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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蔷薇》by:李靳(小美人鱼)
作者: 轻轻一跃 25/9/17 1:59 17
楔子
公元一六一八年,神圣罗马帝国派到布拉格当地的人,被一群愤怒的波希米亚贵族,从赫拉德卡尼皇宫的窗口扔下。
这件史上著名的“丢窗事件”,让新教徒与天主教徒从此誓不两立,也让波希米亚与神圣罗马帝国彻底决裂,两方兵戎相见,战火一发不可收拾。
帝国内众多诸侯及环伺的列强,纷纷投入战场中。
长达三十年的征战与纷乱,让神圣罗马帝国内满目疮痍、黄金荣耀尽退,欧洲的历史转轮行走至此,再划下一个悲怆的里程碑。
第一章
公元一六二三年ˉ奥地利ˉ维也纳城郊
哒哒哒!
飞奔的马蹄声划破初冬的宁静夜晚。
黑骏马沉重的铁蹄,无情地踏过湿渌荒地,斜溅而起的沼泽泥泞,落满黑压压的阒静林木,狂风狂扫而过,如鬼魅般的冷啸,像一缕缕找不到方向的迷途孤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张牙舞爪?
队伍前方,为首的男子穿着一身的黑衣、黑靴、黑色披风,全身上下骇人的黑,彷佛真要与这黑大地融为一体似的。
可惜的是,他身上那头漂亮的金发太过醒目,也太过耀眼,即使有人想将他与黑夜中狂奔的死神联想在一起,在看见那头闪耀的金发后,也会泛起一丝丝的怀疑和不忍。
“狼群!”
“有狼群,保护伯爵!”
前方的先锋士兵大叫着,整列队伍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慌乱不已,彷如敌军压境般,个个提高警戒。
“别慌!拿火把来。”男子清晰有力的话声响起,冷静的口吻,硬是将士兵们的慌乱压下。
遵照主子的指示,士兵们纷纷拿出火把,引燃火苗,熊熊的焰光将黑暗的荒原映照得昏黄诡异。
“杰夫、安德烈,掩护我。”男子锐利凶猛的声音再响起。
“是。”两名士官同声应道。
“驾!”男子长喝一声,一马当先地冲进狼群之中,身旁的杰夫与安德烈各执火把,红红的火焰,将男子的脸庞映得清晰可见。
那是一张只要见过一,就会让人毕生难忘的脸孔,彷如是上帝的杰作、天神的专宠,那张脸美得令人惊艳,也令人妒忌。
男子手抄长矛,俊脸上毫无惧色,全身散发的杀戮之气,让周遭的空气为之凝结。
成群的狼群展露着凶狠兽性,缓缓停驻在四周蓄势待发,一双双冷冽的青眸,像黑夜中的饿鬼,龇咧着森冷白牙。
突然,灰狼与骏马同时跃起,男子居高临下,扬起长矛,银白色锋刃刷的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插入为首一头灰狼的咽喉中。
过猛的力道,让矛柄从狼的咽喉直没入肚腹,灰狼庞大的躯体立刻肠肚大开、血肉分离,连哀号声都来不及发出,就砰的一声,落地死去。
男子铁臂使劲一甩,迅速将长矛从狼尸中抽出,飞溅的血水喷满一地,再扬起鲜红矛枪,无情袭向周遭围攻的狼群,回身、戳刺、抽离,熟练的动作不断反复,转瞬间,已宰杀了五、六头野狼。
浓厚的血腥味,让狼群趋之若鹜,立刻蜂拥而上,大肆啃啮地上的狼尸。
优美的薄唇扬起一抹轻笑,胜利的喜悦漾满俊俏脸庞。
“撤!”男子大手一挥,长靴用力踢向马腹,领着下属飞快冲出狼群。
****************************
“快!开城门迎接。”守城的士兵远远望见黑色劲装队伍扬起的沙尘,立刻大声喊道。
凯尔领着下属,昂扬有序地通过城门,守城士兵一个个挺直身子立在两旁,见到马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时,数十只眼睛全像掉了魂似的,傻愣愣地看着马上人儿俊逸的英姿──好美的人哪!
这就是传说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巴伐利亚战神”吗?
轻飘的发丝微扬,彷如工匠巧手精凿彩绘的五官,粉颚微抬,同时绿眸利光闪现,隐约牵动黑色披风下浮动的傲气,属于雄性动物特有的刚强被揉进一张阴柔绝美的容颜里,那奇异妖魅令人心惊、那邪美气息勾人魂魄,全在这个叫凯尔的男人身上展露无遗。
待队伍远去后,士兵们立刻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嚼起舌根。
“看见没?他那张脸简直比女人还要漂亮。”
“嘘!小声点,想被杀头吗?”
“算了吧!他这来,有没有命活着出去还不知道呢?”说话的士兵,似乎颇不在意。
“这倒是,真是可惜啊!这样一个猛将。”看样子,士兵之中有不少人为凯尔感到惋惜。
对于这些蜚短流长,凯尔虽没听见,但瞥见士兵们的动作,他心中多少也猜到几分。
这种事,他早已习惯了。
对他而言,背后的指指点点,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凯尔.圣.马克西米连,神圣罗马帝国的军事天才,人称“巴伐利亚战神”。三年前,于“白山之役”中,率领天主教联盟军大败波希米亚新教徒,为神圣罗马帝国立下傲人的战迹,也巩固了皇帝斐迪南二世的帝位。
年仅二十四岁的凯尔,虽有着崇高的地位,却一直被摒除在皇帝的恩泽之外。原因无它,只因他那扑朔迷离、众说纷纭的身世,让皇帝对他相当忌讳。
民间传闻,凯尔乃前任帝国君王马提亚的儿子,然,众所皆知,马提亚并没有子嗣,他的帝位由其侄儿,也就是现任的皇帝斐迪南二世继承。
但奇怪的是,许多星象家及预言家都不约而同指出,马提亚皇帝有一私生子,且这个不为人知的皇子,被寄养在巴伐利亚的皇宫中。
预言书中甚至绘声绘影写道,此皇子男生女相,天生一对妖眼绿眸,日后将引领外族入侵中欧,毁掉神圣罗马帝国的千秋大业。
原本这些空穴来风的谣言,只是民间的传说,不足为信。
但,随着凯尔在战场上的崛起,他剽悍的战绩、天生的领袖气质及那张过盅艳美丽的脸孔,似乎逐渐地与预言不谋而合。体验到这项事实之后,许多人不禁开始捏把冷汗,宰相及众臣都开始怀疑,这个出奇美丽的男人,是否真的会为帝国带来祸端?
************************
维也纳ˉ哈布斯堡皇宫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斐迪南二世端坐于皇椅上,虽然皇帝的权势在帝国中已日渐式微,但他仍是整个中欧版图上,最傲人的帝国霸主。
“启禀陛下,马克西米连伯爵在殿外等候召见。”
“叫他进来。”斐迪南慢慢说着,这专程把他叫来,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差事给他。
“是。”传令兵迅速退下。
凯尔大步走入大殿,一袭全黑色的劲装,颀长精壮的身材,金色亮眼的发丝,一时之间,殿内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凯尔抬起头,仰起那张美丽绝伦的脸孔,众人不禁倒抽一口气,发出相同的疑问,这是男人吗?
诚如传闻所言,身为一个男人,凯尔的容貌实在太过漂亮也太过冶艳,雪白的肌肤、细挺的鼻梁如玫瑰般的红唇,那五官、那容貌,每每教人惊艳。
但,凯尔最引人非议的并非那张脸,而是那双眼睛。
那双瞳眸,就是传说中的妖异之眼。碧绿如翡翠般的颜色,彷佛邃不可见底,长睫眨动时漾出的奇异光芒,彷如黑夜中蛰伏的灵猫,带着神秘、危险又撩人心魂的气息。
那双眼是摄人心魂的魔法之眼。
“凯尔.马克西米连叩见陛下。”凯尔单膝跪下,并将家族的“圣”赐封号省去,充分表露出他对皇帝陛下的尊敬。
看着他,斐迪南微微蹙起眉头,一个男人长得如此妖艳魅惑,实在让人颇不舒服。“起来说话吧!”他懒懒应道。
“谢陛下。”凯尔起身。
“凯尔,你可知本皇为何急召你回维也纳?”斐迪南问道。
“微臣不知,还望陛下明示。”凯尔略倾着身子答话。
这王上急召马克西米连伯爵进城的消息,已在众诸侯间传开,众人都揣测,皇帝此番来意不善,凯尔恐怕凶多吉少。
斐迪南看着他,眼中带了点冷凉,“凯尔,你倒说说,现今新教徒与喀尔文教派日渐坐大,北方丹麦与西方法国也对我虎视眈眈,身为帝国诸侯,人称巴伐利亚战神的你,有何看法?”
凯尔抬起眼,漂亮眸中,净是聪慧光芒。“回陛下,臣以为新教徒自白山之役后,势力已不足为惧,而法国目前动向不明,我军宜静不宜动,至于北方……”他略微沉吟。
“北方怎么样?”斐迪南追问。
“北方丹麦虽然勇猛,但克理斯提安四世个性过于急躁,两兵交战之际,易予人有机可乘,只要帝国军同气连枝,丹麦大军想南下攻城并非易事;倒是邻近崛起的瑞典,陛下不得不防。”
哦?斐迪南睨他一眼,“此话怎讲?”
“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素有“北方雄狮”之称,他年纪虽轻,行军作战却相当老练,加上瑞典国内丰饶富庶、军民上下齐心,照此情势发展,古斯塔夫成为北方霸主只是早晚的问题。”
“哈哈!”斐迪南大笑出声,语气中却掩不住嘲讽的意味,“难怪人家都说巴伐利亚的皇宫里养着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呵呵,凯尔,你真是让人心惊啊!”
凯尔冷拧眉心,不发一语,皇帝陛下的冷嘲热讽,他早就习惯了。
斐迪南挑挑眉,像是妒忌、又像是赞赏般地看着他。
对他,斐迪南不只一动过想杀之而后快的念头,但每每见到他优异的军事天才、对敌我情势之间犀利的见解后,他的惜才之情就会油然而生,迟迟不忍将之除去。
不过,惜才归惜才,同样的,凯尔的聪明也让斐迪南感到相当不安。
引领外族,大破神圣罗马帝国!
多么可怕的预言啊!
民间甚嚣尘上的传闻、还有那双令人惴惴不安的碧绿眼眸,凯尔的优异与美丽,让斐迪南打从心底产生畏惧。
这个男人绝不能留下!
“凯尔……”斐迪南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令人猜不透的想法,“最近,宫廷内外有许多关于你的传言,你知道吗?”
“臣略闻一二。”
“是吗?”斐迪南瞅了他一眼,“那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凯尔吸一口气,再屈膝跪于殿阶前,“陛下明察,凯尔生于帝国、长于帝国,自幼承蒙天主恩泽,自当忠于君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斐迪南大声赞道,但随即又沉下话声道:“不过,口说无凭啊!凯尔……”
“陛下!”
“你放心,我不会杀一个对我尽忠的臣子。”斐迪南睨着他,“如果你所言句句属实,愿为我神圣罗马帝国奉献忠诚,那么,就替我杀了北方雄狮古斯塔夫。”
“杀了古斯塔夫”凯尔有些惊讶。
“没错。”斐迪南定眼看着他,“如你所说,瑞典国势日益增强,将来必为我帝国的心腹大患,替我杀了古斯塔夫,铲去帝国的祸根。”
凯微拢起双眉,“陛下希望我领军攻下瑞典吗??
斐迪南轻笑一声,“不,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军力与北方抗衡。”
“那陛下……”凯尔不解。
斐迪南眼中闪过厉色,“我希望你能够不费一兵一卒,为我取下古斯塔夫的项上人头!”
不费一兵一卒?想派他去暗杀吗?
呵!北方雄狮是何许人也?不带一兵一卒入北国,气候环境恶劣不说,以瑞典训练有素的精兵良将,想杀古斯塔夫,谈何容易。
说到底,就是要他去送死。凯尔扬起一抹凄凉的笑意,为什么神圣罗马帝国如此之大,却容不下他凯尔.圣.马克西米连一人?
“如何?你愿不愿意为我出生入死、展现你的忠诚?”斐迪南再追问。
“这任务……相当艰巨。”凯尔答道。
“没错,正因为艰巨,所以才挑上你。”
“如果,我真能取下古斯塔夫的首级……”
“那我就授予你“帝国完全骑士”勋章,连同腓特烈军队,一并交由你统领。”斐迪南目露精光,语带情感,“凯尔,并非我不信你,但我需要你给我信心,我知道此去困难重重,但你若真能除去古斯塔夫、为帝国立下大功,从今以后,宫廷上下与诸侯之间,对你再无异议,这是我的一番苦心,希望你能明白。”
斐迪南字字句句说得真情流露,让凯尔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凯尔跪在地上,低俯着头,他知道,这趟北方之行是去定了。“谢陛下厚爱,臣自当竭尽心力为神圣罗马帝国效命。”
“很好,那本皇就静候你的佳音。”斐迪南扬起得意的笑容。“退下吧!”
“是。”凯尔起身退出大殿。
步到宫门时,俊美的身影突然停下,转头问了句:“陛下,您相信外界那些传说吗?”
斐迪南沉下脸,冷哼一声,“乡野传说,岂可当真。”
凯尔漾起一朵笑容,灿烂的笑意,艳丽得让人心惊,“说的也是,倘若民间谣传属实,我乃马提亚皇帝之子,那陛下的皇位就该由我来坐了。”
“你……”斐迪南倏地刷白一张脸,没料到向来看似温驯的凯尔竟敢如此大胆挑衅。
无视皇帝惊愕的表情及未接续的话语,凯尔迅速跨出宫门离去。
对他而言,这个生他、养他的神圣罗马帝国,一直都是延续他生命中悲哀与孤独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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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ˉ斯德哥尔摩
隆冬的大雪刚停,残留的皑皑白雪在广大的森林里稀落点缀着。
瑞典,属于冬之女神的国度,每逢隆冬,由南至北,所有城市均降至冰点以下,那冻人蚀骨的严寒、那冰天雪地的纯白,教人连心都为之冻结。
带着安德烈与杰夫两个侍从,一路由巴伐利亚至斯德哥尔摩,凯尔显得相当沉默。像是在思忖着什么,也像在算计着什么。
直到入城后,那对漂亮的绿色眸子才像突然活过来似的,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有关北方大城斯德哥尔摩的荣,他听不少人提过,如今亲眼目睹,仍不免有些震撼。
整齐的街道、庄严优雅的建筑物、熙来攘往的人群,再加上密密麻麻的水路交通网,看来古斯塔夫将瑞典治理得相当成功。
古斯塔夫二世,十七岁即位,在当时,可说是欧洲众国中最年轻的君王,为了巩固国际间的政治地位,他在二十岁时迎娶了荷兰公主薇娜琪,并生下一位小公主──克里斯蒂娜。
现年二十七岁的他,统领瑞典已整整超过十年,他思想开放、作风大胆,除了全面改革地方政府及教育制度外,并创设全新的高等法院、大法官庭及海陆两军司令部,一连串前所未有的新政策,让瑞典由里到外焕然一新。
不过,古斯塔夫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与立法机关及议会之间的关系,他高明圆滑的手腕、精明沉稳的行事作风,不仅让议会与行政机关之间和平共,甚至教会与政府之间的互动,也因古斯塔夫的执政而显得热络融洽。
这奇异的政治魅力,除了让他赢得北方雄狮的美名外,更让他成为瑞典举国上下一致爱戴的英明君王。
“听说下个月是克里斯蒂娜公主的生日庆典。”转进幽静的巷道后,杰夫在一旁对主人说着。
“是吗?”凯尔的声音响起,明亮的眼眸中,似有一丝期待。
第二章
五月,天气开始回暖,斯德哥尔摩皇宫内一片喜气洋洋。
热闹的宴会大厅里,王公贵族、外宾使节齐聚一堂。
宫廷乐师抚琴奏乐,欢笑耳语、跳舞歌唱,响彻殿堂圆顶。
忽地,殿外走入一道红色身影,让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住。
好漂亮的舞姬!
这名身材纤细的女子,身穿传统服饰、裹着红色纱巾,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眸子及两只如白藕般粉嫩的手臂,若隐若现的撩人姿态、引人无限遐思。
随着乐声,女子缓缓起舞,曼妙的舞姿、灵蛇般的身段,让所有人皆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欣赏她精采的表演。
国王古斯塔夫坐诠殿中央的王位上,灰蓝的眼眸,落在女子如云彩般起舞的身影上?
女子愈舞愈起劲,一条红中满场飞扬,纤足轻移,缓缓往古斯塔夫的方向逼进。
突然,红中中窜出一道银光,锋利的软剑随即往古斯塔夫刺去。
古斯塔夫锐眼如鹰、身似蛟龙,在女子银刃抵上胸口前,拔出腰间长剑格挡。
锵的一声,两剑相又,女子倒退一步。
她倏地回身,右手一扬,朝古斯塔夫撤出一把白色粉末,古斯塔夫连忙跃开闪避,仅仅这么一个停顿
红衣女子已举剑冲向他左侧,往毫无招架之力的皇后及公主挥砍而去。
一切变化来得太快
宫内守卫完全来不及反应,皇后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准备受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金发侍卫纵身跃入,挡下这致命的一剑。
连挥三剑,金发侍卫凌厉的剑法,攻得红衣女子一阵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宫内禁军见状,立刻蜂拥而上,一举将女子擒下。
“哪里来的野蛮女子?竟敢行刺国王及皇后!”一把揪起女子的长发,侍卫长科林怒道。古斯塔夫大步向前,走近女子看了一眼,一把托起她尖细的下巴,“这么漂亮的刺客,还真
是少见……”冷笑一声,温和的蓝眸,忽地转为凶戾。“科材,把她拉下去,好好“招待”一下。”
“是。”旋即,红衣女子被一群侍卫给拖了下去。
古斯塔夫步上殿阶,坐回皇椅之上,目光缓缓落向厅前的金发男子身上,刚才在危急之际,若不是他奋不顾身救了皇后及公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禁卫队的?”古斯塔夫问道。
赏罚分明,是他一真的作风。
“回陛下,属下名唤凯尔,隶属十三小队谢拉克队长旗下。”没错,这个小兵正是曾为巴伐利亚主帅,领兵成千上万的凯尔.圣.马克西米连。
十三小队?古斯塔夫觉得他很面生,虽然宫内所有禁军他并非全都识得,但他总觉得这个小兵彷佛从遥远陌生的地方来似的,让他觉得格外生疏。
“把脸抬起来。”古斯塔夫突然很想将他瞧清楚。
“是。”凯尔顺从地答道。
此刻的他,已没有纤白的肌甫,也没有漂亮的脸孔。那张让他受尽众人非议的容颜,早已被他途成褐色,细致的五官上,缀着几个微小红点,看上去就像许多北欧人脸上常有的雀斑一样,他惊世绝美的脸庞,被隐藏在精细巧妙的化妆术之下;除了那双闪烁动人的绿眸外,
那张脸,实在是乎凡得不能再平凡。
“我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古斯塔夫问道,彷佛能穿透人心的犀利目光,笔直望入凯尔眸底。
好骇人的气势!凯尔心中微微一动。
火红的发色,挺耸的鹰勾鼻,沉静中蕴涵着猛锐的灰蓝眼眸,这男人,有着让人看不透的沉与冷冽。
“是的,上个月才刚加入禁军行列。”
“你的剑术很好。”古斯塔夫开口赞道。
“陛下见笑了,凯尔一介莽夫,练剑只是为了强健体魄,今日能派上用场,为陛下解围,实属侥幸。”
古斯塔夫看着他,微偏着头,一介莽夫……这个小兵,用字遣词怎会如此斯文有礼呢?
“你刚才救了皇后及公主,说吧,你希望我怎么赏你?”
凯尔微微一笑,“舍身救主乃军人天职,小人不敢邀赏。”
哦!这男人不想激赏,这么忠贞爱国吗?古斯塔夫露出一个充满兴味的笑容。
“凯尔,既然系不想封赏,那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当我的贴身侍卫吧!”
“是,谢陛下。”凯尔开心答道。
很顺利!一切都在算计中。不过,似乎太顺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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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一步步随着侍卫长科林在宫长廊上走着。
荣升为国王的贴身侍卫后,他即将拥有一间自己的个人房间,现下,科林正带着他前往未来的新居所。
砰的一声,一只套着长靴的大脚,大摇大摆、毫不客气地往路中间一跺,在科林身后、凯尔身前,恶意地挡住了去路。
入宫不过一个月,凯尔这样一连三级跳的好运,让宫中的士兵及奴仆个个妒红了眼。这个新来的小子,未免太过好狗运!
凯尔扫了眼前来意不善的男人一眼,脸上表情没有丝,他大脚一迈,跨过男人伸出的腿,高傲的继续往前走,完全无视一群靠在墙边等着看好戏的人。
“可恶!你这小子,那是什么嘴脸?”男人站起身子,大步追上前,愤怒的握起拳头,毫不留情往凯尔身后袭去。
凯尔没有回头,只是微侧过身,一手抓住男人的手,藉力使力、抓过男子臂膀过肩一摔,砰的一声,将身形壮硕的男子狼狈地摔落在地。
“可恶!”男子不服气地爬起身,忍住腰间的酸疼,拔出长剑,直往凯尔冲过去。
凯尔没有拔剑,只是以剑鞘回档,如狂狮虎啸般的气势,震得横冲直撞的男人运返三步,酸麻的手臂几乎要握不住手中长剑。
凯尔没有乘胜攻击,仰着脸,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绿眸中的幽光像个王者般凝视着围观的众人。“我叫凯尔,是国王新任的贴身侍卫,在场的各位要是有不服气的,随时恭候赐教。”说完,便随着科林继续往长廊走去。
身后众人没有一个敢再上前阻拦,毕竟这是瑞典皇宫里第一出现这么嚣张又厉害的人物。
就连走在凯尔身前的侍卫长科林也感到相当惊讶,身后这个下属,似乎不是个普通人物。
*******************************
经过这的挑衅事件后,宫里的仆佣,没有人敢再找凯尔的麻烦,这也让他落得轻松自在。现在的他,就像一匹安静孤独的野狼,无声无息地在瑞典皇宫里安居下来。
他开始跟在古斯塔夫身边,早上朝议、正午用膳、下午休憩,有时晚上还会有盛大热闹的舞会,几乎是日日夜夜他都能见到他。
虽然是这样日夜相随、时刻相伴,但凯尔知道,他与国王之间的距离仍是相当遥远。因为,他掌握不住主人的心思。这真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自认阅人无数、凡事洞烛机先的他,这竟摸不着古斯塔夫的个性。
表面上,古斯塔夫是个相当温文有礼的人,对自己及下属都非常礼遇。
但凯尔知道,那不是古斯塔夫真实的本性,这段日子里,他不只一从他精锐的目光中,见到一道犀利猛锐的光芒,他知道那是藏在温和外表下的另一张脸孔。
凯尔意外发现,古斯塔夫跟他,竟是属于同一种人。
“叔叔……凯尔叔叔……”
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凯尔的沉思。
“公主……”凯尔露出一丝苦笑,这小丫头又来了。
自从他在宫殿上救了克里斯蒂娜后,这个刚满五岁的小公主,不知是宫里太无聊,还是缺少玩伴,总之,她常偷跑出来找他。
“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奶妈呢?”凯尔问道。
“被我关在房里。”
“关在房里?”凯尔先是瞪大眼睛,随即大笑出声。
没想到这小娃儿这般聪明。
克里斯蒂娜嘟起嘴巴,“谁教她不许我出来玩。”
“是不许你来找我玩吧!”凯尔补充道。
那个高大的北欧女人似乎看他挺不顺眼的,或许吧,他这张雀斑脸不太对它的胃口。
一把将克里斯蒂娜抱坐在大腿上,凯尔斜倚着头问道:“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呢!亲爱的小公主。”
克里斯蒂娜一张小苹果脸,咯咯笑个不停,她最喜欢听凯尔说故事了。“上那个妖精王 的故事,你还没说完……”
呵呵!凯尔笑了起来,“那是仲夏夜之梦,小公主。”
克里斯蒂娜也笑了起来,“是啊!是仲夏夜之梦……”
然后,在凯尔小小的个人房中,他开始为瑞典的小公主,编织一场奇幻又美丽的夏夜精灵美梦。
******
傍晚,送走克里斯蒂娜后,凯尔开始换装,准备前往接班,今天晚上轮到他守夜。
担任国王的贴身侍卫后,虽然拥有自己的个人房,不用担心自己伪装的容貌被同寝室友发现,但三天两头轮值夜班,加上公主总喜欢在白天找他,日夜都无法获得充分休息的情况下,一个月下来,让他身心渐感疲惫。
夜晚,守在古斯塔夫的书房门口,凯尔强打起精神,不让睡意侵袭,站在长廊下,微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空,都过午夜了,古斯塔夫怎么还不回寝宫呢?
今晚,该不会又要睡书房了吧!凯尔想着。
国王与皇后感情不睦的事,在宫里早已不是秘密。
古斯塔夫生性简朴,而皇后薇娜琪却热爱奢华,听说,今天下午为了另筑冬宫的事,皇后又与国王吵了一架。
真是可怜,凯尔不禁同情起古斯塔夫,也许,他已开始为这段婚姻感到后悔了。娶了一个这么娇贵的公主不说,加上荷兰现在为了对抗西班牙,早已自顾不暇,对瑞典并没有太多实质上的助益,显然地,这段婚姻的最终目的,与古斯塔夫当初的预期有相当大的落差。
凯尔在心中暗笑,要是他,就干脆娶个法国公主,来自那种国强体感的国家,才能巩固国权嘛!
突然,走廊尽头响起一阵不规律的脚步声。
凯尔立刻提高警觉,右手握住剑柄,全身充满警戒。
咦?小公主!
走廊那端,克里斯蒂娜穿着睡袍,步履蹒跚地走来,两只小手不停地在脸上擦拭着。
她在哭!
凯尔颇为讶异,赶忙迎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怎么了?公主,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克里斯蒂娜一见凯尔,哭得更凶,眼泪鼻涕直落了下来。
凯尔不禁有些慌了手脚,“怎么啦?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边帮她拍背,一边安抚她,“别哭了,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克里斯蒂娜抬起小脸,挂着泪珠,委屈地说:“母后打我……还说我跟父王一样……喜欢给她找麻烦……”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看样子,薇娜琪皇后把对国王的怨气,出在这小女孩身上。
凯尔叹了口气,温柔地哄她,这小丫头跟他小时候还真有点像。
孩提时代,他也是常常一个人在偌大的宫里玩,孤伶伶的地胡乱晃荡,没有朋友、没有玩伴,也没有可以倚靠的强势后盾,他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
比起他,怀中这小女孩显然幸运多了,至少她是瑞典皇室的正统血脉,是古斯塔夫的亲生骨肉,不像他,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凯尔眸中闪过一丝怜惜似的感叹,这孩子夜来此,大概是想找她父王诉苦吧!
真幸福,受了委屈,还有个避风港可以倚靠,想当初,他可是连哭的权利都没有。
抱着怀里温暖的小躯体,凯尔像个大哥哥、也像个父亲般,低声安慰着心灵受创的小公主。
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是凯尔的怀抱太过温暖,克里斯蒂娜在抽泣间,竟窝在他胸前沉沉睡去。
而凯尔在历经连日疲惫及小公主的一番折腾后,也开始觉得睡意浓厚。
两人索性就这么抱着,一大一小在书房门外打起盹来。
就连古斯塔夫从书房走出来,凯尔都没发现。
这真是奇特的景象,古斯塔夫两只眼睛像是发现什么三头六臂的怪兽一样,直瞅瞅地盯地盯眼前两人。
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竟跟凯尔这般熟稔?
古斯塔夫锁起眉心,他太大意了!毕竟,凯尔是个来历不明之人,当初将他留在身边,无非是想就近监视他,没想到竟让他与克里斯蒂娜建立超友好关系。
这小子绝对不简单!古斯塔夫像匹豺狼般,虎视眈眈地注视着熟睡中的凯尔。
毕竟是习武之人,即使是在睡梦中,凯尔仍保持着几分警戒,感受到身前锐利骇人的气息后,他缓缓地睁开双眼。
“陛下……”他赶忙坐起身,身上的克里斯蒂娜也因他的动作而被吵醒。
“父王……”揉揉双眼,克里斯蒂娜甜甜喊道。
听见女儿的叫唤,古斯塔夫微微一笑,但却没有开口,看不出是高兴或生气,他像往常般温和地握住克里斯蒂娜伸出的小手,将她从凯尔身上抱离,爱怜似地拍拍女儿的头。
“小丫头,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游荡,不怕被大野狼给吃了吗?”古斯塔夫彷佛意有所指。
克里斯蒂娜嘟起小嘴,“宫里哪有什么大野狼啊!只有像凯尔叔叔这样好心的天使。”
天使?古斯塔夫蹙起眉头,瞥了一眼站在身后偷笑的凯尔,这家伙,哪里长得像天使了?
将克里斯蒂娜抱回寝宫,并安抚她上床后,古斯塔夫再步出宫门,走到凯尔面前,低声说道:“跟我来。”没有严厉怒斥的口吻,却有一股慑人的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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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仲夏节庆来临前后,可说是斯德哥尔摩一年中取温暖的时节。
凯尔随着古斯塔夫来到宫外树丛浓密的园里。
“说吧!你心积虑接近克里斯蒂娜,究竟安着什么心。”古斯塔夫开门见山的问。
凯尔稳住气息,不让自己出现慌乱之情,“属下愚昧,不知陛下为何有此一问?”他好不容易混进皇宫,又取得贴身侍卫一职,绝不能轻易露出破绽、功亏一篑。
“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呢?”露出一丝恶意的笑容,古斯塔夫举步向前,冷不防地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北欧人典型高大的体格。立刻让眼前的凯尔显得弱势许多。“别在我面前演戏,你这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奴才味,这么卑躬屈膝地服侍我,想必很不习惯吧?”
凯尔心中微微一惊,没想到他自认天衣无缝的伪装,早已被他识破。亏他还高兴计画进行得如此顺利,原来古斯塔夫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只是不想拆穿而已。
“怎么!以为不说话就没事吗?”古斯塔夫冷峻的脸上透着一股杀气。
“不……请陛下听我解释……”不能输,他绝不能这样就被打倒,他要让古斯塔夫完全相信他。
古斯塔夫松开他的领口,一把将他推跌在草地上,“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全盘招出,别妄想着耍诡计。”
干咳了一声,顺顺方才被紧勒住的喉咙,凯尔开口说道:“陛下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倘若我真是那么工于心计的人,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这倒是真话,若凯尔真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今天坐在神圣罗马帝国皇位上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凯尔仰着脸,一双碧澄澄的绿眸似幽怨又似感叹,更像带着无限苍凉,一古脑儿地将心中浮动的情绪,直嵌进古斯塔夫邃的灰蓝眼中。
“陛下猜得没错,我的确出身贵族世家,只可惜,我是个从小就被诅咒的人。”
“诅咒?”
“是的 ”凯尔定眼看着他 眼神益发出,“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听从星相师之言,认定我是个祸害之
,将我驱离家族,送给邻近的贵族当养子。寄人篱下的日子不用说也想象得到,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孤伶伶一个人,加上我这张脸。”
“你的 怎么啦?”古斯塔夫觉得他虽称不上俊俏,但也不至于太难看。
“我想……我长得太惹人厌了吧!”凯尔苦笑一声 他这张脸的确让许多人恨得牙痒痒的。
有那么严重吗?古斯塔夫闪烁的眼中有些怀疑。
“去年冬天,我被家族驱离出境,只好一个人到流浪……今年春天入城时,刚巧碰到宫内遴选侍卫,所以……”
“所以你就入宫了。”
“是的。”
“你是瑞典人吗?”古斯塔夫尖锐地问着,从刚才到现在,凯尔似乎一直避谈他的出生地。
静默了一会儿,凯尔摇摇头,“不,我来自中欧,日耳曼后裔,陛下……介意吗?”
日耳曼后裔……天主教国家!?他竟有胆子说出来。
古斯塔夫看着他,犀利的蓝眸在凯尔身上来来回回打量着,像是不解,又像是讶异,这个侍卫愈来愈让他感到不平凡。
“你挺有胆识的。”古斯塔夫说道,语气中有着赞许。
“我只是不想欺瞒陛下。”
是吗?古斯塔夫注视着他,目光凝在浓密长睫下那双清澈闪亮的绿眸中,突然,他有一种感觉,这双眼睛似乎有一种诱人的美丽。
“陛下,您相信凯尔所言吗?”
“呃……”用不着回答,古斯塔夫知道自己心中已信了大半。
沉吟了一下,他缓缓说道:“凯尔,今天我姑且信你,但日后倘若让我发现你有半句虚假,我手中这把剑,必定斩下你的首级,将之曝晒城墙,将你的尸身丢入荒野喂食狼群,你可听清楚了?”
“是,凯尔谨遵陛下教诲,誓死效忠陛下、绝无贰心。”
“最好是这样。”古斯塔夫睨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凯尔心中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逃过一劫。
这个古斯塔夫,真是一点也今他大意不得。
第三章
仲夏节庆之后,夏天的温暖持续发威,白天日照最长可达二十小时,整座城市彷佛沐浴在一片光耀之中。
站在山丘上,双手环胸,古斯塔夫骄傲地俯视自己的国土,心中有满足、有快意,也有几许忧心。
宰相阿克森提纳站在身侧,他是古斯塔夫继位后亲自拔擢的宰相,也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看着国王昂扬的侧脸,阿克森提纳微倾身子,恭敬地开口:“敢问陛下,不知日前罗德夫人来信,有何指示?”
罗德夫人是北欧著名的占星学家,同时也是预言家。两天前 她突然命人快马加鞭,火速送来一封信函,并指名要陛下亲阅。
这让他及众臣相当好奇,不知是什么样的大事,让罗德夫人口此紧张。
古斯塔夫意味长地一笑,伸手将怀中信
取出递给阿克森提纳。“这信,挺有趣的。”
接过信,阿克森提纳看着上面简短的字句,脸上神 倏然生变。
那是来一朵自波罗的海的金色蔷薇,雪白的肌府,玫瑰色红唇,全身上下闪着妖异的碧丝光芒。
我亲爱的,北欧最高主宰者啊!千万则被他给迷惑了,有一天,蔷薇上的刺,将染上您的血,带着您步上死亡的不归路!
天哪!这……这简直是亡国预言!
阿克森提纳惊恐地看着古斯塔夫,“陛下,这……”
古斯塔夫似乎早猜到他的反应,“如何?很可怕是吗?”
没错,阿克森提纳点点头。罗德夫人是名满北欧的预言家,行事作风向来谨慎低调,这样惊天动地的预言,恐怕是第一吧!
不知道这“金色蔷薇”指的是何人?白肤、红唇,来自波罗的海?阿克森提纳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君王身边有这样的人。
“陛下,不如我到沿海地区打探一下,或许可以找出这个人。”阿克森提纳提出建言,此刻,就算把整个瑞典翻过来,他也要把这人给揪出来。
古斯塔夫笑了笑,对于这项预言,显然他的反应比忠心耿耿的宰相冷淡许多。“如果我命中注定必须死在这个人手上,那么,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相遇的,不是吗?”
“这……话是这么说,但如果能早日找到他将之除去,就可免除……”
“免除杀身之祸吗?”古斯塔夫瞥了身旁的宰相一眼,替他接话。
阿克森提纳身形陡地一颤,“不,陛下英明勇猛,绝非短命之人。”
带着浅笑,古斯塔夫眸中闪着一丝炯亮,“说真的,一刀杀了他,实在太可惜了,这种命运中的对手,不仔细瞧瞧,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这……”阿克森提纳看着君王眼中期待的神色,心中蒙上一层沉重的阴影。
王啊!你可知道,你们虽然尚未相遇,但你已经被他吸引了!
这场战争,你赢得了吗?
****************
策马回宫后,古斯塔夫立刻听见侍女的禀告──
皇后出宫了,带着奶妈,说是士梅乐尼伯爵夫人府邸喝茶。
又带着奶妈出门!古斯塔夫俊脸一沉,真不知她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公主呢?谁看着?”
宫女们互看了一眼,怯怯地说道:“回陛下,由凯尔侍卫看顾着。”
又是这样,古斯塔夫叹了口气,对于皇后老喜欢将公主丢给一个不相干的侍卫,他实在无法理解,总之,她好象很喜欢跟他唱反调。
走到克里斯蒂娜的宫苑门口,远远的,他便听见男子爽朗的笑声传出。
在内苑里,克里斯蒂娜坐在草地上,凯尔仰躺在她身侧。
从古斯塔夫的角度看过去,只能见到凯尔的侧脸,细挺的鼻梁、优美的唇型,其实,凯尔长得满好看的。
啊……他又在想什么?为什么他对凯尔总是充满好奇?
古斯塔夫甩甩头,大步走入,两人一见到他,迅速从地上站起身。
“参见陛下。”
“父王……”
古斯塔夫微微一笑,牵起女儿的手,关心说道:“累了吧?早点回房里去。”
“嗯……”小公主就算不愿意,也只能点点头,反正父亲一回来,凯尔叔叔就必须离开,这彷佛已成了一种不成文的奇怪规定。
抱起克里斯蒂娜,背对着凯尔,古斯塔夫突然丢下一句话:“在这儿等我。”
“是。”凯尔恭敬回道。
又等他!这该不会真想杀他吧!这个国王似乎还满多疑的。
目送两人离去后,凯尔独自一人站在草地上。
到瑞典有多久了?三个月了吧!还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达成任务呢?
杀了古斯塔夫?真是可惜啊!他似乎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国王呢!
看着缓缓映照在大地上,却迟迟不肯落下的炫目红日,凯尔的眼底泛起一片迷蒙,耀眼的金色夕阳穿透层层云雾、洒在他红褐色的侍卫装,敞开的前襟,不经意露出长年累月训练练出来的精壮肌肉,映着光晕,一股掺杂着奇异、浑厚的雄性之美,赤裸裸地绽放在染彩天空下。
真舒服!凯尔闭上眼试着放松自己,恣意享受温暖阳光吻触肌肤的清爽感觉。
房内,安抚好克里丝蒂娜后,古斯塔夫推开门跨出屋外,站在长廊下,远远的,倘瞥见暮色中的身影,倏地,一双眼凝在那道身影上,那是……凯尔吗?
金黄耀眼的发丝、褐微红的肤色,优美修长的体格,像一幅画似的,被拥在夕阳的怀抱中。
好漂亮!古斯塔夫呆立在原地,强烈的视觉刺激冲击着他的思绪。
这不是错觉,这一,他清楚地感觉到,凯尔身上有一股诱人的奇异魅力。
虽然他长得并不好看,皮肤也太过黝黑,但他却无法将视线自他身上抽离。
为什么呢?凯尔身上奇特的气质究竟从何而来?那外露的锋芒、那彷如王者般的风范与气度,在凯尔那张不甚起眼的面容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愫在勾引着他?
古斯塔夫缓步走到他面前,原本想说的话,一句也没问出口,反倒是一句不在预期中的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陪我……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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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的森林里,两人一前一后,策马奔驰。
像是故意要测验凯尔的骑术般,古斯塔夫马不停蹄、一路狂奔。
凯尔只好夹紧马肚,低倾着身子,紧紧跟在他后头。
一路直奔至山丘顶端,古斯塔大才将速度放慢,最后,停在一株大树下。
凯尔随后奔至,也将坐骑停下,拴绑在树干上。
“你不但剑术好,骑术也很好。”古斯塔夫颇为欣赏地看着他。
“谢陛下夸奖。”凯尔恭敬谢过。
站在山丘上,夏日凉风吹过,古斯塔夫微眯起眼,俯瞰着他统治的领土,“凯尔,你觉得瑞典美吗?”
不明白古斯塔夫为何有此一问,不过,凯尔倒觉得这是个相当美丽的国家。
“回陛下,瑞典相当美丽。”
是吗?“那……跟你的国家比起来呢?”
他的国家?神圣罗马帝国吗?凯尔眼中迅速染上一抹哀戚,“比起我的国家,这块土地就像天堂一样。”
哦!古斯塔夫好奇地看着他,“怎么说?难道你的国家是地狱吗?”
“当然不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凯尔淡然地道:“中欧诸国长年征战不断,神圣罗马帝国内,巴伐利亚、波西米亚、萨克森、布伦斯维克等,众诸侯间争权夺势,经济日渐萧条,农业劳动委靡不振……这样的国家虽称不上地狱,却不是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
“听起来,你很讨厌战争?”古斯塔夫问道。
“陛下呢?身为一国之君,陛下喜欢战争吗?”也许是谈到理念问题,凯尔竟忘了自己应该是卑微的身分,反而问起了他。
古斯塔夫微偏着头,想了一下,“我当然不喜欢,但为了保护家园,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凯尔薄唇轻扬,语透讥讽,“每个领军作战的将领,都是用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什么保家卫国、免受他族欺凌,充其量不过是个幌子,每一战争之后,领土是向外扩张了一步,家园内的生活,却是一天比一天难过。”
古斯塔夫看着他,沉默不语。
凯尔说的没错,战争是一项相当残酷的游戏,不仅仅是对人民、对国家,也是对被铁蹄凌辱过的每一寸土地的杀戮。
他为何有这么的感触呢?难不成他曾经受其害?
“凯尔,你的全名是什么?”古斯塔夫隐约察觉,眼前这个侍卫,似乎不是个等闲之辈。
露出一丝冰凉笑意,凯尔摇了摇头。“没有……”
“什么?”
“我没有什么全名,我的名字,只有凯尔两个字……”凯尔缓缓垂下眼睫,绿眸中黯淡无光,“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将我丢弃,我不知道他姓什么、也不知道他叫什么,长大之后,领养我的家族也将我驱逐出境,我知道我配不上那尊贵的姓氏……所以,我想这一生,没有任何姓氏是属于我的,我是个被诅咒的人,除了凯尔这个名字外,我一无所有。”
离开巴伐利亚前,马克西米连公爵──他的养父,那默不吭声、不闻不问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凯尔清楚知道,他就算死在异邦、死在这个极北无人问津之,也不会有人为他悲伤、为他掉一滴眼泪。他这一生,打从一出世,他就不知道是为何而活。
“凯尔……”古斯塔夫心中突然一悸,眼前这哀戚的神色、孤寂的灵魂,让他感到一股前所末有的沉重缓缓从心底扩散开来。
他放低语气,眼神转为柔和,“凯尔,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你长得很好看?”
什么?!凯尔瞪大绿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看到他吃惊的表情,古斯塔夫不禁笑出声,“看你眼睛瞪得这么大,就知道一定没有人跟你说过。”
的确没有人跟他说过!一般人只会说他长得太漂亮、太邪恶、太魇魅等等,总之,那些夸赞他容貌的话语,不是带着嫉妒就是带着惊叹,要不就是带着厌恶。
“陛下笑话我了,凯尔一脸雀斑,肤色又黑,怎能称得上好看?”
“也许你的脸在一般人眼中称不上好看,不过,在我眼中倒是挺顺眼的。”
“陛下……”凯尔长这么大,第一遇见像古斯塔夫这样的人,不带任何动机,只是纯粹夸他好看。
为什么觉得他好看?真是个怪人,这张脸又黑又丑,有什么好看的?
凯尔怪异地瞅了他一眼。
不过,让人这样夸赞,心里倒是满舒服的,就像在冰冷的冬天筑起一座小火炉,旺红的火烧得人心头热热的,这感觉……该不会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温暖吧!
真是讽刺,凯尔在心中自嘲,他生命中第一的温暖,竟是从古斯塔夫个被称为敌人的身上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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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过后,太阳终于缓缓落下地平线,天色将暗未暗之际,染上一片色的紫红,彷佛未干的水彩画,炫丽得让人舍不得眨眼。
大概,也只有在极北之地,才能见到这种天色奇观吧!凯尔想着。
不受窗外美丽的奇景影响,他独自坐在房内,将沾湿的毛巾,用力擦拭扑着粉妆的脸庞,褐色彩立刻褪去,露出如雪般细白的肌肤。
望着镜中的自己,凯尔感到些许迷惘。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你长得很好看……
真的吗?伸手抚上另一半末卸妆的脸,这张一点都不起眼的脸。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好看?为什么他能露出那么坦率、真诚的笑容?
好奇特、好温暖的笑容。
方才镜中那张笑脸……是他吗?笑得那么满足、那么开心,这……凯尔出神地想着,不经意地,垂下的眼瞥见镜中的自己,冷不防地,他全身一僵。
砰的一声,镜中的脸孔突然被猛力的铁拳击碎,一条条殷红血丝顺着凯尔紧握的拳头淌下,一阵又一阵强烈地抽痛着。
不行,他不能动摇,不能让这温暖的味道继续留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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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凯尔入宫执勤,远远的就看见一大群宫女及侍卫神色怪异地站在门口张望。
“发生了什么事?”凯尔拉过一个侍卫问道。
“还不是为了另筑冬宫的事?看样子,皇后这是铁了心。”侍卫有点无奈地说道。
凯尔走到宫门口,看见内殿里坐着十来个陌生面孔的人,手上还拿着许多张图纸,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规画新宫苑而来的设计师。
再往大厅中央瞧去,国王古斯塔夫一脸沉重的坐在镂金椅上,那神色显然已令经忍耐到了极点。
“陛下,这位是远从荷兰来的庭园设计师杜怀特先生,另外这位是著名的水利工程师……”
“够了。”皇后薇娜琪的话还没说完,古斯塔夫不耐地打断,那近乎不悦的低吼,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意。
薇娜琪瞥了丈夫一眼,缓缓移动身子,走到古斯塔夫面前。“陛下不开心吗?”
古斯塔夫捺住性子,尝试以和缓的口气跟妻子沟通:“皇后,皇宫内苑腹地广大,前后园、议事厅、宴会厅、马场、书苑……赏心悦目,何须如此劳师动众、大兴土木另筑冬宫呢?”
薇娜琪似有委屈,“陛下,瑞典长年冰天雪地,若能另筑一别宫,冬日来临时,露西亚节庆前后,您我亦可与众臣至外殿欣赏雪景,何乐而不为呢?”
“说来说去,你就是喜欢热闹?”他们已经不是第一为这个问题发生争执
“陛下,我这也是为您、为公主、为众家大臣着想啊!”薇娜琪开始激动起来
她最讨厌别人说他是个只会玩乐、贪图享受的女人。“您想想,您镇日忙于国事
少有机会与众家大臣同乐,有了这座宫苑后,我们可以聘乐师、请剧团,让贵族大臣们都进宫里来玩,这不是很好吗?”
古斯塔夫苦笑着,是谁灌输她这种观念的?瑞典的皇后不该是这样的女人啊!
“陛下……”薇娜琪走近古斯塔夫身边,语带哀怨地问道:“您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为什么最近……您总是对我这么冷淡呢?”
又来了,每一吵架,薇娜琪总是这个样子。
看着结缡七年的妻子,古斯塔夫陡然升起一股陌生感,当初为何娶她?他自问着。
因为她是荷兰公主?因为要取得大批荷兰银行家的资金援助?因为她单纯无邪、容易掌控,对自己、对瑞典绝不会构成威胁?他有一大堆必须娶他的理由,却找不到一个爱她的理由。
多可悲啊!古斯塔夫从没想过,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竟是这么难以经营!
“陛下……”看着丈夫沉默不语,薇娜琪再唤道。
“罢了!你想盖就盖吧!”意外地,古斯塔夫竟然妥协了。
薇娜琪乐不可支,“我就知道陛下最疼我了。”
这话,像针一样扎痛古斯塔夫的心。
他苦笑着,这女人、他的妻子,终其一生,大概都无法了解他心里的想法吧!
让她盖宫苑不是疼她、也不是爱她;是无奈,是他对她充满歉意的无奈。
既然不爱她,却又娶了她。当初是他自己决定了这个错误的婚姻,这后果,也只能由自己承担。
允诺薇娜琪后,古斯塔夫一刻也无法继续待在宫里,此刻的他需要大量新鲜、自由的空气,让他从这个婚姻的枷锁中解放。
不理会薇娜琪的挽留,他大步跨出宫门,径自离去。
第四章
像疯了似的,古斯塔夫不停地策马狂奔,彷佛只有透过这样激烈的横冲直撞,才能将方才的郁气一扫而空。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马儿累了,自己也满身汗水淋漓,古斯塔夫才在森林停下。
刚跃下马背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不属于这幽静森林该有的马蹄声。
他回头望去 这……凯尔!他怎么追来了?
宫里出事了?不,直觉告诉他,他只是纯粹来找他。担心他吗?
看着愈来愈近的身影,古斯塔夫突然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见到凯尔,似乎让他颇感宽心。
来人飞快地奔到身前,身形俐落地自马背跃下,单膝跪地。“凯尔参见陛下。”
“起来吧?”古斯塔夫笑道:“这种时候,这些文缛节就免了。”
“谢陛下。”凯尔还是不敢u矩。
“这么急着出来找我,宫里有事吗?”
“这……”
“呵呵!”古斯塔夫笑出声,他知道自己猜对了。“过来吧!”他笑着,伸手拉过凯尔,像普通朋友般一同坐在身旁一株大树下。
徐徐凉风吹过,翠绿森林里,高大的白杨、青枫、松杉,此起彼落响起枝叶摩擦的沙沙声。
好舒服啊!古斯塔夫感受着大自然清净无尘的洗礼,刚才那些不愉快的事,就像场梦一样,逐渐消散远离。
凯尔静静坐在一旁,没有开口、也没有打扰他的沉思,细致的侧脸,仰靠着身后树干,微拨了拨额前的金色浏海,发丝垂落的同时,耀亮的金黄,毫无预警地闪避古斯塔夫眼里,让他又是一阵莫名的心惊。
为什么呢?古斯塔夫不安地想着,每每眼神接触到凯尔时,心里总会泛起一股莫名的骚动。
“陛下。”凯尔突然出声,打断了古斯塔夫慌乱的心思。
“嗯?”
“其实,皇后只是想讨您欢心……”凯尔将古斯塔夫的思绪拉回方才宫里所发生的一切。
“我知道,但她的作法太蠢了。”古斯塔夫叹道。
凯尔有同感,“她只是想引起您的注意,就像当初她将公主丢给我一样,无非是籍此引起您的关心,希望您对她嘘寒问暖,无奈您却一天比一天冷淡;她贵为荷兰公主,自幼奴仆成群,曾几何时看过别人脸色,如此大费周章、绞尽脑汁地讨您欢心,对她而言,恐怕是生平头一遭吧!”
古斯塔夫苦涩一笑,“这么说,我该感到幸福?”
凯尔低垂下眼,“她只是个很单纯的女人,不会想太多,就连您现在心里开不开心,她都不知道。”
古斯塔夫看了他一眼,颇有遇到知己的感觉,“她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
呃?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两人大感狼狈。
“凯尔只是个侍卫,怎敢与皇后……”
“对不起,我不该将你比作女人……”
两人的话声同时响起、又同时停住,然后彼此凝视着。
噗哧一声,古斯塔夫率先笑了出来。
凯尔也笑了,一双晶亮如玉的绿眸,闪着彷若夜空星子般逼人的璀璨,光彩夺目。
古斯塔夫看着他,一颗心猛烈鼓动着,“凯尔……”唤出口的声音不自觉多了分怜惜。
“嗯……”察觉到他异于平常的神色,凯尔微仰趄脸,疑问似的看向他。
四眸交会的刹那,一股透着奇异暧昧的空气,彷如醉人的甜酒般在两人身边散了开来。
心中暗潮汹涌的不明情愫,让他们彼此无言的对望着。
突然,顶上林叶传来剧烈抖动,瞬间,两个身影飞窜而下。
“古斯塔夫,纳命来!”
两人蒙着脸,让人看不清面目,但很明显是为了行刺古斯塔夫而来。
凯尔立刻抢上前挡在古斯塔夫身前,拔剑喊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此放肆?”
凯尔严厉的话声,听起来似乎真的一副忠贞为主的样子,天晓得这两名刺客正是奉他之命前来。
方才,他在殿中看见古斯塔夫与皇后发生不快,又见他单独一人策马外出,如此大好良机,他绝不能放过。
他立刻追出城门,并放出讯号给杰夫及安德烈,准备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杀了古斯塔夫。
突然,站在身后的古斯塔夫,贴在凯尔耳边,小声说道:“这两名刺客身手不弱,等会儿若是不敌,你就赶紧逃命,别管我。”
什么?凯尔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他竟叫他逃命?!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护着他?堂堂的瑞典国王竟愿意保护他这样一个小兵!凯尔几乎呆愣在原地。
仅仅一眨眼的迟疑,一旁的杰夫与安德烈已迅速挥剑欣向古斯塔夫。
霎时,刀剑互击之声响起。
凯尔握住剑柄的手倏地一紧,大步飞奔向前,加入三人激门的战局。
安德列与杰夫泛起笑意,主人可是帝国内一等一的剑术好手,这有他出手,还怕无法擒下这异邦之徒吗?
正感高兴之际,意外的,凯尔的剑突然指向两人。
这是怎么回事?安德烈大感疑惑,一面格挡主人的攻击,一面将两人逐渐带离杰夫与古斯塔夫身边。
“为什么?”两剑相抵之时,安德烈小声问道。
问得好!凯尔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像着了魔一般,等他惊觉时,他已举剑冲向自己的属下。为什么?为什么想护住他?因为他也挡在身前护着自己吗?或者,是上他残留在自己身上的温暖味道仍然没有消退?
“时候未到,再等等。”凯尔含糊回答安德烈的问题。
锵的一声,两人微退一步,安德烈眼中似乎泛着对凯尔的不满。
他原本就隶属马克西米连公爵旗下,奉公爵之命,这几年来,他一直追随在凯尔身边,此冒险入北国,除了协助凯尔完成任务外,监督的意味也颇为浓厚。
“叛徒。”安德烈低声碎道。
凯尔不理会他,右臂一扬,剑光飞快闪出,欺身上前时,再对安德烈说道:“二比二,可你们没有胜算。”
“你想叛国吗?”看着帮助敌人的凯尔,安德烈身上的杀气煎来愈浓厚。
“不想!”凯尔傲然一笑,缓下剑势,“刺我一剑,快撤吧!”
他话声刚落,左边门户立时大开,安德烈眸中一亮,不假思索的,他大喝一声,手中长剑毫不留情地往无意抵抗的凯尔砍下。
没有下属对主人应有的感恩图报,也没有多年来朝夕相的情分,这一剑,几乎要砍断凯尔的左臂。
如泉涌般喷出的血水,溅红一片片翠绿林叶。
“凯尔……”一旁的古斯塔夫见状大叫着,顾不得缠斗,立刻飞奔至凯尔身边,双臂一张,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趁此同时,安德烈也奔至险些丧命在古斯塔夫剑下的杰夫身旁,拉起他,丢下重伤的主子,迅速离去。
“凯尔!振作点!”古斯塔夫粗鲁地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绑住凯尔的左臂,赶忙帮他止血。
“我带你进城找医生。”他将凯尔整个人抱起,跃上马,策马狂奔。此刻,他恨不得身上能长出一双羽翅,赶快找到一个可以救命的人。
凯尔被拥在古斯塔夫怀中,虽然身受重伤,意识却相当清楚,忆起方才那一幕,被安德烈一剑砍下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安德烈跟在自己身边足足有五年了吧!凯尔想着。
他竟下得了这样的重手!一股挡不住的心酸,从他淌血的心头不停泛开来。
呵呵!他自嘲地笑着,五年!那算得了什么?他在巴伐利亚二十几年的血淋淋教训,还让他看不透吗?新教徒开战时,照惯例,位高权重的诸侯们,是不会亲自领兵上战场的,唯有他,只有他是披着马克西米连高贵且充满功勋的姓氏登上前线。
说穿了,就是想让他去送死-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他死?为什么他一出生就是这样一张脸?一张妖艳到让人既害怕又想杀了他的脸?
哈!慈悲的天主哪!您若真的眷顾羊圈中每一只孤苦无依的羔羊,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让我可以活下去的理由。
凯尔激烈地颤抖着,从小到大,身体与灵魂背负的沉重命运,让他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
“怎么了?凯尔,很痛吗?忍着点。”古斯塔夫突然响起的关心问候,让凯尔骤然从恶梦中抽离。
他抬起眼,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哈!这……就是答案吗?天主,这是您给我的答案吗?哈哈……
美丽的唇角漾着一片苍凉无奈,幽的眼眸无力望向远方,古斯塔夫……这个男人身上的温暖,将成为他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吗?多可笑啊!一个宿命中的敌人,一个差点被自己杀死的男人!
左臂上大量流失的血,让凯尔的思绪开始涣散,他将身子靠拢在古斯塔夫身上,单手环住他的腰,脸庞紧贴上他厚实温暖的胸膛。
缓缓地,他闭上了眼,透过身体拥抱与肌肤接触的感觉,凯尔猜想,也许他找到了一个暂时愿意收容它的栖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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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古斯塔夫没有回宫,当然,凯尔也没有。
他们俩双双留宿宫外,在森林郊区一个被称为“少女神医”--希雅的宅院里住了下来。
算是凯尔命大吧!这么重的伤势,在荒郊野外、孤立无援之,竟巧遇入山采药的希雅。一见到伤患,希雅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她主动要求古斯塔大将凯尔带到她的住,并为他疗伤。
刚开始古斯塔夫半信半疑,心想,这年轻小女孩真会救人吗?
“你再放着他不管,他就必死无疑了。”希雅颇不客气地对他说道。
是啊!古斯塔夫猛然惊觉,凯尔身上的血水,早已染得他一身湿。
别说捱到回宫,可能走到半路,凯尔就已经失血过多、性命不保了。
在此种情况下,古斯塔夫随着希雅进入邻近的村庄,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这小女孩竟是村里鼎鼎大名的神医。
“先生,你们运气页好,遇见了希雅,算是上帝保佑!”几个看热闹的村妇,对浑身是血的两人说道。
古斯塔夫微微一笑,似乎也在庆幸自己的好运,将虚弱的凯尔整个人打横抱起,举步走进宽敞的宅院。
在瑞典,像希雅这样的住所,算是相当不错了。
前庭内,除了一栋结构甚为坚固的木制房屋外,后院空地上还有两间石砌的药室及谷仓,屋前零散搭着几间鸽社,左侧矮墙外,则辟了一块种植草及药物的园圃。
古斯塔夫将凯尔平放在木屋内室的床上,突然,他的右臂被凯尔染血的手抓住。
“怎么了?”古斯塔夫惊道。
“出去……”
“什么?”
“你……出去……”凯尔微喘着气息,命令似的说道。
古斯塔夫扬起双眉,甚为不悦,不是因为凯尔的口气,而是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为他做了这些事,这家伙却还是信不过他。“怎么了?又不是女人,疗伤还怕人看?”古斯塔夫故意刺激他。
凯尔突然眼露凶光,一反常态地怒道:“没错!我就是怕人看,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这张脸和这见不得人的模样!”
“你……”凯尔莫名其妙的激动,让古斯塔夫呆愣在一旁。
“吵完了吗?”从厅外走入的希雅突然出声,适时化解了两人的争执,“吵完了就出去吧!再不走,就等着到地府见他。”
斯塔夫无奈,只好闷不吭声地转身出门。
你身上擦了什么东西?”待古斯塔夫离开后,希雅才出声问道。
只是上了点妆……”视线笔直对着天板,凯尔面无表情地答道。
希雅熟练地划开凯尔的衣衫,开始为伤口消毒,“不是一点,是非常多……”
她看着血液混着脱落的粉妆,形成一条条暗红褐色的湿濡,紧紧贴附在凯尔的手臂上。
“这么优秀的手法,你学过专业的化妆吧?”
凯尔闭上眼,闷不吭声。
希雅对他的沉默显然不在乎,自顾自的道:“真是可惜了!这只漂亮结实的手臂,大概有两个月不能动。”
“要那么久吗?”凯尔终于有了反应。
希雅调皮一笑,“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可以让它好得快一点。”
凯尔冷哼一声,“这只手臂,就算断了也无所谓。”
嗄?希雅先是一惊,随后又吐吐舌头,“这怎么可以?也许你无所谓,不过,你外面那个朋友要是知道我把你的手给弄断了,不杀了我才怪。”
一想到古斯塔夫,凯尔就觉得心烦,他疲倦地开上眼睛,不想去理会那个人的存在。
但古斯塔夫的身影却刻得像自己身后无法甩脱的影子般,紧追不放。
何苦呢?放了他吧!凯尔心痛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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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国王陛下彻夜末归的消息,立刻在宫里引起轩然大波。
宰相阿克森提纳及皇军统领泰伦斯,一早便派出大批人马,在斯德哥尔摩十多座大大小小的岛屿上进行地毯式搜索,军队大肆的搜寻行动,让城里内外显得相当惶惶不安。
所幸,古斯塔夫在午后时分,自行策马回到皇宫,算是平息了这场寻人风波。
“陛下,您究竟上哪儿去了?”皇后薇娜琪慌忙出宫迎接。
身后的宰相及一票官员都紧紧跟着,像是怕国王会再失踪似的。
古斯塔夫紧抿着双唇、一语不发,一点也不像平日温和有礼的他。
“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你们都回去吧!”步入寝宫前,古斯塔夫打发了所有引颈企盼、苦苦等候的臣子们,当然,也包括皇后。
关起厚重的桃木雕金大门,将所有人摒除在外。
吸一口气,疲惫的身躯瘫倒在柔软大床上,灰蓝的双眸无力的盯着天板,不小心瞥见顶墙壁上漂亮的圣像彩绘时,迅速移开。
为什么?他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此刻他心里想的、惦念的,全是躺在那间小木屋里,身受重伤的凯尔?
他的身体及灵魂,似乎相当有默契地告诉他,他们同时思念也渴求着凯尔。
这是怎么回事?他竟为了一个男人心神不宁!他真的对一个男人产生情欲了吗?
会吗?也许,他应该再确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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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宫里内外都知道国王此彻夜末归,是为了一个新人宫的侍卫──凯尔。
根据国王所言,凯尔相当英勇的救了他一命,并因此身受重伤。
刚开始,大家对于凯尔英勇护主的事迹相当赞许,也对国王为了救自己的下属而彻夜不眠照顾他的精神感敬佩。
然而,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过去了,众人的钦佩之意逐渐转为一股疑惑。“喂!听说了吗?国王今天又去看他了。”一群负责打扫的宫女们,一边擦拭着手边彩绘的晶瓷瓶,一边好奇的讨论着。
“还不就是那样,今天议事厅一散会,国王连年膳都没用就策马出宫了。”一个宫女见怪不怪地说。
“真是奇了!”另一个娇小的宫女突然神秘兮兮地道:“你们说,这凯尔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奇特的吸引力啊?要不,国王陛下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卫天天出宫去呢?”
“说不定这凯尔给国王下迷药呢!”
呵呵!一群宫女们口无遮拦地笑闹着。
突然,其中一个宫女惊惶地收起笑容,她赶忙跪下,“皇后陛下……”
啊!其它宫女惊呼一声转过头去,见到皇后薇娜琪正一脸愠色地站在门口。
“参见皇后……”宫女们连忙俯身磕头。
薇娜琪不屑地扫了众人一眼,连叫她们起身都省了,自顾自的转过头,跟身旁的奶妈问道:“奶妈,你说那个侍卫叫什么名字?”
“回皇后,他叫凯尔。”奶妈恭敬地回道。
“哦!原来是凯尔啊……”皇后故意拉长声音说着。
尖锐的尾音,听得一票跪在地上的宫女们心里直发毛。
“呵呵!”薇娜琪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是那个又黑又丑的男人,看来我得跟陛下说说,叫他别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到跑,省得让那些多嘴的奴才们看笑话,你说是吗?奶妈?”丢下不认输的话语,薇娜琪高傲地扬起衣摆,大步从俯
的宫女们身而走过。亮丽的蓝眸中,净是对丈夫的不满。
可恶!她真恨死古斯塔夫了,为什么?为什么他宁可出宫去找个男人,也不肯留在宫里陪她。
那个又黑又丑的男人,当真比她这个高贵又美丽的荷兰公主好吗?
第五章
为了让凯尔能够得到充分的照顾与休息,古斯塔夫听从希雅的建议,将他留置宫外,在希雅的住里进行疗养。
当然,他几乎天天都会来探望他,虽然他还不确定自己心中那股骚不安的情愫是什么,不过,他渐渐知道,他追逐凯尔的眼光愈来自炽热想待在他身边的感觉也愈来愈强烈。
褐色的肤色、细米似的淡斑,每当他开怀大笑时,那洁白的贝齿与微眯起的细眼,总教他无端地想多看几眼。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像恋爱般怦然心动的感觉?
凯尔,一个连姓氏都没有、像团谜一样的未知男人,他的魅力究竟从何而来?
“看够了吗?”凯尔突然出声,打断了古斯塔夫专注到浑然忘我的眼神。
“呵……”古斯塔夫先是低笑出声,随后又邪恶地扬起嘴角,露出只有凯尔面前才会展露的轻浮表情。“不够。”
凯尔侧过脸,低悴一声,完全不像个下属该有的态度,“我脸上到底藏了什么宝,让你每天看得这样失魂落魄,我看改天叫希雅帮你检查一下,看看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眼睛有毛病?”
“哈哈……”古斯塔夫失声大笑。
凯尔坦率且毫不忌讳自己国王身分的直言,总让他感到莫名的喜爱,他喜欢他拿自己当普通朋友的感觉,这样会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更加接近。
这种亲密的感觉,是宫里上上下下任何人都不能给他的--一份简单且对等的关系。
他喜欢像现在这样,与凯尔并肩坐在屋外,静静看着远方的大海,倾听海浪一波波拍打上岸的声音,即使不说话,也能感觉到凯尔身上的气味透过海风传递给自己的心悸与震撼。
“想什么?”看着不再出声的凯尔,古斯塔夫问道。身边人儿心中的每一个想法、每一寸心思,他都想知道。
凯尔意味长地笑了笑,眉宇间一反刚才的轻松,燃起一分严肃。“我在想,倘若我是瑞典国王,要如何防御外敌?”
什么?他竟敢说“倘若我是瑞典国王”!这是什么意思?
“凯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单单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治你死罪。”古斯塔夫板起脸,虽然最近他与凯尔之间的关系好得有些异常,但并不代表他可以随口说出这种叛逆之语。
“您可以治我死罪,不过,在这之前何不先听听我的因应之道?”凯尔扬唇轻笑,微微勾起的眼角,像一抹迷香似的,不断挑起古斯塔夫体内的动情激素。
古斯塔夫避开它的眼,低咒似地说道:“你这家伙,说穿了,就是要我听听你的治国大计。”
“没错。”凯尔直言不讳。
这可有趣了,没想到凯尔今天兴致这么高昂,他倒想听听这张迷人的嘴巴里能说出什么样的惊人之语。
“那么,我就洗耳恭听了。”古斯塔夫语带挑衅地说。
凯尔仍是带着笑意,口吻却相当谨慎,“说实话,我觉得……陛下目前对波兰太过戒慎了。”
哦,是吗?“怎么说?”
“其实,自阿尔特马克休战协议后,波兰就像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就算有俄皇撑腰,也只是虚有其表、不足为惧;倒是对岸的丹麦,克里斯提安四世野心勃勃,手下猛将如云,他现在虽志在神圣罗马帝国,表面上与瑞典相安无事,但有朝一日,让他取得中欧霸权,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瑞典!”
古斯塔夫微眯起眼,“你为何如此笃定?”
凯尔自信地道:“克里斯提安一心想入主波罗的海,完成北欧一统霸业,这点想必陛下不会不知道。但是,瑞典日益茁壮,克里斯提安绝不会坐视自己腹背受敌、放任不管;所以,陛下最好趁丹麦与中欧开战之际,养精蓄锐、勤加操练大军,甚至……”
“甚至怎么样?”
“甚至可以募集佣兵,广招兵源。”
“你要我募兵?”
“没错,瑞典目前国库充盈,绝对有足够的能力效法西班牙及法国,坐拥数十万军力;现下,欧洲三大列强、数百诸侯无一不是拥兵自重、立地封王,如此纷乱的局势,随时都有可能开战,瑞典地偏北,想求自保就必先壮大自己。”凯尔不疾不徐的话声,像是个身经百战的军事家,也像是个睿智的课略者,字字句句皆蕴藏着珠玑。
呵呵!古斯塔失笑了起来,他像是见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也像是见到从镜子里走出来的另一个自己:好个聪明的凯尔啊w
“真让人不敢相信,你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知是赞许还是兴奋,总之,古斯塔夫一双灰蓝色的眼珠,紧紧盯在凯尔脸上不放,这一,他不想轻易将视线移开。“陛下刚刚不是想杀我吗?”凯尔毫不畏惧它的逼视,故意挖苦道。
古斯塔夫起身,居一口匹临下,将脸贴近他,压低嗓音说道:“我刚才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陛下……”古斯塔夫吐出的热气,让凯尔有些不自在。
“什么?”古斯塔夫间着,一张脸仍紧贴着他。
凯尔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像我如此聪明之人,陛下难道不感到害怕吗?”
“害怕?为什么要害怕?”
显然古斯塔夫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
“许多君王,都不希望自己的手下太过聪明。”
哦?扬起一丝轻笑,古斯塔夫不以为然,“我倒觉得有个聪明的属下替自己办事,可以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是吗?”凯尔抬眼看他,“那倘若我今天拥兵数十万,军权在握呢?陛下还能轻轻松松笑着对我说,希望我是个聪明才智远胜于你之人吗?”凯尔话声尖锐,直指核心。
没料到他有此一问,古斯塔夫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那又如何?身为一个王者,光有聪明才智就能一统天下吗?时势、机运,胆识、气度,样样缺一不可,既有本事要人俯首称臣,就该有本事让人心服口服,如果不懂得善用手中每一颗棋子,即使坐拥名将成千上万,亦不过是手握散沙一盘,如何能称之为王?”
呵,好狂傲的口气!
微微地,凯尔英了起来,发自内心、由衷她笑了起来。
这一,他终于听见多年来地想要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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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古斯塔夫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到宫里,与凯尔的交谈,总令他的心情无端飞扬起来。
他神奕奕地踏入寝宫,无奈,等着它的却是薇娜琪满腔的怨怼。
“陛下总算回来了。”薇娜琪红肿着双眼,语带幽怨。
“怎么了?为何哭成这样?”古斯塔夫关心问道。他对她虽无爱意,夫妻情分总是有的。“这该问陛下啊!”薇娜琪娇嗔道。
“问我?”古斯塔夫不解,“到底什么事,你就明说了吧!”
“陛下今天是否又出宫去了?”
“没错。”
“去看凯尔?”薇娜琪语带酸意。
“那又如何?”妻子责问的语气,让古斯塔夫略显不悦。
“我实在不懂,为了一个身分卑微的侍卫,陛下宁可放下宫中事务,每天大老远骑马到布拉西岛去看他?您就那么重视他?”薇娜琪语带哀怨,强烈的妒意让她失去了理智。
“皇后,何须为这种小事计较。”
“小事?”薇娜琪怒道:“您说这叫小事,您宁可到外面找男人,却不愿回宫陪我,这叫小事?”
“皇后,请小心你的用词。”古斯塔夫沉声说道。
“我说错了吗?那个又黑又丑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
“住口!不准你侮辱凯尔!”多年来,不曾对妻子怒言相向的古斯塔夫突然大吼一声。
薇娜琪吃惊地看着他,“您……您骂我?”
古斯塔夫不语。
“我们结婚七年,您从不曾骂过我一句,现在为了那个男人,为了他……您……您竟然……”她哽咽到声泪俱下。
古斯塔夫无奈地摊摊手,“说吧!你希望我怎么做?”
薇娜琪像是见到一丝曙光,破涕为笑地仰起脸,“离开他,永远不准再见他。”
离开凯尔?!
“这是你的希望吗?”古斯塔夫问。
薇娜琪用力点点头。
勾起一抹冷笑,古斯塔夫斜睨着她,“那么,请恕我无法达成你的心愿,抱歉了,我的皇后。”他的耐心是有限的,不想与她计较,不代表他会事事退让。显然,薇娜琪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撂下无情的话语,不理会带着泪眼的妻子,古斯塔夫大步转身出宫。
房内,独留薇娜琪一人惊愕地瞠大眼,愣坐在床上,看着向来温和有礼的丈夫一步步地离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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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过后,太阳终于落下,斯德哥尔摩城里有了短暂的黑夜。
越过一条又一条大小河川、一座又一座美丽的桥梁,这个有着“北欧威尼斯”之称的城市,此刻正展现出她迷人的黑夜景致。
无心欣赏如画般的风景,古斯塔夫骑着马,一路往希雅居住的布拉西马奔去。
夜,希雅正打算入睡时,听见古斯塔夫急促的敲门声,这今她吓了一跳,“怎么啦?怎么这种时候跑来?”
“凯尔呢?”不理会自己 到希雅,他现在只想见到凯尔。
“他……”希雅迟疑了一下。
“他睡了吗?”
“还没……不过……”
“凯尔!凯尔……”古斯塔夫径自入内喊了起来。
“你别叫了,他不在。”希雅出声制止。
“不在?这么晚了,他带着伤,上哪儿了?”古斯塔夫开始担心起来。
希雅无奈一笑,像是在说!既然知道那小子带着伤跑不远,你又何必这么担心?
她伸手遥遥一指,说道:“他在前面的海边。”
古斯塔夫顺着希雅的指尖望去,是了,那是他们常常谈心的地方--波罗的海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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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温度的北国而言,这已经是难得的恩赐了。夜晚,波罗的海的水温降到只有十八瘦左右,虽然冷了些,但对长期于零下
凯尔卸下全身上下长期的伪装,受着宁静的月光与海风的洗礼。
这是他伤口初愈后头一下水,让他开心的像只久未沾水的鱼儿,不停地在海中翻来覆去。
拍打着一波又一波的浪,将一张轮廓鲜明的脸庞埋入水中,感受着海水的冷凉与冲刷。良久,他窜出水面时,
前不听话的浏海过长地掩去双眸的视线,凯尔十指一梳,柔顺地将发丝往后用去,水滴顺着精致漂亮约五官滑落在他弧度优美的下巴、喉结、锁骨,湿渌渌地贴在结实精壮的躯体上。
长年习剑练武打造出的一身匀称肌肉,在月光与海水的映照下,更显清亮光泽。
古斯塔夫一路往海边走来,夏末的海风吹来一股熟悉的味道……
时间,彷佛静止了般。
古斯塔夫站在海边,看着海中戏水的人儿--
倏地,他整个人骇住,他的头脑因过多的惊讶与震撼而停止思考。
那是谁……凯尔吗?
是吗?那张陌生又美丽的脸孔?
如果不是凯尔,那水中人儿左臂上明显又熟悉的伤疤从何而来?微仰起时天真的眼神、灿烂的笑意,笑颜上那绽开的欢愉表情为何那么相似?极了那个总令他牵肠挂肚的人!
终于,戏水中的人儿发现了身后灼人的视线。
他缓缓回过头,灰蓝与碧绿的眼眸在波罗的海的黑夜中无声交会。
惊惧、猜疑,似敌似友的复杂情绪,像纠葛的藤蔓迅速将两人紧紧揪住。
古斯塔夫眼中的锋芒愈来愈利,像一把黑夜中闪闪耀亮的剑刃、蓄势待发。那是怒气,被自己所相信的人欺骗时无法遏抑的怒气。
几乎是弹跳而起,古斯塔夫像头扑杀猎物的黑狗,也像黑夜中急劈而下的闪雷,他迅速冲至海中,顾不得身上衣衫净湿,一把将凯尔连扯带拉地拖上沙滩,愤怒的双唇只能激动地吐出几个字,“好个……完美的骗子!”
凯尔幽的绿眸,冷冷地苴瞪着他,没有反驳。
“为什么不说话?说啊!用你那聪明伶俐的嘴脸,像平常一样把我骗得团团转啊!什么自卑的脸?什么见不得人的模样,你这个睁眼说瞎话的骗子!”古斯塔夫怒吼着。
紧掐住粉白如云的下颚,怒瞠的双目、火红的发色,失去了平日冷静的古斯塔夫像头杀人的狂狮。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古斯塔夫抓住它的双肩。用力摇晃着,有力的手指掐入对方肌肉中。
凯尔原本已开始结痂的伤口,被他有力的手一抓,红的血水再从细白的皮肤渗出,强忍住手臂上不停传来的剧烈疼痛,一张过分压抑的俊脸几乎要扭曲抽搐。
温热浓稠的血液一点一滴流逝,透过疯狂霸道的指尖,彷佛一把利刃将古斯塔夫与凯尔的心狠狠割开。
“凯尔……”古斯塔夫悲鸣似地狂叫着,明知道自己正伤害着他,双手却无法移开,抱住犹如死尸般毫无响应的躯体,心底的悲痛如狂浪般一波波将他的理智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他让他如此心痛、如此撕心裂肺、如此疯狂到失去自我!
幽幽地,那彷佛自冥府飘来的声音终于响起,“我……没有骗你,你是这世上第一个夸我长得好看的人。”
凯尔微弱的话声,不仅没让古斯塔夫放松手中的劲道,反而更加狂霸的力量。“到了这节骨眼你还想骗我?”
凯尔淡淡一笑,完全不因受制于古斯塔失而显出弱势,“我说了,我没有骗你。”
“没有?那我问你,你明明有一张这样漂亮的脸,为何要将自己说得那么不堪?想博取我的同情、借机接近我吗?你图的究竟是什么?想杀我吗?”“图什么?”凯尔戚然地垂下眼睫,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图什么?为什么不杀了他?为什么不完成王上托付的使命?为什么要跟他谈理想、谈抱负?为什么想帮助他打理瑞典?他究竟在图什么?
“没话可说了是吗?”古斯塔夫看着他,一双蓝眸冷得像暗夜幽魂,“你是有计画、有目的接近我的,对吗?”他微微起身,为两人之间拉开一点距离,掐住他尖细的下颚,“告诉我,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你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告诉我,让我知道我怀里抱的人究竟是谁?”
凯尔垂下眼,静默不语。他不可能说的,他绝不可能告诉他,他是奉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之命来杀它的人,无论如何,他不能背叛自己的国家。这是他命运中背负的使命,也是他与主神之间的契约。
“哈哈……”古斯塔夫像哭泣般地狂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说的,对你而言,我根本不算什么,你的身世、你的想法、你心中的秘密,我完全无权得知!”
“古斯塔夫……”
“住口!不许你直呼我的名字。”古斯塔夫像头受伤的野兽,咬紧牙根,紧攫住凯尔细白的双颊,温柔又粗暴地说道:“没关系,我不会轻易认输的,战争……才刚开始,不是吗?”
倏地,他低俯下身,泛滥而出的情感今他失控地覆住他如玫瑰般的双唇,火热的激流窜过两人身躯,像一场停不下来的疯狂烈焰,迅速在波罗的海的夜蔓延开来。
古斯塔夫激烈地掠夺凯尔柔软的唇舌,不给呼吸、不容喘息,除了他,他不许凯尔有其它索求。他要他牢牢记住,记住休的吻、他的爱、他的饥渴,还有他的恨!
“唔……”慢慢地,激烈的吻转为温柔的品尝,古斯塔夫爱怜似的轻轻舔过凯尔的舌尖、牙龈、唇瓣。“凯尔……”他眷恋地低喃着,仍是不肯放过他。
“够了吧!陛下。”微喘着气,凯尔抓住仅有的一丝空隙无情出声,倏然浇熄古斯塔夫欲火焚身的热情。
冷睨着他,古斯塔夫停下吻嚼,“够了吗?凯尔,我们之间的情分……仅止于此?”
吸了口气,凯尔开上双眼,双唇被吻得红透了,他茫然开口:“为什么?为什么要吻我?这是死罪,人神共愤的死罪……”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不伦,这是圣经中堕落的索多玛、是罪恶的渊薮,是不为上帝见容的离群羔羊。一旦被发现,唯有火焚而死一途。古斯塔夫贵为瑞典国王,岂有不知的道理?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吻他?为什么明知前方是死路一条,为何还要继续往前走?
冰幽的蓝眸像两抹被烧红的烙铁,笔直凝视着他,眸中没有一丝后悔与退缩。“我……不曾见过天堂,所以也不相信地狱的存在。”
是吗?凯尔抬眼看他,“那……如果我就是渊底下的地狱呢?”
呵!古斯塔夫扬起一抹轻笑,“你将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地狱。”
“你……”凯尔微感讶异地看着他。
“凯尔……”古斯塔夫突然眼露灼光,霸道出声,“你听清楚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踏上布拉西岛,也不会再来看你,如果,你想杀我、想达成你所谓的目的,从明天起,就自己乖乖进宫,待在我身边、待在让我能看得见你的地方,至于你能不能达成目的,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大手紧掐住他的下颚,“凯尔,你要牢牢记住,这是你跟我之间的约定,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约定,你不能躲、不能跑,也不能不战而逃,知道吗?”
古斯塔夫微愠的脸色慢慢转成一股温柔的冷凝,缓缓地,他再低头吻上他,像瓣飘落水面般轻吮的甜蜜,轻易震碎了凯尔向来宁静无波的心。
微微地,他勾起一抹笑意,放开了他。
天空逐渐泛山青白,旭日悄然升起,一道道金色晨曦照落大地。
映着光辉,两人身上强烈的对比、波涛汹涌互不退让,耀眼金黄与艳丽火红的致命吸引,这是他们生命中第一的真正相遇。
第六章
凯尔终于伤愈回宫了。
他的归来,让向来安静的瑞典皇宫里,有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话题。
“瞧见没,他那张脸……”
“看过了,简直比女人还要漂亮!”
梅尔伯爵夫人摇着手中的羽扇,咯咯笑了起来,“真没想到,宫里竟来了个这样的小白脸。”
“什么小白脸,你没瞧见他那壮硕的体格吗?”欧特侯爵夫人不以为然地说着
“我看啊!一个晚上连吃三个女人也不成问题。”
“唷!不来了,侯爵夫人,你怎么这样说话呢?”
一旁结婚的、没结婚的少妇淑女们,全教欧特侯爵夫人露骨的话语给羞红了脸。
肇事者却一脸无事样,径自放下手中精瓷雕的茶杯,继续起劲地说道:“可不是吗?别说那些奴才们,光是这个月,借故上宫里来走动走动的小姐夫人们,我看都可以则个队伍排到宫门外去了。”
呵呵呵!众人遮着羽扇又笑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厅外一道声音响起,薇娜琪缓步走入。
“啊!参见皇后──”众人连忙起身弯腰行礼。
“都起来吧!”薇娜琪笑着,看得出来她心情相当好。“刚才你们聊了些什么,这么开心?”
众人互看一眼,笑着答道:“回皇后的话,正聊着国王的侍卫凯尔呢!”
“呵呵!是吗?”薇娜琪笑了起来。
以前,她最讨厌人家拿凯尔当话题,现在,她巴不得大家拿凯尔当笑话。
自从凯尔回宫之后,王上对他的态度跟以前比起来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凯尔变了一张脸,古斯塔夫也变了一张脸。一个美丽得让人惊艳兴叹,一个则冷漠得让人不敢靠近。
不过,国王的冷漠只针对凯尔一人,只有在凯尔的面前,古斯塔夫才会摘下平日温文有礼的假皮相,露出潜伏在心里那头真实凶猛的野兽,毫不留情地朝凯尔猛烈攻
。
“呵呵!”薇娜琪又笑了起来,“你们知道吗?刚刚凯尔又被点名下校场去了 ”
“是吗?”众家小姐有些惊讶。
“他昨天不是才刚受伤吗?”伯爵夫人问。
“没办法啊!谁教他那么碍国王的眼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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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刚迈入九月,清晨与夜晚开始有了微寒的凉意。
叩、叩!
凯尔轻敲了两下书房的门。
“进来。”古斯塔夫喊道。
凯尔推门而入,瞥了一眼书桌前的古斯塔夫,单膝跪地,恭敬说道:“凯尔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夜召唤,有何要事?”
古斯塔夫单手支着下颚,瞄了他一眼,“没事。”
这……凯尔抬眼不悦地看着他。
古斯塔夫丢下手中书本,“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凯尔低下头,沉默不语。
“坐吧!”古斯塔夫突然收起严峻的面容,端出一张笑脸。
最近,他总是这样,忽喜忽怒的,一会儿开心大笑、一会儿又恶言相向,完全没有以前的平稳冷静。凯尔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根他,这是他满腔无发泄的怒意惩罚。
“最近我得到一个消息……”古斯塔夫慢慢说着:“丹麦即将与法国及英国结盟。”
丹麦要与英、法结盟!?
勾起一抹事不关己的笑,古斯塔夫续道:“这对瑞典而言,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吧!至少,短期内丹麦与结盟团体一定会与神圣罗马帝国杀个你死我活。到时候,我只要等着两方人马精疲力竭、兵尽粮绝,坐收渔翁之利就衍了,你说是吗?”
凯尔露出一丝苦笑,古斯塔夫说的没错,丹麦与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大战是无可避免的,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看样子,祖国的人民们,又将面临一场可怕的人祸浩劫了。
“难过吗?”古斯塔夫坐在椅上,冷眼看着他。
“有一点。”凯尔诚实答道。
灰蓝眸中闪过一丝嫉妒,“那……如果今天丹麦虎视眈眈的对象是瑞典,你会难过吗?”
“会。”凯尔毫不犹疑地答道。事实上,只要是战争,他都不愿见到。
“过来。”古斯塔夫低声命令,语气中显然缓和不少。
凯尔依言大步走到他面前。
“身上的伤还痛吗?”意外地,他竟关心起他的伤势。
自从回宫之后,古斯塔夫总是百般刁难,三天两头叫他下校场不说,还刻意找来许多士官与他较量,一个接一个,用车轮战的方式,攻得凯尔难以招架。
左臂上,先前遭安德烈重创的伤口早已痊愈,但古斯塔夫带给他的新伤,却是大大小小不曾停过。
“这些伤已不碍事,谢陛下关心。”凯尔客气答道。
古斯塔夫注视着眼前这张惊世绝美的脸庞,心中开始微微鼓动。
他喜欢在昏黄的灯光下,在近距离的角度观看凯尔,这是一件相当赏心悦目的享受;细长的眼睫、翠玉般的绿眸,光透如白雪般的肌肤,凯尔这张焕然一新的面孔,对他的吸引力只有不断攀升,完全没有丝毫减退的迹象,这正是他喜欢在夜召唤他的原因。
轻轻地,他伸出修长的指头,划过凯尔脸颊。
“陛下……”古斯塔夫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凯尔吓了一跳。
“怕什么?胆子这么小怎么杀我?”露出一个邪意的笑容,古斯塔夫无视他的惊吓,一只大手继续在他脸上不安分地游移。
“住手!这里是皇宫,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自从波罗的海那一夜之后,古斯塔夫对他就不曾再有过u矩的动作,凯尔也认为那一晚两人一定是疯了,才会做出那样疯狂又悖违伦常的事。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想法显然是自欺欺人。
“皇宫又怎么样?”紧掐住凯尔的下巴,古斯塔夫挑高眉问道:“你怕吗?怕我?还是怕被人发现?”
是啊!他在怕什么?
“说啊!你在怕什么?”古斯塔夫的脸庞愈来愈贴近,直到两人鼻尖微微相抵、彼此低喘的呼吸轻吐在脸上为止,凯尔还是找不到答案。
眼前男人过近的距离,让他脑中一片空白。也许,这才是他最害怕的事!
“让我……来告诉你好了,你怕我,非常怕我。”低沉沙哑的嗓音,透过古斯塔夫的双唇缓缓落在他脸颊上。
瞬时,凯尔身上彷如热浪来袭般爬上一阵火热。
“凯尔,仔细看清楚吧1你跟我是一样的,同样的孤独、同样的寂寞、同样的不为人所了解,就算你将自己牢牢锁在厚重的城墙里,我仍然可以听见你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呐喊,可以感受到你亟欲破体而出的强烈不安,凯尔,只有我,只有我听得见、看得见,也只有我知道你是个濒死挣扎之人,所以,只有我能救你……”
“你……”
“相信我,为我打开你的心、你的门……”
“呃……”古斯塔夫呢喃的耳语让他全身发烫。
“如何?很有感觉吧?”古斯塔夫隔着衣服往他身下采去,停在他男性的欲望上,不停搓摩着。
“唔……”即使隔着衣物,凯尔也知道自己昂扬的欲望有多高张。
“凯尔,你这个样子是杀不了我的。”古斯塔夫凝视着身下被自已撩拨起情欲的躯体,忿忿地道:“既然杀不了我,既然无法恨我,为什么不爱我?”
凯尔开上眼,即使全身上下已浸满古斯塔夫带给自己的强烈快感,他仍然不愿响应。
他的倔强,引发古斯塔夫侵略的决心。
“凯尔!我要让你彻底知道,你有多想要我!”
被怒意与情欲淹没的力量,一把将凯尔压制在冰凉地板上,古斯塔夫倏地俯下身,猛力吸吮轻颤柔软的红唇、纤白的颈项,沿着强烈起伏喘息的线条,轻舔上他的喉结、锁骨,慢慢滑下胸前,一口咬住他的敏感不放。
“啊……”快意的低吟从凯尔口中释出。
“对!就是这样,再叫一,发出渴求我的声音,让我进入你的心、你的身体,让我看看我究竟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亲爱的,北欧的最高主宰啊!有一天,蔷薇上的刺将染上您的血,带着您,步上死亡的不归路!
“就算是死,我也要取下蔷薇上的蜜,看看他究竟有多甜美?多么撩人心魂!你想喝干我身上的每一滴血,我就剥尽你的衣衫、赤裸裸地强夺你的美丽!”
“你……”凯尔想出声,却被古斯塔夫的亲吻所掳掠。
噬人的醉意、粗暴却又温柔的索求,让凯尔的身躯不得不投降。
古斯塔夫不可自抑地吻着,凯尔索性闭上眼睛,等待接下来更令人销魂蚀骨的上力量入侵自己。
书房内春色无边、情欲醉人,忘情的两人像是破柙而出的两头猛兽,饥渴得非要吃下对方不可。
嘎的一声,未上锁的门被推了开来。
浑然忘我、衣衫不整的两人惊愕地停下交缠的欲望。
“你们……在做什么?”克里斯蒂娜揉揉睡眼惺忪的大眼睛,一张小脸不解地问道。
两人迅速分开,狼狈地拉整衣衫。
如果,今天闯入书房的是一个仆人或佣人,古斯塔夫也许会痛下杀手,除去这个坏他好事的人。不过,来人是克里斯蒂娜,那可就不同了。
他与凯尔不约而同尴尬地陪着笑脸,面对天真无邪的克里斯蒂娜,古斯塔夫首先出声:“乖,小宝贝……父王……刚刚同凯尔叔叔在玩耍……”现在他只能连拐带骗,企图蒙骗懵懂无知的小女儿。
“是吗?”克里斯蒂娜眨眨大眼,“那我也要玩……像刚刚那样,亲亲还有抱抱”
两人互望一眼,脸上同时出现赧色。
真该死!这小家伙还是撞见了一些不该看的画面。
凯尔机伶地蹲下身,笑着抱起她,“小丫头,来,凯尔叔叔现在亲你一下。”说着,他在她苹果般的小脸颊上轻啄一下。
“呵呵……”克里斯蒂娜开心地咧嘴笑着,“还有父王也要……”
古斯塔夫从凯尔身上抱过她,也在她的颊上亲了一下,“呐,克里斯蒂娜,现在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可不可以答应父王一件事?”
“什么事?”克里斯蒂娜开心又满足地问。
“这个“亲亲游戏”,是你跟父王还有凯尔叔叔之间的秘密,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谁也不能说,知道吗?”
“母后也不行吗?”克里斯蒂娜天真问道。
“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古斯塔夫故意用神秘的语气叮咛女儿。
果然,克里斯蒂娜睁大眼,点点头,好象知道秘密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嗯,我知道了,这是秘密,不能说。”
“对,秘密,不能说……”古斯塔夫笑着,他告诫的声音在月夜中悠远响起,像是树梢上不经意掉落的叶片,随即被一阵初秋刮起的微风吹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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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宫中,国王古斯塔夫专属的办公厅里,宰相阿克森提纳面色凝重地立在一旁。
“查出来了?”古斯塔夫挑高两道剑眉问着。
“是的。”阿克森提纳垂苜应道。
“哪一国人?”
“神圣罗马帝国。”
是吗?古斯塔夫并不讶异,他早已猜到几分。
“名字呢?哪个家族的?”他续问。
缓缓地,阿克森提纳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这是……他的名字。”
古斯塔夫接过一看,蓝眸凝在纸上──凯尔.圣.马克西米连。
哈哈……凯尔.圣.马克西米连,他苦涩的大笑出声。他又骗了他!
又骗了他!什么没有姓氏,这个名字代表着整个巴伐利亚至高无上的显要地位,这是神圣罗马帝国内,二百五十个诸侯中,名列六大“票选侯”之一,不可一世的荣耀家族。
古斯塔夫紧握双拳,强压住心中的怒气。为什么他就是得不到他的心、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信任?
阿克森提纳看着主人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担心,每只要一提到凯尔,王上就会失去平日的冷静,这实在不是该有的现象。
“敢禀陛下,凯尔就是当年白山之役中的主帅,换言之,也就是迫使巴拉提那票选侯惨遭罢黜、并强制波西米亚改信天主教的关键性人物。”
什么?原来是他!古斯塔夫有些意外,“他就那个人称巴伐利亚战神的马克西米连伯爵?”
“是的。”阿克森提纳答道。
怪不得!怪不得有那样的远见与气度。
“陛下,凯尔此隐姓埋名、不惜以谦卑之姿入瑞典,企图颠覆之意已甚为明显,依微臣之见──”
“怎么样?”
阿克森提纳目露凶光,“杀了他,永绝后患。”对他而言,凯尔是非杀不可,除了他潜入皇宫、图谋不轨之外,最重要的还是罗德夫人的预言──
一朵金色蔷薇,带箸芒刺的杀人妖魔!他绝不能让王上身陷险境,却仍不自觉地一步步往前走。
“陛下……”看国王默不作声,阿克森提纳欲再提谏言。
“不用说了,这事,我自有打算。”古斯塔夫大手一挥,“你先退下!”
“这……”
“我都说了,退下。”古斯塔夫喝道。
“是。”阿克森提纳欠身退去。
“等等……”古斯塔夫突然叫住他。“有关凯尔的身分,先别张扬。”
“这……陛下想护着他?”阿克森提纳急切问道。
“不!”古斯塔夫眸中漾出一抹光亮,“我……只是想跟他打一场仗。”
打仗?打什么样的仗?摘下那朵蔷薇的战争吗?
阿克森提那忧心忡忡地看着王上,古斯塔夫眼中炽热豪夺的眼神让他相当不安。
王啊!您真想用您的血换取这场战争的胜利吗?
第七章
公元一六二五年,丹麦与英、法正式签着海牙条约,结盟为共同军事团体,与神圣罗马帝国主政的哈布斯堡王朝分垒对立,战火一触即发。
月夜,宁静如水。
远离中欧波谲云诡战事的斯德哥尔摩,在月光的 照下,美丽得彷如夜光宝石、熠熠璀璨。
没有执勤的夜晚,凯尔一如,常在房内安睡就寝。吹熄烛火之际,门外细微的脚步声,惊动了他敏锐的听觉。
“谁?”右手反射性的握住长剑,凯尔百着木门问道。一般人不会三更半夜在门外鬼鬼祟祟。
“是我。”低沉的嗓音自门外传来,让凯尔浑身的警告全数转为惊讶。
他迟疑了一下,迅速跳下床,拉开房门。
背着月光,门外男人高大大的身躯 火红的发色,冰蓝如钻的利眸,攫住凯尔的目光与思绪。
“陛下……”实在没料到他会夜来此凯尔微敢双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请我进去吗?”古斯塔夫打量着他。
凯尔侧过身,挪出空间,让古斯塔夫举步入内。
简单朴实的小房里,没有皇宫内苑的满室华丽,只有令人怀念与熟悉的味道,掺杂着凯尔身上独有的气息。掩上房门,凯尔看了屋内身影一眼,心中思绪百转千回。这种时候、这样的夜,他孤身一人来此,他……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彷佛看出了凯尔的不安,古斯塔夫勾起一抹暧昧笑意,邪邪问道。
凯尔垂下眼,避开他狩猎般的眼神。“属下冒昧,请陛下见谅。”
古斯塔夫拉长了脸,愀然不悦。“什么时候你跟我说话变得这么客气了?”
凯尔看着他,绿眸中带着为难。
“凯尔……”古斯塔夫走近他,熟练似地勾起弧度优美的下巴,温暖修长的指尖沿着细腻的肌肤,疼惜似的缓缓抚着细白的颈项,从敞开的睡衣前襟,毫无预警地钻人身下轻颤的身躯,“门……锁了吗?”带着索求情欲的声音,问出令人脸红的问题。
凯尔难堪地低下头,没有回答。
古斯塔夫轻笑了声,“锁了……是吗?”语意中净是轻佻。
“何必明知故问?”凯尔终于吐出一丝不满。
古斯塔夫仍是笑着,高扬的唇角充满了征服的快感,“我高兴……”话声方落,他的大手已毫不避讳地直探凯尔身下敏感的私。
“唔……”撩人的手指在滑过敏感欲望的同时,让凯尔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慌的低吟。
“喜欢吗?”古斯塔夫看着身下人儿的反应,附在耳边柔声问着。
凯尔涨红着一张脸,垂眼不语。
“怎么不回答?”轻吹了口气,古斯塔夫灵巧的红舌像水蛭般吸附上凯尔柔软的耳垂。
“别这样……”凯尔微微挣扎,却始终没有出手制止古斯塔夫热切的爱意。
“怎么样?”丝毫没有松懈的手指,在凯尔昂扬的欲望上来回搓摩着。
温柔细腻的爱抚,随着看似推拒、又似欢迎的扭摆腰肢,逐渐变成令人疯狂的快意享受。
“啊!不……”凯尔强忍住身下一波波如惊涛骇浪般翻腾的快感,一双手像攀着浮木般紧环住古斯塔夫的颈项,狂颤不已的身子,瘫软地整个趴在精壮结实的胸膛上,两具着火似的身躯恣意纠缠。
突然,古斯塔夫停下手中如灵蛇般噬人的律动。
“呃?”凯尔愕然不解地仰起头,眸中透着一丝激情被打断的空虚。
勾起唇角,古斯塔夫捉弄似地经笑出声,将满身欲望横流、衣衫已被褪得几近全裸的人儿整个拦腰抱起,大步向床边走去。
“这种事……还是在床上做,比较舒服吧?”吐着狂焰的气息,古斯塔夫满脸傲笑。
“你……”凯尔的话声尚未出口,双唇再被霸道的他毫不留情的夺去。
“凯尔,别说话、也不要胡思乱想,现在,我要你专心只想着我,除了我,不准你心中有其它念头……”呢喃的话声、强猛有力的手臂,像一剂醉人的迷幻春药,迅速催化凯尔体内激动渴求的情愫。
“其实……你心里很想要我,不是吗?”细雨似的亲吻,绵绵密密落在凯尔脸上,“今晚……我会满足你……”冷不防地,修长的手指在凯尔毫无预期及心理准备下,猛然戳入他隐密、青涩的后穴中。
“呃……”突如其来的异物插入,让凯尔痛叫出声,整个身子反射性地抗拒起来。
“别慌!”古斯塔夫强压下他狂乱不安的身子,“别怕……这么黑的夜,没有人会看见的,给我……把你给我……凯尔……”低沉诱人的声音,彷如黑森林中神出鬼没的幽魅魔王,一举掳获了凯尔迷乱的心魂。
“唔……”凯尔轻仰起头,将自己痛苦又欢愉的肉体交给了眼前强夺他灵魂的男人。
紧插在内壁中的手指缓缓动了起来,一根、两根,随着凯尔穴内愈来愈柔软湿热的索求,古斯塔夫的手指也肆无忌惮地增加。
汗水涔涔流下,滑过凯尔晶莹剔透的肌肤、润湿身上男人强壮漂亮的肌理。两具疯狂的躯体不断纠葛着,被情欲操控的迷人双颊,醉红得犹如天边落日彩霞,看得人心魂痴迷。
“好美……”古斯塔夫迷恋似地开口。
倏地,他抽出被紧含在滑嫩密穴中的手指。
饱满的温热退出同时,让凯尔身下泛起一股没由来的冷凉,迷蒙的双眼不解地望向灰蓝炽热的双眸,突然,一股强烈的刺痛,猛然贯穿凯尔紧实窄小的甬道,像是要连灵魂都撕裂般的痛楚,痛得他惊叫失声。
“不,不要……”凯尔抖动着下身,想挣脱古斯塔夫加诸在他身上骇人的疼痛,但他每动一下,古斯塔夫坚挺硕大的欲望就更加入,两人紧密的身躯像连体婴般交融的分不开。
“呃……”凯尔困难地呼吸着,每每觉得自己像溺水之人即将灭顶时,古斯塔夫强烈顶进自己体内的剧痛就再唤醒他。
他仰躺在床上,双手紧攀着身上对他予取予求的男人,十指紧紧掐入丰厚富有弹性的肌肉中,修长的双腿紧夹住身上男体强悍的腰身,一又一,凯尔让身下那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快感的强烈感觉灌入自己体中。
“呼!啊……”口中轻吐不止的娇喘、眸中满溢润泽的晶亮,充满诱惑的视觉刺激,强烈灼烧古斯塔夫体内满溢的欲望。
拉开凯尔紧缠腰上的双腿,古斯塔夫将自己火热的昂扬热切冲入凯尔湿润黏热的洞穴中,以不同方才的温柔、加速猛烈抽插着。
“啊!不……”突然加快的律动,让凯尔惊喘连连。
“别……别这样……”一声声求饶似的低喃不断响起。
“我偏要!”狂烈执着的渴求,透露出古斯塔夫疯狂夺取的决心。
不断加的交合与纵情,让两人身体内部涌出一波波野性的狂浪。
除去满身斯文理性后,凯尔本能地响应着压在身上结实精壮的男体,忍受着古斯塔夫贯穿他时如利刃般撕裂的痛楚,也享受着肉体交合时,温热情的身躯将他紧拥在怀中的满足与充盈。一又一,在宁静月夜中,透过肉体紧密的结合,凯尔纵容自己沉溺于生命中渴盼已久、却从来不曾要到手的真情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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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方融不久,树梢稚嫩的绿芽在风中轻绽,绿色杉林颠覆了白色大地,却换不下瑞典皇宫里一身富丽的冰冷。
“去英国?”寝宫内,皇后薇娜琪既吃惊又不悦地大叫。
“没错。”相对于她,古斯塔夫的态度显得相当冷淡。
“为什么这么突然?”薇娜琪咬咬唇,“从北欧到英国,可不是三、两天就能往返的,陛下这一去,我们岂不是有大半年时间见不到面?”
古斯塔夫看着她,仍是一脸冷静。“英法两国乃欧洲强国,科学、艺术及生活水平都相当优异,是瑞典观摩的好对象,身为一国之君,理应取他人之长、补自己之短,为百姓谋福。”
又是这种长篇大论的治国之道。他说不腻,她都听腻了!
“那……陛下要带多少随从?”去那么远的地方,可要多带些人护着。
“科林、泰伦斯,还有──凯尔。”
什么?去那么远的地方只带三个随从?“就这样?”薇娜琪不敢相信地问。
“对,就他们三人。”古斯塔夫答道。
这……带科林或泰伦斯她还能理解,他们一个是侍卫长、一个是皇军统领,理应保护国王。但,为什么要带凯尔呢?那个小小的侍卫。
她真是愈来愈不懂古斯塔夫在想什么了。自从半年前,凯尔受伤从宫外归来之后,国王陛下表面上对他虽然相当冷淡,但私底下似乎又相当信赖他。
出门狩猎的时候带着他、上剧院听戏的时候带着他,连晚上在书房念书也常常要凯尔陪着。虽然他是国王的侍卫,陪着国王是理所当然,但薇娜琪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也曾几番追问,但是她与丈夫之间相敬如“冰”的关系,就算问了,古斯塔夫也不曾给过她任何响应。
她低垂下头,看着径自整装准备出门的丈夫,强壮高大的背影,明明就在伸手可及之,为什么却像隔着一片汪洋大海那般遥远呢?
公主嫁给王子之后,不是都该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吗?为什么他的生活却这么沉重、这么孤独呢?因为瑞典吗?因为这儿是个冰天雪地的国家?一个冰冷得连人心都能冻结的国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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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古斯塔夫带着简单的行李及三名随从踏上了西欧之旅。
其实,之所以会想安排这趟旅程,说穿了还是因为凯尔。
他们两人,现在可以说是一对既奇怪、又奇妙的情侣。
说情侣,并不为过吧!至少,他知道凯尔对他是有感觉的。
每当他抱他的时候,凯尔那火热炙烫的身躯、迷蒙低喃的呼唤、一又一在自己怀中解放的高潮,他知道没有爱情的滋润,不会有这样的满足与快意。
凯尔呢?他爱祖国多,还是自己多?
真是可笑,他与凯尔这一生中最大的敌人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命运,从两人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一直紧紧揪住他俩的敌对命运。
凯尔,那个迷惑他心神、鼓动他灵魂的男人,只要不再挑起敏感话题、不去细想彼此对立的立场,其实,他们之间真的像一对甜甜蜜蜜的情侣。
从没有人像凯尔那般了解他,也没有人会像他那样爱着凯尔,他知道,他们是两个分不开的另一个彼此。
上,两人在书房闲聊时,凯尔无意间说起英、法两国的荣,尤其是法国,人文思想鼎盛的巴黎已开始发行全欧洲第一份报纸,透过印刷及传媒的力量,让各类知识及政治思想入民间,两人愈说愈兴奋,索性就起了想亲眼见见那些泱泱大国风貌的念头。
不过,促使他想离开瑞典的最主要原因是--他想避开宫中那一双双多得数不清的窥探眼眸,让两人有独的机会。
凯尔虽然是他的侍卫,可以名正言顺跟在他身边,但宫中毕竟耳目众多、防不胜防,他们真正能独的机会并不多,出了那座囚牢似的皇宫后,虽然还有两个妨碍者跟在身边,不过比起宫里数百奴仆的随侍,这样的情况已经好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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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的五月天,古斯塔夫领着凯尔,乘着船,由卡特加特海峡出海,越过北海,直抵荷兰大城,路经克里夫斯、直达法国。
一路上,古斯塔夫一直以优闲的步调沿路赏玩鸟,乐不思蜀的心态及频频逗留的脚步,让整个行程的时间不断拉长。等他们一行人越过英吉利海峡,踏上英国的领土时,夏天都已经结束了。
十七世纪初叶,想进伦敦城区大概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穿越班伯里及葛雷顿,进入中央政府所在地;另一条则是经由美丽的克罗普顿大桥,往牛津方向直走
进入王宫贵族云集的西敏区。当然,古斯塔夫选择了后者。
两辆马车沿着河岸,一前一后,前面的马车上,只坐着古斯塔夫与凯尔两人,这当然是经过刻意的安排。他亲昵的搂着怀中的金发情人,将头微微抵在他颈窝间
亲吻着情人身上同自己一样强烈的雄性气味。
窗外的景致一幕幕移动,沿着河岸兴建的贵族毫宅美得令人惊叹,约克、杜翰、索美西等著名宅院,雄壮优美的气势,反应出英国的荣与奢华。
“像梦一样……”古斯塔夫低声说着。
“怎么说?”凯尔问。
“像这样将你拥在怀中,欣赏窗外的美景,真是奢侈的梦。”古斯塔夫轻笑
“不是梦,是真的,虽然很短暂。”凯尔用下巴来回磨蹭着火红发丝。
是吗?古斯塔夫仰起头,一把按下凯尔,用火热的红唇堵住他的口,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我宁可它是梦,一场永远不会清醒的梦,也不要它是一个短暂的真实。”
勾起优美的唇角,凯尔轻笑着,面对贪心的情人,他知道,他的愿望永远都不可能会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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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伦敦后,古斯塔夫仍然像以往一样悠哉游哉的到闲晃。
从贯穿伦敦城区的恩慈街,沿着泰晤士河南下、穿越重重拱座,见识伦敦大桥的华美,往北,经过主教门,直往河岸剧院林立的城区而来。
“想看吗?”古斯塔夫站在剧院门前问着,他知道凯尔喜欢看戏。
凯尔点点头,他一直想见识传闻中的“天鹅剧院”,也很好奇法蓝西斯.蓝利究竟是打造了什么样的艺术精品,让屹立伦敦多年的“玫瑰剧院”就此黯然失色。
“那就走吧!古斯塔夫与凯尔并肩走着,身后的科林与泰伦斯连忙跟上。
说真的,这趟旅程下来,他们俩愈来愈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陪衬人物。国王与凯尔之间眉来眼去的炽热眼神,只有瞎子才会看不出来。不过,在宫里早已历经大风大浪的两人,倒是很有默契的从不点破,对于这种不该知道的事,最好的做法就是──视而不见。
凯尔随着古斯塔夫坐在号称全伦敦最精致、最华丽唯美的天鹅剧院里,圆弧形的露天舞台设计、一层又一层的观众回廊,舞台表演者清晰有力的声音,随着抑扬顿挫的音调不断传进他耳里。
是上天的嘲弄吗?是神的刻意安排?院里上演的竟是威廉.莎士比亚的“麦克白”──一个野心勃勃的将军,弑君篡位的故事。
舞台上,麦克白与夫人杀死国王邓肯的戏,一幕幕进行着──
“您要欺骗世人,让您的眼睛、您的手上、您的舌尖,流露着欢迎,让人家瞧您像一朵纯洁的朵,可是在瓣底下却潜伏着一条杀人的毒蛇。”
“我正在这儿威胁他的生命……言语不过是一口冷气。我去,就这么干;钟声在招引我,国王啊!这是召唤忽上天堂或者下地狱的丧钟?
“啊!可怕!可怕!”
“啊!班柯,我们的主上让人谋杀了!”
“啊!们的父王让人谋杀了!”
舞台上传来一声声惊惶失措的尖叫,国王的死让众人陷入一片恐慌中。
凯尔缓缓将视线从舞台移开,落到身旁的古斯塔夫身上,不知何时,灰蓝的眼眸也专注地凝视着他,锐利的眼眸一对上,谁也没有退让。
微微地,古斯塔夫勾起一抹笑意,贴近凯尔,附在他耳边,轻咬住他的耳垂、舔着他的耳根,低声说道:“凯尔,你要记住,我是瑞典国王,不是苏格兰国王,想杀我,可要多费点心思,像舞台上那种小玩意儿,是奈何不了我的!”
凯尔微微一颤,身子往后一缩,避开他恶意的挑逗。
“呵呵!”古斯塔夫笑了起来,看着被自己嘲弄的情人,强烈的征服欲望再溢满他的胸怀。
第八章
“唔……”炙热的气息、撩人的男性麝香,飘荡在华丽的房间里。
灼热的汗水顺着雨具如烈焰股交缠的男体流下,混杂着双腿间淌下的白稠液体,交织成一片淫媚诱人的春色。
“呃……”凯尔俯趴在床上,身后的古斯塔夫毫不留情的猛力贯穿,像把重锤直直刺入他体内幽暗,激弄着连他自己都不曾探访的情欲地带。
“啊……”他无法抑制体内狂热窜流的快感,一声又一声饥渴的索求不断从口中逸出,这声音、这唇舌、这火红滚烫的身躯彷佛不属于自己所有。
只有此刻,只有此刻他愿意将自己赤裸裸、毫不保留的交出,忘记自己的身分、姓名,忘记自己曾经所属的国家,完全臣服于眼前这噬人的肉体淫威、享受着古斯塔夫带给他一又一无边的欢愉与痛苦。
“凯尔……”古斯塔夫指尖滑过凯尔敏感鼓胀的前端,在他耳边呢喃吐气,“今天晚上,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啊……是吗?带着一双迷蒙的眼神,凯尔没有回答。
他知道,英国是最后一站了,回到瑞典之后,像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即将结束,等着他们的,又是横亘在眼前的残酷事实──一个结了婚的国王、一个背负着使命的侍卫,一段没有未来的爱情。
“凯尔,你要记住,记住这疯狂的感觉……”摇摆着下身,古斯塔夫不停地在凯尔股间来回抽送,“你可以杀了我,用我的血撒在你祖国的领土,感受着失去我、失去这贯穿你生命火热根源后如同死亡般的孤寂;我会议你知道,没有我的世界里,你是多么孤独、多么可怜、又多么渴望,渴望我的拥抱、我的爱情、渴望我像现在这样让你全身沸腾,让你的身体与灵魂同时为我堕落、为我俘虏……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狂啸似的呐喊、火热般的喘息,夹杂着浓烈爱恨情仇的纠葛,在初秋的夜晚、朦胧的伦敦雾色中,一又一永无止境地上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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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着冬云的夜晚,凯尔与古斯塔夫连袂回到斯德哥尔摩。
翌年春天,丹麦与神圣罗马帝国正式开战,霎时,欧洲诸国风云变色,人人自危。
古斯塔夫听从凯尔的谏言,不对外表态、也不支持任何阵营,暗地里,则广募兵源、扩张自己的势力。
“还不够。”国王的办公厅里,凯尔看着手上的军册名录及人数蹙眉说道。
“你希望的人数是多少?”古斯塔夫问。
“最少要有十万军力。”凯尔笃定回答。
十万?目前除了西班牙及法国外,恐怕少有人有这么壮观的正规军吧?
“你还真是野心勃勃。”古斯塔夫轻笑道。
凯尔扬起双唇,“如果你的对手是我,十万军力并不算多。”
古斯塔夫挑高眉,看着神色自若的凯尔,压下心中情绪,继续下一个问题。
“这么庞大的组织,领兵上阵也是一大问题吧!”
凯尔略微沉吟,“我也这么想,阵容太过庞大的军队,移动速度总是过于缓慢。”
古斯塔夫看着他,眼中突然一亮,“凯尔,我们将现有的传统阵法废除好吗?”
咦?“你是说……”
古斯塔夫取过一张军队的布阵图摊在桌上,“你瞧,目前各国的军力都是以长矛兵为主,由一个营或一个中队排成矩形,毛瑟枪手排在中队侧翼,这种战术看上去阵容庞大,实际上却虚有其表、动弹不得。”
“没错。”凯尔点点头,几的实战经验,让他谙其中缺失,“欧洲长年来,都是采用这种传统的“半旋转攻击”方式,部队的移动缓慢且笨拙,经常造成前线长矛兵的大量牺牲。”
嗯……也许,他们可以想个法子改善这种情况!
凯尔抬起眼,发现古斯塔夫幽亮的灰蓝双眸正专注凝视着他。
微微地,两人发出会心一笑。显然,他们有着相同的想法。他跟古斯塔夫之间总是这样,不需要太多言语就能轻易达成共识。
或许吧!就是这样的旗鼓相当与相知相惜,让他们彼此吸引着对方。
隔着方桌,古斯塔夫将身子微向前倾,火红的发丝掠过雪白颊畔,停在凯尔圆弧好看的耳边,低沉沙哑地说道:“凯尔,我们……一起创造一支让欧洲列强刮目相看的军队,好吗?”
微垂下眼,凯尔绿眸中泛起一丝骚动,“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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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斯塔夫与凯尔开始积极钻研改良新的行军战术。
但是军队的阵形变换,与军人手上的武器有密切关系。想布下完美的阵形,就必须先熟悉武器的重量及性能等。于是凯尔与古斯塔夫再针对各种新开发的武器进行入探讨。
“用新型的短矛吧!这样攻守可以更加凌厉。”凯尔说道。
“也好,明天下校场试试看。”古斯塔夫附议。
就这样,两人常常不眠不休的讨论着,从人数、队形、纵列到各式各样武器的安排,长矛、配刀、轻型毛瑟枪及炮弹的弹性运用,凯尔像是他的军师、他的顾问、他的情人,同时──也是最了解他的敌人。
公事上的理念相同、私事上的情感交融,让原本就已形影不离的两人,更是招来许多闲言闲语。
宫里开始谣传,西欧那趟旅途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瞧国王看凯尔的眼神,像在看个女人一样!那视线热得不知情的人若伸手去拦,只怕要被烫伤了手。
一波又一波止不住的谣言甚嚣尘上,古斯塔夫也知道他跟凯尔在许多时候应该尽量回避,但是热恋中的情人,那眼神、那举止,就算再怎么刻意隐瞒
还是会被人瞧出端倪与破绽,所谓纸包不住火,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形吧!
酡红醉人的情焰开始一点一滴、吞噬仅有的理性,撩动一场任谁也无法浇熄、遏止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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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寝宫里,薇娜琪一个人独坐床上。像这样孤枕而眠的夜晚,她不知已度过多少回了,漫长的黑夜像是永远也见不着曙光一样,漆黑得让人想哭。
原以为丈夫从欧洲归来后,她可以结束犹如宫怨妇的生活。没想到,一切似乎没有改变,古斯塔夫常常夜宿书房或办公厅。
美其名,是戮力为公,实际上呢?从嫁给他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她从来没有猜到过。
冰凉的泪水从她白颊畔流下,为什么?曾身为一个公主,如今贵为一国之母的日子,为什么这么痛苦难熬呢?
“母后……”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克里斯蒂娜悄悄推开寝宫的门,钻溜了进来。
“参见皇后。”奶妈与小公主克里斯蒂娜一道来看她。
“起来吧!”拭去脸上泪痕,薇娜琪带着鼻音说道。
奶妈也叹了口气,从皇后嫁到瑞典之后,她就一直随侍在侧,她是唯一明白、也是唯一能体会皇后锁宫内之苦的人。
“母后……您哭了……”克里斯蒂娜喊道。
薇娜琪苦笑看着她,这孩子已是她在宫里唯一的安慰了,无奈,她却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拿她出气,惹得这小孩儿常往凯尔那边躲。
为什么呢?为什么丈夫、女儿都喜欢凯尔?为什么凯尔要与她争呢?
“母后,乖,别哭了……”克里斯蒂娜像个小大人般安慰着她。
听见女儿体己的安慰,薇娜琪的泪反而落得更凶。
“母后,不要哭嘛……”克里斯蒂娜急急喊道:“来,亲您一下,别难过了……”说着,她将一张樱桃小嘴往母亲颊上轻啄。
薇娜琪感受着女儿温馨可爱的举动,不禁止住了泪水,“谢谢你……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开心笑了起来,“嘻,很管用吧!这法子是父王跟凯尔叔叔教我的哟!”
哦?薇娜琪有些嫉妒,“你也常常这样亲凯尔叔叔吗?”
“嗯。”克里斯蒂娜点点头,“不只我啊!父王也常常这么做。”她口无遮拦地顺口说道。
薇娜琪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奶妈也惊愕在一旁。
“你……你刚刚说什么?”她激动地失声喊道。
见到母亲突然发怒,克里斯蒂娜吓得赶忙闭上嘴。
一旁奶妈见状赶紧拉过小公主,搂着她,对皇后说道:“皇后,您吓着她了。”
是吗?她……又吓着自己的女儿了吗?
叹了口气,奶妈将克里斯蒂娜拉到一旁沙发上,“来,我亲爱的小公主,告诉奶妈,刚才那个管用的法子,是谁教你的?”
小公主低着头,不敢再答。
“我知道,是凯尔叔叔跟你父王对吗?”奶妈看着她,故意说道:“上,他们也有告诉过我哦!”
“真的吗?”她信以为真地看着她。
“你父王都亲凯尔叔叔的额头,对吗?”
“哈哈哈!”只见克里斯蒂娜笑着,“奶妈骗人,父王都是亲凯尔叔叔的嘴,才不是亲额头呢!”
薇娜琪的脸在一瞬间刷白,身上的血液像突然静止了般,失去所有生命动力。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逆天的死罪,这是不可宽宥、不可饶恕,最肮脏污秽的渊薮!
不会的!她高贵的夫君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
“啊……”她失声狂叫着,吓得一旁的克里斯蒂娜连忙躲到一旁去。
奶妈赶紧上前抱住主人,企图安抚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
“冷静!冷静啊!皇后……”奶妈大声喊着。
“冷静,你教我怎么冷静,我的丈夫,瑞典的国王,竟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他会被烧死的,被火刑给活活烧死的……”
“皇后,这只是小公主的胡言乱语,也许根本没这回事呢!”奶妈只能心虚地安慰着她。
“对、对!奶妈,你说的没错……”薇娜琪像是见到了一线生机,“我不该随便听信小孩子的话,所以……”
“所以……”奶妈有不好的预感。
薇娜琪握住他的手,像是大海中攀住一根浮木,身颤抖地道:“陪我……陪我……去看个究竟。”
奶妈面有难色地在站在一旁。
薇娜琪仍是坚持地低喃着:“我要看……看清楚……”
唯有亲眼所见,她才愿意相信他的丈夫真的背叛了她;也唯有透过自己美丽的眼睛印证后,她才能确定他的丈夫已是地狱里满身污秽的罪人。
她想看清楚,用他的眼睛仔仔细细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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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天,阳光消退得非常快,秋的寒意迎面龚来,刺人的冷凉,彷佛在为紧追而至的寒冬做一波波无情的宣示。
薇娜琪罩着避寒的色斗蓬,带着奶妈,在幽暗的长廊上走着。
国王的书房外,悄静无声,连灯火也没打亮。
不在这儿吗?薇娜琪想着,跟奶妈又兜向办公厅去。
守在厅外的士兵一见皇后,赶忙迎上,“参见皇后。”
“起来吧!”薇娜琪喊道,转口又问:“王上呢?”
两名士兵有些迟疑,皇后竟找国王找上这儿来了!
“敢禀皇后,陛下傍晚就离开了。”
走了?薇娜琪一脸悲苦又无奈。
哈,多可笑,她竟连自己的丈夫在哪儿都不知道!
皇后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让两名士兵略感不安。
奶妈机警地上前说道:“皇后有急事要禀告陛下,你们若是知道陛下的去,就快点说出来,皇后重重有赏。”
两名士兵一听皇后有急事,又有赏金可拿,不禁有些心动。“嗯……启禀皇后,陛下的行踪,小人并不知道,不过,据守城士兵相告,国王最近……有时会上冬宫去。”
冬宫?今年刚落成的新宫,也是国王当初极力反对兴建的宫殿。他上那儿去做什么?
“奶妈。”薇娜琪喊道。
“是。”
“备车,上塔斯塔岛去。”薇娜琪铁了心。今晚,她一定要看清楚她结总多年的丈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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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穿过一条条大街小巷、跨过一座座海陆相连的桥梁,终于,在暗夜寒风中,薇娜琪来到了她当初兴致勃勃兴建,落成后,却一直无缘赏玩的冬宫。为了阻挡斯德哥尔摩来自四面八方的寒冷海风,这座宫城的外墙设计,较一般宫殿来得高耸、来得厚实、也来得更不可窥探,彷佛能将一切所有不该进入的事物全数摒除在外般,这座冬宫像一座堡垒,层层护住主人的秘密。
宫门警卫见到皇后突然夜到访,立刻敞开镀金的闪耀大门迎接。
“恭迎皇后。”侍卫们五成两排,个个屈膝有礼地喊道。
“都起来吧!”薇娜琪摆摆手。
“谢皇后。”侍卫们纷纷起身。
“不知皇后夜来访,有何吩咐?”为首的侍卫长恭敬询问。
“是陛下叫我来的。”薇娜琪依着奶妈的指示说道。
不明就里的侍卫长虽觉奇怪,却也不敢多问。
“陛下人呢?”薇娜琪问。
“回皇后,陛下正在寝宫安歇着,属下这就去通报。”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薇娜琪赶忙唤住他,“不!不用了,陛下早知我要来,不用通报了。”
“这……”侍卫长面有难色。
“怎么?我说的话不管听吗?”薇娜琪端出皇后高傲的架子。
侍卫长慌忙跪下,“是,小人知错,请皇后恕罪。”
薇娜琪甩甩袍子,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奴仆,冷哼一声,径自往寝宫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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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精致华丽、空无一人的长廊上,奶妈率先出声,“皇后,老奴有一事想求您。”
在这节骨眼,有什么事?“说吧!”薇娜琪怪道。
“老奴恳请皇后待会儿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千万要忍住。”
“什么意思?”薇娜琪不解。
“皇后,倘若陛下真做出有违礼教、天人不容之事
想必也是受凯尔那妖人所惑,您想想,有哪个男子长得像凯尔那般漂亮,一双眼!飘呀飘的直勾人心魂?”
“这倒是……”她同意他的看法。
见皇后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奶妈安心不少,“所以,就算今晚有什么发现,也谓皇后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一切……等回宫后再从长计议。”
“好吧!”薇娜琪随口应道。
其实,她心里还是存有一丝希望的,也许,她跟奶妈都猜错了,陛下只是在宫里待烦了,才出来透透气;也或许,陛下喜欢这座冬宫,所以才会上这儿走走;更说不定,待会儿她进入寝宫时,陛下正笑着张开双臂等她呢!
微微地,她染上一丝期待的笑容,如孩童般的天真,在接近寝宫时,被一声低哑甜腻的喘息给无情扼杀!
她停下脚步,发颤无力的双腿像冰冻的石膏般、沉重得让地无法再跨前一步。
她听见了!她确定自己没疯。她真的听见了!
“啊……啊……”
一声又一声,从寝宫里传出彷如锋利刀剑般、戳得人鲜血直流的声音,她激动得浑身发抖,奶妈紧拥住她,怕一个把持不住,她会冲进去杀人。
“别拦我……”薇娜琪忍不住怒道,她要进去杀了那个勾引她丈夫的男人。
奶妈拼命抓住她,拉扯之间,寝宫里突然传出一声醉人的呼唤──
“亚尔夫……”
房内的凯尔忘情地呼喊,让门外的薇娜琪顿时仅在原地,绝望地坐倒在地。
亚尔夫--国王古斯塔夫的名讳,结婚数载,别说这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她不曾喊过,多年来,除了一声“陛下”之外,她不知道她还能如何称呼她的丈夫?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轻易呼唤他的名字、霸占他的身躯?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长得那么美丽、那么妖艳、那么蛊惑人心?
她恨他,恨死了那个抢走她丈夫的男人!
泪水从她心里、眼里不断冒出,她想哭出声,却被奶妈用巾帕捂住。
无宣泄的悲痛,逐渐迷蒙他的眼。
天哪!陛下,既然您无法爱我,为什么要娶我?
为什么?为什么?
第九章
薇娜琪回宫后,躺在床上大病了一场。
从入冬开始,一直到隔年春天,整个病况才算稍微有了起色。这期间,古斯塔夫倒也克尽夫职,经常守在身侧,对薇娜琪而言,这已是她在酷寒严冬中仅存的一丝光亮。
这一年,是一六二八年,是凯尔来到瑞典之后的第四年,也是他在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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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人宫的后院里,凯尔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将手中信鸽放出。灰白色的马儿拍拍羽翅,旋即训练有素地往大海的另一端飞去。
这是凯尔每隔一段时间的固定工作,尽管他爱着古斯塔夫,他仍定期将瑞典的最新动态回报给祖国。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背叛祖国、也背叛爱人的男人。
缓步走回宫苑前庭,意外地,他见到衣着亮丽、打扮得相当漂亮的皇后,身旁跟着奶妈,正站在宫门口等他。
她们怎么会来这儿?凯尔想着,仍是恭敬地上前行礼。
“参见皇后。”凯尔欠身行礼。
薇娜琪冷哼一声,大病初愈的她,似乎有些苍白,“起来吧!小妖魔。”凯尔挑眉看着她。这女人怎么讲话这么冲?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怎么?叫你小妖魔不好听吗?”薇娜琪仍是一脸怨恨,“就是你这张脸、还有这双勾人的眼睛,把陛下给迷得神魂颠倒!”
哼!她果然知道了。
“皇后,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凯尔勾起一抹冷笑,“您该不是忘了,我刚入宫的时候,一张脸又黑又丑,可是陛下一样喜欢我,还每天骑着马,上布拉西岛去看我。”
这……薇娜琪差点忘了,那时候凯尔的确毫不起眼。那……那陛下不是爱上他的美貌,究竟是爱他什么呢?
薇娜琪苦闷着一张脸,泪水差点又从她脸上滑下。
“皇后,别跟他废话了,把握时间。”奶妈在一旁提醒着。
时间?凯尔耳尖听到。是了,古斯塔夫跟宰相出城巡视去了。这两个女人想干嘛?杀他吗?就凭她们?哼!他扬起一抹不屑的笑。
“凯尔!今天宫里没人给你撑腰,你插翅也难飞。”薇娜琪忿忿地对他说道。粉手一拍,隐藏在暗的士兵及弓箭手,立刻将凯尔团团围住。
凯尔环视周遭一眼,人数相当可观。凭她一个外来的荷兰公主、居内苑的皇后竟能调动这么多心腹,铁定是跟那个碍眼的宰相有挂勾。
“凯尔,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给我拿下!”薇娜琪大声喝道。
尖细话声甫落,身旁突然一道劲风扫过,瞬间,她颈上被一只可怕的铁臂紧紧勒住。
凯尔自知猛虎难敌群猴,唯有捉住发号施令的主子当挡箭牌才能全身而退。
“唔……你……好大的胆子……”薇娜琪被凯尔紧紧挟持住,连说话都感到困难。
身旁被撞倒在地的奶妈,惊声大喊:“住手,你这个贼人,放开皇后!”
哼!凯尔发出低沉的冷笑,“叫他们全退开,否则我一刀杀了她!”
“退下!退下!全都退下……”奶妈大声对一旁的士兵喊道。
其实不用奶妈说,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皇后可是一国之母,何等高贵人物,凯尔竟敢如此以下犯上,当真是吃了态心豹子胆。
“你!”凯尔对奶妈喊道:“替我备马,我要出宫。”
奶妈恨恨地看他一眼,随即吩咐身旁士兵,迅速从马房牵出一匹骏马。
“凯尔,只要你放了皇后,我会让你安然出城。”奶妈牵过马匹,对凯尔说道。
呵!小小奴才,说什么大话。凯尔轻瞄她一眼,笑道:“我想最安全的方式,还是请皇后陪我走一趟。”语毕,他像老鹰捉小鸡般单手将薇娜琪拦腰抱起,翻身上马。
突然,一旁的奶妈趁他身形翻跃之际举起藏在身上的匕首,笔直朝凯尔冲去,奋不顾身的莽撞,让凯尔双眉一蹙,不得已松开手中的薇娜琪,反手抓住奶妈持刀的手腕。突然喀的一声,清脆的断骨声伴随着她庞大的身躯被扔丢出去。
“放箭……”趁着空隙中逃开的薇娜琪,蹲坐在地上大喊。这个可怕的恶魔,她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霎时,数十枝羽箭同时朝凯尔射来。
凯尔身如疾风、快似鬼魅,以居高临下之姿,像恶魔般伸出长手一把攫住地上的薇娜琪,一个旋身,用她脆弱柔软的身躯为他挡下如雨般飞来的致命利箭。
“啊……”薇娜琪哀号一声,无数枝羽箭插入她毫无抵抗的身躯,鲜红的血液透过她与凯尔的身躯、濡湿马鞍,一直流到地面。
答、答的血流声,恰如她逐渐消逝的生命。
薇娜琪瞪大一双怨恨的眼眸,带着满心的不甘心、不情愿,连一句话都没吐出,就断气死去。
凯尔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松开怀中满身血水的身体,将她抛落地上。
碧绿眸中,静得出奇,没有一丝杀人过后的不安与歉意。
你恨我,同样的,我也恨你;因为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
丑陋的妒忌让你我眼中无法容下彼此,你觉得悲哀、孤独、凄凉、寂寞,我又何尝不是?
但你比我幸福,至少,你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是他摊在阳光下的伴侣。
而我,只是他见不得光的情人。
没有黑夜,就没有我的存在;没有疯狂的肉体交欢,就不能确定他是否在我身边。
要说恨,我生命中的恨比你多、比你,也比你可悲!
你跟我之间,注定有一人要死,显然,你的运气比我差──
凯尔扬起头,扫射着周遭被惊愕在一旁的众人。
然后,他的眼光落到不远传来的一阵骚动。
呵呵!他扬起一抹绝艳如霞色般美丽的笑容。
回来了!国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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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人宫中传来的阵阵鼓噪,大老远就可以听见。
古斯塔夫策马领在队伍前方,一马当先的冲进内苑。
“这是……”看着满地骇人的血色,横死在地上的妻子、一身血衣昂扬立于马上的情人,古斯塔夫一脸惊愕与不信。
“这是她的血……”凯尔撇撇身上鲜红衣襟,对他说道。
古斯塔夫翻身下马、蹲身查看妻子冰冷僵硬的尸体,伸手捂住那双死前仍不肯合上的怒眸,紧抿的双唇冷冷颤抖着。“你杀了她!”
“对,我杀了她。”凯尔语声平淡、毫无起伏。
“为什么?”古斯塔夫抬眼看他,眸中窜出怒气,“她不过是个单纯的女人。”
是的!一个单纯的女人,一个单纯的妻子。凯尔看着他,一声不吭。
“说话啊!”他总是这样,每到了紧要关头,从不为自己辩解。凯尔,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我吗?
“给我一个理由。”古斯塔夫沉声喝道。
凯尔牵动嘴角,泛开的薄唇一如往昔有着今人惊心动魄的美丽,“我早就想杀她了,只是一直等不到时机。”
“当真?”
“当真。”
“这么恨她?”
“恨,撕心裂肺的恨。”
飘扬的金发、翠绿的碧瞳,凝眸定睛时高傲慑人的气魄,他的情人,此刻就像一头受了伤在荒原中亟欲寻找出口的灰狼,浴血不屈、美丽逼人,而他,正是举枪将他逼上绝路的猎人。
看着国王与凯尔之间暧昧的神色及对话,一旁的宰相阿克森提纳开始感到心急,陛下不会真的想放了他吧!倘若如此,那往后皇室威严何在?国政律法何存?
“陛下,凯尔枉顾国法、藐视君王,竟于众目睽暌之下弑杀君后,如此大逆不道、有损国体之人,请陛下务必将之拿下,以极刑,以正律法。”
宰相的谏言,让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愈来愈浓烈,凯尔傲立马上、古斯塔夫低地上,火红与金黄的交会,注定是分离的颜色。
“驾!”冷不防地,凯尔突然策动坐骑,以先发制人之势,连人带马冲撞周遭士兵,朝宫苑门口直奔而出。
没料到他会突然策马逃逸,众人一阵慌乱、措手不及。
“放箭!”阿克森提纳大喊。
“不准放!给我活捉。”古斯塔夫如狂狮般的怒吼,硬是将数百枝弦上待发的羽箭喊住。
古斯塔夫跨跃上马,身形凌厉如展翅赵鹰,紧跟在凯尔身后奔出宫苑。
凯尔拔出佩剑,凡是上前阻拦的,见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银白剑刃上滚烫的鲜血如水般流下。
“闪开……”凯两大吼,狂傲无惧的骇人勇猛、剽悍无阻的腾腾杀气,彷如战神场上万夫莫敌的杀戮战神,金黄嚣张的气焰,吓得沿路追赶的士兵个个手脚发软。
他大喝一声,血剑无情砍下,宫前又一士兵惨死在他手中,身下马蹄末歇、一个俯身,迅速抄起散落地上的弓箭袋,血剑封鞘、弓弦立张,一连数箭,皇宫大门前一字排开的士兵立刻传出哀号惨叫,倒地死去。
凯尔随着奔驰冲跃,凶猛如野万般踏过地上死尸,踩落自己开出的血路,彷佛恶鬼厉煞扬长而去。
跑吧!死命地跑吧!驱使着身下坐骑,凯尔一路往前冲。
他知道是时候了,是该离开瑞典的时候了。打从半个月前,收到巴伐利亚传来的消息时,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神圣罗马帝国自与丹麦开战后,内忧外患并存、国家元气大伤,皇帝斐迪南不得已,只好拉下颜面求助于马克西米连公爵,希望他能召回凯尔,力抗丹麦。
祖国有难,凯尔绝不会坐视不理。只是,该怎么面对古斯塔夫?数度想不告而别,却又没有适当时机。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今天薇娜琪会主动找上门来。
也好,就让古斯塔夫彻彻底底将他恨个够,断了这孽缘!
远远地,他感觉到身后仍有少数追兵。
紧紧相随、纠缠不放的熟悉劲风,凭着多年来相知相的默契,用不着回头他也知道来人是谁。那是他的爱人,瑞典的国王──一个不怕死的男人。
凯尔的坐骑经过方才的厮杀及狂奔后,早已疲态净露,反观身后古斯塔夫那匹经过精挑细选的骏马,正如猛虎添翼,颇有迎头赶上之势。
凯尔眉心一拧、双手倏收,勒起马缰,停下疾奔之势,飞快地,他回过身子,拉开背上巨弓,瞄准远方正逐渐接近的身影。
面对张扬着死亡之翼的凯尔,古斯塔夫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加速朝他笔直奔去。
马蹄声愈来愈近,凯尔手上的弓愈拉愈满。
咻的一声,羽箭无情射出,准确无误地正中马上来人,结实的身躯被尖锐的箭簇穿透,摔落马下。
血水染上遍地黄沙,落满一地低位似的惆怅。
凯尔手握着弓,静静看着肩头中箭从地上爬起的男人。
古斯塔夫抚住中箭的左肩,冷瞪着眼前彷如杀人魔王的凯尔。
“真是……够狠哪!”微微牵动嘴角,古斯塔夫漾起一抹苍冷笑意。
凯尔垂下眼,“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至少,他没有一箭射死他。
“是吗?”古斯塔夫心知肚明地问着。起身走近他,仰起一头红发,眸中再透出不悦,“你想上哪儿去?”
凯尔看着他,没有丝毫犹疑,“回中欧。”
“神圣罗马帝国是吗?马克……希米连伯爵。”古斯塔夫眸光炯炯。
“你……”凯尔扬起一抹苦笑,“何时知道的?”
“去英国前。”
英国……凯尔的思绪陷入一片迷蒙……
两年前,那趟如梦似幻的旅程,那段如胶似漆甜蜜恩爱的日子,有将近大半年的时间里,他日日夜夜、狂欢索求的爱人,此刻,已被他铁血般的无情伤得体无完肤。
“亚尔夫……算了吧……”凯尔难过地开上眼睛,像一头恶鬼终于找回自己的魂魄般,微颤的双唇泄露出他对古斯塔夫的爱意。“我跟你之间是不可能的,我身为神圣罗马帝国之子,统领巴伐利亚大军,而你,贵为一国之王、背负万民责任,你我誓不两立,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凯尔……”
“够了!”扬起一抹悲凉笑意,凯尔语音凛然,“我再怎么爱你,也不可能改变既定事实,亚尔夫……放了我吧!”
哈、哈、哈!古斯塔夫突然狂笑出声,悲凄的笑音像是要将人心撕碎般,直裂到无底渊。
“凯尔,我对你这么多年的感情,仍然抵不过你对祖国的爱吗?”
“这不是感情多寡或重的问题,身为一个男人,我有义务捍卫我的国家。”冰冷的话声、决然的神情,藏在凯尔温婉柔和外表下的,是一颗如铁般冷冽的心。
“对,非走不可。”
“我们……会再见面吗?”古斯塔夫仰头看他。
“如果……你举兵南侵,也许,我们会在战场上相遇。”
呵!古斯塔夫苦笑着。很好!很特别的见面方式。
“给我一个吻,就当是道别。”他央求着。
凯尔没有下马,微微地低俯下身,将红唇凑近他嘴边,触上他唇瓣的刹那,冷不防地,古斯塔夫伸臂一扯,将他整个人拉落下来,顾不得激烈动作引发的肩头剧痛,一把将凯尔压在身下。
一滴滴如雨水般滴下的鲜红血液落在凯尔雪白颊畔、染上他浅粉的红唇,轻轻地,古斯塔夫低俯下身,夺取这抹摄人心魂的美丽。
甜美的唾液伴着血水渗入两人口中,好咸、好涩、好血腥的一个吻。
“你不恨我吗?”幽幽地,凯尔开口问道。
“恨你什么?”
“恨我杀了你的妻子、弃你而去。”
古斯塔夫凝视着他,沉默不语。
“告诉我,你恨我吗?”凯尔再问。
“你……想听实话吗?”
“想。”美丽的双眸直攫住男人眼中的邃。
古斯塔夫发出雨声低笑,“凯尔,你……是个很奇特、很复杂的人。你说你爱我、爱你的祖国,但你却一又一背叛我、背叛你的祖国,你心里想的跟你所做的,总是背道而驰,你看似温柔宁静、美丽无害,却能在顷刻间杀了我满城士兵,凯尔,你这个极端矛盾、又极端反复的人,照理说,我应该恨你、彻彻底底地恨你……可惜啊!就算你杀了我、杀了我的妻子、践踏过我的土地,我还是不想放你走……”
情无奈的话语,让人不知该感动还是该哭泣。“你……何苦呢?”
古斯塔夫低下头,开始在凯尔脸上浅啄,“也许,我跟你一样,是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口口声声说恨你、想伤害你,其实,骨子里爱你爱得要死……”
“亚尔夫……”凯尔心痛地唤了声。
“别叫了,你的声音只会让我更难过……”灰蓝眸中,空洞刻的伤痕堆积着他几欲溃堤的悲痛。他停下唇边亲吻,悲凉地从凯尔身上退开,“你走吧!”
凯尔看着他,无言从地上爬起。
背过身,俐落地翻身上马。再不走,他怕自己会走不了。
“凯尔。”古斯塔夫突然叫住他。
“嗯?”他回头看他。
“等我……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
凯尔淡淡一笑,微扯开嘴角,“好……我等你……”
允诺的话声随着马蹄扬起的声音,逐渐轻飘远去。
金黄浴血的身影,在情不忍离去的目光注视下,终于成了萧索寒风中一个模糊不可辨的黑点……
夕阳余晖,缓缓映落,古斯塔夫独自坐在昏黄的沙地上,孤独无神的双眸牢牢盯住远方未落的残阳,血红无声的落日,是他心中无语的悲苦。
爱一个人,为什么这么困难呢?
十章
公元一六二八年,遭神圣罗马帝国冷落多年的马克西米连伯爵终于奉召回国,并于同年夏天披上战袍,统领天主教联盟大军与丹麦交锋。
打着神圣罗马帝国的旗帜,凯尔以锐不可当的强势兵力,先后于布伦斯维克的“地索大桥”及“鲁特”两地重创丹麦大军,随后又挥军直指日耳曼北部海域,并顺利攻占威马斯及罗斯托克,至此,丹麦已是全面溃败。
面对如此局面,丹麦国王克里斯提女四世下令大军退出战局,并于一六三九年签署“卢比克合约”,正式宣布放弃所有日耳曼北部领土权。
这场神圣光荣的凯旋战役。让“凯尔,圣.马克西米连”的名号,响遍了整个中欧及北欧,所有人都知道,巴伐利亚的领土上,有一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黄金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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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六三零年 奥地利维也纳
哈布斯堡皇宫议事大厅里,宰相、诸侯及贵族们排排坐在会议桌旁,大厅中央高高在上的皇帝,看起来仍是相当强势。
“再这样下去,只怕民间的反弹会更大。”议事厅里开始有人提出不同的意
“但是,如果不彻底执行。“归赦令”,如何能让那些新教徒归信天主?”有人仍坚持己见。
双方一来一往,大厅里开始出现不小的争执。
凯尔静静坐在一角,冷眼看着争论不休的众人。静默,是他一贯的态度。自从为神圣罗马帝国立下战功后,他的地位并没有因此水涨船高,皇帝表面上对他没有任何异议,暗地里,却是巴不得能将他拉下台。若不是现今局势纷乱,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换言之,他是一个依靠战争存活的男人。哼!真是可笑!
凯尔为自己的存在感到讽刺又无奈。
大厅外,一个传令兵急急走入,跪在斐迪南身前,“散禀陛下……”
看着神色慌张的属下,斐迪南心知有异,“什么事?”
“敌禀陛下,刚刚收到消息,瑞典在波罗的海沿岸集结十二万大军……”
什么?!斐迪南惊问:“目标呢?”
“是……”跪在地下的传今兵戒慎说道:“中欧,我神圣罗马帝国。”
“可恶!”斐迪南大手拍桌,两颗眼珠子狰狞得想杀人。
议事厅里众臣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起来。
瑞典虽以路德教派为国教,长久以来与帝国于敌对状态,但中欧开战以来,古斯塔夫对诸国战事一概冷眼旁观、从不表态,此为何突然宣战?真是今人费解。
“凯尔。”斐迪南喊了声,“你有何看法?”
凯尔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样,“人家都攻上门了,当然是开门迎战!”
什么态度!这两年来,凯尔对他说话的语气真是愈来愈嚣张。
难不成他以为神圣罗马帝国没有他就真的不行吗?斐迪南沉下脸,转头对另一重臣说道:“提里,我命你为此联军总指挥,即刻领兵出发,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瑞典人给我赶回北欧去。”
“是。”提里应道。
凯尔在一旁微微笑着,仍是一语不发。
来了,你终于来了,我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哪!我们……终于可以见面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常常有人对我说:“你──是个妖魔之子,总有一天,你会背叛你的祖国,引领外族,大破神圣罗马帝国!”
我偏不信,我偏要打破这可恶的谣言!于是,我像条忠狗一样,为我的国家、我的子民,献出我所有的忠诚。
从小到大,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当一个叛国贼。
我不想让那些冷眼看笑话的人瞧不起,我要当一个最英勇、最忠贞的爱国战士。
为什么?为什么要遇见你?为什么你可以轻易毁去找多年来的愿望?
来吧!我最亲爱的人,倘若我无法杀了你,就请你杀了我吧!
让我光荣地、无畏地,为我的祖国战死于沙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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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斯塔夫采用一反传统的全新队伍上阵,他将长矛兵置于中央
两翼由毛瑟枪手、骑兵及重炮护卫,同时采用八十门轻型的三磅野战炮,机动灵活、攻击力强烈又持久的创新阵式,让欧洲诸国对瑞典大军刮目相看。
一六三一年,古斯塔夫于莱比锡附近大败提里的军队,这一战
震惊了全欧,至至此,神圣罗马帝国门户洞开,瑞典军队长驱直入,皇帝宝座岌岌可危。
不得已,皇帝斐迪南再纡尊降贵,急召凯尔挂帅出征,率领帝国军与瑞典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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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六三二年,凯尔再领兵出征,这一年,可以说是整个中欧大战中,最凄凉、最悲壮、也最阴风惨淡的一年──
穿着轻便盔甲,凯尔一路奔上山头,在山巅之顶,由高向远方俯望过去,观看着整个敌我对峙情势。
好壮观的阵营哪!凯尔惊叹着,古斯塔夫在短短几年之内,竟募集了十二万大军,以北力霸主之姿取代丹麦,逼得神圣罗马帝国惊惶失措、节节败退。
真是了不起啊!他优秀的爱人。
望着幽的山谷沟渠,凯尔对身旁随行的部属发令,“左右两旁,各安排两百名弓箭手。”
“是。”
军官恭敬地应道,他的主子,现在是帝国唯一的希望了。
傲立于马上,凯尔微仰起头,向晴朗的天际望去,好美、好远的彩霞。
站在神圣罗马帝国的领土上,我抬头向北方天空望去。
烟硝弥漫的战火中,我看见了光明与忧郁混合的火红穹苍,那彷如清晨与黑夜并存的美丽,像极了波罗的海的夜晚……你我第一的相遇。
我总是疯狂地寻找,寻找你的身影、你的气味、你的爱情……
诚如你所言,我无法忍受失去你的世界、失去那火热拥抱后残存在我身上犹如死亡般的孤独与宁静。
我一直是爱你的,只是命运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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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二年初冬,由凯尔率领的帝国大军与瑞典军队初交锋于鲁曾之地。
旗鼓相当、骁勇善战的两方人马,杀得战场上一片血色昏 、风声鹤唳,声声催人断魂。
“撤……”昂扬着金黄色帝国旗帜,凯尔大喊。领着部下,一路往窄小长的山坳内冲去。
“追……”古斯塔夫一声令下,瑞典大军紧随在后。
“陛下,小心有诈。”阿克森提纳忧心道。
“我知道。”古斯塔夫笑道。那表情彷佛是明知有陷阱,却硬要往里跳。
阿克森提纳大惊,“陛下,万万不可啊!”
古斯塔夫看着他,眸中意味长,彷佛已有了最壤的打算,“阿克森提纳,你自我父王在位时,就一直辅佐着瑞典,助我打理朝政、安内攘外,你像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好朋友,此去,若我无缘再回瑞典,我的女儿……克里斯蒂娜,就拜托你了。”像诀别般,古斯塔夫眼中是一去不回的决心。
“陛下……”何苦呢?阿克森提纳心里涌起一阵酸楚,为了那个男人,您竟连命都不要了!
古斯塔夫扬起头,一脸凛然傲气,对旗下众将大喊:“不怕死的,就随我进山沟去吧!驾!”大喝一声,古斯塔夫一马当先,随着前方金色飘扬的大旗疾奔而去。
阿克森提纳在身后大喊,却拦不住主上急冲之势。
窄小的狭道内,迅速涌进大批兵马,刀剑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古斯塔夫领着勇猛的下属,一步步向敌方主帅逼近。
忽地,两旁山头上大批羽箭落下,一枝枝强劲的弓箭,如狂风暴雨袭向瑞典大军。
“保护陛下……”
誓死效忠的瑞典军大喊着,团团护助古斯塔夫。
雨箭的攻势没有停下,顽强抵抗的瑞典大军也没有撤退,整个山沟中,士兵伤的伤、死的死,尸体愈积愈多,哀号的叫声、触目惊心的残肢断臂,撒得满山遍野,如河水般流出的血水,彷如人间炼狱。
趁着帝国军攻势稍缓之际,古斯塔夫突破重围,领在队伍前方狂奔而出,直冲向金色大旗身后的主帅。
身下的铁蹄快似疾风、手上的长剑凶悍如魔,古斯塔夫一路奋不顾身地冲进敌阵中。
终于……在满布阴暗与晦涩的天空下,他见到了他日夜思念的爱人。
一样是金色飘扬的发丝勺一样是那双碧绿晶亮的双眸,他的凯尔,依然美丽如昔。
看着满身浴血而来的情人,凯尔微微扬起唇角,那笑容,像是带着无限满足。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古斯塔夫策马到他身前。
“是啊!你……让我等得好苦……”凯尔回道。
两人脸上同时带着笑意,像是多年好友、也像相恋多年的情人,情温柔的注视,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
身旁残存的士兵,看着两军主帅彷如恋人般交谈的神色,都感到不可思议。
突然,凯尔手中抛出一枚红色信号弹,人红的烟雾直冲天际、耀眼醒目。
然后,轰隆一声,山顶上的炮手开始轰落山谷壁岩,顷刻之间,整座山谷天摇地动,巨石岩块如天降冰雹般疾落而下,众将士纷纷闪避,奈何山渠狭长、走避无门,只有眼睁睁看着落下的石块砸上自己,慌乱危急中,彷佛有人见到一抹金黄色的身影迅速冲向火红身影,然后,两人像是饱受相思折磨的恋人,在生命即将消逝之际,紧紧拥住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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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六三二年,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鲁曾之役”,让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与神圣罗马帝国主帅马克西米连伯爵,双双战死于沙场上。
在满山满谷的死尸残骸中,一直没有找到两人完整的尸身,只有寻到一只戴着象征瑞典皇室戒指的断臂。
冰冷僵硬的五指中,仍紧握着一缕金色衣襟,可以想象,他在死前仍想护住他最心爱的人。
微凉的寒风吹过,死寂的山谷里,静静葬着一段生死相随、不为人知的悲凉爱情故事……
瑞典大军强忍住丧失国王的悲痛,继续与帝国军奋战,终于在一六三二年底获得了最后胜利,至此,神圣罗马帝国势渐衰微,逐渐走向瓦解之路。宰相阿克森提纳返回瑞典后,谨遵国王生前遗言,全力扶持年纪尚幼的克里斯蒂娜公主;在众臣的齐心拥护下,克里斯蒂娜以年仅十四岁之幼龄正式登基成为瑞典女王。
彷佛遗传了父亲的沉稳与睿智,克里斯蒂娜女王不仅持续发扬父亲的德政,更致力扩展海外疆域,将瑞典的国势再推上另一个高峰,为北欧历史开创一个全新的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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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三年 南欧 威尼斯
“快!动作快点,来不及了!”
舞台后方,剧务拉大嗓门一声声催促着。
后台里,一个个浓妆艳抹的演员纷纷加快动作,准备登场。
一声清亮的管乐悠扬响起,剧场的幕帘缓缓拉了开来。
一场描述意大利维诺那家族的爱情故事──“罗蜜欧与茱丽叶”正式开演。
舞台下,观众聊天的聊天,啃瓜子的、打牌的、哄小孩的一个比一个忙碌,整间戏院就像菜市场一样,热闹滚滚。
这是很正常的,十七世纪的舞台艺术并不成熟,观众看戏就像在自家吃饭一样,是件既轻松又享受的事,即使台上杀得一片昏天暗地,台下一样饭照吃、牌照打。
不过,吵归吵、闹归闹,如果遇到“名角”出场时,大伙儿还是会很给面子的吹几声口哨、再报予热烈掌声。
比如现在,金发飘逸、英挺俊帅的罗蜜欧潇洒地从舞台后方走了出来。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鼓噪,特地来捧场的小姐们更是眉开眼笑地评头论足,聊聊今天的罗密欧有没有比昨天帅。
整场戏,在有一点吵闹、有一点浪漫、也有点悲伤下逐渐接近尾声……
一张俊脸迷倒众生的罗密欧,在最后的高潮戏中,说出了隽永情的话语:“我将永远留在这儿陪伴你,再也不离开这漫漫长夜的幽宫……用一个誓约之吻,跟网罗一切的死亡订立一个永久的契约吧……”
在男女主角相互殉情后,小姐们拭泪的拭泪,男人们吹口哨的、喝的仍是一片纷乱不绝,整出戏,就在一片分不清是悲剧还是喜剧的热闹气氛下落幕。
高大英挺的罗密欧在演出结束后,像在等待什么似的,急急忙往后台奔去。
“凯尔!”
后台中,一道沉稳内敛的声音喊住了他急奔的脚步。
凯尔回过头,漾开一丝甜蜜,一双绿眸笑盈盈地直瞅着他,“我正在想,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男人也笑了开来,怜惜似地看着他,“今天学生比较晚下课……”
凯尔走上前,亲密地挽住他的手臂,两人一起跨出剧院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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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一个跟斯德哥尔摩很相像的地方,大大小小数不尽的运河、桥梁,沾染着海水味道的城市,似乎总是特别美丽。
搂着古斯塔夫,凯尔坐在小船上,欣赏威尼斯美丽的落日余晖。
他总是习惯性地抓着古斯塔夫没有知觉的义肢,这只手,为了护住自己的生命,早已断落在遥远的彼方战场上。
凯尔开上眼,将自己的脸庞靠在强壮的肩头上,优闲地随着摇曳的船身,准备返回他们温暖的家。
过往的一切,像场梦似的……
为了得到这个男人,他终于还是背叛了他的国家。
他在鲁曾的山沟中悄悄挖了一条秘密信道,带着身受重伤的古斯塔夫,历经九死一生逃出日耳曼核心,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过着不同以往的崭新生活。
退尽一切华丽光耀后,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亲贵族,也不再是领兵作战的将相诸侯,现在的他们,只是生活在平城乡中的市井小民。
“好美……”古斯塔夫望着远方的夕阳说道。
“嗯。”
凯尔颇有同感,“很像瑞典……”
“有一点……”古斯塔夫摩掌着他的发丝,“不过,这儿比较温暖。”
“说的也是。”
感受着他亲密细致的温柔,凯尔满足说道。
南欧的暖阳缓缓落下,耀亮的天空染上一片金黄色泽,这儿,是个洋溢着美丽、热情的国度,属于北欧的天寒地冻,已经距离他们很远了……
《本书完》
《金色蔷薇》by:李靳(小美人鱼) [轻轻一跃] 121K 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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