫,总是喜欢腻在他身边。等了会儿男孩还没松手,狄文在他头上摸摸:“放手吧,我有事要问他。”男孩这才不甘不愿的闪到一边,还不忘狠狠瞪了男人一眼。狄文在男人面前坐下,“为什么跟着我?”他已经给了他自由,不是吗?“我想。”男人微微笑道,眼儿弯弯的。“你会继续跟着我?”“我想你应该对我负责。”狄文忖了半天,没弄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主子,您对他……”墨汁哭丧着脸,蹲在狄文身边,抬着小脸巴巴望着他。“以后多照顾照顾他。”这话是对男人说的,在揉揉男孩的头发后他起身,向门口走去。
“我叫秦岙。”狄文转身,淡道:“D・文。”说完拉开门,叫着他丫鬟的名字。红红就在偏房,听到便立刻出来。“少爷。”“我想洗个澡,另外你替他收拾一间房。”从那天起,狄文身边的人,增加到了三个。

吃晚饭时,对于出现一个陌生人,苏阑没表示意外,看起来是谭成林跟他说过了。只是在打量秦岙一遍后,对狄文说:“狄兄,你可知道他是谁么?”点点头,狄文继续扒饭。“我是说他的身份,不是他的名字。”苏阑对狄文的无里头很清楚,解释道。这下狄文摇头了。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无奈神情,苏阑看了眼不发一语坐在席上的男人――狄文本身没有太明显的尊卑观念,而今连他都习以为常了,他对男人说道:“秦岙,东山蓬莱阁阁主,因为唆使大公主私逃,加上杀死若干宫廷侍卫而被判秋后问斩,秦岙,本王问你,怡香如今何在?”虽然抓到了这个男人,却没有查出大公主的下落,虽然她并非父皇最喜爱的女儿,却因为身居长位,所以身份地位都很尊崇,故而马虎不得!

秦岙一笑,眉宇间却冷酷无比:“岚王爷,现在你该考虑的不应该是这个问题吧。”苏阑知道他所指为何,加之他说话语气不用敬语,让他大为光火,刚想发作时,眼角瞥见狄文慢条斯理的吃饭动作,便硬是将怒气压制下来。“怡香是本王嫡妹,本王希望你能体谅!”说完放下筷子起身离席。狄文抬起头,看着这个男人,似乎这男人把自己伪装得很好,他迄今为止只看过他温和的神态,现在倒见识到和他那张面孔相符的冷酷表情。“我惹你生气了吗?”又是那副温吞的笑容。狄文愣了愣,淡淡说到:“没有。”
翌日一早,狄文便跟随苏阑去皇宫,以前苏阑的贴身侍卫是谭成林,而今天换成了狄文。整了整侍卫装,狄文看着眼前高大的骏马。“怎么了?”苏阑拉着马缰,不知他在犹豫什么。“不。只是觉得马很有趣。”说完脚一蹬跨坐上去。从没有骑过,但他不担心,他的身体会以最佳的状态去适应一个东西,静态是,动态也如此。狄文下意识的调整坐姿,然后观察苏阑的姿势,看他一夹马腹一甩缰绳,照做了,马跑起来的同时,他的身体自动适应着这种运动的规律,不一会儿就可以和前头那骑并驾齐驱了。
上早朝的时候,侍卫是不得入内的,所以狄文远远等在大殿走廊尽头。退朝后那些官员或单独或结伴的走了出来,苏阑这时向他这边走过来,一停下就说:“狄兄,随我来。”说完带着狄文朝殿下走去。不一会儿他们就赶上一批人,其中就有苏甯。在瞥到狄文后,宁王爷的脸色沉了下来,扔下边上正和他说话的人疾步向前走去。在内侍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一座很大的园,那里有个空的亭子。正值仲秋,秋老虎尚有余威,这天还是满热的。众人来到亭中,然后开始出现壁垒分明的一幕,大多数人都围拢在苏甯身边,靠在苏阑这儿的,有却不多,还有两个人独立在第三方。

不一会儿,一架小型御辇在四人合抬下朝这儿走来。众人纷纷走出亭子,跪地三呼万岁。御辇上的人被搀扶着下了地,然后以龟速朝亭内踱去,等他坐定,才让众人起身。“都坐下吧。”苍老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不错,但狄文清楚,这只是回光返照。那老人的脸上,印堂发黑,死相已露,归西只是早晚的事。“看到你们都好,朕也就放心了。”皇帝宽慰着轻点头颅,然后喊了声:“小张子。”他身边的内侍立即双手做托盘状,来到各个王爷皇子面前。每个人都在他来到跟前时,从怀里袖里掏出一卷东西放上。一圈下来那手上就满满当当的了。皇帝随便从最上面拿过一份打开,看着看着皱起眉头来。“这都是些什么呀!”说着把手里的卷轴一扔。众人把目光投向那唯二的其中一个,那人面色通红尴尬得眼神游移。皇帝一卷卷看过来,有的皱眉有的笑,有的凝神细读有的草草掠过,有时候还会喃喃念上几声,有时却沉默的直盯住某一咀嚼,少时那些东西都被他扔的差不多了,最后看过还放回去的,仅剩下四件。
“朕真不知道该哭该笑。是庆幸还有四个牢靠的人,还是该哀叹只有四个?”而且有能力的人,定不安于室。“父皇,您说的这是哪儿话。有我们这些兄弟辅佐您,应该庆幸才对。”苏甯身边的某个人恭维回道。“朕没几天好活咯,就怕到时候出事儿。”皇帝感慨的叹口气。“父皇,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寿比南山的。”卷轴最先被阅的那人借机奉承道。
“他是没几天好活了。”所有人脸色大变,朝那个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的人看去,却是岚王爷的侍卫,一个戴着副奇怪东西在鼻子上的侍卫。“大胆!还不磕头谢罪!”苏甯喝了声,怒气直逼狄文,控斥他的不懂事,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无疑是惹祸上身。宁王的党羽纷纷不解,怎么这回他不好好利用这时机戳二哥岚王的脊梁骨呢?还没等细想,狄文又道:“我可以给你五十年的寿命。”说着把眼睛移向皇帝,和他对上眼。苏甯气得半死,枉费自己刚才那么担心他,就怕父皇一怒之下对他怎么样了,他居然这会儿来抠他的墙角!苏阑的感受大致上和他弟弟相差无几,他还真没见过没常识到此种地步的人哩!
皇帝板着脸,突然说道:“你们都退到百米开外,你留下。”没人敢不听话,皆出了亭子来到百米之,眼睛当然还是往这儿观望着。“你走近些。”皇帝朝那个勇敢的年轻人招招手。狄文走过去,低头看着那个红光满面的老人,以及他眉宇间黑黑的气息。“你说朕还有几天好活?”狄文伸出手摊开掌。“够了,足够了。”皇帝好象不太在乎。“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你再活五十年又五天。”狄文平淡的说了句。“你眼睛上的那是什么玩意?给朕瞧瞧。”老皇帝没把那话放心上,反倒关心起其他来了。狄文摘下眼镜递过去。“这玩意朕从没见过,真有意思。是这么戴的么?”皇帝把玩了会儿,把眼镜戴到自己的鼻子上,“这样看出去没什么不同。”好奇的四张望着,颇有点老顽童的味道。“那只是普通的眼镜,并非近视眼镜或者老眼镜,看出去自然和平常一样。”狄文向他解释。“这玩意还分种类吗?你跟朕细点说说。小张子,看座。”内侍立刻替狄文搬来一张凳子,就在老皇帝左手下方。
狄文细说了近视和老的区别,听得老皇帝直啧啧称奇。“你是说人的眼珠子,不一定都是圆的,近视就是长的,老就是扁的?”狄文应了声,“那你是近视还是老?”“我的视力很正常。”狄文据实以答。“那你为什么戴这玩意?”皇帝充分发扬着他的好学精神。狄文久久没回,这才把那道一直粘在眼镜上的视线吸引过来,在看见那双眼睛的时候,垂暮老人也不免心驰神荡起来。“朕明白了。”呵呵笑着,重新把眼镜戴上,取下,再戴上,再取下,玩得不亦乐乎。“你不想继续活下去吗?”让皇帝独自玩去,狄文自管问他的问题。老人的动作仅顿了一顿,便又不停摆弄,还要分神回答问题:“朕老了,活腻味了,所以想清净清净。”狄文颌了下首,表示了解。于权利中心,如果不能遁世隐居的话,是永远得不到完全的清净的,可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要从重的帝王生涯一下子回归到作息正常安居乐业的生活,那也不可能,所以时间一到自然死亡,是最好的归宿。

“你叫狄文吧?”皇帝老归老,只要还坐在那位子上,即使眼瞎耳聋的,还是有办法变千里眼顺风耳的。“是。”淡淡应道,不意外为什么他知道自己。“你从这儿瞧过去,他们之中谁,最象朕?”这个要求若换了一般人,八成得走过去仔细瞧了,可那人是狄文,他仅是瞄了一眼,就慢慢回道:“苏阑七分,眼耳口,苏甯五分,眉鼻,左一七分,眼口鼻,左二三分,双耳……其余的,都不象。”狄文那奇怪的回答,皇帝越听着越乐,最后不停呵呵笑着。“你这人真有意思得紧,不知道怎么会起了个‘冰血火镰’的外号的。”“那种东西,不能代表什么。”狄文听到这东西,就有些不豫。“不说这个。朕且问你,你认为他们之中,谁最合适当皇帝?”
狄文忖了会儿,说道:“我只接触过苏阑苏甯二人,若说他们之中,那就是苏甯。如今看来,其他人没有能力凌驾于他之上的人。”“你是阑儿的侍卫,怎么替甯儿说起话来了?”皇帝玩味的笑着。“皇帝是一国之君,该考虑的是黎民百姓,而非个人得失。我只是从最适合这个国家发展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如此看来,你倒也有当皇帝的潜质了。”皇帝笑眯眯的说,他身旁的内侍听了心一惊,立刻想到这个年轻人恐怕不妙了,可当事人似乎没有大祸临头的危机感,依旧冷冷淡淡的。“不对,你不合适。”皇帝突然喃喃自语起来,然又倏的抬起眼睛,里面精光内敛,邃沉寂。“那你为什么要帮阑儿?聪明人都该明白,善鸟则良木而栖的道理,你难道不懂?”是什么理由让这么个人才心甘情愿留在胜券不大的阑儿身边?皇帝非常想知道。
“我只是不想让苏阑死。”莫非……听了这个答案,皇帝难免想歪,可呈上来的报告没有关于这方面的阐述,还是说他曲解了意思?“你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枉顾整个天下么?”“有一种人,即使没有真才实干,只要具备了某些品质,也是能当个明君的。”“哦?什么品质?”“明大义知人善用广纳良言赏罚分明,任二即可。”皇帝老儿手上动作终于打住,他看着狄文陷入沉思,慢悠悠开口道:“你可知道,朕已经拟好遗诏?”“知道。而且我知道你的选择。”皇帝把眼镜递还给狄文,问:“那你会怎么做呢?娃儿。”接过戴上,狄文漠然道:“我只想保住苏阑一条命。”“哦?其他人不在乎?”点头应是。“那朕帮你一把,如何?”“……随你。”皇帝突然皱起眉头来,“你这娃儿说不讨喜么,偏偏朕觉得你很可爱,说讨喜么,朕对你又感觉憋气。”狄文没回,只是看着他示意内侍拿过刚才留下的卷轴。“这四份卷轴,其中两份是阑儿和甯儿的,还有两份是老九和老十的,你想看看么?”“我对即定的事实没兴趣。”老皇帝被他毫不客气的回绝气的面红耳赤直咳嗽,内侍连忙不停顺着他的背,埋怨的瞪了狄文一眼。“主子,您保重龙体,莫气呀。”
“算了。都叫他们回来吧。”于是内侍一声传唤,外头等得汗流浃背的一干人等都回到亭内。狄文站起来,走到苏阑身后。皇帝对他的无礼行经视若无睹,只是说道:“那些东西,谁写的就自己去捡回来,回去以后好好推敲推敲朕为什么扔了它们!”说完把枯瘦的手伸出来,内侍立刻扶住,将他搀起来。“阑儿,你这侍卫朕看着顺眼,不如给朕吧,反正横竖朕也活不久,到时再还你不迟。”在经过苏阑跟前时,皇帝止下脚步,半真半假的调侃道。虽然不知道皇帝本意如何,但苏阑基本上是没理由拒绝的,于是回道:“儿臣尊旨。”然后头略侧过,“狄文,你随父皇去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狄文跟在皇帝身后,在他坐上御辇后,突然就回过头来,那一脸得意的笑,非常醒目。“娃儿,朕这最后几天,不无聊了。”然后他盯着狄文看了好久,突然冒出一句,“有如此美人陪朕最后一程,也不枉这一生了。”但在看到狄文没有给予多大反应后,他又有些泄气,“你这娃儿好生无趣。”说完回过头,内侍立即吩咐起轿。
狄文的房间被安排在皇帝寝宫的偏房,虽然众人颇有微词,可老皇帝说这人好玩,可以陪他说话,加上皇帝想怎么样别人都管不着,所以也就这样了。晚上内侍小张子说皇帝召见他,狄文便去了。入座后老人拿出一份明黄色龙绣的绢制卷轴,递给他。展开后整副画面约长一公尺,黄底黑字,狄文看不懂,因为字与字连贯在一起,没有符号标点分割,使他无法正确理解字里行间的意思,大致看过下来,只略略明白前部写的是皇帝生平功绩,末部寥寥几字便是遗诏了,他在里面读到一句话“宁王皇四子甯冰魂雪魄人品珍贵得朕躬定承大统继皇帝位……”由此看来,下一位继任者必定是苏甯了。
忽然,一只手指点到了文章末尾的一个“此”字上,接着是老皇帝的声音响起来:“只要在这后边加一句话,朕便能保下阑儿一条小命,娃儿,你看如何?”狄文轻轻说道:“不如何。写与不写,我无所谓。”皇帝怔了半晌,猛的哈哈大笑起来。“娃儿,看起来你真是软硬不吃呀,那朕着你办件事,你答不答应?”“什么事?”把卷轴收起来,狄文盯着那上面的刺绣发呆。

皇帝也不管他,径自说道:“皇城内出了个吃人饕餮,朕给你五天,把他揪出来理掉。你做好了朕便把那句话写上去,没做好的话就给你五十大板尝尝。”“为什么是我?”皇帝应该把这个任务给苏甯,还是说他觉得已经没必要再观察他的能力了?“你在岚王府里的事,朕可都一清二楚。”“……好。”平淡的应道,狄文拉回心神。
皇帝拿过桌上一本奏折,“这是皇城都督的折子,你看看。”“我看不懂,你说吧。”皇帝老儿吹起胡子来,“你这娃儿恁的无礼,要是以前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朕便给你安个死罪。”一叹气,话锋转移,“近一年来,皇城时有失踪案例,累积下来大约已有三十余口,儿童偏多,年轻妇女之,偶尔也有壮丁。大约半月前,在城外林郊发现一个大坑,里面堆满白骨,而且有反复填埋的痕迹。”说着,皇帝拿过茶水啜了口,含在嘴里嚼了几下吞下,继续,“经过忤作分析下来,据说是经过烹煮的,所以只有吃人一说。因为那个坑曝光,近期安分了点,但朕知道,如果不抓住那只畜生,他一定还会故技重演。所以说,没结了这案子,朕即使走了,也不放心哪!”末了又重重叹了口气。

“我要看那些骨头。”皇帝听了愕然,随即笑呵呵道:“别急别急,明天看也不迟,年轻人哪,就是精神好。哪象朕这把老骨头,才戊时就已经乏了。”狄文于是站起身,“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留傻了眼的皇帝老儿,讷讷叹道:“这娃儿,亏了有一身本领,这个性还真容易得罪人。”唤来内侍,更衣上塌,睡觉去也!
1-12

第二天皇帝就封了个御使台给狄文当当,美其名曰是让他到皇城都督那边监督办案,实则就是让他去干这侦探的活。独自一人来到位于皇城中心皇宫右边的都督府,狄文见到了那个面容温和的都督,也不与他客套,直接切入主题,说是想去看那些骨头。早先都督便得到消息这御使台是来协助他破案的,不是通常意义上来巡查他的办事情况,便热情的带他去放置证物的房间。

房间中央摆着张桌子,桌上通通都是森森白骨,大小不等,有股骨、跗骨、腕骨,还有几个颅顶骨和一些脊椎骨。“你出去吧。”狄文对身后的都督说,那人便只当他需要好好观察,于是退了出去。待他出去后,狄文摘下眼镜,拿起一根尺骨仔细看着。那上面凌乱分布着指纹印和齿痕,于是他一根根一块块扫描过来,发现虽然残缺的指纹很少有完整,但至少他看出这是两个不同的人的,因为有一部分相似的纹路宽大,另一部分则圆小,齿痕亦是如此,一个明显是属于男人的,另一个则是女人。这时狄文拿起一截断骨,盯着它的截面想了下,于是把骨头收入怀中。他出门时,那都督在门外来回踱方步,见到他高兴的迎过来:“狄大人,可有收获?”狄文微微点头,然后说了句告辞,也不理呆愕的都督,径自离去。

回到皇宫时,皇帝正在晒太阳,悠闲的吃着糕饼,看不出过几天会死的样子。狄文也不废话,把那段骨头放到点心盘的边上。皇帝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抱怨:“娃儿,朕老了,你拿这玩意不存心吓朕么。”说着嫌恶的瞥了眼桌上的东西,登时觉得嘴里未及咽下的点心有点恶心了。内侍察言观色,连忙递上瓷杯,让皇帝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完了皇帝抹抹嘴,“你这是干什么,坐下。”

“中秋快到了,提前办个活动。”狄文说道:“做一些月饼,每家每户给他们吃,皇城内所有人都必须吃到。在一部分饼里放上一张字条,就说是幸运符,吃到字条的人许他一个愿望。具体的情况是,字条放在月饼的不同地方,每人限吃三口,不得多咬,月饼残渣得回收,让人记录下谁吃的,编个号记下来。这事必须赶快,你时间不多。”老皇帝越听越迷糊,怎么办案办案办到搞娱乐上来了,而且这娱乐活动还是前所未有的,不过听他语气正经,便立马吩咐人去办了。好在皇帝权利大,宫里人又多,日早上便做出了月饼,于是几乎全皇城的官吏出动,挨家挨户的送月饼,每个人咬三口,吃到写有“签”字的人开心,没吃到的就失望,一时弄得大街小巷热闹纷呈,街上人谈论的也是谁吃到字谁没吃到字,更有些人已经讨论起该提什么要求了,不过好在老皇帝考虑周到,提前定了个规定,把要求范围给规划一下,不然这天下还不闹翻了。
第三天回收了所有残余月饼后,狄文便把自己关在房里。他让人把月饼平铺在地上,一层一层叠起来,中间留一点空间。站在门口,他从近那叠开始扫视,专注观察月饼上的牙齿印记,等到扫到中间一排时,他便直接踩在月饼上去把那第八排上面数下来第三只月饼给拿起来,也不理一地狼籍,兀自站在稀巴烂的月饼上,拿出骨头对比起来。骨头的断截面不是被折的,而是人咬的,凹凸的痕迹清晰呈现着一个人的牙齿印,上下排都很齐全,而那只月饼上的齿痕,和骨头上的几乎一模一样。确定好以后,狄文把月饼翻过来,底部刻了“武八”二字,于是他出门,去寻找负责编号的官员。那人告诉他,武八是指护国大将军麾下八大校尉的上司,左将军尚昌荣。
那天晚上,狄文彻夜未归。他照着别人的指示来到左将军府,躲在暗观察着。尚昌荣生的高大壮硕,他的夫人看上去十分精干强悍,两颗眼珠子滴溜溜转动,感觉不甚安分。两人倒也和睦,晚上做那档事的时候,狄文倒是又进行了一异性间的性教育。天泛鱼肚白时,他瞅准尚昌荣出门上茅厕,肆机从丛中跌了出去,状似昏迷在地。此刻的狄文,衣杉褴褛黑皮污发,赤着一双脚,加之他本身身体纤瘦,如今看来更显得穷酸相。听到异动的尚昌荣提着裤头从茅厕中闪出来,大喝一声:“谁!”在看见蜷缩在地上的人时,显得怔然。他小心翼翼走过去,提脚踢了下,狄文便作势抖了一阵,然后又安静下来。尚昌荣蹲下来,顾不得还没洗手,捏捏那看似乞丐之人的手臂,在发觉那绝佳的触感时,突然笑起来。“老天待我不薄。还以为得憋上一年半载的,没想到有只羊羔送上门来了。”说完一把将人扛起来,顺手点住狄文穴道,乐颠乐颠朝主屋走去。闪入门里时,他招呼来夫人,两人便四眼发光的在屋里直笑。
女人到外面打水进屋,剥了狄文身上破布,开始刷洗,洗着洗着就发出惊叹。“将军,这人一定好吃!”尚昌荣凑近一看,立刻呆住,陡然就生出些犹豫了。没注意到丈夫的情绪,女人继续替狄文搓洗,压根不知道自己丈夫那双虎目正贪婪的在狄文白皙嫩滑的皮肤上留恋,脸上,脖颈,胸口,私,甚至脚趾,每一个地方都细细打量,越看越舍不得。这么个人儿,吃口虽然美味,但他更想对他做别的事。感觉脸上一阵火辣,男人回了神,正瞧见妻子怒目相向。“你眼睛搁哪!”说完另半边脸又是一巴掌。
平素里左将军虽然在外男子气十足,但他夫人骄蛮霸道,久了便怕起老婆来,见她发飚未敢放肆,只得收回视线,讷讷的在房里架起炉火摆好调料,放上大锅后倒进热水开始烧煮。“我要吃心!”女人说了声,然后递了一把刀给丈夫,男人接过,抖着手朝那白白嫩嫩的胸口靠近。看见丈夫如此迟疑,女人忍不住一把推开他,自己抢过刀就要朝下刺去,却就在这时,门被一脚踹开。岚王爷苏阑带着一小队人马冲将进来,不理僵住的夫妻,在看到地上那人赤裸的身体后,忙不迭脱下外衣盖上。“尚昌荣,尚戚氏,你等二人犯下滔天罪行,罪不可恕,等着被砍头吧。”说着让人将两人绑起来。妻子不会武,三两下就被捆了个结实,丈夫在愣怔片刻后,开始反抗,苏阑运起内力一掌拍上,巧妙的打在男人的胸口,顿时见他吐出一口鲜血,动作也停止,那些士兵见机一拥而上,用粗麻绳将他也绑成了个大粽子。
“押到水牢,明日午时问斩。”苏阑头也不回的吩咐道,然后一心面对狄文:“狄兄,如若我不赶来,你是不是就要这么被人拆吃入腹了?”理该昏迷的人此时却慢悠悠睁开眼皮。“怎么是你?”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尤其是那些个王爷皇子,所以他很奇怪。半支起身,狄文就着苏阑那件衣服穿上,然后站起来。“你没受伤吧?”苏阑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还是觉得不放心。“没事。”这世上能用刀划破狄文皮肤的,就只有他自己,别人若想做到的话,必须用上血焰,这样一来,普通人要伤他,那是万万不可能。
“父皇告诉我的。没想到狄兄就是那个新封的狄御使台。那么那些月饼也是你搞的?”“我需要点证据。”狄文朝外走去,苏阑跟上。“我想听听,狄兄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这个案子差不多已被列为悬案了。“每个人的生理特征都是不同,既有咬痕便可从死人骨头上看出一个人牙齿的形状,也就能从人群当中找出那个人,只要取得他的齿模。”苏阑恍然大悟。“高招!这点倒还未曾有人考虑到过。”不由心悦诚服。
皇榜即刻发布,左将军尚昌荣及其妻尚戚氏是这一年来连续失踪案的凶手,预定日午时于广场斩首示众,众人奔走相告,皆拍手称快,尤其是那些受害者的家属,直呼上苍有眼。讯问当中也查出原因,原来护国大将军一年半前才搬师回朝,打仗期间军粮是个问题,所以军队中向来有吃人现象。左将军便是因此对人肉上瘾,即使回来以后也念念不忘那种美妙滋味,隐忍半年遂开始找普通百姓下手,某被妻子撞见,于是怂恿她一同食用,自此二人就跌入渊不得自拔。他们对下手对象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吃了人后便把骨头偷运到林郊掩埋,直到那些骨头被野狗挖开为人发现,才让失踪案的真相大白于世,闻风二人恐被人察觉,从此便不敢猖狂,一直沉寂到狄文出现在左将军府的那一刻。
了解前因后果后,皇帝老儿把护国大将军袁天枢狗血淋头的骂了一通,要不是考虑到他功勋卓著战绩赫赫,安邦定国还需仰仗于他,早把他踢出朝堂了。老皇帝一顿怒火发下来,加上心愿一了,几乎把所有生气宣泄精光,整个人瞬间就苍老了许多,这时才给人以垂暮之感。躺在贵妃椅上,老人的呼吸短而急,看起来回光返照已经过去,死期已近。“娃儿,过来。”狄文一直在边上桌前读书,听到召唤便放下书本走了过去。“朕都快不行了,你还看得进书,你这娃子,好硬的心肠。”狄文定定望着他,“你想活吗?”老人不若他自己所说那般,看透世事漠然以对,他对这凡尘,尚有留恋。“想呀,可时间到了,不走不行,而且这国家朕也管腻了,该是交个小辈们操心了。”说着闭起眼睛,缓慢呼吸着。“当初我说可以让你活,你拒绝,现在我同样这么说,你还会拒绝吗?”“不行的。朕这副身子里的骨血,忙碌惯了,没闲性,活着也觉得无聊。”但对于没有享受过悠闲的生活,老人还是很遗憾的。
狄文拉过他骨瘦如柴的手,看着那尖锐的腕口,淡道:“我让你活,同时让你遗忘一切,你说如何?”老皇帝这时睁开眼来了,“……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你该清楚,我曾救活过苏阑,而那时,他已经死亡。”老人沉默了会儿,突然叫来内侍小张子。“小张子,朕的后事,交给你和这娃儿了。”内侍一听,大骇。“奴才惶恐,陛下洪福齐天,定能扭转乾坤……”“够了!”老皇帝打断内侍的奉承,然后转头对狄文说:“娃儿,有啥事都和小张子说吧,他跟了朕四十几年,朕清楚他的为人。”说完无力的重又阖上眼皮,浅浅睡去。“你跟我来。”狄文对内侍说道,然后自己在桌边坐下,他也不在乎小张子没敢坐只是站在他面前,仅平铺直叙的说道:“挑一些忠诚的人,在别准备一房屋,我会让他在死亡的基础上,拥有一个新的生命。”
当天傍晚,老皇帝招了所有儿子到寝宫来,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把遗诏给了狄文,说一旦他死了,就由狄文来宣读。夜里回去时,老皇帝突然叫住狄文,“娃儿,为什么要帮朕?”狄文静默片刻,淡淡说道:“你是个好人,而我,心肠不硬。”老皇帝听了呵呵笑起来。“那你呢?你可以信任的人很多,为什么是我?”狄文转身。敛起笑,老人沉思了会,道:“朕这一生几乎从没相信过谁,所以想,最后这段时间里,哪怕是就信一人,也好,正巧娃儿你出现了。”他顿了顿,又道:“娃儿,你说朕是好人,朕倒以为,你才是个好人。”听了,狄文绽开一抹微笑,然后在呆滞的老人眼前离去。“怪不得。”喃喃了句,皇帝不由开始担忧起来。这副姿容,以后若让甯儿看见了,还不闹个鸡飞狗跳的,不过转念一想,觉得狄文这娃儿应该可以应对理妥当,也就不再瞎想八想的了。过了明天,这个地方便不能呆了,是天上是地下,或者还是在这人间,全看那娃儿了。
翌日早朝,老皇帝驾崩于龙椅之上,立时使得有序的朝堂混乱一片。几位王爷一起站出来,说暂时先把这消息压下,等午时置了那对案犯再发布国丧,毕竟老皇帝生前十分关心那件案子,一直希望犯人能够绳之以法。于是皇宫里开始准备,外面老百姓却仍不知天子已崩。当午时广场围聚着几乎整个皇城半数以上居民的时候,在皇宫大院里,皇帝正式就寝的咸通宫里,灵堂也安设完毕,当尚昌荣夫妇人头相继落地的那一刻,咸通宫里,皇帝子嗣们一个一个上香磕头,当百姓热烈欢呼的时候,咸通宫里哀乐萦绕悲意浓烈。
祭拜完毕,在众大臣的见证下,狄文以御使台的身份取出老皇帝给他的遗诏,然后当众宣读,幸好他昨夜挑灯奋战,了许多时间在通读一遍后把大致意思理清,该停顿的地方也全部挑出记牢。冗长的关于先帝汶憬德卿及忠孝钦皇帝苏仝的生平读完后,狄文把后面正式的遗诏部分读了出来,那时他的眼睛越过卷轴边缘,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情,苏甯在听到那句“宁王皇四子甯……继皇帝位”的话时,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得色溢了出来,苏阑以及支持他的几位皇子面色灰败,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手脚都开始发起抖来,移下眼,狄文终于念到了最后,那句本来不存在的话,后来老皇帝添加上去的话:“着皇二子阑,皇十子毕督左右二相伴于帝旁,皇九子昴冠武亲王,偕二兄辅佐新帝,其余皇子一律封地外迁,予藩号,助帝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钦此。”合上卷轴,狄文长吁一口气,有生以来,他首说了如此多话。眼观下面众人或喜或怒或忧,待苏甯来到面前跪下后,他把遗诏放到他手上,在后者震惊愤慨的瞪视下走到一旁。苏甯旋身面朝大门,目视屋外天空,所有人在他下首列队下跪,三呼万岁。
新帝于此登基,但关于他正式的登基事宜必须在国葬以后才能进行,所以现在只能算是嗣皇帝。于是,日宣布丧葬消息,缙绍自此进入国丧,期间大赦天下,减赋一年。灵柩在咸通宫停放满二十三天后,先帝棺椁移至殡宫――皇城外围的清景山寿檠殿,期间举行多祭祀活动,对先帝进行尊谥、尊徽、尊庙和生庙礼,然后再将先帝徽号和庙号刻于专门摆放历代帝王牌位的神碑亭和碑楼内的石碑上后,便是出殡。上面的活动狄文作为一个官员参加了,但接下来的祭告天地太庙社稷的礼仪,以及从皇城到皇陵寝的这段漫漫长路,他都不打算参加,因为在这期间,他必须安置一个人,正是合该驾崩的先帝苏仝。

在替先帝尸体净身更衣时,狄文采取偷梁换柱。他用眼睛催眠在场每一个人,让他们以为入棺停柩的正是先帝的尸体,事实上那里面只是同等重量的假人罢了,那时老皇帝一息尚存,放去大半陈血后,往他体内灌注自己部分血液,因为他血液中所携带的活力干细胞足以使其陈旧的身体机能重新恢复运作,且功能媲美年轻时期,狄文对老皇帝实施了度催眠,抹去其所有记忆,把一个普通的庸碌隐士的简略生平灌输进去取代后,便随众人忙里忙外,而参与这件事的,除了老皇帝心腹小张子外,还有太医院的资太医令,没有他宣布老皇帝死亡的消息,这戏便也演不下去,最后,待嗣皇帝以及倾巢出动的皇家带着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离开皇城后,狄文便和小张子将尚于昏迷的老皇帝移至外围城镇墒埠郊区的某宅子,那里已有数位忠心耿耿的宫女内侍等候,把人留下之后,狄文的责任,便宣告结束。
回头看了眼门口挂着白绫的院落,狄文在心里向那顽童一般的老人说了声再见,然后喝着马儿向皇城奔驰。岚王府里大部分人都加入到送葬队伍中去了,留守的仅少数人,其中包括狄文的丫鬟小厮侍卫。回到自己小院时,墨汁和秦岙正对峙着,前者此时面红耳赤满是怒气,后者则悠闲悠哉温文之,“怎么了?”狄文问了句,那两人马上倏的就把头转过来。
“主子!”墨汁朝狄文冲来,“主子回来了!”一把抱住,“主子没有不要墨汁!”然后哇啦哇啦大哭起来。“你说了什么?”在秦岙走到他跟前时,狄文疑惑的问了句。轻笑着,秦岙说:“我见你月余不归,以为你不回来了,那么我们三个,岂不是要被你抛弃了?”狄文还来不及开口解释,墨汁就把泪涕模糊的脸蛋抬起来,抽抽答答的说道:“主子,您怎么自从跟王爷进了宫后就不回来了?王爷只说皇帝、先皇他留您,墨汁还以为,先皇喜欢主子到要主子陪葬,那样墨汁该怎么办呀――”说完继续哭。
摸摸他的头发,狄文轻轻拍他的背。“先前有点事,因为先帝封了个御使台给我当,作为官僚守丧等活动必须参加,我以为你们知道。”说完安抚的笑笑,“对不起。”立刻,院中多了两具雕塑,一个是一直温柔的盯着他看的秦岙,以及从内院出来的红红,墨汁因为把头埋在他怀里没看到,所以身体还能活动。“主子怎么当官了?王爷什么都不对我们说。”墨汁终于收住泪水,开始用袖子抹起脸来。
狄文将男孩推开一点,在三人身上各扫视一遍,说道:“我的事已经完了。所以我要离开这儿。”“主子,墨汁要跟着您,天涯海角,不离不弃!”男孩神情异常坚定,握着拳头瞪住狄文。“是你把我从牢里带出来的,所以你必须对我负责。”秦岙笑着说,语调带着些微顽皮。“少爷,红红,会一直服侍少爷的。”丫鬟走过来,一向冷静的面容此刻有些凄然,眼圈通红,不久便潸然泪下,“所以请少爷别丢下红红。”丫鬟知道自己是王府的奴婢,可是狄少爷,真是个好人!

狄文对目前这种状况有点无措,女孩在哭,男人在笑,还有一个男孩巴巴瞅着他。“呃,我想我们该……收拾一下。”没有带太多东西,因为都不是狄文自己的,他最多拿了些替换的衣服,就完了。两个小鬼过来时,包袱也都很小,似乎都揣摩出他的心思,而秦岙,则是两袖清风,身无长物。到大门时,老管家正等在那边,看透人生的浑浊双眼,正噙着老泪望着他们。“狄少爷……”说完再也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忠伯,替我向他说声再见。另外,这个女孩我带走了。”说完点点头,率先出门,其他三人也在看了老人一眼后,跟着出去了。“等等!”老管家突然大喊一声,跑过来把一样东西塞到狄文手上便退到门里,“狄少爷,谢谢您,救了王爷。”说完返身关上大门。狄文低头看去,发现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便折好了递给丫鬟。“你来管吧。”钱财由女子来管,比较好。最后,对众人说了句“我们走吧”,便上路了。
因为于非常时期,整个国家都陷入低潮,街上娱乐性设施不允许开张,最多只有一些关于衣食住的店铺还在营业,是故显得很冷清。狄文不知道该去哪儿,所以他询问了其他人,每个人给出的答案也都相同:他去哪,他们就去哪。这让狄文很伤脑筋,于是他睇眄着三人,说道:“几人中只有一人有家,我们便去东山吧。”秦岙听了温和笑着,“欢迎,我不介意你长住下来。”墨汁听了忍不住从鼻孔里哼声,脸色臭臭的。
东山靠近江南,位于江南东边临海,是个三面环海的半岛,此又叫蓬莱,只因此岛与内陆之间,有一片森林作为屏障,人很容易便在里面迷失方向,兜上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出来,常有人失踪于此,是故少有人能踏足那块地方。真实的情况其实很简单,一来是人为所布迷阵,二来加上海风带着水气吹拂上来,在林间凝结成雾气,就成了迷雾,这两样加在一起,一般人很难穿越,便就有了个吃人雾树林的称号。
众人取道小路,南下出了皇城,经过一番走走停停,来到了江南,途中倒也悠闲,虽然有出过事,但并不大,芝麻绿豆的,很容易就解决掉。抵达东山外围的一个城镇时,天色已晚。中间他们买了辆马车,因为四人中有两人没武功,这样一来脚程势必慢下来,加上几人面貌都很出色,外露难免惹上麻烦,所以秦岙当起车夫执起马鞭,其余三人便在车里,反正不认路,便由着那赶车的带他们随走了。
在旅馆里休息的时候,看见一反路上白绫飘飘的景象,此依旧灯红酒绿,于是众人疑惑。询问下来才知,原来国葬完毕,新帝于三日前正式登基,这是喜事,自然张灯结彩热闹纷呈。从皇城传来的消息说,第二、九、十王爷辅佐着原本是四王爷的新帝,治理国家,其余皇族或远或近拿了封地迁出皇城,官僚基本上没撤换多少,只是多了道通缉令,据说悬赏捉拿的是御使台,罪名是玩忽职守,私自潜逃,不过奇怪的是这份通缉令一没名讳二没画像,一时让许多人摸不太着头脑。听到这,狄文这才想起腰间小袋里,那块官印忘了留在王府了,不由为自己的卤莽有些懊恼。

就在他们用完饭打算离席时,从外面进来四个人,其中一个应该是少爷,其他的是护卫。那人在堂内扫视一圈,当目光对上狄文这一桌时,面露喜色,大步朝这儿跑跳而来。“大哥!”说完绕到秦岙身后,扑到他背上挂住,那些护卫也齐齐过来,向秦岙作揖行礼,叫了声:“阁主!”

秦岙把他弟弟拽到凳子上坐好,笑道:“怎么出来了?不乖乖呆在岛上,不怕被骂?”“干娘从来不骂宝儿。”此子名唤秦包,乃秦岙末弟,因不满自己那包子一般的名字于是擅自改成了秦宝,周围一干人等拿他没辙,自让他胡闹了去。说着他眼睛在狄文几人身上溜了一圈,然后定定望着狄文――脸上的眼镜。“那是什么?”伸手一指,他刁蛮的勾勾手指,示意狄文主动奉上,免得他少爷动手。
狄文摘下眼镜,递过去,可那人却没接,只呆呆望着他出神。突然,秦宝从哥哥身边椅上跳下,三两步来到狄文身边,一屁股坐下,仰着小脑袋拽住他的手臂:“喂,我讨你当老婆,好不好?”众人听了,除了红红,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秦岙和墨汁。“宝儿,休要胡闹。”眼底温和不再,沉得黑暗。墨汁更是气急,跳起来瞪着秦宝:“我家主子可是男子,怎么可能给你当老婆!而且……也不看看自己这德行,哼!”
秦宝凶狠地回敬墨汁,偎到狄文身上:“宝儿喜欢你,你当宝儿的老婆,好不好吗?”说着撒娇着在狄文怀里蹭脑袋,看得秦岙和墨汁的脸更黑了。狄文扣住他的脑袋,因为感觉有些痒,淡淡问道:“什么是老婆?”众人诧异,尤其是秦宝,张着红艳艳的小嘴呆头呆脑,未几笑嘻嘻的说:“老婆就是娘子,老婆就是妻子,老婆就是夫人。所以,你当宝儿的老婆,好不好呀?”第一见面,狄文就面对三求婚,真有点哭笑不得。照那样说,他想他能明白老婆是什么,但既然男人没有卵子无法孕育下一代的话,那要他当老婆,就是不可能的。“我无法产子,不能当你老婆。”他很不客气的回绝,看到秦岙这时突然就低低笑了起来,八成是想起牢里那一幕了。
秦宝嘴一瘪,眼眶泛红,水气开始在眼底凝结,眉头鼻梁都皱作一团。“宝儿很乖的,宝儿不喜欢小孩子,宝儿只要老婆!”说完开始大哭,其声震天,让众人顿觉耳痛头疼,难受异常。狄文看着那张哭哭啼啼的小脸,下意识伸手摸他,瞬间,那副表情滞住,许久才抽泣着抹掉眼泪,眨巴眨巴,哽咽道:“你真的不肯当我老婆吗?”狄文轻轻摇头,淡道:“我是男人。”秦宝突然咬住唇,眼乌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变脸似的绽放灿烂的笑容,“那我以后天天问一遍,你总有一天会答应的。”说完乐呵呵的把脸贴住狄文胸口。“老婆,你叫什么?”秦宝甜甜的问道,对于那声称呼,自己偷着乐。“D・文。”大堂内骤然静默下来,所有人都把头朝这儿转来,秦宝带来的三个护卫更是把眼睛瞪的象要掉出来似的,而怀里那个小孩,却只是慢慢抬头,开阖几下嘴巴,失声叫道:“冰血火镰!”狄文轻蹙眉头,说到:“只是D・文,不是冰血火镰。”秦宝却没听进去,咋呼着叫起来,抱住他笑道:“我的老婆好厉害啊!”
和狄文在一起的其他三人,因为那段时间都消息闭塞,所以不知道狄文的名号早被传扬出去。墨汁愣愣问道:“主子,什么是冰血火镰呀?”秦宝鄙夷的嗤之以鼻一声,然后说道:“冰血火镰就是老婆啊!他打败了阴鬼子,早进了武林谱的前三了。”此话一出,秦岙最为震惊,他是江湖人,当然知道阴鬼子实力几何,目光炽热的移向狄文,却见他面色沉寂,仿佛这一切都和他不相干,不由苦笑。这个人,无心啊!不理神色各异的三人,秦宝讨好的说:“老婆,听说你那把血焰在身体里面,能不能拿出来让我看看?”狄文现在才开始明白,这个冰什么的,果然是说自己,不仅把血焰的名字说出来,连它放在哪都知道,想必是那时那两个人说出去的,但这不排除苏甯在背后操纵一切的可能性。他轻轻说道:“血焰一出,便要见血。”说着把秦宝拉开,对其他几人说:“走吧。”秦宝不满他轻慢的态度,跳上去抱住狄文的腰,让他拖着自己走,其余三人岂能放狄文和一个危险分子在一起,自然紧紧跟上。
上马车时,秦宝硬是挤上来,他的护卫只能牵着马儿在后面跟着。墨汁看这新来的很不顺眼,一直和他吵,秦宝自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两人打打闹闹,弄得狄文头很大。他掀起帘子坐到驾驶座上去,看见秦岙的笑,也跟着苦笑一下。“自小对宝儿溺爱惯了,养成他这性子,我向你道歉。”“很亲切。”说完垂下眼,想起一位故人。记得爆炸的时候,他被自己踹了一脚,很重的一脚,虽然自己拿捏好度,不会致命,但躺上十天半个月,是必须的。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你在想什么?”看狄文一脸怀念,秦岙好奇的问道。“想一个朋友。”“是谁?岚王爷,还是新皇帝?”话里的两人,都对这个男人有非分之想,尤其是刚登基的皇帝,那种占有欲早前就很明显了,而如今的辅国王爷,只是自己还没有察觉罢了。“不是。他不在了。”这是两个世界,狄文是故如此说到。在秦岙听来却是另一层意思,不免心里有点酸,却也有些庆幸,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人,死了,再好不过了。

这时,路前头跳出三个男子,每一个看起来都功夫不弱,神情阴鸷。“冰血火镰,你杀了我教左护法,就必须以命相抵!”说完纷纷亮出自己兵器,一支笔,一把刀,一柄剑。秦岙想下地应战,却自身后被一把抱住,回头一看,正是他那任性的弟弟。“宝儿,你作甚!”“大哥,你不许出手!宝儿要看老婆的镰刀!”说完对三个护卫也喝道:“你们几个,谁敢出手我整死谁!”那三人听了一阵哆嗦,赶忙把脖子缩回去,出头事小,小命要紧,何况他们也好奇,这镰刀是怎么放在人身体里的。狄文看着秦宝,“你真想看?”听出他话中已有妥协,秦宝欢呼起来:“老婆,你真好!”

狄文跳下车来到那三人面前。他面沉如水,淡漠的气势却让那三人有点悚然。“听说你还有副鬼爪,何不亮出来瞧瞧。”狄文回头看看,不知道自己该拿指甲上呢,还是该取血焰上。“宝儿要看镰刀!”后面的秦宝朝这儿呼喊着。狄文也懒得多想,二多过一,他就把血焰叫出来吧。轻轻仰起头,他把手贴住额头,在血焰升起来时,一把拽出来。众人的眼睛越瞠越大越瞪越圆,最后身后的人发出惊艳的低呼,身前面几人,身体则开始发抖。红色的刀身,血光荧荧,一种妖异的美流转刀身。“我来了。”狄文轻轻说道,然后舞刀迎上。
众人骇然的看到,那内力招示皆高的三人,加起来却敌不过一个狄文,每人仅能应付自己这边,无法对同伴实施援助,甚至于在面对那朝自己劈来砍下的镰刀时,只能四躲闪,很简单,他们的兵器全都毁坏了。那是以卵击石的后果,他们好在拿武器挡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并不在镰刀的攻击范围里,不然和他们那个前辈阴鬼子一样,刀与人,同归于尽。就在那刀口即将抹上中间一人的脖子时,他绝望的豁出去般大喊一声:“停!!”不要说,还真有效果了,狄文停了下来,淡淡问道:“有事快说。”另两人见状立刻退后好几步,以离开那恐怖的区域。“我们三人俱都空手应战,你拿镰刀对付我们,不免有欠公允。”狄文想了想,松开手。“你们鬼道的人什么时候讲过公平,少笑掉人大牙了!”秦宝气愤的大吼,他还没看够,可是那把血焰在接近地面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了。“血焰没见血,但不表示你们可以活。”轻轻说到,狄文感觉体内的血液在悲鸣,埋怨他如此独断专行,没让它尝到美味就把它收回去,于是两手一伸,十根手指便长了出来。今天必须见血,不然无法安抚躁动不安的伙伴。
把手背在身后,狄文快速朝那三人窜去,眼波飞转的瞬间,其中一人就在拿自己双手抵挡的时候,穿手穿心,倒下去了。狄文把指甲上的血甩掉些,然后把视线调向另外两人,他们正以很惊恐的目光盯住他。他朝他们走去。“别、别过来!你这妖怪!”左边一个颤着声音嘶吼。“我本不是人。”狄文转瞬就在那人面前,背过身贴着他的外围旋了半圈,离开时那人已身首异,当狄文看向最后一人时,他居然咚一声跌坐于地,裤裆泛出水印。他一步一步朝他走去,那人手脚并用朝后退着,在泥地上留下一道印子。
“主子!”狄文回头,看见墨汁和红红,正挤在车头看着他,两人眼中皆有不忍,于是收起利爪,朝回走着。就在这时,身后劲风一阵,狄文反手一扣,恰好扣住那人自动送上的脖子,微微一使力,只听的喀嚓一声,那人脑颅就软软耷拉下来,吐出舌头翻起白眼。回到马车上时,秦宝呼啦一声扑到狄文身上,不住蹭着,一个劲说他厉害,狄文看着墨汁和红红,淡淡说了句:“对不起,我本想放过他。”“少爷,您手上有血,让奴婢替您擦擦。”红红掏出手绢,拉过狄文一只手轻轻擦拭起来。“主子,墨汁好担心主子。”男孩红着双兔子眼,“主子很厉害,可墨汁知道,厉害的人,都不长命。”说完呜咽起来。
狄文推开秦宝,让他们回到车厢里头去,坐到秦岙身边,等他继续赶路后,说道:“很抱歉,那会让你失望了。”说着,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回头,朝着墨汁他们挤挤眼睛,回过头时,连狄文自己也呆滞起来。他居然,会做这种事。马上,车厢里传出破涕为笑的声音,狄文不由想到,算了,反正这也没什么不好。正想着,他察觉到有人自身后抱住了他,微僵着身子回过头,便是秦宝那大大的笑容进入眼帘。“老婆,”拿脸颊蹭着那单薄的脊背,“老婆……”一边赶车的秦岙突然叹一口气,神情间有些担心。他担心弟弟,太过认真,而非小孩子图新鲜好炫耀的心理。
“你好象不太喜欢和人接触。”听到秦岙说的话,狄文淡淡回道:“不太习惯。肢体间的接触,有时能够很好的沟通联络彼此的感情。”他解释着,却不由想到,象自己这样没什么感情的人,拿什么来和别人去联络沟通?正想着,他的手被抓住,看过去时,秦岙正一手执缰,靠近他的手则握住他,大拇指穿过他的虎口,在他手心绕着圈圈摩挲着。“……很痒。”狄文轻轻说到,看着彼此间那个结。“我也不喜欢和人太过亲密。”秦岙微笑着说,“但我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亲密。”狄文刚想问他这话什么意思,秦宝大叫起来:“大哥,老婆是我的!”说着紧紧搂住狄文的脖子,嘟着嘴瞪向秦岙,后者倒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挂着笑,专心赶车。

从城门到树林外围,大约用了一个半时辰。狄文远远看到前头那横向一字排开的树林,黑压压的,奶白色的水雾遮蔽着,自上而下逐渐淡却,只有人身的高度,能见度也最多五米,树叶遮盖掉为数稀少的阳光,更是把肉眼所见的地方缩小到两米。不过吃人雾森林也仅是针对外面不熟悉的人,秦岙身为蓬莱阁阁主,树林里的阵法乃由他所设,而且来来回回进出不亚于千,自然知晓哪边能走该怎么走。只见他从某看起来很相似的两棵树中间进入树林,手一抖射了枚小石子出去,然后七歪八扭绕呀绕的,少时就出了林子。那里面是完全和外面不同的景象,那象是一个世外桃园,非常美丽,雾气使一切都看起来如梦如幻,大片青草地,上面点缀着三三两两,或者成片的小,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远依稀有建筑,草地中央有条小路,正好容纳一辆马车的宽度。
越朝里面走去,那些房屋越大,也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个规模很小的村子,大约只有十户人家,还有一座三层高的竹楼,装点的非常雅致。这里的风带着海的味道,有点潮有点腥,但并不会让人生厌。秦岙把马车在那竹楼前停下,立刻有人迎出来。“大哥,我还以为你被砍头了呢!”算算的话,冬天都快来了,而秦岙是秋后问斩的,故那人有此一说。“我看你倒还很悠闲。”秦岙掀起帘子让里面的人下车。“哪是!我可是去皇城想去救你的哟,谁知道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谁让你自己先逃了。”说完眼睛在众人面前扫了一遍,“大哥,不介绍一下吗?”
秦宝立刻冲上来,抱住狄文手臂:“这是我老婆!冰血火镰狄文!”那人惊讶的看着狄文,好久才回过神,立刻调侃道:“包子,你啥时候讨老婆的,我怎么不知道的?喜糖呢?拿来!”秦宝气愤的一拳打过去:“我都说了不许再叫我包子,不然我宰了你拿去喂狗!”那人啧啧几声,“就你这样,人家肯跟你才怪了。”秦宝也不直接和他硬碰,泪眼汪汪的瞅着狄文:“老婆,他欺负宝儿,呜~~”“秦飑,别欺负你弟弟。”秦岙呵斥一声,然后说道:“他叫狄文,不是宝儿的老婆,你别听他胡说,这个是他的小厮,墨汁,而她是红红,丫鬟。”
秦飑走到狄文面前,笑着说道:“我叫秦飑,是秦岙的三弟,包子他三哥。”“你好。”狄文向他点点头。秦飑突然盯着他的眼睛看,慢慢伸出手,“这是什么东西,奇怪得紧。”就在他的手即将碰触到狄文那一刻,秦宝推了他三哥一把,秦岙拉过狄文的手朝后拽了一步,墨汁则闪身挡到他的跟前。秦飑蹬蹬蹬好不容易稳住脚步,本来想念他弟弟几句,却在看见这种情况后玩味而暧昧的笑了起来。“三弟,你去收拾三间房给他们。”秦岙看弟弟那种神色就知道他脑袋里又开始酝酿歪主意了,赶忙支开他。秦飑也不恼,只是瞪了一眼秦宝,冷笑道:“秦包子,你等着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我要推回来!”说完掉头进屋。秦宝朝着那背影做个鬼脸,然后又粘到狄文身边,和本就喜欢粘着狄文的墨汁二人,一左一右的俨然成了观音座前的金童玉……童。
秦岙带着几人进屋,让他们在大堂里歇会儿,等他弟弟收拾好房间后再带他们进屋休息。一行人好奇的打量着内部装饰,觉得这地方更象一个家,没有外面传言说的蓬莱阁那种富丽堂皇的奢华。看大家一脸不解,秦岙便解释道,说蓬莱阁并非只是一幢竹楼,而是包括周遍十余户人家的这么一个村子,他的身份说的好听点是阁主,说难听点就是个村长,不过幸好外头的人不知道,不然一定笑落他们大牙。
这时,一个布衣罗裙的女子从外头进来,看见秦岙他们时,惊得手里的竹篮掉在地上,三两步跑过来:“岙,你怎么、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干娘,先皇驾崩了。”女子浑身一颤,抖着唇说:“父皇、父皇他……”她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叹出,“作为女儿,我没尽到孝道,不过想必父皇也不在乎。对了,那如今是谁,当了皇帝?”“前宁王爷。”女子点点头,很是感慨,“想来也是他。所有皇子里,父皇最喜欢的就是他了,那我皇兄他……”“岚王爷如今是辅国王爷。”女子听后满脸诧异。“怎么可能,四弟怎可能放过皇兄,他们向来都将彼此视如寇仇,父皇他都想些什么呀?”秦岙却是摇头,“我倒觉得先皇此做法不错。他们即可互相牵制,又能互相推进,还可互相扶持,如果都有把国家治理好的意志与决心的话,这些互动所产生的效果,一定是好的,而且很卓著。”女子细想一下,觉得也有理,便不再关心这个,毕竟她如今已离开皇家,不再是皇族人了。“你是怎么出来的?飑去皇城回来后,说你不在了,我一直担心,以为你已经被……”不敢再说下去了,女子自己是越想越可怕。
“是他救了我。干娘,他叫狄文,另外两位一位是墨汁一个是红红,都是狄文的伙伴。”女子走到狄文面前,鞠了一躬,很诚恳的说:“谢谢你,救了岙。我叫苏怡香,如今是这几个孩子的后母。”狄文向她问声好,然后看见这女子抬起眼来打量起自己来,却也在这时,注意到他身后藏藏掖掖的秦宝。“秦宝!”刚才还温婉的女子突然大喝一声,秦宝吓的瑟缩着,却还是扭扭捏捏的走出来。“干娘。”他撒娇的叫了声。“你还认我这个干娘么!我跟你说过多少了,外面很危险的,你还出去!”女子严厉呵斥着。“干娘,宝儿已经老大不小了。”秦宝瘪瘪嘴,很委屈。“你才几岁!什么老大不小!等你那边长了毛,再来跟我说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除了狄文,面色都有些尴尬。秦岙干咳一声,示意他干娘稍微收敛一点,怎么说以前也是个公主,到了这儿就成个泼妇,他爹一定会被人说的。苏怡香猛然间自己也意识到,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秦宝却兀自还在狡辩,“真的!干娘,我找了个老婆回来!”秦岙一听不对,刚想将这话头打住,却听苏怡香挑着眉冷冷问道:“哦?你说的是谁?”说完瞥了眼在场另一位女生红红,冲她温和的笑着,红红也回以微笑,同时向她摇摇头。苏怡香不解,却在看见秦宝搂住狄文手臂兴奋的说:“他就是我老婆!”当下脸色大变。
秦岙笑着站出来,“干娘,宝儿还小,不懂事呢,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文的武艺很高强,宝儿只是把他当英雄崇拜着。”苏怡香听了,脸色也缓和下来,笑着说道:“宝儿,别给人家添麻烦。还有,以后没干娘命令不准出岛,不然看我不扒掉你一层皮!”说着回到门口拾起竹篮,“那我先去做晚饭了。”穿过大堂偏门,消失在拐弯。
这时秦飑从楼梯上下来,边笑边揶揄:“秦包子,被干娘刮了吧。居然还说什么‘干娘从来不骂宝儿,干娘很疼宝儿’,大话,简直就是大话。”他学秦宝语气说的那句话,惟妙惟肖的,弄得本来还在怒目相向的秦宝登时俏红小脸,窘得直往狄文怀里钻。“三弟,你就别再说他了,宝儿只是孩子心性,贪玩了些。”秦岙打圆场,实则是秦宝的反应不为他所乐见,如果秦飑一直说,那么秦宝岂非一直赖在狄文身上不肯离开了么!
秦飑倒也识相,头一转,笑道:“大哥,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我带他们去吧。”于是众人拿起为数不多的行李,跟着他直上三楼。三楼纯粹是给人居住用,过道两边都是房间,加起来正好六间,每间门上都用朱砂笔大大的写了个数字,从一到六。“二弟四弟和五弟在外闯荡,你们就暂住他们的房间吧。”秦飑大概知道自己大哥的心思,笑道:“狄文,你就睡我二哥的房,你的小厮和丫鬟就睡四弟五弟的,你看怎么样?”秦家老二的房间在秦岙和秦飑中间,对面三间是其余几个弟弟的。狄文点点头,不表示什么意见。
众人各自回房,稍微打点一下。狄文把行李放在房里那只书桌上,环视一下这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屋子,然后走到窗口推开,望出去。后面可看见很低矮的山包,丝丝海风从那上面吹拂过来,而底下则是草场,绿油油的,一点都看不出时值冬天的样子。笃笃笃有人敲门,狄文便去应门,见是秦岙。他侧身让他进屋,然后关上门。
“这房间是我二弟自己布置的,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文,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其他地方?”看狄文脸上没多大兴趣,秦岙又道:“从这往左一直走,可以看见海,想去看看么?”果然,狄文的注意力上来了。他似乎很雀跃,微笑着点头。“走吧。”出去后发现人都不知上哪去了,狄文猜测八成他们都感觉累,休息了,便也不放在心上。跟着秦岙下了楼,沿着那条小路一直向东边走,经过那些人家时,有人自会和他们打招呼,狄文也在秦岙介绍自己时一一向他们颌首致意,又走了一段路,草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石林,再过去便是沙滩,然后是大海。潮水时涨时落,冲刷着海滩,形成一条白色的海岸线。狄文走过去,却被秦岙拉住。“文,想过去看的话,把鞋袜脱了。”狄文左脚蹬右脚,右脚再蹬左脚,然后光着脚丫子就朝那里走去。他那个时候,因为温室效应,所以有过几大海啸,然后冰山融化,成水蒸发,却也因此不再循环变不成雨滴回到地上,所以海平面下移了许多,虽然陆地是多出许多,可都很贫瘠,加上连年战争,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干燥的气候中。

秦岙起先还能笑吟吟的看着前面那个开心的人在水里踢海水玩,难得看到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秦岙觉得非常高兴,他甚至有一种冲动,如果他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开开心心的,他会不惜一切,都将给他。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人却开始脱起衣服来了。秦岙大惊,连忙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文,你想干什么?”狄文回头,神情有些淡然,但双眼却是亮晶晶的,“游泳。”说完拿回自己的手,继续。秦岙看着那衣物一寸寸掉落,那白皙的肌肤一点点展现。狄文包裹着衣服时,感觉上很纤细,但他的身体却并不瘦弱,皮肤下一层薄薄的肌理,随着动作流动着,没有太过厚实的精肉,但却拥有强大的力量。秦岙知道这个人,没有内力,他的武功也没有统一招示可循,他和人打架,全靠身体本能,和那爆发力加速度加力量,这个人是谁,他很有兴趣,但现在,他更想好好守护他,平淡的人,似乎从没有尝过快乐,似乎,永远都那么无聊,似乎,很容易就会消失。一阵心悸,秦岙忙不迭拉回飘远的心神。他觉得自己想太多了,那人不好好的,在他眼前嬉戏么。
狄文一头扎到水里,双眼搜索着海下生物。他掠过鱼儿,专注的盯着海底那些植物,正当他打算伸手摘一株石菜时,突然嘴上一凉。定睛看去,一条小小的亲吻鱼正摇曳的尾巴,不停在他的唇上啄呀啄的。狄文怔怔的,看着那条小鱼儿,突然一个返身朝回游着,来到岸上。秦岙还站在他衣服边上,看见狄文浮出水面朝自己走来,便微笑起来。他很刻意的把视线调得很高,不让自己看到不该看的。若说平时对一具男人的身体,他很难产生暇思,可偏偏光瞧着前面那截细滑的脖子,他就有些口干舌躁了,所以他想自己还是不要冒那个险的好。拿起一件外衣,他刚想说“先擦擦,再穿衣服”时,突然狄文就抱住他的头,凑过脸来。秦岙只觉眼前一晃,自己就被人吻了。他觉得如果自己还有理智的话,应该推开他的,可他是想,却没这么做。他的手仿佛有自我意识,不理那挣扎得厉害的意志,紧紧搂住面前的人,而他的唇,更是因为不满于那人只是浅尝辄止的在他唇上轻啄,一口含住对面粉嫩的薄唇,伸出舌头直取宝地。
狄文愣怔住,不知道秦岙在干什么,刚想推开他时,手腕被他扣住,被反剪到身后紧紧箍住。睁着眼睛,狄文看见的是一张很男性的脸,紧闭着眼,眉头微摺。有个软软的东西,在他嘴巴里不停舔动,他的上颚,他的牙龈,他的齿缝,甚至于想钻到他喉咙里去。呜咽一声,狄文移动舌头想压制那不安分的东西,却反而被它牢牢吸住,勾缠盘绕着。恰在这时,秦岙睁开眼,他移开一点距离,哑着嗓音说道:“用鼻子呼吸。”然后又堵了上来。
狄文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住气,他倒吸一口凉气,所有感觉一下子潮水般涌了上来。胶合的唇瓣丝毫不留空隙,那具有攻击性的人不停纠缠着他的舌头,狄文不知道怎么回事,本能的想躲,却无可逃。少时便被迫与之一起舞动起来。“嗯……”才哼了哼,头便被一只手掌扣住,秦岙更是把脸压过来,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腮边,痒痒的。狄文闭起眼,眼角便泛出一些泪,他开始觉得这游戏,有意思起来了。
秦岙知道如果再不打住,自己一定会把持不住,所以他不得不啵一声分开彼此胶着的唇肉,气息不稳的盯住狄文。他的吐息也很乱,但神智却比秦岙冷静。这就是苏甯想对他做的事么?刚这么想着,鼻子上一痛,回神见到秦岙正移开的嘴。“你在想谁?”对他刚才的表情,秦岙太过清楚,这让他感觉不太好受。“只是想,苏甯是不是也打算和我做这种事?”“他做了吗?”抵住彼此的额头,秦岙抬起眼皮望着他。“不,我没有给他机会。”秦岙听了,心下一喜。“那为什么让我吻你?”狄文想了想,说道:“刚才在水里,一条鱼,碰我的嘴。”他停了会,沉思着,才又说道:“感觉有点点凉,所以我很好奇,人的嘴唇,碰起来是什么感觉。”秦岙低低笑起来,眼底掩藏不住愉悦,“所以你就上来,一把抱住我碰我的嘴?”因为额头被固定,狄文无法点头回答,便嗯了声。秦岙有点好气,有点好笑,哭笑不得的说道:“那你觉得和人亲嘴是什么感觉?”他想理智上该感谢那条鱼,毕竟是它制造了这么一机会,可情感上秦岙却一点都不打算这么做,他此刻倒有点想把它捉上来,烤着吃掉。
13-15

“很软,湿湿,麻麻的,还有些酸。”狄文用手抚着自己的唇,回想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嘴里有血腥味,当下看着秦岙。他喝了自己的血?还是自己喝了他的血?秦岙似乎将他整个人都看透了,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我一时情难自禁,不知分寸了点。”说着他用手掰开狄文嘴巴,看见里面和着血丝的唾沫。“破皮了,很痛吧。”说着温柔的在他唇上来回抚摸。狄文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面前这个男人喝了自己的血,所该产生的后果。他的血可以根据自己当时的脑波所辐射出来的信号改变性质,如果他觉得那人该杀该死,血液便自动转化为巨毒,如果他觉得那人不该死,则立刻变为救命的东西,可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样一种情绪,他的大脑发出的又是怎样一种电波,而喝了他的血的秦岙,会变的如何,这些问题如今还无法解答。
正烦恼着,秦岙突然轻轻搂住他。“文,你知道第一看见你的时候,我怎么想吗?”狄文本能的摇摇头。“一个男人,用一本正经的表情问别人‘男人会不会生孩子’,非常奇怪,但是你那时看起来非常可爱。先前我只看过你被人带着进进出出,心想这个人一定无心无情,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而且前宁王对你很执着,你却无关痛痒,就觉得你很冷血,可是你却问出那种问题,顿时让我推翻了以往的偏见,你并不是无情,只是不懂情,后来你说要带我出去的时候,我很高兴,你知道么?”说着亲昵的蹭蹭狄文的腮。“所以我一直跟着你,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想留在你身边。可是,你之后却抛下我们,很久都没有出现,那时我很焦躁,所以只能逗你的小厮玩,看他跳脚,听他信誓旦旦说你不会丢下我们,我才觉得安点心。而当你出现的时候,我下了一个决定,守护你,保护你,一直,陪伴你。”秦岙叹息一声,轻声恳求道:“请允许我这么做,守护你,保护你,一直陪伴你,请允许我,文。因为同样的,我也需要你的守护与陪伴。”狄文想回,却又听他说道:“我知道你很强,面对任何一个强大的对手都不会怯懦不会退缩,但我还是想这么做,因为我觉得,你的心,其实很渴望有人陪伴。”
狄文静静听着,等到他说完后,才慢慢回道:“我不知道感情是什么东西,但你若想跟在我身边,我无法阻止,如果你觉得值得的话,那就教我吧。”突然想起他先前说的一句话,他又道:“我并不是对任何东西都没兴趣。我很喜欢生化,喜欢研究,喜欢钻研,喜欢搞明白为什么。”秦岙听他说完,便也知道这生化肯定不会是一个人,也就把刚冒上来的一丁点酸意按压下去,微笑道:“我会教你,把你教成一个好学生的。”说着发誓一般的,在狄文的额头印下一吻。他记得那把镰刀就是从这个地方出来的,所以拿这儿当神圣的缄誓之地,应该可以表达自己的心意吧。

狄文平静的望着他,突然扯了抹浅笑,“我会认真学的。”说着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开始往身上穿。回去的时候,狄文问秦岙:“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秦岙忖了下,笑道:“喜欢的话,有很多种,只要彼此间有点好感,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可以理解成喜欢。朋友的话便是友情,亲人间便是亲情,情人间便是爱情。而爱,是比喜欢更一层的感觉,同样也分许多种,在我看来,爱要比喜欢来的疯狂。”狄文分析着这段话,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无解。于是他淡淡说道:“有什么具体的表现形式吗?”秦岙一怔,突然呵呵笑起来,“那我们不说其他的,就光说情人间的喜欢与爱吧。”敛起笑他拉住狄文的手,“当你看见你喜欢的人时,你会感觉喜悦,当与他相隔万里时,你会时刻思念,当他受伤生病时,你会感觉心痛,当他伤心难过时,你也会感同身受,当他和其他人不清不楚时,你会愤怒会酸楚,而当你们彼此相时,那种温馨安心的感觉,是别人给不了的。”这段时间秦岙可是一一尝了个遍,说起来也就头头是道的。
狄文左思右想了好久,说道:“我还是不太能够理解,不过我会试着去感受。”“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秦岙紧紧握一下他的手,便又拉着他继续往回走。在接近村子时,秦岙却又不得不松开了手,毕竟两个大男人手拉手,非常突兀,他还不想人没追到就先面临阻力。回到竹楼后,大家伙都聚集在大堂里,见着他们,秦宝首先就冲过来,扑到狄文身上,“老婆,你上哪去了,让宝儿好找!”“我去海里游泳。”狄文回道,然后看见众人围了过来。“少爷,海水不干净,奴婢服侍您洗个澡,可好?”红红看了看狄文半干的头发。“主子,以后也带墨汁一起去,墨汁不想一个人呆在这儿。”说着各扫了秦家几兄弟一眼,有点不满。狄文揉了揉墨汁的头,说道:“我知道了。”然后看向红红,“没关系。不用洗澡。”说着便和他们一起进到里面。秦岙却拉住他末弟,微笑道:“宝儿,虽然大哥不想管太多,但你叫文‘老婆’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以后就叫他一声狄大哥,记住了么?”秦宝噘着嘴,半晌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呼呼的爬到狄文腿上,亲昵的叫道:“老婆~~”秦岙叹气着摇头,这孩子真是娇纵惯了,根本听不进话。
当晚,秦岙发送了三份飞鸽传书给岛外的弟弟们,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平安到家,让他们别担心,也别想着找他。随后,他便接过临时村长秦飑那直呼重的担子,开始理蓬莱阁的事务来。虽然看起来象个普通的村子,可蓬莱阁能名闻江湖不是没道理的。以秦家为中心,村里的那些人,个个拥有绝世武功,听命于秦氏一族,替他们办事。而且他们也不完全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缙绍国内有许多商号在他们名下,甚至用蓬莱阁的名义,协助委托人做一切除杀人放火之外的事。据秦飑的说法,大公主之所以会私逃到他们家,完全是他们那个喜欢四游荡的爹,在一无意间闯入皇宫时与之撞见后一见钟情坠入爱河,然后将她拐回来的。秦家老爷子不仅是个鳏夫,还有六个儿子,一般父母都不一定会将女儿下嫁于他了,别说苏怡香身上流的还是尊贵的皇族血统。那时两人彼此间常有书信来往,但后来秦老爹因为世俗偏见主动放弃,选择逃避,于是观念大胆敢爱敢恨的大公主一封书信便写给了秦家长子秦岙,恳求他成全两人,便有了秦岙夜闯皇宫,斩杀侍卫,唆使大公主出逃这样的事,之后秦岙在一出岛时被伏击守侯的官兵抓到,在拒不交代大公主下落的情况下,被一怒之下的皇帝下了秋后问斩的铁令,从那时起他便一人留在牢中,等时机一到,在弟弟们的配合下闯法场,不过意外的是,这之前他被狄文给带了出来。
听了这个故事,众人都有些咋舌,苏怡香能放弃荣华富贵的宫廷生活选择跟随一个飘忽不定的男人,简直就是爱情的典范。狄文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怡香,突然问道:“你会想他吗?”苏怡香虽然对待小辈十分泼辣,可到底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公主,一谈到自己的夫君,不由略带羞涩的抿嘴轻笑。“想。怎么会不想呢。”说完垂下眼吃吃笑着。狄文细细咀嚼着她现在的神情,觉得还是无法理解,正冥想之际,秦宝扒光碗里的饭,又赖了过来。“老婆,宝儿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对这个小孩狄文也没辙,纵使他不喜欢人体接触,却下意识的觉得不该跟他说,一如墨汁要粘住他时,他也莫可奈何。点点头,狄文说:“等我吃完。”一边的墨汁听了,连忙把碗里大半的米饭塞到嘴里,怎么也不会让主子和这个家伙独的!
从那时起,狄文及周遍人的生活,又开始回复到平淡。活泼的秦宝时常会拉着他,以及跟屁虫似的墨汁一起出去玩,他们有时下海捉鱼摘海草,有时到吃人雾树林里去布迷阵,有时实在没事干就逮着谁整谁,如果连人都没得玩了,那就坐在草地上编环,那时秦宝总是会把他编的环戴在狄文头上,说那是新娘子的盖头,狄文会陪着他们玩,但很少参合进去,除了下海时,他会到海底挖点海泥拿上来研究外,其他时候都是那两个孩子在胡闹。红红则跟着精明能干的苏怡香学起她以往不会的东西,比如做鞋子,和绣帕子。蓬莱阁的生意很好,秦岙和秦飑天生就是副劳碌命,时常忙得连人影子都看不到,弄得秦老大常常愤懑的想,这样他什么时候才能教会他的文,什么是爱情呀!

听外面回来的人说,这个年过得很热闹。新皇帝改元第一年,年号乾圜,帝号肇,不仅预示着天之初,也预示着民之初,以及国之初,新的开始,自然必须热热闹闹的,让百姓觉得国家的未来无可限量。可谁又知道,就在肇帝整顿了庙堂及后宫之后,便就从这皇城之中消失了呢,若要问当家的是谁?如果他那几个让人不顺眼的兄弟这时还不能帮上忙的话,他还不如违抗先帝遗诏宰了他们。而面对如此任性的皇帝,臣子们也只能摇头叹气,谁让他们本来就是肇帝的人,不替他办事,替谁办事。当然,这事百姓不知道,他们只当皇帝小儿还乖乖在宫里呆着,坐镇一切运筹帷幄,其实不然。而更让蓬莱阁里那些人想不到的是,微服的肇帝,带着新的贴身侍卫谭成林,正朝江南这边而来,看起来他们的平安日子,也快到头咯。其实肇帝会以蓬莱阁为目标不足为奇,他知道狄文是从天而降之人,乃无根之人,小厮墨汁在被前吏部尚书发掘前是在青楼里当小童的,而红红自小就卖身岚王府为奴,这三人都是无可去的人,如果只有他们倒是难找了,可现在有一个秦岙,此人的家在东山蓬莱,若四人在一起,那个旁人进不得的方外之地,便就是最大的目标了。
苏甯一路上快马加鞭,完全没有游山玩水的心情,一门心思朝东山进发。说他任性也好,说他不负责任也罢,不逮到那个家伙,他这皇帝也不用当了!到达蓬莱外围的小镇时,镇上有一个传言,据说在去蓬莱的路上,死了三个鬼道的教众,三人死法各异,却皆耸人听闻。当听说其中一个死于数剑穿心时,苏甯知道那肯定是狄文所为。于是也顾不得休息,刚进了客栈就又出来,谭成林很识趣的随后跟上,不曾抱怨一句。在临近那著名的吃人雾树林时,苏甯看见了熟悉的穿着打扮。那些是鬼道的喽罗,他们三三两两正在林子外围转悠,似乎在找入口。苏甯于是停下,想等他们离去后再闯阵。虽然他是鬼道实际上的教主,但鬼道其实有一个挂名的统治者,那是他用来操纵这个组织所设立的傀儡,而知道这个真相的也只有一些高位的成员,下面的喽罗是无从得知的。
苏甯向身后的谭成林使个眼色,后者便立刻站出来,走过去,只见他走到某人跟前,抱拳施礼后,便张嘴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儿那人便离开,在回来时身后跟了一个人。那人显然是他们的上司,看见谭成林后傲慢的拿鼻孔看人,甚是倨傲,却只见后者附耳过去,说了句什么话,那人便脸色大变,唯唯诺诺的躬身行礼,不一会儿就招呼手下离开了。苏甯等他们走后,才从大树下面走出,来到树林边缘。“君上,此树林甚是诡异,小心为上。”苏甯哼了哼,表示知道。他沿着那排树木来回走着,慢慢踱着,仔细的观察着每一棵树的区别,仔细的分辨细微的不同。基本上,每棵树都是不同,可人为和天然,到底是有分别的。天然的东西看着很自然,人为的话,总会存在一份僵硬。挑挑眉,苏甯停在某棵树前,蹲下来。他发现,其他树木的根部,或多或少都长着菌类,而这一棵,却是光秃秃就一个树根,盘根错节的,其中一条很大的树根甚至破土横亘,那上面有丝丝异香,是故有许多小蚂蚁在上面忙碌。苏甯站起来,在其他树前停留几许,发现他们都没有那种香味,这味道很容易就能让人闻出来,如果稍加留心的话,可以发现源头。于是他回到那棵树下,伸手拨开那树根边上的土,果然看见下面埋着一只瓮,密封着,浓烈的味道自里面飘出。看来以前荒唐的少年时期,没少研究女子脂粉,也是有点好的。
起身背起手,苏甯大跨步朝前走去。“君上!”谭成林担忧的叫道。“何事?”停住脚步,苏甯回头,皱着眉褶不甚耐烦的问道。“君上,此阵据说叫‘六合七星八卦阵’,实在凶险,请让属下走在前头。”“不必了。”苏甯说道,然后继续朝前走,谭成林立即跟上。
所谓六合,以精、气、神相合为内三合,手、眼、身统一为外三合,统称“六合”。又,眼与心合、心与气合、气与身合、身与手合、手与脚合、脚与胯合,也叫“六合”。但这个阵法却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利用这点,正确来说而应是反六合。进入此阵法,不管是习武之人或者寻常百姓,该合的不合,合着的亦会分散,力求做到打断注意,搅乱吐纳,骚扰神经,加上让人在肢体行为上的不协调,以至面面俱散的地步。
所谓七星,是以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为阵位,每一个阵位上都有一关,天翻、地覆、风卷、云压、水击、火燎、禽兽七阵,每一关都能牵制大量敌人,甚至进行清剿,而这七星阵也是整个阵法的攻击中心所在。
所谓八卦,便是凶吉的两端,以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对应卦象为天泽火雷风水山地)为基础,以圆心为基准,包围整个七星阵,是是非非善善恶恶好好坏坏,变化多端捉摸不定,为辅助阵法,功用是增加或降低内部七星阵法的破坏程度。若不巧巽位撞上天权星的风卷阵,那么风风相辅,威力大增,若正好离位撞上玉衡星的水击阵,那水火相调,自然威力大减,有时甚至可能安然闯过此阵,而运气如何很难猜测,于是便给闯阵者一定的心理压力。

静止的七星被运动的八卦所包围,掩盖以虚幻的六合,三项条件加在一起,这个阵法,至今无人可破。其实说来,要破这阵法其实也忒是简单,只要你找出那颗北极星的位置,往那一站,那么此阵对当时阵内人便失了效果,而尽管外围的八卦一直不停变动旋转,可里面的七星阵却不会移动,如果能依据七星找出北极星,那这阵便算破掉,而要找出北极星的条件,便是从那唯一一个入口进去,如果走错入口,那面临的只能是阵法,而不会有破阵之法。
苏甯不信邪,硬是闯了进去,自他踏过那根树根时,人便已身阵内,只是一时还不曾察觉到而已。但当听到此阵名字时,苏甯心里已经有了些底。他研究过机关阵法和奇门遁甲术,清楚有的时候复杂即是简单,简单即是复杂,而既然叫六合七星八卦阵,那么突破口也只有一个,六合为虚,八卦为圆,只有七星,根据天象学来说,七星尾端还有一颗比它们亮的星子,那便是北极星,而这,便是破阵之关键。

越往里走,苏甯越感觉炙热,这大冬天的,他却已汗湿了袄衣。突然前方出现一个红点,然后转瞬间就来到他眼前,朝后一掠,苏甯才瞧清楚,那是一颗火球,而当他两脚落地的刹那,越来越多的火球自头顶纷乱坠下,那天仿佛也变得通红,正往他头顶压下。苏甯继续朝前走,不一会儿又感觉身坠冰窖,严酷的温度让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瞬间就冻结起来,那一刻他感觉心焦气躁,身后的谭成林早不知到哪去了。苏甯告诫自己不可放在心上,这只是阵法,是利用幻象制造出来的虚境,可他却切身感受着寒冷的气温,而这天气,即使是皇城的三九天,也不曾出现过。把稀薄的鼻水吸回鼻子,苏甯觉得自己必须稳下心神,心神一乱,要破阵,就再不可能。于是他缓慢的作着呼吸,不停调节心跳和呼吸,许久方自睁眼,继续朝前走着。
眼前黑影一掠,苏甯侧身躲过,一只半人高的猛虎正龇牙咧嘴向他咆哮,一声虎吼后,猛扑过来。苏甯运起内力一掌拍在老虎脑门,便见这畜生哀嚎一声躺倒在地,而接下来,蟒蛇,群蝎,鹰隼一个接一个,恼得本就没什么耐性的苏甯大为光火。他胡乱挥舞双掌,几下起掠便向前而去,迎接他的,却是地动山摇。抱住一棵树,等震动缓和后,苏甯不打算前进了。卤莽为之,并不能够解决问题。他回想着第一个遇到的是什么,然后第二第三个,再结合那些效果,细细琢磨着。几番推敲下来,苏甯得出一个结论,这儿是天璇星的位置,如果按照天地风云水火兽推论,那么一切都能解释了。于是他目测着北极星所在的方向,把目标定下后,腾空跃起,足尖轻点,三两个起降后落在一个地方。苏甯想他是找对地方了,因为他脚下这个点,堆着许许多多石子,想必蓬莱岛的人,便是以石打击来穿阵而过,而他的脚在踏上这个地方时,眼前霍然开朗起来,那本来和他失散的谭成林,也正在不远的前方,正不停转着身体,大汗淋漓,神情似乎很苦恼。苏甯朝他走去,看见谭成林已注意到他,满面惊喜的朝自己迎来。“君上!”苏甯点点头,打个弯向东边走,却在这时身后出现掌风,事出突然,加上距离极近,他仅回了半个头,就被人一掌拍在背心旁,喷出一口鲜血跌跪在地。“谭卿!”不可置信的翻身仰躺在地,苏甯看着谭成林面有难色,哀戚戚的望着自己。“朕待你不薄!”呵斥的下场是一阵咳嗽。见苏甯如此,谭成林心有不忍,蹲下来想扶他,却被苏甯一把打掉援手。“休要碰朕!你不配!”谭成林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看起来确有难言之隐。

这时,一个人突然从一棵树下闪出来,轻击手掌朝这缓步而来。“我的教主大人,我的皇帝陛下,你可总算落到我手上了。”来人长相颇佳,但眉宇间有股歪斜之气,乍看就不给人以好感。“陛下熟读兵书,该知道螳螂补蝉,黄雀在后,陛下是那螳螂,那我就是黄雀了。”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陛下,还真要感谢你破了这六合七星八卦阵,不然‘属下’还走不出来了。”说着走过来,也不理苏甯欲裂眦目的怒瞪,手一拂就让他昏迷过去。他提起苏甯衣领,很不客气的将他拖着。“陈胤,你不可过多为难君上,一拿到鬼道实权,便就将他放了!”谭成林喝到,看他这么粗暴的对待当今皇上,甚为不满,不由后悔起自己所做的事来。
陈胤一笑,猛然就朝谭成林射来一个东西。谭成林大惊,堪堪躲过,可还没松口气,胸口一痛。他低头,瞪着眼望着自己的胸口,发现一柄小刀的头部穿胸而过。“你……”指着陈胤,他想质问他为什么!“有了苏甯在手,你以为本座还会只满足那小小鬼道的教主之位吗?笑话!不过可怜了陛下,才当了没多久的皇上,就面临驾崩的境地。”说着他猖狂的仰天大笑,然后转过身往回走。“谭叔,你欠本座的情,现在还清了。”得意的丢下一句话,陈胤消失在树林里。
谭成林捂着胸口靠到树上,十分后悔。他不该听信小人谗言,妄信于他,更不该拘泥人情之恩,协助于他,最不该的是,他相信了陈胤所说,只是做个傀儡教主而十分伤心难过,同情之意加还情之欲,便傻傻着了他的道,害了君上。谭成林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上一死势必天下大乱,而且君上对他有天大的恩泽,他却选择背叛,自己是死有余辜,但最后,他还得为君上做一件事,那样,他才能稍稍安心,即使无法瞑目,也可以放心了。提一口气,谭成林屏住气息,快速朝蓬莱岛走去。他穿过树林,无视这仙境一般的地方,朝着最高的一栋楼走去。这时,耳朵接受到孩子的嬉笑声。谭成林本不想多加理会,但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和那嬉笑声的主人争吵,而言辞间还提及主人二字,便忙朝声音走去。
草地上围坐着三个人,那一头披散的乌黑长发,不会错,正是狄文狄少爷!谭成林小跑过去,然后一头跪倒在那人背后。“狄少爷!请你救救君上!”
秦宝和墨汁正在吵架,很简单,墨汁十分看不惯秦宝做了环就给狄文戴,那么丑的东西,还说是什么新娘子的盖头,他羞不羞的,不仅男女不分,还喜欢胡思乱想,真真要不得。“我告诉你,少拿这么难看的东西给主子,简直是糟蹋了主子的美!”秦宝一听,不服气了,墨汁编的环比自己强不了多少,他有什么脸说自己的环难看!“我警告你你个黑墨水,本少爷编的环是天下间最美最香最漂亮最五颜六色的,你自己那个才难看,别往我老婆头上扣!”“你叫我什么,你这只包子!”“黑墨水!”“包子!”“黑墨水!”……狄文无奈的揉揉额头,如今他可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人凑一起,绝对让人想发火。突然,两个吵闹的人皆嘎然住嘴,瞠目结舌的瞪着前方,狄文的身后。“主子……”墨汁想说什么,然后呀一声叫起来。“狄少爷!请你救救君上!”

听到熟悉的声音,狄文转身。让他诧异的是,谭成林胸口那边有一条很粗的血痕,他的一只脚上也都是血,还滴答滴答掉在地上。“你的君上是谁?”他淡淡问到。谭成林再顾不上什么大不讳的,喊道:“君上就是陛下,是肇皇帝,是苏甯,是前宁王爷!狄少爷,谭某在此求你了,去救救君上吧!”说着几乎哭起来。狄文眼皮一跳,问道:“他怎么了?”谭成林一口气说道:“我背叛君上,他为鬼道教主陈胤所擒,拿来要挟,陈胤为人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且奸猾狡诈,势必会对君上不利,谭某在此恳求,请狄少爷去救君上!”一口气泄完,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人也软瘫在地,嘴巴一开一阖,气息已不再顺畅,但是他的手紧紧抓住狄文的,“请……救救……君……上……”狄文见他瞪圆了眼睛,硬撑着不肯闭上,于是点点头,那一刻,谭成林慢慢阖下眼。“谢……谢……”头一歪,人已断气,这过程没用多久,让狄文大叹人命贫贱。
“主子……”墨汁扯住狄文的衣袂,眼睛不敢朝那个死人望过去。“去收拾一下吧。”狄文抽回自己那只手,发觉腕口有一圈瘀青,便朝谭成林看去一眼。这也是人的感情所衍生出来的力量么?能让他的血液凝固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往回走的时候,秦宝丢下手里的朵跟过来,“老婆,你要出岛吗?”狄文瞥他一眼,轻轻道:“我答应了他。”“宝儿也去,好不好?”狄文淡淡道:“那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你去问你干娘吧。”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都不在。狄文便带着两个小孩去二楼苏怡香的房间,敲门进去后发现红红和苏怡香正在里面,靠在一起看着彼此的绣品,后者不时指正错误需改正的地方,红红听了不住点头。“狄文,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苏怡香问完,然后神情一凛,“出了什么事,你的身上怎么有血?”
狄文低头一看,衣袍的侧摆沾了零星的血点,便说道:“草场那边有个人,已经死了。你们去把他埋了吧。还有,我要出去一趟。”然后推过墨汁,“他们俩,留在这儿,你替我好好照顾他们。”说完出了房。“主子!”墨汁和红红追出来,满面焦急,就生怕狄文把他们丢下不管了。“我去救一个人,可能也会杀人,你们不会武功,去了危险。”说完一人揉一下,便重新把红红推进苏怡香的房里。苏怡香却走出来,“你去救谁?”“苏甯。”大惊,美丽的女人浑身哆嗦,“皇弟他――”“我会把他救回来,你别担心。”说着回了自己的房。秦宝跟着狄文进了屋,堵在门口,“不带宝儿去的话,宝儿就不让老婆去!”狄文收拾了个包袱,然后来到门口,低头与秦宝对峙。

“你喜欢我吗?”秦宝忙不迭重重点头。“喜欢我的什么?”秦宝语塞,讷讷的嗫嚅着小嘴,“宝儿就是喜欢老婆,没有为什么,全身上下都喜欢!”狄文平静的说道:“那就让开吧。如果我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对你思念,那么回来后,我当你老婆。如果没有,你就死心吧。”“不要!”秦宝急了,照狄文如今的态度看来,他决计是不会想念自己的。一把抱住对面那人的腰,他耍赖皮的死活不肯松手。“秦宝,你少给人添乱!”门外苏怡香的泼辣嗓门响了起来,吓得秦宝立刻缩起脖子。狄文打开门,看见他们三个都在门口。“狄文,我皇弟,就拜托你了。”苏怡香向他鞠了一躬,起身后一把扯过秦宝,拖着不让他离身半步。“主子,墨汁在这儿等您!”墨汁泪眼汪汪的吸着鼻子。“少爷,回来红红给您做袄子。”女孩的眼眶也很红,却依旧冷静自持。“老婆!我也要去!干娘,你放手!我要和老婆一起去!”秦宝胡搅蛮缠着,不过苏怡香看起来虽是个弱女子,对付小孩倒还真有一套,只见她啪啪啪三下,重重打在那刁蛮小孩的屁股上后,那孩子便瘪着嘴,哽咽起来:“干娘,宝儿大了,你不能打宝儿屁股!”“不听话的小孩就该接受教训!”说完拽着他推回房,落锁。“老婆!”门里随即传来拍打声,一声轻过一声,最后是嚎啕大哭。“路上小心点,狄文。”苏怡香微笑道。狄文向三人点点头,背上小包下了楼。
问人要了一匹马,在那人送了他句祝福后,狄文便跨上马,朝岛外奔驰。因为不了解对手的情况,狄文在第一个落脚的村子里停了下来,到客栈里去打探消息去了。江湖汉子吵吵嚷嚷呼来喝去的,但都没有关于鬼道这个组织的信息。狄文听了半天,觉得还是自己去问比较好。于是他放下茶盅,来到隔壁一桌。那里围坐着四个粗犷男人,每一个的嗓门都很大,肩膀都很宽,动作都很多,脸皮都很厚。当看到狄文靠近他们时,他们停住调笑,狐疑的看着他。“鬼道,在哪里?”那些大汉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瞧瞧,又有一个人想进去。大哥,所以我说我们干脆也加入进去算了!”狄文跟前的那个回头对其他三人说道。“四弟,那可是邪门歪道,你不怕被武林正道追杀呀!”那人对面的人犹豫着说。左首一人啐了口,“怕他们作甚!听说鬼道对门众政策甚宽,也不用那些古板教条约束人,大哥,我也同意四弟看法,不如进去得了!”右首的赶紧点头附和。“我想问,鬼道在哪?”狄文见他们只顾自己讨论,不回答他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我说你这身细皮嫩肉的也想加入鬼道?给爷爷当暖床的还差不多。”那个老四淫笑着回头瞟着狄文,不怀好意的视线上下游移着。狄文伸出手,然后整个客栈鸦雀无声。只见他拢着手掌,十根尖利的指甲,离那人头颅毫厘,环绕在四周。“我再问一遍,鬼道在哪?”那人斜着眼珠子看着眼角那锋利得比小刀还薄的利器,冷汗源源冒出。“冰、冰……少侠饶命!”男人身体僵硬,动也不敢动。他的同伴也都骇然的望着这一幕,不知该作何反应。“鬼道在哪?”狄文见他们还是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有些不悦,手指于是靠近一点,立刻中指的指甲就戳进男人颧骨,一丝鲜血流了下来。“小、小、小的,小的不知!”老四连忙说到,就生怕慢上一步这恐怖的玩意会刺进自己脑袋里。狄文知道他的话不假,于是移开手。“怎样才能找到鬼道?”他平静的问到。
“少侠、只要把你的血焰背在身上,鬼道会自动找上少侠!”现在江湖人谁不知道,冰血火镰和鬼道已经对上,更清楚冰血火镰持的武器,和他的特色。这个年轻人那双手乍一亮相时,所有人都清楚他的身份。狄文再上马时,他的背上多了一个庞然大物,一把血红色长约两公尺的大镰刀,在冬日的阳光下,散发着嗜血的锋芒。

亮出招牌果然有用,没多久狄文便被盯梢,他轻松的就生擒两个男人,然后与之面对。“陈胤在哪?”若这个问题早一点问出口,这两男人一定会大喝一声“大胆!我教教主的名讳岂是你随意叫唤的!”不过那只是假设,现在的情况是,他们两个,每个人都躺在地上,两人中间蹲着一个男人,他的两只手,分别抵在他们的喉咙上,让他们不敢胡乱动弹的真正原因,是那手上的十根指甲。“少侠,有话好说,我们兄弟也没得罪你,怎么就突然亮武器对付起我们来了?”左边一个涎着脸讨好的说到。“你们是鬼道的人?”两人点点头。“你们跟踪我。”两人讪讪的,面有菜色。“我只想知道,怎么找到陈胤。”
地上两人转头互觑一眼,左边一个道:“少侠,我们只是小喽罗,连教主大人的模样都没见着过,压根也不知道怎么去找他老人家呀。”狄文淡淡说:“不必。带我去见你们的上司。”他的办法很笨,顺藤摸瓜,总能碰到那根瓜蒂。那两人苦着脸,无奈点点头,脖在指甲下,不得不低头哇!

狄文跟着他们,来到邻镇的一家武馆。穿过大厅来到天井,那里正有一个中年老头在喝茶晒太阳。看见前面两人,意兴阑珊的正想低头继续啜茶,下一秒头倏的抬起,两眼登时放出精光。“张三李四,这人是你们抓回来的?”背后那把高高耸起的镰刀,他可没看眼,正是教内通缉的冰血火镰。放下茶壶,老头兴奋的走到狄文面前,绕着他踱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啧啧赞叹。“是他!果然是他!”说着便叫来一个小厮,吩咐他飞鸽传书给上面的人,说他们抓到了冰血火镰。小厮朝屋后走去的时候,狄文跟了上去。“喂,你上哪去!”老头一把扣住狄文肩头,皱着眉头说道。“放手。”狄文轻轻说着,手微拂,而后朝前走去。不一会儿后面便传来鬼哭狼嚎一般的呼喊,大嚷着痛啊痛啊,却原来,是狄文刚才不着边际的用指甲齐掌划断了老头的五根手指头。
狄文来到屋后,那里有几只鸽棚,里面养着好些灰鸽,他赶到时,小厮正往手里鸽子的脚上绑东西,末了两手捧住,朝天扔去。鸽子扑棱着翅膀向西飞去,狄文连忙追上,这样一直跟了一天一夜,狄文才终于察觉不对。按照当时的情况,谭成林进入蓬莱岛前不久,陈胤才带着苏甯离开,以普通人类的速度,即使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不会行出这么远距离,对于自己没能及时察觉找错方向,狄文不由暗恼。他任鸽子继续向西飞着,自己返身朝来时的路回去。在到达原先那个小镇时,狄文看见一辆豪华的马车,恰在这时停在那鬼道分部的门口。闪入墙角,狄文看着车上下来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然后是两个大汉,扛着一只一人大的麻袋跟随在后,三人在那中年老头点头哈腰的欢迎下进了屋,然后门关上,武馆也打烊歇业。
狄文来到房子南边,爬上墙头,探出半个脑袋朝里面看去。底下正是天井,此时坐在椅子上的人,换成是那个年轻人,老头卑躬屈膝的候在一旁,两个大汉站在对面,他们中间的地上,正是那只麻袋。青年抬抬手,那老头便走到另一侧的桌边,在桌子中央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掌按下,这时,轰隆隆巨石移动的声音嗡嗡响起,青年所坐的椅子正后方,出现一个入口一条阶梯,恰被那张大躺椅遮挡住,外头有人也不一定能看见。那两个大汉抬起麻袋,走下阶梯,然后那个青年跟着下去,最后是老头。狄文落到院中,冲过去,石盖正在往回滑动,眼看着就要合上,狄文一个斜跳,刺溜一下就钻了进去,整个人和阶梯呈平行线,扑笃扑笃的就到了底。他机灵的伸手一抓,避免身体撞击地面发出大的声响,等速度一下子变为静止时,才松开手把脚放到地上。前面有条很长的甬道,长到前头几人还能看见背影。狄文屏着息跟上去,轻手轻脚的跟着。走了约盏茶工夫,前面便是一个大房间,黑暗阴沉,有点压抑。因为回声,人一旦说话便能听得一清二楚。一道陌生的嗓音这样说道:“让本座看看教主大人的脸。”然后是悉悉嗦嗦的声音,随后那道声音再响起:“我的陛下,委屈你了!只要你把传位诏书拟好,我便放你出去。”没有任何回音,然后那人道:“你就留在这儿吧。钱伍。”“属下在。”是那老头的声音。“本座把人押你这儿,你可得好生看好。丢了唯你是问!”“教主放心,属下这个地道至今还无人知晓。定不负教主所托。”“这样最好。你替本座先准备一间房,本座想休息一下,对了,找几个姑娘,本座心情好,想乐乐。”说完低低笑着,很是得意。“教主请放心,属下一定安排妥当!”奴颜媚骨的老头讨好着主人。
狄文快速退到楼梯口,然后矮身躲到楼梯阴影,不久,那几人便出来了,不过少了一个大汉,看起来是留在里面当看守。狄文等他们出去石盖合上后,才从躲藏出来。他朝里面走去,在接近那个房间时,停了下来。沿着墙角,他看见那里空空荡荡的跟间牢房一样。一面有桌椅,而设置牢笼的地方却只铺了些干草在地上。被留下来的大汉此刻正伸着懒腰,往椅子上一坐,靠到墙上,打着呵欠。而牢笼里也确实有一个人,远远望去,很是狼狈。那人此刻被五大绑,捆了个结实,嘴角似乎还有血。狄文蹙起眉头,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苏甯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很倨傲,即使生气愤怒的时候,也是一头雄狮,如今见到他这样颓废的模样,感觉甚是怪异,他觉得胸口酸酸涩涩的。狄文拔下一根头发,夹在手指间,朝那大汉轻轻一投,那男人突然就歪斜着朝旁边栽倒下去。听到声音,靠坐在墙上的苏甯抬起头看了眼,然后便朝门口这边盱盱而来。狄文走过去,在后者越瞪越大的眼睛注视下,挑开锁链走进去。苏甯很激动,瞬也不瞬的凝睇狄文,见他靠近连呼吸都变急促起来。
狄文在他身前蹲下,用指甲在那圈绳索上划下一刀,那玩意便断成好几截。苏甯这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狄文。“文,让我好好抱会儿!”说着把脸埋在狄文脖根,轻轻蹭着。

狄文静静的,一动不动随他去。直到感觉本来还安分贴在他背心的两只大掌开始移动,而且越来越有朝下的趋势,便一把抓住那两只手。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能在这种时候还那么不正经的,苏甯或许是第一人。拉开彼此的距离,狄文观察着他。“你脸色不太好。”苏甯拿回自己的手,改为握住狄文的,笑道:“我一时大意,中了小人的道。文,你会觉得我无用吗?”说着拿亮晶晶的眼睛直盯着狄文看,从他的神情来看,丝毫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忐忑,苏甯有自信,狄文不会嫌弃他的,很简单,这个男人对许多事都懵懂到无知的地步。
狄文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自己一只手指,在指腹上戳了一下,挤出鲜血,递到苏甯面前。“喝下去。你血气不足。”苏甯只是舔去那一滴血,然后抓过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含住,用力吸吮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被抓的?”抽空苏甯问到,虽然他心里有个答案,但他不确定。如果那人要救他,那么当初为什么又背叛他?
狄文压根没注意苏甯吃的是另外一只手指,只是淡淡说道:“谭成林死了。”顿了顿,他又道:“我觉得他在忏悔。”说完他皱起眉头。因为他看见自己的一只手指上有红点,那么现在被苏甯咬住的手指是?抽回来,狄文才发现,那只手指上除了透明的唾液外,什么都没有。他迷惑的看向苏甯。“你肚子饿了?”苏甯扯着大大的笑,说道:“是的。我想吃你。”狄文没听出弦外之音,问道:“我不能吃。另外,你为什么在这?”
说起这,苏甯突然就咬牙切齿起来。他狰狞着恶狠狠朝狄文逼近。“文,你是不是该向我解释一下,怎么我送完葬回来,你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而且还是顶着架钨砂消失的!你说你该不该罚!”狄文从腰间掏出御使台的官印,向他递去。“走的时候我忘了留下。现在还给你。”苏甯不接,只是说道:“跟我回去。这御使台你继续当着。”狄文摇摇头,“不行。我答应他,呆在他身边,学习。”

苏甯沉下脸来。“你答应了谁?学什么?”“我答应了秦岙,跟他学什么是感情。”任性的皇帝倒吸一口气,眼看着就要发飙,却又蓦的泄了气。“我比他先遇到你,为什么你不给我机会,反而让他来!”他很不服气,非常不爽!狄文静静说道:“你给我的感觉,有攻击性,他没有。”窒了窒,苏甯抬起头,眉眼耷拉神情哀求姿态萎靡,“给我一机会,好不好?”狄文张口想说话,嘴唇却被他的手点住,“不!别告诉我答案。若回答是不,那对我太残忍了!”说着启睑拨视,柔柔摩擦着狄文的唇瓣。
狄文望着他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抓住苏甯那只手,他道:“好。我给你。”苏甯惊喜的瞳孔放光,兴奋的热泪盈眶。他一把抱住狄文,不停蹭不停蹭。“文,我会拿自己所有一切去交换你的,包括我的心!”说着,苏甯勾起偷到腥的贼笑。原来,文他吃软不吃硬呀。看来以后要追求他,需要变更一下对策了。
两人起身后,狄文便返过身往外走。苏甯拉住他的手,“文,帮我整整衣服。”毕竟从小娇养惯了,苏甯不太能够忍受自己衣杉不整的走在青天白日下面,虽然自己会整理,但他更想让狄文帮他整理,为此,他不惜装可怜。狄文回眸瞄了他一眼,淡道:“你的模样很整齐,不需要整理。”这时他注意到苏甯嘴角有干涸的血渍,便伸过手去用指甲轻轻刮去。苏甯看着他的眼神开始出现占有欲,他专注的凝视着狄文,神情趋于柔和。这个男人,值得一切!
往外走的那段路,苏甯死皮赖脸说要牵狄文的手,才肯走。狄文只是淡淡问道:“你有幽闭症?”这房间这通道,都很低矮,加上长得仿佛没头,给人窒息的感觉。苏甯自是不知什么叫幽闭症,却顺水推舟的勤快点头。狄文朝后伸出手去,立刻被一只厚实的大掌包裹住。他们来到那个石盖之下,然后狄文用拳头敲打几下。从声音听,这石盖厚度不大,但若打碎它出去的话,会发出十分响亮的声音,狄文考虑着,是不是一劳永逸,就今时今地解决掉一切?似乎从他的神色间瞅了些意思出来,一旁的苏甯说道:“文,现在还不能动陈胤,我必须从他身上着手,把教里背叛的人一并揪出来,凡是背叛我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既然都是腐蛆,那我更不可能让他们侵蚀我辛辛苦苦一手创立的组织。”苏甯悲愤填膺的磨着牙。“我明白了。”狄文说道,拉着苏甯朝回走。这儿的上面是天井,那他就找别的地方下手。
回到那间房,狄文仰起头朝上望望,然后解下背上的血焰,他现在倒希望血焰是把斧子而不是镰刀了。看着往内弯曲的刀刃,狄文咬咬牙终于朝上击出一锤。咚一声,上头出现一个凹洼,狄文拿下血焰看了看,见那翼型生物的两粒瞳仁中折射出幽怨的光彩,不由稍稍露出一个苦笑。他握紧刀柄,接着朝着那个凹洼的中心一锤一锤顶去,一下重过一下。淅淅沥沥的土块泥团在地心引力的召唤下降落着,未几便有更大的碎物坠落下来。狄文感觉到土层的松动,于是转头对苏甯说道:“后退三步。”待后者乖乖照做后,他吸一口气很用力的拿血焰捅去。日光照了进来,取代原有昏黄的烛火,狄文根本不在乎那些东西掉在他头上肩上,只是望着上面狭小的一圆天空。
突然身子被朝旁边拉去,狄文回过神时,苏甯正拿手拨他发丝上的细物,替他掸掉肩头的粉尘,帮他抹去脸上的灰泥。“怎么这么傻,天上掉个大石头下来你也拿脑袋去顶啊!”苏甯呵斥着,看他那无关痛痒的表情就不舒服。“你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说着说着,想着想着,就开始生气。“听着!”将那纤细的人儿提近,苏甯定定望入他眼底,“我不认识你的话,你爱怎么样都随你,我不喜欢你的话,你想怎么样也随你,但我认识你,我喜欢你,我在乎你,便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从今往后,不仅这天下是我的,归我管,连你也是我的,同样归我管,明白了么!”

狄文看着这呼哧呼哧呼吸浓重的男人,心底冒上来一种怪异的感觉。他望着他发怔,而这男人因为发觉他那难得困惑的神情,于是问道:“文,你有什么问题吗?”苏甯只是想知道他的想法,语气是没得商量的,有问题他也不在乎,反正他是管定这个家伙了。狄文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口,淡淡说道:“这儿,跳得很快。”他指指自己的头,“而这儿,运转紊乱,它告诉我有错,所以我还是不太能够理解,但是……”狄文缓缓勾起嘴角,“我很开心,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

苏甯快乐得简直想一蹦老天高。狄文居然因为他的表白而感觉喜悦,那岂不是说明,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么!咧着嘴,这向来目空一切傲视群雄的肇帝,这会儿象个傻子一样呵呵笑着。“文,我坦白告诉你,这就是所谓的感情。”“你是说……”狄文微微愕然,思索着。“对,你已经能够感受这种东西,所以!”苏甯认真严肃的说道:“不要再去跟那个秦什么岙的学了!我教你!”狄文许久才抬起眼,义正词严的说:“不行。我答应过他。”苏甯气结,刚想警告他如果敢让秦岙来教那自己就阻挠到底,却又听他说道:“你教是你教,他教是他教,你们是不同的个体,教出来的东西不会一样。”苏甯这会真有一种冲动,操起那把诡谲的镰刀,剖开这家伙的小脑瓜子,看看里面到底填的是什么?是棉絮?是石头?或者是臭臭的屎尿?这男人,以后逮到机会一定要好好进行一番改造再教育!不然气死的只会是自己。
16-18

“文,我暂时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了,我想到时我们必须静心坐下,不然很难沟通。而现在,从这个鬼地方出去,才是最该做的。”苏甯走到那个洞下,一提气就窜出好几丈高度,随后稳稳站定在地上。狄文在这房里环顾一圈,决定毁了他,于是走到唯二两根顶梁柱旁,镰刀挥舞两下,然后跟着跳了出去。两根木头都是往斜里砍的,须臾地面开始动摇起来,然后轰然巨响,塌陷了一大块。狄文转头打量起这个地方来。这明显是郊外,稀疏的树林充斥周围,时值傍晚,从某个方向飘来炊烟的味道,想必那里就是小镇了。狄文凭借印象,知道他们该往东南方走。苏甯这时靠了过来,凑近狄文的耳朵,嬉笑道:“文,我带你飞,好不好?”飞?狄文被这个词所表达的意思给吸引住了。狄文有速度,狄文有爆发力,所以他可以在速度的基础上,跑的飞快,可以在爆发力的基础上跳的很高,但若要这两样加一块,那就是不可能的。狄文毕竟不会中国功夫,不知道轻功的精髓,所以对飞,很直观的认为必须是张开翅膀才能做到的,于是他认真的说道:“你没有翅膀,不可能会飞。”
苏甯哈哈大笑,打横里将狄文操起抱住,挑着眉睨他,“文,等我带你飞上天的时候,你再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一下,我究竟有没有翅膀吧。”说着提起气,一下子掠出好远。狄文侧着头看着离自己渐远的地面,这才明白苏阑确实在飞,却也不是。因为苏阑必须每隔一段距离或者每过一点时间,找个落脚点换口气,这便是起起落落蜻蜓点水。风呼呼的从耳畔吹过,几缕发丝激烈的拍打在自己脸上,狄文难得的感觉新鲜有趣。他微笑的观察着,舒畅的感受着,眯起眼,让时不时低头看他一眼的苏甯顿时心满意足且自我膨胀到最大程度。“教我飞。”狄文坚定的对苏甯说道,后者咧着大嘴,呵呵道:“没问题。反正你是我的人,教你也无妨!”定下心来,狄文观察起路边景色,然后凝神分析。“你走错路了。”淡淡说到,他四看了看,之后就盯住边上那人。苏甯怔住,茫然的看看,突然就降落到地上。“走错了?”他拧起眉峰,伤脑筋的呼了口气。“是的,我们应该朝东偏南大约三十度角走,而你却偏了六十度,如果你想去蓬莱的话,这样是到不了的。”听到狄文这么冷静的分析着,苏甯顿觉不好意思起来,这个男人不会因为他做出这种事而嘲笑他,但他仍旧觉得很丢人。把头低下去,拿鼻子蹭着狄文饱满的额头,苏甯撒娇道:“好文!你指个方向给我看,还有,我只是偏了点路,没走错路。”因为苏甯是装在麻袋里被带了来的,他当然不可能知道他们在哪,刚才又太兴奋,尽想着向狄文炫耀自己的轻功,带他品尝在半空飞跃的滋味,糊里糊涂就捡了个方向走。这么欠考虑的事,他肇帝做得出来,却不太想承认。

“如果偏离一度角,导弹有可能投中其他目标,何况你偏了三十度,对与错之间,不能姑息。你是皇帝,一步错步步错,不能用这么敷衍不负责任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错误。”“是是,文,到底该往哪走?”若换了别人跟他说这段话,苏甯早发火了,可这会儿怎么听着怎么甜蜜,虽然有些听不太懂。对于自己陷得如此之,苏甯倒没觉得不能接受,他只想着,怎么让狄文陷得同自己一样。“那儿。马的脚程需要两天一夜,你不必太赶,等会儿可能会有追兵,但应该不会太多。”苏甯虚心听着,朝狄文左手所指的方向跑去。“你还飞吗?”狄文问他,苏甯轻笑道:“你想飞吗?”“我随你。不过如果你不飞的话,最好放我下来。抱着我你很容易消耗体力。”苏甯当然不肯,噘起嘴哼了哼,执拗的抱着狄文向前走。

因为是冷天,白日短,不一会儿这天色就暗下来,两人爬到一座山上,在山腰停下。“我印象里没爬过山。”苏甯不解的四瞄着。“当时你们走的是官道,这儿离那边并不远。”狄文在草地上躺下,把手交放在胸口。眨眼间,上方的天空被遮掉,苏甯撑着手分着腿跪趴在他上面,和他凝视着。“文……”狄文一阵恍惚,遥远的记忆里,有过这样一个人,以同样的姿势,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他,跟他说话,叫他“D”。“文……”苏甯吞了口唾沫,舔舔嘴唇,“我……”咕噜噜几声,苏甯垂头丧气道:“我饿了。”自他被陈胤那个小人装入麻袋后,就一直不曾吃过东西,那家伙居然如此怠慢他,亏他以前如此信任于他,把鬼道交给他打理,真是瞎了眼了。越想越不服气,苏甯愤恨的咬牙切齿着。

回过神时,狄文正朝自己伸过两只手,苏甯暗喜,反正没东西吃吃他也好,对这男人,苏甯老早就存在着一种饥饿感了。狄文抓住上面那人的肩膀,没理会他一脸窃喜的神情,手一推整个人就从他身下退了出来,然后翘起两条腿,一个后滚翻,整个人稳稳站在离他不远的地上。“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然后丢下那个呆滞的男人,转身离开。苏甯许久才无力的趴到地上,揪住一把青草,低咒一声。

狄文回来时,左手托着几只大蘑菇,右手拎着两只长耳朵,耳朵下面,是一只正不停挣扎的兔子。那时,苏甯已经伸起一堆火。一来取暖,二来好烤东西吃,虽然他以前从没做过,但今天他成功了,当然,自己也被薰得眼泪直流,两只手掌更是因为不停撮弄木棒而变得红肿,还火辣辣的疼。把随身携带的小刀拿起来,苏甯看到狄文放下蘑菇,拿过一根木头想往兔子肚子里扎。“停下!”制止他的动作,苏甯奇怪的问道:“文,你在干什么?”剥皮放血该用刀来才对吧。“烤兔子。”狄文理所当然的说到,却见苏甯一副不可接受的样子。“文,你就这样烤了?”狄文点点头。“文,告诉我,你以前都吃些什么?我是说,如果没人做给你吃的话。”这男人虽然不是茹毛饮血,却也差不多了,他很意外,他居然知道食物必须用火烧过才能吃。

“方便面,披萨,汉堡包或者三明治。”这些东西苏甯听都没听说过,他疑惑的问道,“那都是什么东西?”“吃的。”狄文看了眼兔子,说到。“我不管你以前吃什么,但现在,我绝对不会让你就这么吃一只兔子!”苏甯觉得狄文不仅性格必须改造一番,连生活习惯都得从头教导起来。狄文不解的望着他,那要怎么样吃兔子?苏甯抢过狄文手里的兔子,拿过刀,毫不犹豫的一刀斩。“兔子身上有毛,那东西不好吃,兔子体内的脏器小,也不能吃,活兔子不好烤,必须杀了,洗干净,这样才可以放到火上去烤。明白了吗?”说着抬头望过去,“狄文――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这男人居然自顾自埋头在看蘑菇,苏甯快气死了!

“有。”狄文把蘑菇窜成一串,放到火苗上面。苏甯缓口气,把弄干净的兔子递过去,“拿着,我要去洗个手!”狄文接过,然后看见苏甯爬起来,朝别走去。不一会儿他回来了,不过看上去还是原来那样。“这地方难道没有水吗!”苏甯火气十足,血和油水凝固在他手上,让他感觉很不舒服。狄文朝他递过一串蘑菇,“好了,你吃吧。”苏甯盘腿坐下,接下咬了一口,然后烫得又吐出来。捂住嘴,苏甯恶狠狠的瞪向狄文。“文,回宫我们好好算笔帐!”归根结底,他会遭这份罪,只在于陈胤抓住了他,他会被陈胤抓住,是为了找这家伙,所以,一切都只怪这家伙私自从他身边逃离!
几乎所有东西都是苏甯一人包的,尤其是那只兔子,想到自己金贵的手指对它所做的事,而且狄文还不要吃,苏甯就气,泄愤似的死命撕扯兔子身上的肉,完了抹抹油腻的嘴巴,对那双手已经有点自爆自弃了。两人躺在一起,苏甯枕着头,说:“文,我还是第一伺候人,我不后悔,可你居然不接受!”生气的脚一蹬,不远一颗石头便骨碌骨碌滚下去。“碰上你,我接二连三尝到挫败的滋味,你真是个冤家!”天生来克他的。苏甯靠过去,半支脑袋侧身躺着。这个男人睡觉也是那么有味道!苏甯勾起嘴角,刚才的怨气烟消云散了。把手覆盖在狄文胸Kou交放的手背上,摩挲着那细嫩的皮肤。“文,我想吻你。”慢慢挨过去,他观察狄文的反应,见他虽然睁开眼盯着自己的举动,却没有拿指甲顶住自己的喉咙,或者别的什么,遂大胆的靠得更近,终于,两人的唇碰在了一起。
酥麻的热流立刻从嘴巴那边四散开来,苏甯十指大动,含住那软软的唇吸吮着,很小心翼翼。片刻,苏甯就分开彼此,调整失去规律的呼吸,状似不经意问道:“你让别人这样对你过吗?”这个别人当然有所指,不过他不想在这种时候提及其他名字。狄文点点头,抽出一只手抚摩着自己的唇。“什么!你让他吻你!”苏甯大惊,倏的坐起来转身瞪他。“不是。”“那是什么!”焦躁的爬爬头发,苏甯现在觉得心里难受极了。“是我亲了他。”轰的一记,苏甯呆滞。他僵硬的扯出抹笑,说:“文,告诉我那不是真的。”狄文的眉尖微拱,不理解他为何要强迫自己自欺欺人。见到他的沉默,苏甯气急败坏的扑到狄文身上,近距离的怒瞪他:“为什么!你喜欢上他了?你爱上他了!不!不可以!为什么只有我会遇到这种事,二哥,秦岙!而你为什么还要给我机会!难道你得到他的感情,贪心的还想得到我的感情!”越说越觉得狄文脚踏两只船,原先的柔情荡然无存

看着苏甯逐渐冷却下来的神情,狄文心口一揪。“当时我只是好奇。亲吻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解释道。“好奇!只是好奇?那以后如果你想知道Zuo爱是什么感觉,是不是随便找个人就可以和他上床了!”苏甯怨毒的说,“喜欢吗?和那个男人嘴对嘴唇舌相濡,喜欢不喜欢?和我的吻比起来呢?谁的更让你舒服,嗯?”狄文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着那略显陌生的脸。苏甯陡然压下脸来,贴住狄文的唇不住啃咬,还把舌头放到他嘴里,使劲舔过每一个地方

狄文不喜欢现在的感觉,于是把手圈上苏甯脖子,稍稍用力,那粗蛮的动作便打住。抬高头,冷冷看着那红肿的唇瓣,苏甯心中闪过一丝不忍。拿下狄文的手,苏甯翻身背对着他,闭起眼。狄文看着他的背影,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下意识的知道,这个男人在伤心在难过,那 僵直的身体,隐隐散发着孤寂和悲哀。狄文靠过去,展开手环腰抱住苏甯,在后者瞬间紧绷起身体后,轻轻问道:“我伤害你了吗?”苏甯金口紧关。“若我伤害了你,我道歉。我不知道感情是什么,所以如果我无意间伤害到你的感情,请原谅我……曾经有人跟我说,感情可以左右思维左右情绪,人可以为此生为此死,我无法理解。我不懂恐惧悲伤快乐愤怒,虽然曾经有些体验,却因为太过微弱太过平淡而没有刻的感触,因此也无法得出结论。就象现在,我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到底带给你多大的伤害,但我心里很不舒服。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苏阑缄默了会,突然就回过身来,然后朝怀里看去,惊愕。“你哭了……”怀里那张表情平淡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水渍,而看起来,哭的人本身根本没有察觉。狄文摸摸脸,果然湿湿的。他看着沾湿的手指,不知所措。苏甯还是很介意,却更心疼狄文。他伸手抹着他的眼角,柔声说道:“人的感情很多,除了喜怒哀乐外,还有别的许多正面负面的情绪,比如嫉妒。该道歉的是我,我不该拿常识来框死你,更不该把一般的道理用在你身上,自己无法保护想要的东西,却迁怒在你身上,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再任性了,我喜欢你,自然应该保护你,直到你成为我的,成为我一个人的!”年轻的皇帝忏悔着,轻声细语,仿佛前面的人是个瓷娃娃,一碰即碎。狄文把头偎到苏甯怀里,缓慢阖起眼。很神奇的,他的心情因为这一番话而霍然开朗,真是不可思议,而且,依偎在一起的感觉,也很舒服,狄文觉得自己有可能会对这种感觉上瘾。往里钻了钻,他闭上眼,任苏甯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呢哝情话在耳畔低低诉说着。真是美好的感觉。

恍惚之中,狄文听见响动。他倏然睁眼,坐起身来。“怎么了?”苏甯被他的动作吵醒,不解的问道。“有人。”望着山下,狄文淡说道,“可能是发现了,追了过来。”苏甯一笑,“无妨,就让他们看见,我还思量着怎么抓他们的小辫子呢!横竖只会有一部分帮陈胤,这样一来,那些人势必会浮出水面,到时我便来个蔓引株求,省得麻烦。”狄文明白苏甯的心思,于是说道:“要我回避吗?”苏甯想了想,颌首道:“也好。就先让陈胤以为我单兵孤城,掉以轻心。”
于是狄文跳上树,站在高俯瞰下方。苏甯重新躺了下来,装睡。不一会儿,便有人声和火光,四个男人相继上了山,每人手里都握着支火把,在看见有火堆时,他们彼此示意,然后朝这儿靠来,团团围住。几人的神态举止带有防备,惟恐有诈,等了半晌见地上躺着的苏甯睡得死死,也就稍宽点心。其中一个举步朝苏甯走去,两只手摆起攻击的姿势。“喀嚓”一声,他踩到了一根小树枝,因为怕出变故于是就猛的向地上之人袭去。苏甯滚地一翻躲过那想点自己穴道的手,半爬起来,单腿曲起一扫,防不甚防的那人便朝后跌倒,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苏甯蹬过去匕首一划,一个人死了。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拿出武器朝苏甯攻去。年轻的皇帝便以一把匕首应付起这三个人来。
狄文看到苏甯又杀死一个人,然后砍伤另一个,再装着被最后一人打了一掌,朝不太陡的山下滚去。待到那些人也追过去后,狄文回到地上,跟了上去。因为那三人打打停停,他很快找到。苏甯明显有点招架不住了,额头的汗源源不断,不停大口喘息。他在给了其中一个一掌后,突然掉头就跑起来,把剩余的体力和内力都用在轻功上。那两人追了,但都因受伤,便中途停下。“回去禀报教主,就说人朝东山方向出发!”一个对另一个说道,然后那人回去,说话的那人继续追。

苏甯逃出很远一段路,回头看看后面牛皮糖一样的尾巴,突然就停了下来。他回身等着,待那人在离他五公尺的地方停下后,哈哈大笑起来。这下他再笨也能猜到,苏甯是故意的。大惊,想回去告诉他们说敌人有阴谋,却在转身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站在自己身后。“你……”男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伸出手,下一刻,血焰轻轻在他脖颈间穿过。狄文饶过他朝苏甯走去,没兴趣回头看一眼,那男人突然坠落的头颅,喷涌而出的黑血,以及轰然倒下的身躯。

苏甯嘻嘻一笑,道:“文,你杀人的样子真是诡异,不过也美极了。当那殷红的鲜血在你背后渲染出一片血幕时,加上月光的点缀,真是让人心动!”狄文听了有些反感,微瞠眼瞳说道:“我不介意杀人,但我并不喜欢这样做。”苏甯走过去搂住他的肩,贴着彼此的腮说道:“我知道。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的手,沾染到血。”苏甯这话说得很诚恳,非常认真,但是狄文没听进去,他感觉到他的肚子,正被什么东西顶着。“你怎么了?”推开苏甯,他低头往那里瞧去,见他胯下撑起一把小伞,不由好奇的问道。现在场合不符合,不然他会认为这人在发情。
苏甯难得面色尴尬,拿手遮挡着那个部位。刚才因为看到那副诡谲艳丽的画面,他突然就产生了一种冲动。不过这事自然不能告诉狄文,不然他一定会认为自己不正常,但话说回来,苏甯才廿六,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从追到这儿来以后,便一直不曾有过宣泄,如今才有点反应,他都要佩服起自己来了。蓦的,苏甯感觉浑身一颤,一种舒服的快感钻到骨骸,便不得不拉回心神,这才看见狄文正拿手握着他的男根。这个阅人无数的帝王突然面红耳赤,啪一记打掉那正在非礼自己的手,蹦出老远背过身不敢面对现实。
“那就是勃起吗?你在发情?对象是我?”狄文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也让素来以厚脸皮著称的肇帝益发犯窘。“文,别问了,拜托!”狄文感觉有意思极了,不论是苏甯的反应,亦或是那个奇怪的生理现象。“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好奇的跟过去,狄文想饶到苏甯正面,却听见他大喝一声:“别过来!”
站住脚跟,狄文闷闷的说道:“好吧。既然你不想告诉我,那我去问秦岙。”我想他回给我解答的。不过这最后一句话没说出口,那善妒的皇帝猛的转身,一把搂紧他的人,将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你要摸要看随你,不许你去问别人,更不许你看别人摸别人!”说完拉过狄文的手,放到那个已经被安抚下来的东西上。“请吧。”说着邪邪一笑,“我很乐意你为我服务。”暗哑着说完,苏甯吞咽着口水,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很期待。
狄文看着对面那副急色的面孔,那双殷殷放光的眼瞳,突然产生一股却意。“我看还是下再说。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说完架开苏甯的怀抱,领先朝前走去。苏甯失望的呻吟一记,认命的跟上。早知道刚才就别浪费那么多时间装纯洁了,现在煮熟的鸭子飞了,而对此兴奋等待的他,却必须忍受煎熬――那个地方太过亢奋,都涨得痛了。越想越懊恼,苏甯忍不住用拳头在自己额头上锤了几下,以后遇到这种事,一定放开手大胆做。目光灼灼的盯着那纤细的人,他痛下决心。

后来两人一路上又遇到了两追兵,那种时候狄文会躲起来,让苏甯一人对付,而狡猾的皇帝,每每会留下一到两个,让他们看自己虚弱无法招架的样子,并且让他们知道自己所去的地方,回去汇报,这样打打装装,他们来到了蓬莱西边的镇子。苏甯现如今完全没个皇帝样,因为一路过来都没碰水,他此刻浑身灰蒙蒙的,还胡渣子邋遢的,不过他的气质还是没变,却也因此有些突兀。走进客栈,苏甯把一锭银子咚一声放到柜台上,颐指气使的说道:“给我一间上房,准备滚烫的洗澡水,再替我张罗一套衣服,料子要好些,需要银子自管告诉我。快点去办,做好了有赏。”这时,狄文才姗姗进入。为了不让人识破他的身份,他把血焰收了回去,有人的时候和苏甯也保持着一定距离。他来到一张桌边坐下,要了一壶温酒,和一些下酒小菜。苏甯跟着小二上楼洗澡的时候,他便自斟自酌,慢慢呷着酒液。
时不时,狄文会朝外面的街道看去,他注意到有好几匹快马自客栈前方驰过,来自西边的方向,马上的骑士,正是那些鬼道的喽罗。看起来这个地方也有鬼道的分部,狄文移回视线,看着杯里的酒水。突然,水里出现了另一个身影,让狄文愕然的抬头望去。秦岙在桌边坐下,淡淡笑道:“文,人救出来了没?”尽管那眉那眼那嘴,都是笑眯眯的,可额角一跳一跳的青筋却让人忽略不了。“嗯。”狄文点点头,不知为何突然就心里发虚,但因为不了解这种感觉,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愧疚而产生的这种情绪,只当自己心里不舒服。秦岙见他把目光投在杯里的酒上面,又问道:“那么那位大人呢?”“他去洗澡了。”秦岙叹一口气,“文,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狄文静了静,然后照他的话去做,只是那眼神略显飘忽了。“我心里,有点不安。”“不安?”秦岙不解,怎么这时候他会有这种感觉。“对。没有告诉你一声,私自离开,让你担心了。”秦岙的神色间表达的很清楚,尤其初见时,他很明显是松口气的,所以狄文知道。
“你知道就好。但我并不是担心那个,对你的功夫,我很有信心。”顿了下,问道:“文,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吗?”狄文很老实的摇着头,“不知道。”“我担心的是你救的人。”狄文这下犯疑惑了,“为什么?”“他对你不怀好意,我怕你被他骗了。”狄文是越听越听不懂,“他骗我什么?他要什么有什么。”他的观念里,骗子看中的,不是金钱就是地位,这两样苏甯都有,他都没有。“文啊,你真是什么都不懂。”秦岙苦笑了下,“人还会欺骗别人的感情的。而有一点你别忘了,你的感情已经属于我了。”秦岙虽然很温和的说这话,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可是……”狄文想问感情是怎样属于他的,却被秦岙用手势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当初你答应了跟我学习此种的一切,那便不该再和别人去学,文,那时你就已经允许让我陪伴你,我们也交换过誓言,所以你不该反悔。”
“不!我并没有。”垂下脑袋,狄文用手抱住头,慢慢摇晃着。这问题太艰涩难懂,他无法正确理解,一往细里想,脑海中就会出现错误的指示。突然一只温暖的手盖上他的头,慢慢揉着。“如果你想不明白的话,别想了。这件事我会和那位谈的。”秦岙不忍心看狄文如此痛苦,于是说道。“虽然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不太公平。”狄文至少还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开诚布公的谈,忽略其中任何一方擅自决定,都是不对的。一如当初那些人私自决定销毁他的时候。“你觉得你参合进来,能解决问题吗?”秦岙反问了句,感情这事,从来都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狄文叹息着摇头,无奈的喝了杯酒。秦岙温柔的看着旁边的人,不再说话,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语。
大约一柱香之后,神清气爽的苏甯穿着干净的新衣服走了出来,本来风和日丽的脸色在看见楼下某桌的某个人时,转瞬风云变换。他步下楼梯,来到那边坐下,招来小二点了好些招牌菜,然后一直和对面的男人彼此瞪瞢。未久东西上来后,这一桌三人,便是一个埋头吃,一个垂眸喝,一个拨睫看。
等苏甯放下筷子的时候,狄文也随即放下酒杯,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后,便起身独自离去。其余两人对上一眼,连忙起身跟上。狄文沿着大街向东走,他看到前面有一个院落门口,有几匹马儿站着,他记得这是刚才那些鬼道门徒的马,其中有匹的后腿上有一块很大的斑,很容易辨认。在经过那个门时,狄文看见牌匾上写着“淮远镖局”四个大字,大门敞开,里面三三两两的镖师在走动。狄文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出了城后,狄文转身面对那两个人,说道:“我和他先走。你一个人吧。”这话是看着苏甯说的。后者面有不甘,却因为不得不如此而咬牙点头。秦岙朝狄文走去,一直微笑的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秦岙!”苏甯突然出声。“有何吩咐,皇帝陛下?”秦岙优雅的回过身,作一个揖。“你还知道朕是谁呀!朕还以为你给忘了,正打算用个法子让你记起来。真是可惜了!”
“不敢,只是人多口杂,草民以为陛下该是不想暴露身份的才是,故有得罪,还望陛下恕罪。”秦岙很客气的替自己辩解。苏甯冷笑,“朕也不和你废话了!记住,文是朕的人,你放聪明点,日子也能过得长点。”秦岙笑着,久久才回了句:“草民与文有约在先,陛下从中作梗意图横刀夺爱,恐怕贻笑天下为百姓所不齿。况且江山美人,草民以为陛下还是先顾好前者,毕竟陛下这皇帝,当得还不稳当。”苏甯勃然大怒,爆喝一声“大胆”,赤红着眼剑拔弩张的瞪向秦岙,“秦岙,你忒是胆大包天,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朕若治你个大不敬的罪,说你以下犯上言语攻击,也不会落人口舌,更何况你还私拐苏氏一门的大公主,这罪上加罪,朕倒要看看你以后还能用这张嘴说出如何的话来!”“草民惶恐。”秦岙不卑不亢的鞠躬赔罪,可在苏甯看来却是一点诚意也没有的,不由得又是一阵愤切。
狄文走到两人中间,不甚赞同的给了两人各一眼,然后对秦岙道:“够了。走吧。”后者倒也乖顺,立刻收敛起那咄咄逼人的姿态,跟到他身后。狄文向苏甯点头致意,便带着人朝走去。

“看到你们那样,我很难过。”一路上都沉默着的狄文突然说道。秦岙语气温柔的问到,眉宇间有一丝暗淡,“你是替他难过,还是替我难过?”“都有。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会如此?”“文,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只要有你在,我和他便不可能和平相。”狄文歪着头想了想,“但我觉得,如果是感情的话,你们先该考虑怎么得到我的,而不是想着先铲除敌人。”“我看出你对他有感觉,想必他也清楚你对我有感觉,这样一来我们在一个水平上,如果双方都想着吸引你的注意力的话,有一天会形成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尴尬的局面?什么样的局面称为尴尬?”秦岙摇头叹气,“你同时喜欢上我们两个,而我和他又彼此无法融合,那么,最痛苦的会是你,懂吗?所以现在我和他必须先分出胜负,最后剩下的人,一门心思追求你,而另外一个,在泥足陷前放弃的话,也不会太痛苦。”
狄文细细品位着这段话,片刻后问道:“为什么我若同时喜欢上你们的话,便就是尴尬。”“因为人都很自私。付出一样东西,都希望能得到同等的甚至更多回报。就拿我来说,我喜欢你且只喜欢你一个,那么我会希望你喜欢我且只喜欢我一个,如果你同时喜欢上别人,我原本的利益受到损害,心里会感觉不平衡,同样的情况会在另一个人身上发生,那样我和他彼此都不会好受,故而对对方产生出敌意,一旦如此,我和他的关系便会僵化,并且针锋相对,这对于同时喜欢我们两个的你来说,想必是不乐于见到的。”
听了秦岙的话,狄文久久无语,少时问了句:“那你希望我喜欢的是他,还是你?”“这个问题你不该问,因为答案你心里清楚,我不认为你什么都不懂,尽管文你看起来对这种事情真的很不擅长。而且……”秦岙苦涩的哂了下,“我会尽力去争取一切,如果没有成功,那也只能说我技不如人,对于你的决定,我也不能强行改变,只能尽一切努力去吸引你了。”狄文在树林边停下,扶住一根树干,低头看着脚下树根上的蘑菇,说:“那如果我的选择是他,你会伤心吗?”

身后没有任何响动,狄文奇怪的回过身,正撞见秦岙悲伤无奈的神情。“会。”说着他吞咽一口口水,慢慢接下去道:“但如果你喜欢他,我不会阻止,有人觉得喜欢便是占有,有人觉得喜欢便是给予,我认为喜欢便是让那人幸福,只要你觉得快乐,我可以退出。”“你会伤心到什么程度?”狄文走过去,近距离的看着他。“哀大莫过心死。如果没感觉了,那我也不会伤心了。”狄文心里开始不悦,他对秦岙此刻的表情十分感冒,“心死之人可活?”如果心脏不跳了,那一定活不了,但只是伤心便能死人吗?“可,却是生不如死。”狄文浑身一震,呆呆的。对面那个男人的眼底,太过灰暗太过黯淡,连他这个人造人看了都心生不忍。“文,你喜欢他比我多,对吗?”狄文茫然的摇摇头,但秦岙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我知道,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你不愿意,当初谭成林来求你的话,你大可不必答应,你答应是证明你心里有他的位置,而且你走得如此匆忙,甚至连等我回来告知一声的时间也没有,足见你重视他多过我。你担心他,却不知我会担心你,即便明白你那卓绝的武艺,我却还是会很怕,怕你有个万一。”
“如果是你被抓,我也会去救你!”狄文脱口而出,然后怔怔的,对自己这不经大脑的话很震惊。秦岙柔柔笑起来,抱住他,把头隔在狄文颈窝。“我很高兴你这么说,我知道你不会撒谎,所以我没有放弃。文,你认为我自私也好,武断也罢,一旦认定了我便不会放手,即使要和肇帝争个头破血流,我也不会退缩。我从没这么喜欢一个人,从未有过,但我不曾后悔,虽然你迟钝得根本不理解,可我还是想跟在你身后,替你撑起一片天。”狄文搂住秦岙,在他背上拍拍。“文,请你记住,你的意愿便是我的意愿,你的快乐便是我的快乐,你的幸福,才是我的幸福。除了阻止我喜欢你这一点外,我都依你。”“那我如果说,你们两个,我都要呢?”狄文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只能择其一,这样很奇怪呀。秦岙浑身一僵,半晌才哑着嗓子苦笑道:“文,你呀,有时还真是残忍。你的要求只我一人同意无用,关键是必须得到双方的确认。总之,我会考虑考虑。”狄文本来想追一句,“刚才的话只是个假设”,但转念一想,作罢了。

苏甯疾步往蓬莱前行,在行至半路时,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他加快速度,施展轻功朝前掠去,与后面的人形成了你追我赶的情势。后头传来破空声,他身形一晃,躲过一枚飞刀,然后又是一声,苏甯骤然停顿,弯腰躲过一只连接着粗大锁链的黄金大铁锤。当一长段响丁丁的声音过后,苏甯回身。“周仪,没想到你居然追随陈胤那种没前途的废物。”来人身着白衣手握链锤,正把玩手里那大球,呼啦呼啦舞得生风。他喈喈笑道:“我帮教主的话,很快就可功成名就,而若跟了你,便只能当那壁角老鼠,永世不见天日。”苏甯疑惑的问道:“朕自认待你们不薄,为什么你和谭成林都选择背叛!”
周仪哈哈一笑,道:“那老头倒也不算背叛。教主曾经可是救过他一条老命,况且,教主只要哄哄他,他就都相信了,当真是好骗至极!”苏甯哼了哼,没有因为这番话而原谅谭成林,在他看来,背叛就是背叛,不管背后的理由是什么,无法改变即定的事实,只怪他的无知,连累到了自己。“那你打算如何对付朕?”“放心,你我到底还有情分在,我不会为难于你,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那一切都好商量。”“你认为朕会吗?”苏甯狂妄一笑,觉得他幼稚得离谱。“当然不会,所以我带了他们来。”周仪耸耸肩,然后对身边的几个人说道:“抓住他,只要活的,其他一概不论。”众人齐齐下马,朝苏甯围去。
苏甯边打边退,一步步朝吃人雾树林靠近。若说是平时,要他对付这八个人的话,虽然会有些吃力但也不是不可能,但一来他必须装着自己受伤,二来没有长剑,三来肯定还有叛徒没有浮出水面,综合来说,他今天必须落败而逃。在一个人胸口插上一刀后,苏甯发了疯般的胡乱挥砍,这样一来那些人倒是被他唬住,攻击一时变迟疑了。苏甯瞅准机会,闪身进入树林,朝里面入。那些人不敢进去,在边沿停住。“你,进去看看。”周仪指着某一个人说到。“道统……”“废话什么,进去!”那人唯唯诺诺的进去了,然后其余人等在外等待。许久不见有人出来,周仪的脸色有些难看。“你你,你们两个,留下来看着,不许任何人进出。而你,即刻回去飞鸽传书,让教主亲临一趟。其余人等,随我扎营休息!”周仪比谁都清楚,蓬莱和皇宫有过节不和睦,如果让教主来,以整个鬼道势力逼迫他们把人交出来的话,他们不会不答应。实在不行那只有下下之策,放火烧林,但这样鬼道势必会和蓬莱结下梁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甯胡乱的找路走,因此他如今陷身囹圄好比无头苍蝇。这林子里的阵法布得极为巧妙,苏甯知道北极星的位置肯定在,但不从那个门走,便让人发现不到。他无论如何推测,都不对。在各个阵之间徘徊久了,他的人已有些体力不支,就在他急的兜兜转的时候,突然阵法破了。奶白的雾气散去,他的右前方站着一个人。“不知陛下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请恕罪。”望着走过来嬉笑着向他行礼的人,苏甯沉声问道:“尔是何人!”这人和秦岙那厮长得有三分相象,八成是他的兄弟了。“草民秦飑,奉干娘之命,前来接驾。”秦飑一板一眼的摆着官腔,不过那神态却是顽皮得很。

干娘?苏甯皱起眉头,虽有疑问却并不打算刨根问底,对和秦岙有关的一切人事物,他都没兴趣!“带路吧。”冷冷说着,他暗自凝神闭气,因为体力透支而有点摇摇欲坠,但他绝对不会在陌生人面前昏厥。秦飑笑道:“请陛下跟紧了。”完了转身往回走,苏甯跟上。
让苏甯意外的是,这树林并不大,未几就出去了。看着绿油油的草地,他挑挑眉。怪不得这儿叫蓬莱,果然如那人间仙境一般,如此季节居然还是一片春色,倒是希奇了。走了好一段路,秦飑领着他进入这儿最高的一幢竹楼里,在那里,苏甯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他压根不理会别人的施礼,以及那个看见他激动万分的女人,眼底只有一人,大跨步朝他走去,然后咚一声趴在那纤细的背上,呢喃一声沉沉睡去。“文……”
苏甯是被吵醒的,有一个稚嫩的声音一直在他耳畔老气横秋的叫着老婆老婆的,苏甯知道老婆是民间对妻子的一种叫法,而且他本欲忽视,却实在是被烦到不行,于是骤然睁眼。他的眼底酝酿着风暴,因为被打搅而十分不悦,他朝床头看去,正想呵斥一番时,怔住。狄文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只手正朝这儿伸着。苏甯顺势看下来,才发现是自己紧紧的拽住了他的手,而屋子里围着许多人,其中包括秦岙,他此刻正站在狄文身后,微笑的朝他这边看来,以及一个小鬼头,他搂着狄文的手臂,看起来刚才那声老婆,正是他发出来的,而对象,显然是狄文。想到这,苏甯容色一沉,阴鸷的瞪着那个小鬼头。
“出了什么事?你看起来很虚弱。”狄文淡淡问道。“没事。只是演戏演过头,进林子时走错入口,因为一直兜不出来,急噪了些。”狄文点点头,抽回手起身让开位置,马上,一名女子坐了下来,倾身唤道:“皇弟。”苏甯仔细看着她,狐疑的叫了声:“大皇姐?”苏怡香热泪盈眶喜极而泣,握住他的手说:“我担心死了。皇弟没事便好!”苏甯抽回手,“别碰朕!”苏怡香没能消化,呆呆的。“哼,朕没有那个丢尽皇家脸面的姐姐。”听他如此说来,饶是坚强的苏怡香也哀恸的不能自己,“对不起,皇弟,我……”秦岙在他干娘肩头拍了拍以示抚慰,敛起笑望着苏甯,“我以为陛下该是刻体会到情之滋味,应该可以了解干娘的心情,没想到却是错估了。”说着还好整以暇的低下头,对苏怡香说:“干娘,你先去洗把脸。让我来和他谈谈。”
苏怡香抹着脸,美眸扑闪扑闪的瞅着她的干儿子:“岙,你一定要帮帮皇弟!”秦岙含笑着点头,苏怡香这才起身潸潸离去。“三弟,你带其他人出去。”秦飑应了声,拉着几个小的也出去了。这下,房里就只剩三个。“我开门见山说了吧,蓬莱阁会协助陛下解决这鬼道叛徒一事,交换条件就是陛下把大公主私逃的事一笔勾销,顺便将她的名讳从皇家宗谱上删去,因为干娘以后要入秦家祖坟。”“你以为你们可以和朕谈条件吗?”苏甯倨傲的说,看向墙边的狄文,朝他招招手。狄文走过去,刚在椅子上坐下,便被苏甯拉过手紧紧握住。秦岙不甘示弱,两只手环住狄文的脖子,站在他身后笑眯眯的拿眼神挑衅着。“陛下是不得不接受的。陛下丢下朝堂任性微服,如今落到如此下场想必宫中无人知晓,那还能指望谁来施以援手?如今除了蓬莱阁,无人可帮陛下。”“放肆!朕岂是你随便就能指责的!你并非官僚,凭什么说的话朕就得听!真是荒谬!况且,没有蓬莱阁,只需要文一个帮朕,朕便可轻松解决此事!”“陛下将文当成什么了?若真倾心于文,陛下如何忍心将他拖到这种凡尘俗事中去?”“你隐射朕是在利用文?”苏甯危险的眯起眼,决定若秦岙敢点头,他即便背负昏庸残暴的名声,也要赏他个诛九族的罪尝尝。秦岙微微一笑,“不敢。只是觉得文不合适参合进陛下的游戏中去。”“哼,秦岙,你可别忘了,你并不是文的什么人,无法替他决定任何事。若朕真要那么做的话,也只会向文征询意见,而不是听你在这儿说教!”“草民斗胆,还望陛下三思。”“滚出去!”苏甯愤懑的吼道,“趁朕还有理智没把你的脑袋拧下来之前,从朕眼前消失!”

秦岙嘲哂着,低下头对狄文说:“文,我们出去吧。尊贵的皇帝陛下打算一个人安静安静。”苏甯火大的拽紧狄文的手,狠狠瞪了秦岙一眼后,望向狄文,“文……”满面哀容,“文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会怕。”秦岙嘴角轻轻抽搐起来,觉得这年轻的皇帝简直是不可理喻,不仅手段卑劣个性还反复无常。而当狄文昂起头时,秦岙在心底长叹一声。只听狄文道:“你先出去吧。那件事必须解决,我同他商量一下。”无奈的点点头,秦岙不去看肇帝得意的脸色,兀自弯腰在狄文腮帮子上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然后出了门。
苏甯憋闷的问:“你为什么让他亲你!”狄文很无辜,淡淡说:“我并不知道他会这么做。”话锋一转,问道:“你打算怎么办?我想他们很快就会赶到,到时一定会让秦岙把你交出去。”“我若是这么好予之人,还不如早早下马。”苏甯嗤之以鼻了声,“不过我倒还真小看了陈胤,他遵养时晦,能忍那么久倒是不容易,害得我差一点就着了他的道,把底牌抽掉。总之一时不查不表示我会一直被他打压,到时孰是孰非,自见真章。文,我要亲回来。”狄文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弄的一愣一愣的,“什么?”“我说我要亲回来,刚才你让秦岙亲了你。”那语气中一半是掉牙的酸,一半是掉牙的腻,真让狄文开了眼界。忖了会儿,狄文说到:“好吧。”苏甯立刻勾起邪邪的笑,“文,我要亲这儿,”他指了下狄文的嘴,“不许你反悔!”“我知道。”狄文说着,把脸靠过去。

苏甯一把扣住狄文的下巴,然后自己也朝那散发着诱惑魅力的东西趋去。近了,渐渐近了,近在咫尺了……“陛下,干娘让我来送吃的……啊!”秦飑这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找借口让自己来送东西了,瞧瞧里面这是什么情况,大哥不摆明着把自己往虎口里送嘛!看到肇帝那凶狠的眼神,秦飑连忙讨好的打个哈哈,放下东西就溜人。开什么玩笑,自己的小命比什么都重要,虽然他喜欢调侃人捉弄人,但如果对方认真起来的话,那绝对不是件好玩的事儿,尤其权利大到这种地步的人。秦飑决定去和自己哥哥抗议,起码要争取到三个月的假期。等等,大哥刚刚好象过去了。秦飑回头,正见他哥哥秦岙开门进去,于是不得不把刚才那个念头押后。
苏甯一直等到那个不识相的人走了,才重新和狄文面对面,打算继续刚才的事,哪知这时却又有人来打搅了。看见来人,他冷冷讥道:“秦岙,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那些东西朕不想吃,你拿回去!”“陛下,这可是干娘辛苦做出的东西,你怎能拂了她的好意。”秦岙是什么人,岂会轻易打发。“朕看你是另有所图吧!”说完冷冷笑了声。“正是。”秦岙也不否认,直言不讳的承认下来,笑容可掬的。苏甯躺回床上,因为好心情被破坏光而生着气。“对了,草民还有一条不知是好或者是坏的消息要告诉陛下。”斜目瞟去,硬声说道:“讲。”秦岙轻轻笑道:“鬼道教主陈胤率领一百教众抵达蓬莱入口,据说里面包括六道道统的其中三个,以及右护法索魂勾朗卫。”“区区百人不成气候,朕这便去会会这帮无耻叛徒。”说完掀被下地,朝外走去。狄文和秦岙尾随而上。

“那些人里有他的人,可能是想来个一网打尽。”狄文淡淡说道。秦岙一听,不由笑道:“不愧是以奸猾狡诈出名的宁王,怪不得会这么心安理得。”秦岙思索着,谁最有可能是肇帝安插在陈胤身边的眼线,但都一一被排除。鬼道麾下,以六道分门,以三善三恶区分,天、人、阿修罗为三善,鬼、畜生、地狱为三恶,每道一个统领,称道统,善恶有其区别,门生也有本质的不同,因此此二部分向来水火不容,这些都是蓬莱阁收集来的情报,所一点一点累积下来的成果,但更一点的情况便不得而知,只是这一跟随教主陈胤而来的三位道统,除了畜生道和地狱道的领头人外,另一位居然是天道的周仪,实在是让秦岙大大意外。因为根据行为世来看,周仪在黑道中可算一朵奇葩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树林里的阵法还有一个特色,便是只针对进入的人,由里往外是不受阵法所局限的。所以一行人畅通无阻的来到入口,外面聚集了许多人,穿着打扮大多灰黑,只有几个是白衣,这便是天道的装扮。苏甯一一扫视过来,教主陈胤,右护法朗卫,天道周仪,畜生道蒋奇雍,地狱道史登锆,除了这六个人有点威胁外,其他的不足为惧。“要我帮忙吗?”耳畔传来平平淡淡的声音,却让苏甯窝心。“你先呆在这儿,到时见机行事。”说完朝前走去。“陛下,请多加小心。”秦岙笑眯眯的说,这回倒是不假,为天下,为干娘,肇帝必须小心保重。哪知人家根本不领情,理都不理就出去了。秦岙倒也不介意,只是对狄文说:“文,我们到树上去看吧,那边视野好点。”于是,两人跳上树,俯瞰下面发生的事。

苏甯大摇大摆的走出林子,在众人注意到他并且一致拿起武器摆好架势一副想冲的样子时,狂妄笑道:“陈胤,你倒忒是大胆,居然把脑筋动到朕的头上来了!”倏的就面容一正,喝道:“你以为朕还会让你嚣张下去吗!”说着状若不经意的朝右护法朗卫瞥去一眼。陈胤见到他的动作,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前仰后合的。“陛下,我的好陛下,如果你想叫朗卫拿下我的话,很抱歉让你失望了。”苏甯紧拧眉峰,“朗护法,你也背叛于朕!”“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朗护法只是选择了条正确的路罢了。陛下,我也不想费事了,东西我都已经带来,你便拟下这传位诏书,‘属下’这便带着他们走。怎么样?”“陈胤,你认识朕有多久了?”陈胤微愕,却仍回道:“少说也有十来个年头了吧。”“哼,那你以为朕会答应你的要求吗?”陈胤咯咯笑起来,“瞧我,急了。也是,陛下是什么人,岂会吃人威胁。不过如此一来,陛下便不能怪‘属下’不敬,以下犯上了。”说完回头大喝,“给我上!”

19-21 (完)+番外

众人齐齐围攻苏甯,场面一时凌乱不堪。狄文在树上看得清楚,时不时拔下一根头发朝人群射出一针,倒也解决了一些人。打了有点时间了,苏甯开始喘起来。陈胤见状心下一喜,看来那条说苏甯受伤的消息不假,想必是当初受谭成林那掌的后劲还未过。几个领头人物近身攻击苏甯,那些小喽罗便在外围,瞅准机会来上那么一下,少时苏甯便吐出一口鲜血。陈胤啧啧惋惜,边打边说:“何苦呢,陛下!你乖乖写几个字,什么问题都好商量。动刀动枪的,生分了。”“听你去说!”苏甯呵斥了声,提气应付。“陛下,你就答应教主的要求吧,不然岂不是活遭罪?”周仪游刃有余的在人与人之间穿梭,苦口婆心的劝到,那铁球有时还会带到自己人,那些人便口喷鲜血倒地不起。他倒也不在乎,一门心思把注意力放在苏甯身上。“等送他下了地狱,朕会和阎王讨个人情,封他个鬼王当当。”苏甯狷狂的撂下话头,然后放声大笑,却也因此又咳了口血。“敬酒不吃吃罚酒!”陈胤听了大怒,再也没了逗猫的兴致,招示便凌厉起来,招招取人性命。众人见此纷纷变招,让苏甯难以招架。

不过变故也仅是一刹那的事。因为形式过于混乱,加上陈胤全身心都在苏甯身上,他压根没留心自己会成为目标,等他回神时,一把剑尖抵在自己喉咙口。打斗中心的时间冻结起来,只有外围还有零零落落刀刃碰触的声音。“周仪!你这是何故!”陈胤气急败坏的喝道。“教主,属下的主子,从来都只有一位。”周仪笑道,把剑尖又递过去几分。陈胤朝后缩着脖子,却贴上一具热热的身体,然后,另一把剑横亘到他的软颚,“教主,你错在不该生二心。”朗卫冰冷的声音这样解释着。“你们两个!”陈胤气得大吼。
苏甯走过去,对其他人说道:“如果不想他首身分离的话,知道该怎么做吧。”说着来到陈胤前面,扬起头轻蔑的睨着他,“陈胤,你可别忘了,你脑袋里的东西,是谁教你的。”在看到那不敢置信的目光后,他呵呵笑起来,“你以为当初朕为何无缘无故离开皇城南下东山?有一半原因是为了你这麻烦的家伙。”说着感慨的在陈胤肩上拍了下,“谭成林会叛变早在朕的预料之中,别以为你救了他朕不知道,那时朕便让朗卫假意向你坦白一切,来转移你对周仪的怀疑。”他啧啧摇头,“陈胤啊陈胤,你若乖乖当你的鬼道教主,香的辣的少不了你一份,怎么偏偏爱往这刀刃上撞呢!不过你对自己的心思讳莫如,倒是让朕惊讶,不然也不会费那么大周章来对付你了。朕下东山,这叫引蛇出洞,朕知道你忍不了多久的,而朗卫向你投诚,便是声东击西,而至于底牌周仪,那是用来擒贼擒王,而最后的结果当然是釜底抽薪。陈卿,这是朕给你上的最后一课,你可要好好记住了。”说着貌似老师疼爱学生似的,在陈胤脸上拍了几下,转身冷冷说道:“统统就地正法!”

听他这么冷酷的判决,众人惊骇异常。蒋奇雍和史登锆互递一个眼色,知道今天若没逃出生天,那等着的就只有死路一条。而由于苏甯的人就只朗卫和周仪二人,其余人之所以没敢动是碍于陈胤被擒,现如今他们保住自己小命要紧,对那个唆使他们叛变的教主自然不放在心上,于是两人瞅准刚才苏甯受伤身体发虚这一点,纷纷朝他袭去。朗卫连忙扔下长剑取出索魂勾挡在苏甯前面,周仪则因稍一分神被陈胤钻了空子,在后者用武器砍开那用以要挟用的剑时,挥舞着他的黄金大链球冲了过去。刚刚安静没多久,这儿再陷入混战。尤其是那些喽罗,事关生死,都拼着老命打。三个人对着八十几号发奋图强的人,自然是兵败如山倒。
对这种情况最为高兴的当数陈胤,他没想到因为苏甯的一念之差,会形成如今的局面,想到有可能扭转乾坤反败为胜便不由兴奋的浑身哆嗦,早把刚才的狼狈一刻给抛到九霄云外。苏甯三人被一窝蜂的圈起来,周仪那铁球因为距离过近而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徒手和那些人过招,朗卫的索魂勾一出招便会取下一条人命,但后面的人立即补上,而且吸取前人教训开始抓到要领,知道如何躲闪,苏甯本就只有一把匕首,虽然利于近身攻击,划了这个划那个,但人实在太多,而且那些喽罗也都不是很肉脚,尚能和他对上几招,因此体力流失很快,再者刚才那伤不假,吐的两口血也是真的,所以这会儿年轻的皇帝眼前已出现星星点点。
“哈哈,连老天都站在我这边!苏甯,今日就是你的忌日!”陈胤猖狂的大笑起来。“我看未必。”淡淡的声音,虽然不响却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陈胤大惊,喝道:“何方朋友,出来见人!”从树上跳下来一人,正好降落在包围圈中心,苏甯的身后。此人身形纤长黑发飘飘面容俊俏,鼻梁上架着个奇怪东西,只见他托住肇帝后背,环视一圈后淡淡说:“你们人多,欺负他们三个,不公平。”“想管闲事的话先把名字报上来,死了本座也好替你立块碑文。”陈胤见大好时机错失,痛心疾首,神情僵硬语气尖锐。“D・文。”“狄文?”陈胤回忆着这个名字,想起来此人正是岚王府的贵客,现今好象官拜御使台。“不知大人到此所为何事?”他很不客气的问。狄文和苏甯应该是对头,因为以前曾经看到苏甯在提及这个名字时,气到咬牙切齿,但陈胤并不知道狄文就是冰血火镰,只因为苏甯要人把消息放出来时,刻意隐瞒了冰血火镰的名字,而对他特征的描写,也是镰刀多过眼镜,加上狄文行事低调而演变成在外人看来的神秘,种种加在一起,尽管鬼道收集了关于他的资料,却并不详尽,当然,这不排除某些人从中搞鬼,在这点上,蓬莱阁绝对比鬼道做得好,起码他们能知道冰血火镰的名讳。
“帮他。”狄文看了眼靠在他胸口的苏甯,轻轻说道。陈胤见他面容严肃一本正经,知道所言非假,便笑道:“来送死的?那好,本座就发发善心,送你一同上路吧!”说着率先攻过去。狄文单手一拉,便自额头取出血焰,造成哗然一片。那些本来跟着教主步伐的小喽罗全都止住了脚步,有人惊呼出声:“冰血火镰!”然后所有人蹬蹬蹬连退三大步,致使中心地带就剩几个艺高胆大的。狄文把苏甯交给靠过来的周仪,然后问他:“要杀光吗?”“文,你可别杀光,不然尸体堆在这儿会堵住树林出口的。”树上传来一道声音,口气温文隐含笑意。“杀光!”苏甯并不想让狄文沾太多鲜血,本打算让他制住陈胤和两个道统便了事,其他人驱逐出教放他们一条生路的,听到秦岙的声音说那样的话,就生起一股逆反心里,遂唱起反调来。
狄文看看苏甯,再抬头朝树上望去,然后转头扫视众人,蓦的收紧拳头,舞刀迎上。转瞬之间这地方就成了腥风血雨哀号遍野的修罗场,他利落的身影游走在人群中间,所到之出便会有人倒下,许多人都生出怯懦,身子抖动的象风中烛火,扔下武器就朝来时的路逃跑。狄文对这些人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他只对付那些对他存在敌意冥顽不灵的人,一柱香的时间,此尚直立着的人,便只余七人,其余人泰半跑了,没跑的则都死了。如今的局势是三对四。
陈胤从来没那么害怕过,他以为纵使武功再如何高强,只要人一多起码还能撑上那么点时间,可那个叫狄文的男人,这段时间内甚至没被人碰触一下,就已取下三十来号人的性命,他手里那把血红色的镰刀被鲜血染得更加出彩,顿时让他感到胆寒。看了眼地上惨不忍睹的画面,陈胤艰难的吞咽了口口水。“陈胤,朕也不为难你,你自裁吧!”苏甯冷笑着说道,“另外蒋道统史道统,既然你们二人对他如此忠心,不如就追随到底吧!”三人脸色大变,握着武器的手紧到关节发白。“当初选择背叛的那一刻,你们就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了。”苏甯继而面向狄文柔声说道:“文,过来,我想靠你身上。”
狄文扔下血焰,朝他走去。还没走到,就被一个自上面跳下的人挡住去路。“陛下,现在是在置你家家务事,应该没时间卿卿我我吧。”旋身面对苏甯,秦岙微笑着说道。“朕的打算岂是你所能决定的!让开!”苏甯离开周仪的扶持,自己朝狄文走去。“但陛下不可否认的是,你给蓬莱阁留下个烂摊子呀。这么多死人,叫我们往哪摆?”秦岙微笑着,两条眉毛渐渐向中心聚拢起来。“丢到海里喂鱼!至于那三个人,”苏甯抱住狄文,越过他的肩头轻蔑的睨着前面三个男人,“就拿去喂狗吧。忘恩负义的东西,朕以为连狗都不会要吃。”
陈胤三人手脚瞬间冰凉,对苏甯能说出如此恶毒不堪的话,十分怒不可遏,于是恶向胆边生。反正横竖都是死,搏一搏或许尚有生机,皆有志一同的发愤朝这边攻来。“真是不识好歹的家伙。朗卫,周仪。”点到名的人乖顺的挡下三人攻击,五人缠斗在了一起。
似乎很清楚彼此的实力,苏甯对此显得从容不迫,只是把嘴凑到狄文耳畔,用虚弱的声音轻声说道:“文,跟我回去,好么?”狄文瞥了眼秦岙紧张的神情,说道:“你先把身体休息好,再说这个问题吧。”苏甯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点头,文关心他,他若不识抬举的话,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他回头朗声说了句:“周仪,教主一职由你暂顶。”接着和秦岙与狄文走进树林。

刚在床上躺好,便有蓬莱阁的人来报说,外面的骚动已经平息,鬼道的三个叛徒,都已然清剿,而右护法和代教主也已离开,只有那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和上面的断支残节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秦岙让他们把人扔到海里面去,便打发了,然后略微不悦的嘲讽道:“陛下,你不必连睡个觉都要拽着文的手不放。如果他想做其他事,怎么办?”“你以为你有权利来数落朕吗?”苏甯回敬,然后闭起眼。秦岙走到狄文身后,温柔的说:“文,我们出去吧。我想体弱多病的皇帝陛下需要一个人安静的好好休息。”狄文听听也对,于是捭开苏甯的手站起来,在后者哀怨的睁眼注视下,微微一笑道:“你睡吧。”随后和秦岙一起出去。临关门那一刻,我们温柔的秦大阁主突然回首,冷淡的表情下一刻递出个得意挑衅的笑,扬长而去,气的苏甯躺在床上直揪被子泄愤。
下到大堂时,众人都聚集在此。苏怡香忙里忙外张罗吃的,眉宇间松了口气。秦宝对狄文这段时间的忽视非常气愤,一见他下来就赖到他身上直叫唤。红红则履行着她的话,替狄文做着袄子。墨汁也粘在狄文另一边,对厚脸皮的秦宝怒目相向。“大哥,我看海边的鱼,近期是不能吃了。”秦飑很有感触的说道。“为什么不能吃?”秦宝好奇的问了句。“包子,吃过死人肉的鱼,你还想吃?”说着秦飑露出嫌恶的表情。“谁想吃啦!宝儿好奇,你管得着么!”秦飑还想和他一般见识呢,却被自己哥哥用一个凌厉的眼神瞪回调侃,于是朝末弟喷喷鼻子,安分坐下。
秦岙看向狄文:“文,苏甯醒来一定会立即动身回皇城。他要你走,你会走吗?”他的话引起大家的注意。墨汁既讨厌蓬莱阁,里面有一个缠人的幼稚小鬼,也不喜欢皇城,他对那里的回忆并不太好,因此很矛盾。红红倒没那么多想法,反正狄文上哪,她便跟着上哪。“我没决定,”狄文在秦岙期待的目光下说:“但我清楚,我不可能在这儿长住。”“你把这当成自己的家就行了。不用想那么多的。”秦岙急急说道,因为狄文的疏远而心生不豫。“老婆……别走,别丢下宝儿……”秦宝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仰起小脸瞅住狄文。狄文沉默着,不再说话。秦飑在他大哥和狄文间来回看了好几回,若有所思的窃笑起来。
晚上狄文躺在床上,怔怔望着房顶出神。该走该留这个问题并不能够困扰他,对他而言,哪个地方都是一样的。让他犹豫的是这两人的反应。或者他明智一点,自己走自己的路,那样还能从事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生化。正思量着,耳朵捕捉到一丝动静,门被悄悄推开。一条人影蹑手蹑脚的进来,猫着腰关上门后,转而朝这里走来。狄文看得很清楚,学人宵小夜半造访的,正是尊贵的肇帝苏甯。“你有事吗?”他出声问了句。那人影动作一滞,然后直起身,大方的走将过来,反倒没有该有的尴尬。“文,我睡不着,来看看你。”睡不着是真,探望狄文是假。狄文清楚或许是因为苏甯下午休息够了,所以晚上才无法入睡,便坐起来,点上烛火。“天凉,你该多穿件衣服。”苏甯身上穿的是内衣。
肇帝虽然想说自己这是练武身板,不太介意外界寒暑,却玲珑心思的没说出口。他爬到床上,把狄文搂进怀里,笑呵呵说道:“知道。今天你替我暖暖身子吧。”话中有话,蕴涵意。狄文压根没听出什么东西来,淡淡回道:“我体寒,不合适。你想以人取暖的话,最好找别人。”苏甯的脸色当下难看之极,加上这时听到一声噗嗤,于是老羞成怒的喝道:“秦岙,朕知道是你,给朕出来!”门再被推开,秦岙高大的身型闪入屋里,朝这儿走来。“陛下,更半夜的,你不在自己屋里休息,怎么干起梁上君子的勾当来了?”苏甯头一仰,“彼此彼此!”
秦岙也脱鞋上床,笑道:“正好,这会儿就我们几个,也没人来打搅,趁此机会把话说清楚,把你我之间的问题,尽快解决掉吧。”苏甯立马附和:“正有此意!”秦岙转头看狄文:“文,若我要你留下,而他要你离开,若我问你是喜欢我,或者是喜欢他,这两个问题,你现在可以给予答案么?”狄文摇摇头,“不行。”苏甯挑高眉,对秦岙说:“那接下来便是你我之间的事了!”他不再用皇帝的称呼,是因为这仅是两个男人为了爱人的战争,不关乎江山社稷。秦岙听了,微笑着点点头。“正是。”两个男人互相对峙着,谁也不愿示弱,谁也不想退缩。“秦阁主,为了文,你能做到什么地步?我自诩无法为他放弃江山,但我却可以和他分享江山,这就是我的觉悟!”秦岙听了很震惊。作为皇帝,要放弃江山远比和人分享来得困难。会要放弃是因为看透,而不想放弃就是因为参不透,能在执着于权利的同时允许别人和自己拥有同等的地位,这必须有很大的宽容,以及非常厚重的情感基础。“我和你不同,我可以为了文放弃蓬莱阁,但我不会放下我的家人,不过我觉得透过家人,文他可以从中感受到温暖和幸福。”
两人男人再拿不同味道同样迥亮的眼睛彼此瞪着,谁也不愿示弱,谁也不想退缩。终于,秦岙率先低喂一口气,看向狄文,在看到后者慢慢扑闪的眼睛后,回头对苏甯说道:“我想过一种情况,考虑得也很仔细。若为了文,我想我会妥协,现在只看你的意思了。”苏甯心下有了头绪,示意秦岙直说无妨。“你和文,我和文,同时存在,我知道这一时会很难接受,不过请你好好考虑考虑。因为作为我来说,除非文直接告诉我,他对我无情无意,我能放弃外,其他情况我都不会放手的。”

苏甯抿着唇,朝一边的狄文看过去。久久他突然低下头,沉吟道:“我需要时间考虑。”他根本没有过和人分享文的想法,这会突然就被秦岙提出来,当然一时难以接受。苏甯如今心里非常矛盾,非常挣扎,一如当初徘徊在对狄文的爱与恨之间。短时间内苏甯知道自己肯定无法释怀,于是躺下来,对中间的狄文说道:“文,躺下来,陪我一块儿想。”“想什么?”狄文不解问道。“想我。”说着强行拉狄文躺下。“我说陛下,你不认为这种时候就应该独自一人好好考虑吗?”秦岙对他无赖行经甚为不满。“秦大阁主,请便。”苏甯下逐客令。秦岙呵呵笑着,也躺了下来。“那草民就陪陛下一块想吧。”苏甯冷哼了哼,不再说话。
清晨,狄文是被一道刺人的视线弄醒的。他睁开眼皮,红红和墨汁正站在床边,张着小嘴呆呆朝这儿瞪着。“怎么了?”他问了句,想坐起来,却发现胸口有重物,于是抬高头看去。右边的苏甯环着他的胸口,把头靠在他的肩窝,左边的秦岙睡相还好,只是抱住他的左手。把身上的东西拿开,狄文下了床。“怎么在发呆?”来到他们面前,在两人眼前各挥挥手,才使得他们回过神来。

“少爷,他们这是……”“他们这是睡觉。”狄文回答红红的问题。“主子,您没被怎么样吧?”狄文好笑的摇摇头,“什么叫怎么样?”墨汁立刻禁声,被他的反问弄的哑口无言的。狄文脑中闪过一个答案,试探的问墨汁:“你是说……交配?”红红陡的涨红了脸,把手里的洗脸水放下,讷讷嗫嚅了句:“少爷,红红替您准备早饭去。”说着飞也似的逃走了。墨汁则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咬着嘴巴红着眼眶,“主子,您果然被怎么样了……呜――”狄文忙走过去,轻声说道:“什么都没发生,别哭。我刚才只是好奇问问。”说完在男孩的头顶揉了揉。
“把手拿开!”后面传来一声低喝,两人看过去。苏甯和秦岙皆已醒来,前者下了床正朝这儿疾步而来。“不许你碰他!”一把拉过狄文的手,苏甯虎着脸,“你的手以后只准碰我。”说完把那手抱在怀里,朝狄文的小厮狠狠瞪去一眼。墨汁尽管知道他身份高贵,可还是忍不住回敬一眼,然后吸着鼻子出去了,招呼也忘了打一声。“那碰我呢?”秦岙来凑一脚,把狄文另一只手拉过来,放到自己胸口,抓着那只手在那上面揉呀揉的。苏甯的脸又沉了几分,却没说话。“陛下,你考虑的如何?”
“那个朕必须细细斟酌,待会朕便得回皇城,文随我一道去。”苏甯绞了把毛巾,给自己和狄文擦脸。“那可不成。如果你把人就这么扣在皇城了,那草民怎么办?”“秦岙,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朕说出口的话,不会更改。”“陛下,草民只是在慎重考虑一个问题。你若否决了那个情况,加上你把文带回去,草民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那是说,如果朕不答应,文留在你这儿,你便不把他给朕了?”“草民不介意陛下来探望文。毕竟草民有妥协的意思,陛下没有。”苏甯思索片刻,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若你不放心自管跟着,朕不与你计较。总之文我带定了!”秦岙看了狄文一眼,道:“草民知道该怎么做了。”苏甯得寸进尺的说道:“你能如此识相再好不过。”

当秦岙宣布自己以及狄文会跟着肇帝一同去皇城之后,秦宝哭的惊天动地,好比那被丈夫抛弃的妻子一般凄惨,他一径拽住狄文的衣角,喊着“老婆,别丢下宝儿”这样的话。红红则一语不发,回自己房里收拾去了,墨汁也想去收拾,却被苏甯喝住,“你不用去了,有个丫头照顾便好,你留在这儿陪那个臭小子!”指的自然是秦宝。墨汁愤懑的浑身哆嗦,却不能违抗,只能狠狠朝还在大哭的秦宝瞪去一眼,回房独自生闷气去了。苏怡香一直关注着自己弟弟,但苏甯却几乎没瞧上她一眼,这让她很伤心。秦岙看出来了,于是对苏甯说道:“陛下,草民尚有一事相求。”苏甯不耐烦的大皱其眉,“如果是关于你那位干娘的话,朕没话好说。横竖父皇已经走了,她爱怎么样便怎么样。”说完拉起狄文,拂袖而去。秦岙和悲伤无奈的苏怡香说了几句话,便把蓬莱阁交给秦飑,也跟了上去。

回程路上三骑骏马,得儿驾得儿驾跑得飞快,丫鬟红红则独自一人坐马车笃悠悠回去。在抵达某个城镇后,三人下榻客栈,要了三间相连的上房,洗去一身铅华。狄文坐在窗前吹着冷天的北风,突然记起曾经有人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狄文扪心自问,他学到了感情吗?答案是有的。因为他回想起了他,那个临死前对他说“我爱你”的男人,记得好象叫斯迪文,他的名字还是他给取的。以前对于这个男人,他只知道他对自己很好,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可现在他懂了。因为爱所以付出,因为爱所以死亡,因为爱所以幸福,这就是所谓的感情吗?那么他对苏甯和秦岙两人的感情,到了什么程度,他又学会了多少呢?狄文细细回味着,动作表情仿佛静止。
脑海中,往事一幕一幕滚过,苏甯在他面前气到跳脚,恼火得脸红脖子粗,笑得诡异邪肆,以及那双情款款的眼瞳,或者是秦岙顽皮戏谑的微笑,哀伤恸动的苦笑,以及那对温柔蜜意的含笑眼眸。失去这其中任何一样东西,或者遗忘以往任何一段记忆,他都感觉不舒服。三个人,能在一起吗?如同以前他打算让青霉曲霉和葡萄球菌同时存活的实验那般,那时那个实验,因为他的血液而成功了,那么秦岙和苏甯呢?会不会因为他,也和平相?狄文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有个结论,于是开始考虑怎么把这变为事实。
那两人一个针尖一个麦芒,相对,秦岙有意和好,苏甯却不同意,那就是说,所有问题都在苏甯一人身上了。跳下窗台,狄文关上窗户。他有些话要和苏甯说,于是出了门。来到苏甯房前,他推门而入,正撞见打算出门的苏甯。“文,你我真是心有灵犀呀。”苏甯嘴角忍不住挂起圆弧,他刚才正想去狄文的房里,却没想到他找上门来了,不是心意相通是什么!“我正打算上你那。”说着拉狄文到屋里,并排在床沿坐下。现在这样的情景,让苏甯很满意,新婚夜的夫妻,在床边乖矜端坐,稍后便就是行房了。
“我有话要说。”狄文平淡的道。苏甯揽过他的肩,把头埋到狄文脖根,挑逗的吹过去一口气,哑着嗓音说道:“是什么?”刚才因为胡思乱想,他居然开始兴奋起来了。狄文垂眸睐一眼他的胯下,认真的说道:“你勃起了。”苏甯知道他对这种事懵懂而好奇,于是诱惑道:“想看吗?看看男人勃起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狄文思索了下,点点头,“想。但我必须先和你把话说清楚。”苏甯扫兴的嚅嚅嘴,道:“好吧。不过你能不能帮我揉揉,很难过。”狄文因为无知倒也爽快,手掌覆上去,然后注意力被吸引去。隔着衣服的可以感觉到苏甯的性器又硬又烫,皮下的血液流动飞快,甚至可以触摸到经脉的律动。“文,试着握住它。”苏甯在狄文耳朵边上指导,狄文把目光移向苏甯的脸,然后眯起眼。“很舒服吗?”苏甯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把手放到狄文胯下,然后勾勒起玩味的笑,“看不出来,和你单薄的身子不同,你这话儿倒是壮观。”狄文一本正经的回道:“那是因为我百分之八十属于白人血统。”苏甯才不管什么白人黑人的,他现在只关心前面的人。

苏甯把手从狄文的裤头伸进去,直接包裹住那沉睡中的黄龙。“文,你没和别人行过房吧?”那青涩的包皮紧锁着内里的男物,明显就是除了排泄没在其他地方使用过。狄文按住他的手,轻轻拢眉,“有点奇怪……”但他说不上来是哪奇怪,好比身体某个部位在痒,却又无法确切知道是哪里在痒,这种很无能为力的感觉。苏甯掀唇一乐,喷出口热气把狄文的脸捭过来,迫不及待的凑过去吻住,并顺势把人给压在了床上。
狄文睁着眼,对如今的局面非常疑惑。他来找苏甯是干什么来的?对了!是谈关于三个人的那件事。于是推推上面那人的肩膀,在后者含糊的呜咽一声当做回答后,他把他的脸推的远远的,说:“我是来和你谈关于你和秦岙的事的。”苏甯低咒一声,所有热情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熄灭了。“文,你真是能够打击别人的热情。”说完在狄文身边躺下,直视床顶说:“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

“生物界有一种抗生素叫青霉素……”狄文缓缓说道,苏甯虽然听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却也礼貌的没有打岔,只是静静听着。“青霉素是从青霉菌中提取出来的一种物质,对某些细菌来说是天敌是克星,其威力足以杀死它们。”因为说起喜欢的内容,狄文的声音透着些雀跃,“比如葡萄球菌,遇到青霉素便会被杀死。我们那边在临床上,用青霉素来治疗葡萄球菌所引起的肺炎,效果很显著。而我曾经做过一个实验,把这两种物质放在一起,同时滴入自己血液,看看会发生什么。”“他们都活下来了?”苏甯面无表情的问了句。“是,血液中的白细胞里含有一种特殊的激素,能够抑制葡萄球菌里青霉素酶的生长,所以青霉素无法直接作用于葡萄球菌上,因此也不能将其杀死。”

“那青梅酥指的是我,而那葡萄球君,是秦岙?”苏甯心中那坚固的壁垒开始出现动摇。“我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若是以前,你们两个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在乎,但现在不同。”狂喜掠过苏甯心头,以前他知道狄文对自己肯定有点感觉,但并不知道有多少,在他看来,他和狄文之间,从来就没有公平二字,他付出的远远超出所得到的,但他一直很小心,就生怕冷不丁的,那么点回报也灰飞烟灭了,现在听狄文这样说来,等于是承认了他是喜欢自己的这样一个事实,能不让他感觉欣喜么!不过如果能少掉“秦岙也有一份”这样的情况,那就更完美了!翻身压上那单薄的胸膛,苏甯笑咧了嘴,问道:“我能理解成,你是喜欢我的,这种情况吗?”“对。”狄文刚点下头,苏甯的吻就暴风骤雨般落了下来,他喜不自禁的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心情,一点不吝啬。

狄文第一看见苏甯的这样一副面孔,不由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少时苏甯冷静下来,黑黑的眼珠子紧盯住狄文看。“你对秦岙,也有同样的感觉,是么?”狄文点点头,并不觉得愧疚或者歉意。他一直都很直接,不懂自然不会表达,懂了那就该让对方知道,所以丝毫不隐瞒。苏甯就这么躺在狄文身上,闭着眼睛沉思。许久他张开眼,说道:“文,我是皇帝,你要我和一个平民分享同一份爱情?”狄文的思路非常笔直,他淡淡问道:“我们三人之间,和你是皇帝,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苏甯顿时哑口无言。是呀,地位和感情,本就没有必然联系,虽然有言,高不甚寒,皇帝会称寡人,一直以来都说明,这样一个身份和真情是无缘的,如今他找到了,难道还要将它拒之门外么?可是,要他和秦岙那样一个男人分享同一个爱人,他又拉不下这脸来,这可如何是好!苏甯从没有这么为难过,即使以前在获悉父皇可能将储君之位给别人时,他都是从容的计划对策,而如今,他真正尝到什么叫六神无主了。“文,我该怎么办?”把头埋到狄文胸口,这尊贵的皇帝不停撒娇,在那平滑的地方来回蹭着。
“你在烦恼什么?”狄文听他的语气非常困惑非常苦恼,于是问道。“我答应你,虽然无法完全接受秦岙,但我不会再和他针锋相对,我会疼你,他也会疼你,双倍的爱,你便会有双倍的幸福。但是,我放不下姿态,从小到大我从没有求过谁,这辈子能让我这么低声下气的,只有你,我不想让秦岙成为第二个!”苏甯把一切麻烦事都推到秦岙身上,对他的怨恨不由加一层。“他已经知道了。”狄文突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苏甯一呆,这才凝神感知四周,果然在墙角发现一个人影。“秦岙,难不成妙手空空儿是你师傅?要不然上如此这亦如,你倒还有脸说朕学人宵小,我看你才是学上瘾了。”苏甯冷笑着呵斥道。秦岙一笑,“草民若不这么做,岂能听到陛下一番肺腑之言?而陛下不用烦恼如何告诉草民你的决定,岂不甚好?”苏甯哼哼的,“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草民跟着文进来的,不过陛下那时全副身心都在文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草民。”秦岙走过去,笑眯眯的,他的喜悦发自内心,使那帅酷的脸柔和了许多,非常出彩,“不过草民希望陛下能够矜持一点,那时草民真想冲出来狠狠揍陛下一拳呢。”
哼了哼,苏甯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朕也不赘述了。反正横竖你我分居南北,说说怎么办吧。”他们的情况很特殊,三个人,至少他和秦岙是绝对不可能住一块儿去的,于是有此一问。秦岙在桌边坐下,道:“一半一半。陛下是万民表率,自然不可以因为身居高位而提什么过分要求。”苏甯在心里勾画了下那种情况,觉得可以接受,便道:“可以。但时间上短些,朕不能忍受和文分开太久。”秦岙笑道:“那是自然!”
于是两人又讨论了下细部,决定以两月为限,一般是冷往南赶,暖朝北上,不过也并不固定,要上哪去全凭狄文心情而定,不过在天数上,两人坚持必须做到公平原则,不然谁也不服谁。狄文靠在床头,看着桌前那两个男人,彼此的头靠的很近,在一张纸上指指点点刻刻画画,有时为了一个节日假期他该与谁一起而争得面红耳赤的,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方的讨论嘎然停止,苏甯和秦岙纷纷看过来,然后呆滞。
上天何其厚待他们,送了这样一个人儿,来陪伴他们,此生无撼矣!这是两人此刻共同的心声,不过也仅有这么一,往后分歧多如牛毛,两人矛盾时有八九,好在他们喜欢的人是狄文,不然若换作常人,烦都烦死,只狄文一个,可以无视,甚至把他们这种较真的场面当成乐趣细细观赏,时不时来上会心一笑,把那两个男人迷得七昏八素晕头转向,分不清哪是东哪是西,今昔是何夕的。

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狄文不由忆起那个死去很久的男人的那个愿望――自由的飞。以前他很自由,却因为没有目的而盲目的自由,现在有了这两个男人所支撑的这一片天空,他便能够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了吧。曾经想过,人到这世上都有其目的,那么他的目的,兴许就是和他们相遇,学习他们的感情,接受他们馈赠的幸福,同时也赐予他们幸福。而这是不是表明,他已从人造人进化成人了?淡淡否定这最后一个结论,狄文觉得自己有些蠢。自从被赋予生命之刻起,他便是一个人,他并不是E3-87,他只是D・文。
“文,过来这儿!”远的男人对他招着手,因为某人的突然到访而不悦中。“陛下,草民没有得罪你吧。”另一个男人笑着说道。“得罪了!不过你放心,看在文的薄面上,朕不与你计较。”说完把走近的狄文拉到自己腿上坐好,搂住他的腰心满意足的笑着。
“陛下,草民此番前来,只是有个重大问题想和陛下商量。”那笑有点奸,有点紧张,也有点期待。“什么问题?”被他的情绪感染,对面的男人也开始紧张起来。
“文的……第一的……归属问题。”

番外:初夜权
初春的天气,那风带着丝凉意,缕缕清醒的草香四飘荡着,即使是那乱坟岗,也因为朵朵小而显得生机盎然,但那顽皮的风儿,却卷不掉某些人脸上累积一个冬天的寒霜,比如此刻分站在相邻两个坟头上的男人。其中一人面容帅气嘴角轻扬温文谦恭从容不迫,呼吸却轻缓小心。对面一人相貌俊俏姿态优雅眼含狷狂傲视万物,胸口却起伏不定。
此二人你盯住我我瞪向你,谁也不愿移开视线表示臣服。只听其中一个道:“一局定胜负!”另一个接:“诺!起手无回!”
于是,两人皆握紧拳头,屏息凝神。骤然,他们一致瞠目出拳――  “石头!”
“剪刀!”
“布!”“布!”……

时间冻结,那伸出来的两只手,一只握成拳一只摊成掌。
“……”
“我赢了。”其中一人笑起来,长吁一口气。
“气死朕啦――!!”另一人跪地抬头,不停锤打自己胸口,直懊恼得想狠狠撞墙。
那一天,整个缙绍,抖了三抖。
第二天,肇帝莫名其妙发兵,出征讨伐邻居小国。
不久,该小国,灭!
当肇帝凯旋奔赴蓬莱时,看到床帐中那撩人情欲的人儿后,气到目赤欲滴浑身哆嗦。
“秦岙,朕只在文的初夜权上输你一回,你何苦把第二第三也一并偷去!朕与你不共戴天――!!”[谁让你欺负弱小无故寻他们晦气的,现世报了吧!]
那日,该小楼,塌!

番外二:子嗣

苏甯是皇帝,是皇帝就有一个必须得完成的任务,替国家的未来留下后继者。但如今肇帝公开向各位官僚宣布,他终生不填后宫,不娶皇后,有异议者,斩!那些大臣了解肇帝脾气性子,不能光明正大挑这点讲,也只能采取迂回战术,劝谏皇帝留下子嗣。曾经肇帝打算在几位兄弟所留下的子嗣间选出一个作为未来国君,却并不被那些官僚所接受,理由是不知那些孩子将来是好是坏,皇帝陛下最好能多留几位子嗣,恼得肇帝一连几天不曾早朝。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解决,当肇帝爱人狄文听闻此消息后,居然主动跑过来告诉他,可以替他制造出小孩。肇帝虽然狐疑却仍旧追问下去,原来狄文提供了一项技术,叫体外人工受精,加之他的眼睛可变焦在显微镜的功能上,以及头发可以替代细针,那便可以进行此项实验。听了阐述肇帝一愣一愣,然后挥挥手告诉爱人,说是这事便由他全权负责,至于他的精水,什么时候要都没问题,说完暧昧的挤挤眼皮。
于是狄文拜托事圆滑的蓬莱阁阁主秦岙代他寻找代理孕母,在钱权诱惑下还真有女子敢于无视传统前来一试。于是狄文取得肇帝精水萃取精虫,然后从某姿容家世都堪称尚可的女子身上获取卵胞,用发丝代替采卵针从中取出卵子,使二者经过受精过程后结合在一起,在特制的盛有以狄文血液为培养基的器皿中经过三天的培养后,通过产婆之手注入该女子体内,最后将其隐藏起来,待到十月过后,该女子产下一男娃,并且无损其Chu女体质。
一朝得子肇帝龙心大悦,胡乱编排个妃子名讳说系她所出,抱着儿子就一路炫耀出去,顺便告戒那些不安分的官僚,他已有子嗣,以后若再提立后纳妃留子嗣之事,就别怪他不客气。
看到肇帝那边有了成果,蓬莱阁阁主也蠢蠢欲动,最后以同样的方法得一女婴,两人最后鼓吹狄文留下子嗣,该男孩最终被肇帝收养,成为他的第二位皇子,取名苏荻。

番外

番外三:Sex
Sex,这个词汇以前在狄文脑海中,很直观的,只代表着性别,而现在,他却很想感觉一下所谓的性,到底是什么,原因很简单,每看到身上那两人痛并快乐着的神情,他就很好奇,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今年冬天,一过完年,狄文就和肇帝,以避寒的籍口,带着双皇子南下东山。其实真要说起来的话,是狄文该时候去东山了,肇帝和那两小子,完全是仨包袱。
赶了大段日子的路,到了江南一经这暖和的阳光一照,以及那咸潮的海风一吹,就什么都值得了。肇帝在蓬莱阁有栋私人小屋,但却不在村子里,而是建在海滩边上。房屋的设计规划还是他的爱人狄文给提供的,三足圆型八角抬梁式木屋,底下三根千年香樟木以等边三角形的位置支撑起整栋房屋,木头入土很,只有普通人的小腿高在外面伫立,因此要支撑起那颇具规模的房屋是轻而易举。肇帝把巢筑这不是没道理的,一来他不想和秦岙苏怡香共居一室,二来狄文晚上虽须住那边可白天必会来海滩玩耍,三来此风景不比那片草地来的差,苏甯是怎么想怎么开心,只除了一点,这儿还是蓬莱阁的地盘外。
趴在栏杆外,难得偷得几日闲的皇帝小儿,正眯着眼看着那自海里往这走来的人,他嘴里刁着眼镜脚,两只手正拿毛巾擦着头发,一快大浴巾松松垮垮的围在腰际,半赤裸的肉身衬着那海天一色的景致,神圣得让苏甯一时移不开眼。苏甯只见那人把毛巾甩到肩上,然后取下嘴边眼镜戴上,这才在他面前站定。“你可以下去游游。不要一直看着我。”淡淡说到,狄文转身上了木梯,然后进到屋里。苏甯立刻跟上去,却被喝住,“你在外面看着,他们还在水里。”所谓的他们,指的自然是这仨男人的仨小孩,同一个母亲,不同的父亲,三个小孩关系可是亲密得很。苏甯不悦的扁扁嘴,只得回到护栏那边,水里时不时会有小小的头颅冒出来,海风也总会吹来银铃般的笑声,说实话,苏甯会要子嗣完全是出于义务的考虑,秦岙则是真正的喜欢小孩,狄文是被他们两怂恿的,三人中,只有秦岙是真正疼这几个孩子的,苏甯全身心都只扑在狄文一人身上,孩子对他来说只是继承者,而狄文,他暂时还无法理解亲情的含义,对几个孩子很好,但很淡,不过那些孩子倒是不介意,很喜欢粘着他,毕竟这世上又强又漂亮还没什么脾气的爹,可不多见,尤其是这位爹一笑起来足以让人倾倒。
狄文穿好衣服,从屋里走出来,在苏甯身边站定,学着他把两只手搁在栏杆上。“今晚到我这来睡吧?”苏甯立刻挨过去,象野兽一样把高大的身躯贴在狄文纤瘦的背上。“我答应干娘,今晚跟她学做回锅肉。”狄文平静的回道,目光投得很远。“你陪陪我会死啊,秦岙那个家伙,自从来了这儿,白天让那几个小鬼围在我们身边当蜡烛,晚上又不放人!大不了我下亏点,赔一夜给他!不管!你今晚一定要来陪我睡!”狄文回过头,默然的望着背后那越活越回去的皇帝,突然道:“可以,今晚我想做攻方。”苏甯呆滞,“什么?”狄文和他们相了起码有三年多了,他和秦岙那厮在床上怎么样他是不知道,可和他在一起,从来没提过这种要求,怎么今天这么突然的会提出这种问题。“我说今晚你若在下面的话,我就和岙说,住过来。”
苏甯皱起眉,疑惑的问了句:“你压倒过秦岙?”狄文摇摇头,“没有。”“那你干吗来压我!是不是认为我比蓬莱阁主好欺负!”“不是。只是好奇。”苏甯更加迷惑了,“好奇?对什么好奇?”狄文对学问的态度很正经,有疑惑就问,不过能让他不解的东西不太多。“我是男人,所以我想知道,交媾的时候,做男人的滋味。”苏甯满面阴郁,感觉有点棘手,因为他无法对狄文说你乖乖在我身下一辈子就行了这样的话,毕竟狄文是个男人。“为什么是我?”他抿起唇,“你为什么不去压秦岙。”说完哼了哼,十分不满狄文居然拿自己开刷,一种不受重视的委屈感顿时溢上心头。“因为你正好提出来,而我正好想起来,所以是你。”听了狄文的解释,苏甯不由懊恼得捶胸顿足的,敢情是自己撞到这刀口上去的。“你考虑考虑。我走时给我答复。”狄文转身回屋,抓起毛巾朝那些玩累了晓得回来的孩子迎去。

苏甯看着那天伦一幕,肠子不知转了几转了,可就是想不出个理由来拒绝,当狄文催促孩子们到屋里穿衣然后看向他时,这个历来都很喜欢和自己爱人眼神交流的皇帝,头一回避开了,容色尽是心虚。狄文拿着毛巾靠近他,问道:“很难接受吗?”他不太理解苏甯的反应,似乎要被一个男人上这样一种情况,让他非常排斥。苏甯抬起眼皮,摇摇头,又点点头。他说:“虽然我很想说是,但若真这样说了,那就否定了几年来这你我的关系,但我心里也一时无法接受,历来皇帝只能在上面的,因为龙是至刚至阳之生物。”“那只是虚幻的东西,你的血和普通人的血没什么两样。”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早不知死上几回了,但这是狄文说的,苏甯只觉委屈,“文……”他可怜兮兮的瞅住狄文,只图能博取他一些同情。
狄文叹口气,淡道:“算了。以后再说吧。”于是谈话到此结束,狄文一个人回去了,几个小孩则留在这儿陪苏甯。傍晚时分,苏甯是越想越不对,如果狄文对秦岙提出同样的问题,那个蓬莱阁主会不会同意?在对狄文的感情上,历来都是两个人争相比较的方面,你疼他,那么我要比你更疼他。自己不同意了,秦岙如果同意下来,岂不是说明秦岙比自己更喜欢狄文,甚至不惜放下男人的尊严被压在身下?焦躁的扯了扯鬓角的发丝,苏甯决定夜探蓬莱阁!
早早打发那几个小鬼睡下,苏甯便施展轻功朝内陆出发。因为是冬天,虽然天气暖和,但白天短了,这会儿天早黑了。蓬莱阁数十户人家,家家户户点起煤油灯,从远看去十分温馨,苏甯根本没其他心思,只是掠上最高一撞竹楼的三楼,然后吊在窗外凝神闭气注意聆听。房里似乎没人,尽管灯点着。苏甯掀开点窗户朝里看去,果然空空荡荡,可也正是这时,门开了。
秦岙跟在狄文身后,进屋后便关上门。“文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笑着说道,他走到床边铺被褥。狄文取下眼镜放在桌边,然后开始脱衣服。秦岙轻笑着来到狄文身后,亲密的俯首亲温他的颈背。“你今天又下海游泳了?”他问到,在狄文给予点头应答后又道:“现在天冷,海水温度低,对身体不好。”说完拉着人坐到床边。“没关系,我吃得消。”这么点度数根本影响不了狄文,他于是说道,然后吊着眼珠想了想,道:“今天让我在上面吧。”秦岙一愣,须臾回神笑道:“好。”这回换狄文怔住了。怎么两个男人两种不同的态度,他不理解。
见狄文那明显出现困惑的表情,秦岙笑道:“你同样问过皇帝吧?”狄文点点头。“他没答应?”狄文再点点头,面上的疑色更了。秦岙边解衣服搭扣边说:“他是皇帝,他有自己的坚持。而且若是龙气被压的话,对国家的未来或许会有影响。”“这话没有根据。人定胜天,事在人为。除了自然法则外,人的力量很强大。”狄文对此有感触,毕竟能制造出他来,人就已经很伟大了。秦岙笑得甚是欢快,“人定胜天,事在人为吗?这话我爱听。”边说他边躺下来,对狄文招招手,“来吧,文。”狄文有些怔然,不知道他说的“来吧”是要到哪去。秦岙了然的温文一笑,道:“你不是想在上面吗?我不是答应你了吗?”听他这么说,狄文突然有些无措起来。他噢了声,然后走过去,呆呆看着躺在床上,已是罗衫半褪的秦岙。“该……怎么做?”秦岙愕然,突然低低笑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你还不知道吗?”狄文略显赧然,因为自己没有好好学而觉得很惭愧,“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记不太清过程。”秦岙坐起来,乐得直笑。他知道肯定是狄文意乱情迷之下只能靠感官去感受,所以才无法清楚的记忆欢爱的具体细节,对他的这种小毛病秦岙觉得有意思极了。“需要我教你吗?”狄文看着他,很乖的点点头,“好。”
秦岙将狄文拉近,扣住他的脑袋朝自己靠,正想好好亲热一番,窗户洞开,风呼呼灌进来的同时,一条人影也随之翻窗而入。“陛下,你不在那美丽的海边小屋好好呆着,怎么上我这不讨你喜欢的蓬莱阁来了?”秦岙面色一沉,嘴角挂着讥笑,盯着朝这走来的苏甯。“朕是来跟你说的,今夜文要跟我睡。以后再赔你一晚就是。”说着强硬的拉过狄文。“陛下,今晚我看还是算了。你不是没答应文的要求么?”苏甯听他这样说大为光火,“秦阁主,凭什么好东西都让你占了,文的第一朕已经输给你,你居然还……”“那陛下是想把自己的第一给文了?”苏甯一窒,沉默久久,突然重重说道:“是!”不仅是秦岙,连狄文都很讶异的盯住苏甯,不解他的转变如何得来。“草民倒是没想到陛下能放下心结。”秦岙的笑让苏甯感觉非常刺眼,他冷哼一声,道:“朕是皇帝,这天下间最好的东西,都该是朕的。如今文后面的第一被你拿了,那前面的第一,朕要了!”“那草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秦岙起身作了个揖。“但是!”苏甯突然又来个但书,“秦阁主,朕历来讲求公平,既然朕有了这么宝贵的经验,怎可能丢下你呢?所以今晚你和文的这事,往后在行继续吧。”说完拉着人就朝窗户那走。狄文看看前面苏甯气呼呼的背影,再回头看看立在床边的秦岙,在后者微笑着向他挥挥手之后,才转头跟着年轻的皇帝跳下竹楼。
回到海边小屋,苏甯把狄文拉回自己小屋,锁上门后便拽着人来到床上。“文,我不希望在你心里,会产生‘我不如秦岙’这样的想法。我要你记住,这天下间,我苏甯是最爱你的。”说完把衣服脱了个精光,然后拉过被子盖住两人身体。狄文淡淡说道:“我没有那种想法,以后也不会有。”苏甯看了他良久,才慢慢说道:“我知道,但秦岙会这样想,我最不希望输给他了。”说着开始替狄文脱衣服,直到两人坦诚以对,都一直没说一句话。苏甯平躺在床上,歪着头对狄文说道:“吻我。”狄文便凑过去,轻轻吻住他。不过说句实话,狄文的吻技,从来都没什么长进,总的来说应该是主动的时候,他的技术非常之糟糕,这或许和他的性子有关。狄文的个性偏淡,除特殊情况外,除非对方攻击他,一般时候他都不太喜欢与人多做交流。吻在他看来,亦是如此。秦岙吻他的时候开头总会很温柔,勾引他随之一起轻轻的舞动,循序渐进的逐步疯狂,苏甯不同,这位狷狂的皇帝,一直都很热情,如火一般的燃烧着一切,包括狄文的舌头。不论是秦岙和狄文,在他们释放热情的时候,都让狄文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攻击性,所以他反抗,但因为荷尔蒙分泌的缘故,他常常记不住自己是如何反抗的,而这回,要他主动去吻一个人,倒显得有些口拙了。
狄文把舌头放到苏甯口中,然后很直接的带着些生涩的舔弄他的口腔。苏甯看着上头那眉头微蹙的人,突觉好笑,刚开始因为一些赌气才弄成如今这副局面,现在倒真不介怀了。他一把勾住狄文的脖子,将他的头拉得近些,主动伸过舌头缠上去。“摸我,用你的手,文。”他含糊的说道,对于狄文必须一个命令一个动作,感觉又好气又好笑。气他如此长久下来居然还不曾记住**的方法,这对另一半的他来说,很挫败,笑他居然又是如此可爱,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狄文把整个手掌都熨在苏甯皮肤上,根据身体的线条变换着姿势,一寸一寸朝下移。因为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苏甯不一会儿便动了情,欲望抬头,兴奋的直流浊泪。在狄文一把握住他身前男物时,他吸一口凉气,然后暗哑着嗓子说道:“文,帮我捋捋。”狄文很听话的用手上下捋动,搓弄着,搞得向来以自制力持久自豪的皇帝居然一泄千里。
苏甯惊愕的呆滞半晌,才抬起头,朝两人身体中间看去。狄文胯下的小东西软软的垂荡着,没有兴奋的迹象。他皱起眉,“文,你不觉得兴奋吗?”换做自己,每光看着身下狄文的身子,都会硬得要命,怎么这人这么无动于衷,这很让苏甯颓然。他翻身把狄文压到身下,在后者错愕的注视下,说道:“放心,今天我让你在上面,便就是让你在上面。”他可是皇帝,皇帝的金口说出来的话,居然不信!苏甯嘟哝着,俯下身贴着狄文的皮肤重重啃咬。他上下其手的抚弄讨好着下面的人,舌头嘴唇和牙齿无不卖力的做着工作。果然,不以会儿皮下组织的神经末梢就把细微的感觉传递到狄文大脑,让他的脑波发生了变化,信号指示分泌出肾上腺激素,全身都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淫糜味道,狄文兴奋了。苏甯非常有成就感,他最喜欢看他的文绯红着脸在他身下气息不紊的样子,每到这时候他总会想和他结合,享觉着那原始疯狂的节奏,驰骋在那炽热窒密的菊穴里,那样真是爽到翻。但今天不一样,他注定不能象以往那样,他今天必须让狄文尝到这种感觉。
于是苏甯跨坐在狄文腰际,从他肚脐边上剜下自己刚才射出的浊液,朝身后抹去。饶是平时大胆狂放的苏甯,这时候也有些感觉不好意思,他闭起眼,心一横,把两根手指头伸到自己后庭,胡乱抹了一圈后拔出来,然后扶住狄文身前的昂扬,对准了便豁出去似的猛的一坐。不仅苏甯痛的冷汗直冒,连下面一直看着他动作的狄文也是浑身一振。龇牙咧嘴的,苏甯扭曲着面孔,勉强睁开眼,见狄文那淡淡的眼瞳出现一丝迷茫,遂潇洒一笑,道:“文,我要开始动了。”说着苏甯无视那股巨痛,开始上下圈动。
狄文看着那苦着脸的人,他的神情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快感,似乎他在动,就只为了取悦他,但是他也没有那种畅快的感觉。他是不是错了?不由的,狄文开始反思自己的疑问。他之所以会提出这个要求,就是因为看到他们夹杂着舒服和痛苦的表情,才会好奇,可现在,他没这种感觉,同样的,上面的人也没有,所以狄文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甯,够了。”狄文淡淡说道,心思一多感觉也散了,刚刚被苏甯唤醒的欲望在看到他如此不适应的神态后,萎靡下来。“不行!”苏甯咬着牙关,抹去额头豆子一般大的冷汗,重新把手撑上自己的大腿,“说什么也要让你感觉快乐。怎么可以半途而废!”“让我感觉快乐并不一定要用这种方法。”狄文提醒他。苏甯突然睁开眼,幽怨的瞪向狄文,“那你当初干吗提这种要求!”“……”狄文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他自己任性的想法,他觉得苏甯知道了会很生气,所以保持沉默。“文,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苏甯可是觉得糟糕透顶了。男人和男人做的话,主动一方必须要求有很好的技术,前戏也得做充分,不然两个人都会很痛苦,偏生这人迟钝的紧,真让人着急。狄文摇摇头,“不太好。”苏甯提起半口气,“那你还想我做下去吗?”他是希望能早点结束,不过如果狄文想继续的话,他可以奉陪。“不了。”听狄文这样说来,苏甯连忙半跪起身体把自己的身体从那已经软绵绵的东西上拔起来,在狄文身边躺下,大呼一口气。“这种苦下一定要让秦岙那厮也尝尝。”他自言自语。狄文听见了,于是说道:“不会了。我想我不太合适做主动的一方。”对于正确的结果,他从来不会试着去反驳。
苏甯倏的睁大双眸,“你说什么!”然又危险的眯起眼。“我说我不合适在上面。”“你是说,你不会上秦岙了?”他急急拽住狄文的手腕,凶恶的问到,因为牵扯到伤口而直哀呼。狄文颌首,然后看见苏甯气到张牙舞爪。“为什么!老天待我何其不公!怎么好事尽让那可恶的蓬莱阁主尝遍啊!秦岙,朕与你不共戴天――!”狄文看他发飚,连忙诚恳的道歉:“对不起。”苏甯这回说什么也不打算轻易原谅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家伙了,恨恨一指自己下半身,道:“你负责,让它站起来,并且要让我感觉爽。不然我不原谅你。”
狄文拢着眉,默默注视他片刻,再后者紧张的呼吸间,爬起来凑过去。看见狄文的动作,苏甯这才暗自松口气。“含住它。”苏甯命令道,狄文依言,然后发现一当他吞入那男物时,它便立刻生龙活虎起来。对自己强烈的欲望,苏甯丝毫不觉得羞愧,只是闭起眼,呼口气道:“用舌头,绕着它舔,不许用牙咬,听到了吗?”难得文为他服务,怎么也得享受够了才行。狄文听话的照着做,然后听到苏甯满足的喂叹。
不久后,苏甯感觉差不多了,对狄文说:“文,拉我坐起来。”狄文便头也不抬的递出一只手,让他拉着自己的手臂坐起来。苏甯用指尖勾勒着狄文的脊背,从颈脖一直到尾部,然后沿着股沟直达那美妙的菊穴。他另一只手压着狄文的头,拉扯着他的头发上下按动着,那包裹自己胯下阳物的火热感觉令他越来越不满足。低吟一声,苏甯重重压下狄文的头,然后射出部分精水,随后解放了他那张嘴。当狄文在他身前跪直身体后他发现,那优雅健壮的卧龙苏醒了。邪肆一笑,苏甯对狄文说:“文,自己坐上来,就象我刚才做的那样。”狄文看了眼自己蠢蠢欲动的胯下,半跪着来到苏甯面前。
苏甯环住他的腰,拉开他的一条腿就把手指送入小穴,刮了一圈后拿出,把嘴凑到狄文耳畔:“文,下来。”狄文很听话的攀住苏阑肩膀,在感觉他把那硬挺抵到自己后庭入口后,坐了下去。熟悉的贯穿的感觉立即辐射到四肢骸骨,狄文朝后仰起头,忍不住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果然是体内的感觉要比体表的来得大。苏甯咬住他的喉咙,边啃边舔着说:“文,我那边很痛,你必须自己动。”狄文抱住他的脖子,开始活动膝盖和腰肢。“对,就是这样!”苏甯舒服的不停呢喃,“文,再快点!”说着扶紧狄文的腰,帮他一起上下左右的摆动……
“好文,你真是个乖孩子,学得真快!”这是苏甯的结论,而他的另一个结论是,后面痛一换来狄文一夜主动求欢,绝对值!这个结果八成秦岙想不到,年轻的皇帝忍不住自鸣得意起来。
自这件事过后,狄文的问题,就从***的攻方是什么感觉转移到了,为什么他做攻的时候感觉非常痛苦,而做受却没有这种烦恼?排除身体内外感知的差异性,狄文觉得这或许和经验有一定关系,于是打算钻研房中术,等下他有自信即使在上面了也不会那么痛苦了,再让秦岙陪他一起试试看吧。把这段话让两个男人得知的结果是,一个笑着把春宫图递给他,一个则怒着把春宫图从他那没收,到最后,狄文有没有学会**的技巧,那就不得而知了。

番外四:各角色想对狄文所说的一句话(偏恶搞,不负责任性质)
1-秦宝:老婆,嫁给我吧,真不行我们来搞婚外恋吧?[该子正拿星星眼瞅住狄文]
狄文:……对不起,你年纪太小,我对老牛吃嫩草的戏码没兴趣。[说着瞥一眼秦岙,见他正满意的点点头,遂报之以微笑。]
(批注:狡猾如苏甯者,也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小鬼头身上,换做是他的话,八成会一个爆栗敲上去,干脆拿只包子砸过去,后一种情况被秦宝视为奇耻大辱,但一般情况下,任性的皇帝大多时候不会太与之计较,所以狄文说的那段比较“委婉”的话,自然是多方面考虑的秦岙教他的。)

2-苏怡香:岙是我的干儿子,那文你自然算是我的干儿媳妇,甯是我的皇弟,那文你又算是我的皇弟媳妇,可这样一来,文你到底是我的儿媳,还是我的弟媳?[说完忍不住皱紧眉头闷头苦想。]
狄文:……干娘,我叫你一声干娘,自然是你的儿媳,而且你不是已经和苏家脱离干系了么?[狄文觉得苏怡香根本没必要烦恼这种问题,因为这再简单不过了。]
(批注:大公主不愧为大公主,考虑的问题果然和其他人不同层,不过把她自己兜进去,也不划算,是人哪,总会有一个两个的奇怪想法是自己无法得出满意解答的。)
3-苏荻:爹,为什么我和阑皇叔的儿子不一样?他也一岁多,我也一岁多,怎么我就比他大了那么多?[尽管苏荻真实年龄才不过周岁,但他的个子却好比六七岁的小孩,心智也很早熟。]
狄文:……[思量许久,决定据实以告,但话头却被那狂放不羁的皇帝给截下。]
苏甯:因为你是朕的儿子,是龙子,自然不同于寻常百姓的人子,长的比他们高大,情有可缘。[此人此刻正得意笑之。]

苏荻:那大哥大姐呢?[苏荻大哥苏篁鑫,大姐秦月文,一个是三岁之龄有十多岁之姿,一个是两岁之龄却有八九岁之姿,若单就大哥而言苏荻尚能理解,毕竟他同为龙子,但大姐秦月文丝毫没有皇家血统,又如何亦是此种形态?]
苏甯:因为他们都是小妖怪。[话说得如此斩钉截铁理直气壮,脸不红来气不喘的,却在被狄文一瞪后,蔫蔫缩缩肩头。]
狄文:因为你们未成形前,都是以我的血液为培养基,所以细胞里带有一种有机生化培养液,使你们的体格发育较之普通孩子来得快而早。[狄文摸摸那两个孩子的头,轻轻安抚他们受伤的心,却抹杀不了他们稚子之龄便在心灵上留下阴影的这样一个事实。]
(批注:苏甯的双重标准做得非常彻底,爱屋及乌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不顾,对不喜小孩的他来说,能把狄文之子视如己出,甚至对其关心程度超越亲生骨肉,可见他对狄文的在乎程度,但是,这种对待小孩的态度,不能提倡,要学自然该学温柔的秦岙。)
-秦飑:狄文,你说在床上,是我大哥厉害呢?还是皇帝陛下厉害?[此话带有幸灾乐祸的味道,问话之人非常大胆,正绕有兴趣的打量着竖起耳朵等待答案的秦岙和苏甯,不由在心底窃笑,甚觉有趣。]
狄文:我是最不厉害的一个。[狄文以退为进,巧妙的避开了尴尬的回答,让秦飑顿时哑口无言。狄文如何迟钝总也知道,这种事情是无法拿来做比较的,一关乎自尊,二关乎自信,万万不可儿戏。]
(批注:是男人总会因为荷尔蒙的关系在性一问题上丁丁计较,狄文如此回答,不仅给两位爱人留足面子,也让他们感觉到他的良苦用心,使双方的感情更一层,倒是因祸得福,不过秦家三弟往后的日子,怕不好过。)

5-苏阑:狄兄,我弟弟若是待你不好,你自管上我这岚王府来,你我兄弟一场,况且你还曾救下我一条命,替你撑腰自是应该。[对于狄文成了自己弟弟的爱人这一点事实,这位王爷不无遗憾,却也莫可奈何,他自知自己无法如肇帝一般任性妄为,便也只能把刚刚意识到的一点心意给消灭在萌芽状态,也因为无法演化成爱情,便只能发展亲情,只图能和狄文拉近点关系。]
狄文:……谢谢。[狄文并无其他感想。]
(批注:人是最不懂得珍惜的生物,一旦失去才会感觉可惜,因为无知而不能清楚剖析自己的心,会落到如此下场,苏阑必须自负全责。)
6-秦岙:文,未来的无数个日子,我们能一起走过,我很庆幸。[秦岙笑得极其温柔而幸福。]
狄文:我会陪着你,你也要陪着我。[如今的狄文有时会非常感性。]
(批注:该出手时就出手,一旦出手就放心大胆,拽紧了不放,裹足不前换来的只能是后悔。秦岙能走在狄文身边,和他果断不放弃的性格大有关联。)
7-苏甯:文,你这一生是我的,下一生是我的,下下一生也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独占欲强烈的皇帝在心底补充了句:从下辈子开始,他一定会把秦岙这厮扼杀在襁褓中。]
狄文:我不相信轮回。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的生命在死后还会得到延续。[不理会皇帝那懊恼忿忿的神情,狄文说着他的唯物论观点。]
(批注:苏甯的想法固然好,和心爱之人长长久久永永远远,但他大概忘了,迟钝的狄文是不能理解这种东西的,从这来看,苏甯到底还是很自私的。而狄文,不懂是一回事,他也应该考虑一下对方心情,而不是决绝的否定他的永生论,这样来说,狄文学习感情,并不彻底,还是有些瑕疵的,但谁又能说,完美就是好的,圆满就是幸福的,没听过残缺就是美,这样的理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