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 

1.

金丽旭坐在住院部大楼前的台阶上等待。其实他也说不清在等什么,时间过去了很久,甚至天空已经渐渐发白。这时楼前的灯光已经显得暗淡,它知道自己的使命就快结束,新的一天就要到来。他浑身发冷,但还是坐在那里,也许病房里会暖和一些?

穿着衬衫和牛仔裤的金钟云匆匆而来。丽旭从台阶上站起来,他看见金丽旭有些惊讶。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

“晚上――前面的大街出了车祸是不是?”丽旭不知所措地说,“我看见有人被车撞了,然后……我看见你在那里……这个人被送进医院里来了……”

“是的――正好我经过那里,我是个医生――怎么了?”

“他被送到急救室,后来――我想还没有出来,不知道――”

“哦。”他想了想,“警方叫我去作笔录了,所以才回来。只是一场交通事故。”

“可是……我看见金基范在马路对面――”真是一场艰难地对话。

“……”他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也看见了?是,我看见他了。实际上,开始我并没有在大街前,在医院里我就看见金基范匆匆走出去,后来发现有个人在跟着他。我觉得挺奇怪,所以也跟上去。走到马路上,他们走的很快,……然后就到了那个车辆最高峰的地段,金基范突然就冲出去――那里横穿马路是违法的,但你知道他一向身手敏捷。眼看他就要消失,随后追踪他的人也急忙穿越马路,他太着急了而躲闪不利索被车撞倒――我看见金基范还在马路对面回头望……但当我去抢救这个人时,他已经不见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怎么知道。也许只是个巧合――不用想太多了,警方会调查的。”

“你对警方说这些了吗?”

“说了,也许他们不会相信,即使他们去找金基范,他也可以说是个巧合。又不是他开车撞了人……好了,别再想这件事了。韩庚怎么样?”

“还是那个样子。”

“我去换衣服,早晨我会去看看他的。”他摆摆手,走进大楼里去。

金丽旭依然站在楼前,忐忑不安。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个被车撞倒的人……当时丽旭正向医院大门走来,听见大街上刺耳的刹车声音和尖叫,混乱中的人群,穿着衬衫和牛仔裤跑过去的金钟云,还有路对面灯光下一闪而过恍惚金基范的影子……后来,那个被撞倒的人就近送到这家医院,医生和护士们抬着担架从面前匆匆跑过去。看见了血迹和那张苍老而惨白的面孔……

多奇怪啊。金丽旭完全不认识那个人,却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清晨的露水使丽旭的衣服变湿,他想应该回到病房里去。这时却看见金在中快步走过来,竟没注意到自己就急匆匆地往楼里跑。

“在中哥,”叫住他,“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去看他一眼,他让我给他带东西来,然后赶着去工作。”他回过头来说,“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小心感冒了。”

“我没什么,你成天没日没夜工作,自己要小心身体。”

“其实我是在做其它一些事……不过你放心,我没事。”

“什么事情?”丽旭纳闷地问,最近很少看见他,只是在医院里偶尔遇上,他也是来去匆匆,说不了两句话就不见了影子。

“以后再告诉你。你的读书不忙的话,就在这里照顾他。不然他一个人挺闷的,钱的事我来解决。金基范最近来过吗?”

“没,”丽旭摇摇头,“其实,我想他可能不知道他病成这个样子。哥不让说,而且我上去看他时,没见到他,希澈哥说他不在。”

“嗯。”他只是嗯了一声,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不过他打电话来,要我明天晚上一定要去参加他们的一个晚宴。我答应了,你说我要不要跟他说说?” 丽旭犹豫着说。

“说不说都一样。”金在中说,忽然转身快步走进大楼里去了。

金在中真是让人难以捉摸。丽旭感觉越来越不了解他,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是韩庚就象一块透明的石头,每天也不会为了任何事发愁或隐藏心事,每个人都能看出他是个怎样的人,他在想什么。可是金在中正好相反,有太多秘而不渲的事情,没人知道他心里有些什么事情。但丽旭知道他凡事都自有主张。所以一旦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情况,大家总是依赖他的主张。

金在中走进住院部的大楼,一只手中的塑料袋中有那个蓝色封面的笔记本――韩庚的日记本。但那并不是秘密的心事,韩庚经常就任由它敞开着放在自己的床上,或者有时候会出奇不意地出现在窗台上,餐桌上,电视机上,沙发上。倒不是韩庚有意想让别人看他的日记,而是他这个人心思很有趣,忽然想起来什么就抱着本子开始写啊画啊,所以人在哪里本子就在哪里。

而他写的那些,有关他看到的想到的或他正在做的事,在众人面前,似乎都不是秘密。有时候丽旭看着他突然抄起本子和笔就在上面一通乱划,好奇地问:“哥,你在干嘛?”他就会拿起本子主动念出来,比如:电视里演到宠物医院大赚其钱的报告,其实看到那些生病的小东西,觉得真是很可爱――我是不是有点惨忍?人家可是在生病啊。忽然很想当宠物饲养员,房子里有很多兔子、狗、乌龟……

看看他们合住的这小房子,想像到遍地活蹦乱跳的兔子、跑来跑去的狗狗、爬上爬下的乌龟……丽旭精神崩溃地倒在沙发上。

而金在中喜欢那些更贴近韩庚自己和内心的文字,他并不是有意要看,只是韩庚的日记本经常出现在他们小屋唯一那张兼当餐桌和书桌的木桌之上,而且总是敞开的状态。

记得那天,韩庚要去上大学了。金在中一早上起来做早餐,刚把盘子端到桌上,就看见那翻开的日记本和上面熟悉的笔迹: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我就喜欢这样,拿着速写本和铅笔,然后白纸上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一些杂乱的线条或景象,有时候是房子――这是我最喜欢画的东西,尽管画出来的往往看上去不可能会建筑成功,它们太抽象了而且也不考虑结构,但那恰恰是我最喜欢的,完全幻想的东西;然后有时会是树木或自然风景,街道,汽车或行人。”

“前两天我看了丽旭的一本写遗传基因变异的恐怖小说,我喜欢它,一些传统的物种发生了变化,变得强大而凶猛,人类难以控制。”

“开头书中的女主角说:‘我获得了遗传基因工程的博士学位。’当时我想,如果我去学习这个领域,该是件多么有趣的事,虽然这个专业目前的国际水平也就是克隆只羊什么的,更伟大的变化只是在这些传奇的小说中。唉,丽旭说的不错,我的想法太多了。”

“然而命中注定,我似乎一定要学习建筑设计专业。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选择,就在教会学校学习完成以后,他们说我可以去上大学,因为我的成绩优秀,而且我可能申请到奖学金,我所在的教会孤儿院具有福利基金来承担一部分学费。于是我去考试,然后在大学里面试,他们问我打算报哪一个专业,我看着墙上一张学校建筑风光的照片说,建筑设计。脱口而出,在那之前我连想都没想过,我只是喜欢画画而已,教会学校里的绘画老师十分喜欢我,可能这也促使我更加对画画感兴趣。 ”

“ 后来他们考了我的素描和速写以及色彩,还要求我画了一个快餐店,最后就录取了我,仿佛一切都很顺利。明天就要去新的学校了啊,真是很期待。除了教会孤儿院和教会学校,都没有去过什么地方。”

“在中虽然比我小,但他很早就放弃了教会学校的学习而去做事,工作,挣钱。真是辛苦他了。但我知道他也很高兴我能继续上学。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早知道现在这样,还不如不让他去上学……

可是他喜欢学校,喜欢画画,并且有天赋。

可是天赋有什么用呢?到头来……

金在中在楼梯上停了一下,摇摇头,快步走上去。

2.

第一天到学校里,韩庚并没有一点紧张,到是向教学楼走去时,回头向金在中告别,倒感觉他有些紧张。于是韩庚向他笑了笑,用神情告诉他,放心吧,一切都会很好的。

虽然从小在教会福利院里生活,但是韩庚却不象其他孩子那样过分敏感,却更温和更安静一些,似乎从不为自己的命运而抱怨世界的不公,在熟悉的朋友之间偶尔也会表现的顽皮,在外人跟前,也从不因为自己的身世而自卑。孤儿院里的孩子王,也曾经带着其他孩子来挑畔――为了保护比他们都小的丽旭,韩庚和金在中在那打架中都受了伤。

金在中咬着牙擦药膏的时候,韩庚却摸着自己肿起的嘴角,微笑着说:“其实他们也很难过啊,越是孤独越是害怕别人看不起自己,越是让自己象刺猬一样吧。”

金在中似懂非懂,开始的时候并不明白,为什么被人打的受伤,还要同情对方、还要为对方说话。

那笔试通过后收到面试通知来到学院里,面对着坐在前面一排的老师们,金在中隔着窗子站在走廊里,看见叫到韩庚的名字后,那在陌生人面前多少有一点腼腆的少年走上前,鞠躬,然后抬起头来,在夏日的阳光中微笑着说:“老师好,我是从教会福利院来的韩庚。”没有清冷的骄傲,没有自我保护的尖刺,没有隔绝外界的硬壳,也没有卑微的讨好,没有因缺乏背景和地位而造成的怯懦。

今天开学第一天,老师要求同班的同学们依作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以便大家熟悉起来。于是在前面的同学坐下以后,韩庚又一像前一样,从不被注意的角落站起来,微笑着说:“大家好,我是从教会福利院来的韩庚。”

班里有性格另类的同学,上来只一句话:“我是某某。”就再不开口。

班里也有性格活泼的同学,不仅告诉大家他的名字,还主动说出自己的爱好,比如喜欢篮球,或者喜欢五肉。

班里有同学在介绍自己时,同时炫耀着自己的财富,比如他家住在哪个别墅区,他最喜欢的跑车是哪一款。

班里也有同学希望别人知道他与众不同,比如刚上大学的他,已经获得过什么绘画比赛的大奖,得过什么样的证书。

自然,这个班里也有韩庚这样一个学生,微笑着告诉大家他从孤儿院里来,他接受别人的资助才能上学,他从未获得任何大奖,他甚至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财产。

无论是作出何种自我介绍的同学,韩庚都很喜欢――第一见面,大家以前都不认识,既然不了解,就不能随便判断人家的缺点,而韩庚相信每个人都有他的优点,那些优点都应当被别人赞赏和喜欢。

一片热闹之后,教室里忽然安静了片刻,老师迟疑地环视着教室,看看还有没有人尚未发言。

韩庚觉得有人在看他,微微侧了头,顺着那目光望去,却是旁边不远另一个角落里独自坐着的男孩。那少年发现他看过来,移开了目光投向窗外。韩庚却在想,好象他还没有作自我介绍吧?很帅的男生啊,不过长得模样更像个孩子,应该是比自己年龄小吧。不自觉地对着他微笑,看窗外的阳光穿过梧桐的枝叶落在那男生前额的头发上,透露一层轻微的金色光芒。

就在韩庚回想了一下,确信这个男同学确实没有发过言时,那男孩忽然站起来,说了一句:“大家好。我是金基范。”然后就悄无声息地坐下,继续转过头去看窗外的树枝。看来也是很有个性的人,也许属于那种不屑于和陌生人多说一句话的一类吧。

第一天,老师只是向大家介绍了一下学校的情况和要求,分发了课程表和作息时间,说了一些希望大家能友好相、互相学习、努力用功读书争取将来成为著名设计师之类的话,然后就宣布大家可以走了――该去办什么手续的去办手续,该去收拾宿舍的收拾宿舍,想去参加什么社团的也可以去了解情况,没事的就可以回家――学校里的住宿费也相当高,所以韩庚没有申请学校宿舍。

他还是和在中及丽旭住在教会福利院他们的小屋里,不过依照规定,年满十八岁以后,他们仍要住在那里就必须负担一定的租金,因为韩庚还在继续上学,丽旭还小,这事就落在金在中的肩上,而在中从来没有一句怨言――韩庚知道,他宁愿自己辛苦一些,也还是更乐意他们三个人继续住在一起。

韩庚把老师发下来的书本和课程表抱在怀里,心情很愉快地走出教室――真是一个好天气,阳光明媚,却又不是很热,有微微的风吹来,很舒适。同学们也很好呢,就是女生少一点,近四分之三的男生,或者建筑设计这一行更适合男生吗?

不过这些同学人都不错啊,在韩庚看来,爱说爱闹的是活泼,不言不语的是安静,眼睛喜欢看天的也许是才华出众,眼睛低垂的大概是性格温柔……

“韩庚。”正想着,温柔的声音就跟上来,一转头,看见一双柔媚的眼睛,眼角微微向上翘,很好看的弧线。“韩庚要回家吗?”

“是的,班长。”韩庚微笑着回应,原来是刚刚指定的班长,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让这样一个柔弱的男生当班长。

“啊,不要那么叫,听起来很别扭。”对方说着,很自然地一只手抱着书一只手伸过来挽着韩庚的胳膊,“我刚才好象有自我介绍过?”

“哦,正洙哥。”韩庚听话的改口。

“呵呵,记性不错嘛,叫我特特也可以……”

“嗯?”

“噢,没什么,一种……昵称而已……随便你了。我有看过你画的画呢。”朴正洙笑着说。

“真的吗?”可是我好象没有什么象样的作品啊。

“是啊,就是在考试中画的那一幅……有一天我在老师的办公室里……”

身后不远。金基范抬头看了看前面两人的身影,然后又转过头去,站在走廊里看着教学楼外那些高大的梧桐。直到走廊里除了自己,没有别的身影,才慢慢转过身向前走。

没想到,第一天正式上课前,就让韩庚小小地为难了一下。事情倒是小事,韩庚虽然从来不为自己的背景和不明不白的身世而敏感,但实际上却善于体察别人的情绪――这也是金在中一直纳闷的事,一般的人,都是遇到自己的事才格外留心,而韩庚却对自己的事心不在焉而善于体察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和无关的事。

刚刚走到教室后排,考虑是坐到太阳照不到的角落还是窗前更好一些,朴正洙正好走上前打招呼,“韩庚……”话音未落,不知从哪里突然冲过来一个人,不偏不倚地撞到朴正洙和韩庚中间。

“特特……”怎么听起来有种麻麻的感觉?

韩庚一边抑止住发寒,一边好奇地看着夹在他和朴正洙之间的这个男生的后脑勺,大概是体育社团的吧,回想着昨天同学的自我介绍,这个男生昨天一放学就冲了出去拉着几个人叨叨着去柔道社或跆拳道社。

“闭嘴。”朴正洙脸上的温柔笑容不见了,居然露出一副准班长式‘一本正经’,“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哦……正洙哥……”

“快说,有什么事?”比刚才更严肃的神情。

“噢,那个,我们一起坐吧。”终于一句完成的话。

出乎韩庚意料的是,朴正洙向旁边挪了一步,然后隔着中间这位同学对自己微笑着说:“韩庚啊,我们一起坐吧?”并且那神情表明,如果他有力气,早把挡在眼前这同学扔一边去了。

“哦……”韩庚刚想回答,挡在中间这位突然回过头来,吓了他一跳,先是被瞪,然后那眼神又软下来,似乎有什么意思,接着又好象在危胁,随后又挤眉弄眼……这是干嘛,表情这么丰富……干脆不要学什么设计了,去当演员多好……但是善解人意的韩庚,已经充分地意识到了点什么,硬生生地就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改“好吧”为“那个,正洙哥……”拒绝人总需要个理由,何况是对自己这么好的正洙哥,情急之下只好说:“对不起,我已经答应跟……”往旁边瞅了一眼,“跟金基范一起坐。”

“啊?”朴正洙没反应过来。

“他?”体育社团这位同学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韩庚笑呵呵地说。

一直独自坐在一旁,根本没有抬过头,仿佛视旁人皆为空气的金基范,在众多惊讶的目光投射过来时,眼皮都没抬一下,却伸出手把放在身边桌上的书包扯了过去,塞到自己桌子下面。这动作意味明显――原本把书包放在身旁桌上就表示任何人也别来打扰他,此时却主动拿开,则表示……

韩庚微笑着把自己的书放在桌上,然后在金基范身边坐下来。虽然他不是很明白大家为什么都用那种眼光在他和金基范身上扫过来扫过去,人家就算不爱说话,就算有点个性,也不用这样吧?

朴正洙在另一边的桌后坐下,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看看他们。那个体育社团的同学也心满意足地紧挨着班长安定下来。

虽然韩庚在速写本上画的东西经常不着边际,但他从一开始就很认真地学习专业课程,许多年轻气盛的同学更喜欢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和标新立异,韩庚尽管在自己私人的速写本上也有许多古怪的东西,但却尽量使自己的作业更符合现实或人们的观念,在此基础之上加入自己的观念,他想追求完美或者是件很困难的事,但我们总会尽力而为。

或者是因为他生活的境况毕竟与别人不同,对他来说,生活是现实的,但也需要幻想。没有长辈可以依靠,没有钱没有家庭背景,生活艰难而贫困,这都是现实,所以他不会太脱离现实。但是,在这样的生活中,要平静而快乐的生存下去,就需要自己寻找快乐,寻找梦中美好的事物,所以他也喜欢想像。

于是韩庚在认真地听课,即使讲理论的老先生似乎还停留在半个世纪以前的状态,但他还是努力地去理解他――在老师的心里,他所讲的这一切也曾是他顶礼膜拜的真理吧,或者不必全部赞同,但也应当尊重他的思想和他的追求。

而金基范在轻轻地打了个呵欠之后,又瞄了韩庚一眼,他怀疑自己这一节课上不知道瞄了韩庚几――莫明其妙,这人很有趣吗?应该没什么看头吧?何况对金基范来说,通常别人越觉得有趣越觉得值得一看的,他就会越不看越躲的远。

大概是因为这人挺偏执,这样枯燥无聊而且老掉牙的掉书袋,他居然听的津津有味,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不可思议。像他这样表现,简直是助长讲台上那老头的激动之情,越发滔滔江水一发而不可收拾,完全无视其他几乎所有人的昏昏欲睡之状。

金基范靠在椅子里,顺势往下缩了缩,然后拿出游戏机,戴上小耳机,在桌子后开始打游戏。

一节课到了下课时,正好一局游戏结束。金基范坐直了舒展一下筋骨,一歪头,发现韩庚已经不在了,但是桌上的本子敞开着――若是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金基范的目光肯定零点零零零一秒也不会在上面停留,可是敞开的两页上却画着两页画。

金基范皱了下眉,左边这张不用说画的是自己,但却是漫画,虽然表情可爱但看起来这脑袋很像一个十足的包子,正在紧张而双眼放光的打游戏,旁边还唯恐天下不乱的写着标题“疯狂的包子”。

顺便瞟了一眼右边一页,却截然相反是一副比较写实的素描,正在讲课的老师,脸上纵横着岁月的痕迹,身后黑板上写着几十年前他曾崇拜的名字,眼睛微微向上望着,透露出一种执著信仰的神采。这是刚才上课的老师吗?

韩庚回到座位上,看看旁边依然望着窗外的金基范,凑过去问:“基范,我画的是不是有点像啊?”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人,把别人画成包子,还问人家是不是很像?金基范又好气又好笑地想。勉为其难地转过头,瞪了韩庚一眼。

“不像吗?”韩庚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我觉得至少有那么一点点感觉挺像啊……你不觉得吗?”

忍耐了一下,金基范终于开口说了到目前为止他的第二句话,“如果你把你自己画成一根木头的话,也许我会觉得有点像。”

“哦,原来我给基范的印象是根木头,”韩庚趴在桌上抓起铅笔,翻过一页开始刷刷地在纸上涂抹,“可为什么在中总说我像石头呢……”

金基范感觉头一不知道该对这人出示什么表情――他是白痴啊还是故意的?不过话说回来,那位‘在中’好象比自己更强悍,再怎么说木头也曾经是某种生物的一部分,石头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的东西。

“这样?”眼前出现一副图画,果然是根木头,不过是杵在地上的一根木头,也许学名是‘木桩’,但木桩上有眯起来的眼睛和两头翘起的嘴。“怎么样?”韩庚很期待地问。

“哦,嗯,”金基范很想找张镜子看看自己目前是什么表情,“这是我见过的最自我陶醉、自我享受、最自恋的木桩,大概他以为他是世界上最漂亮最伟大的木桩吧。”

韩庚心想,这小子还真是与众不同啊,想法都这么特别――我只不过是给这木头画了一副笑着的眼睛和嘴巴而已。他把本子放到桌上,又趴下去,继续用铅笔涂涂抹抹。

金基范瞥了他一眼,莫非生气了?开个玩笑而已。再说了,那根木桩的神情看起来确实很享受啊。

“刚才基范对画的感觉,与我本人的形象有很大的距离,所以我觉得我还是不太像木头――这样呢,是不是会好一点?”

金基范刚要把注意力再转移回游戏机,眼前刷的又伸过来一副图画――其实还是刚才那张,只不过木桩忽然变成了一棵树,上面有茂盛的树叶,右上方还多出个散发着光芒的太阳,同是刚才木桩的表情,现在却变得很自然,好象这棵树完全在享受着阳光的沐浴展示着自己的生命力。

侧目看了一眼韩庚,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从窗口斜射进来的阳光正好笼罩在他头顶,想起昨天放学时看见他走在前面的身影,很不错的挺拔身材,加上眼前这景象和他的神情,倒真有点像画上那棵树。

怪不得一个教会福利院的学生也能进入这所名牌学院,他到底是有些不同之。

“挺好。”金基范简单地说。

韩庚很高兴从他面前撤出,但刚一转身就被旁边另一人抓住手臂。

“韩庚啊,画的什么……给我看看?”朴正洙漂亮的脸就在眼前晃啊晃。“既然金基范都可以看,我想没什么可保密的吧?”

韩庚还没有回答,手中的本子已经不见。他笑了笑,反正他的东西都没什么可保密的。

“哦,好象一棵树……”朴正洙旁边那个体育社团的同学说,韩庚已经想起来好象叫金英云吧,这世界上姓金的人怎么这么多。

“废话,这本来就是一棵树!”朴正洙打断他,向前翻过一页,“嗯……这是讲建筑史的老师……”

“这包子……”金英云看着左边那页,脱口而出,“疯狂的包子啊……”

“这分明是金――”还好朴正洙头脑灵活、反应迅速,硬生生地把一个即将出口的名字咽了回去。

“金基范啊!”偏偏身边这位不要命的金英云就这么不长眼……

话一出口,感觉到四面八方射过来的充满同情的奇怪眼光们,金英云真是有心抽自己一嘴巴。话说以他金英云多年炼就的体格,要打上一架的话,就算金基范也是练过拳击的,也不一定就怕他,而且貌似好象也没听说过金基范喜欢亲自跟人动手……但是这人的眼光很不好,有些心脏衰弱的人,据说被他盯上一眼就会有犯病的趋势……以他的身世和背景,传闻院长都得让三分……

正当金英云满脑子云山雾罩的时候,忽然一张脸在眼前放大,“喂,你怎么了?”是韩庚不明所以的询问。

“啊……那……没什么……”金英云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还真是蠢啊,又不是我画的画,我只是说出个事实而已,既然韩庚这始作涌者都安然无恙,我瞎担个什么心啊。“韩庚啊……那个,要小心啊……”现在没事,不代表放学后也没事,不代表明天也没事……

“嗯?”韩庚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充满同情的朴正洙,以及周围若干怜悯的眼神,看看被塞回手中的笔记本,这些突如其来的爱心泛滥好象与包子有关……?转过头去看看金基范。

金基范虽然习惯一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神态,其实周围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很清楚。心里暗想,活该啊,谁让你画成那样子,不让你体验下,你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但是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被自求多福的目光包围着的韩庚迷茫的神情,自己也感到好笑。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变得让所有人一见到就想起四个字――着惹不起?而且这美名还传的十里八乡,连陌生人都知道。只除了这个韩庚。

发现他在看自己,金基范忽然一抬头,向着包括韩庚在内的众人,咧开嘴一笑,语出惊人地说:“虽然不是很像,但我觉得画的很好啊。”

韩庚听闻,也是一笑,本来嘛,没感觉到他会生气啊,干嘛大家都一别紧张兮兮的样子?于是放心地扭过头看,这才发现,横七竖八,晕倒若干。

惊讶地默默瞅了一会儿,韩庚心想,我承认这包子笑起来是很好看,简直是阳光灿烂,但你们也不用激动地晕过去吧?

放学后走出学校大门没多远,韩庚又被从身后扑上来朴正洙抓住,但这他是趴到韩庚身上使劲的喘气,韩庚莫明其妙地看看他,白晰的脸上因为运动的缘故浮现若有若无的红晕,眼睛照旧是很好看,但却在不停地向后张望――

“正洙哥……”韩庚摸不着头脑地问,“我们学校附近有变态色魔吗?”前两天正好从电视节目警视新闻中看到说某艺术学校附近有变态色魔出现。

“啊?”朴正洙还在喘着气,这运动、真不是闹着玩的,何况自己体质一直又不怎么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韩庚说的话。

“我的意思是……你被人骚扰啦?”韩庚好心地伸出手臂扶住他的背,并且轻轻拍拍,好象这样可以帮助别人平定喘息?

“……这你也知道?”朴正洙脱口而出,看不出啊你小子一副很单纯的模样,难道刚才偷窥我?

“……”唉,长得像正洙哥这样,被变态色魔盯上也不稀奇,只能说明那个色魔还确实挺有眼光,不过……韩庚也心虚地向后看看,没有跟上来吧?“正洙哥,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万一被追上来就……”

“对、对。”朴正洙连忙点头,虽然想想金英云那小子被自己骗到储物室去了,以他的大脑一时半会儿大概转不过弯来,但是,还是溜得更远一点更安全,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最好不要走平时放学回家的那条路。

韩庚脑子里想的则全是前两天从电视里看到的说法,变态色魔呢很狡猾,总是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而且对学校附近地形很熟悉,并有可能对计划下手的学生采取先跟踪、了解其上下学路线的策略,然后再趁无人的时候……

于是两人都没照着原定的回家路线前进,而是在街上东转西转,走得都快没方向感了,一抬头看见眼前有一咖啡馆,累得一步也挪不动的朴正洙一边摸着自己的心口,一边说:“韩庚啊,我请你喝咖啡吧?”

“好啊。”韩庚高兴地说,说实话,他的体力也不怎么好呢。

咖啡店的装饰风格很漂亮,基本上是以乳白色为主,搭配点缀着或或浅的咖啡色幕布、窗帘边,在白色的窗台上,摆放着盈盈绿色的植物,其间盛开着粉色或玫瑰色的小。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四周浮动从某个角度里飘出的轻柔的动人音乐声。

“哥,这里很漂亮,我喜欢这里。”韩庚看着眼前白色的瓷盘中精致的糕点,上面有小巧的型和红透的樱桃。

“嗯,我最喜欢这样小巧精美的地方,虽然我的理想是可以设计出举世闻名的公用建筑,比如体育馆啊歌剧院啊图书馆等等,不过想想能自己设计并建造这样一所小巧的房子,然后生活在里面也满不错的。”朴正洙用小勺舀起蛋糕上一点雪白的冰淇淋放在粉红的唇里。

“哥……”韩庚正好抬起头看着朴正洙的嘴唇,“怪不得会被变态色魔骚扰啊……”

“啊……咳咳……”朴正洙刚喝了一口咖啡,差点被呛死,“你你……”

“哥你没事吧?”韩庚连忙递过餐巾,在他嘴角和下巴轻拭着,“对不起啊,都怪我,知道哥刚才受了惊吓就不应该再提那个变……”

“什、什么变态?什么色魔?”朴正洙好不容易顺过气来。

“哥刚才不是在学校附近遇上变态色魔吗?”韩庚一脸同情地望着他,唉,人长得太漂亮也是罪啊……

“你……你想哪去了?”朴正洙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和他想的不是一回,还以为自己被金英云按在墙上时候被他看到了。

“……”韩庚也纳闷了,“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你这小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朴正洙在韩庚头上拍了一下。

“没有啊……前两天电视里演的嘛……刚才哥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以为传说中的事就发生在我们学校呢。

“没有没有了,”朴正洙从摆在一旁的一个盛满樱桃的大玻璃碗里捡一颗红艳艳的樱桃,用手指捏着樱桃梗,“要是真有变态色魔,倒是我们韩庚更让人担心呢――”手伸过去,小小的红艳而半透明的樱桃贴上韩庚柔白细致的脸颊,在上面映出了可爱的柔媚的红色。

“哥――怪痒的……”韩庚笑着闪开。

朴正洙笑着把手伸回来,把樱桃放在面前已经空掉的盘子中。

两人仿佛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咖啡店里不多的几个人,目光全落在他们身上,甚至在吧台后擦杯子的服务生也下意识地把同一个杯子擦得就快掉了漆。

“正洙哥,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金基范到底有什么,我看他人挺好的啊,也没什么不正常――干嘛大家一提到他就很奇怪的样子?”这是韩庚一直不明白的事。

“你以前从没有听说过他吗?”看看韩庚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来这里的第一天之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其实也没什么,大概是因为他那个人比较冷吧,所以大家都有距离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生性如此,但是他确实是有意与别人隔离――他那种冷漠、距人千里之外的目光,何止让人不寒而栗,简直都恨不能避而远之。”

“不会啊,我都没有觉得。”韩庚说。

“也许你比较特别吧――”朴正洙笑了笑,“他在他原来的学校就很有名,一向是独来独往,可是偏有些人看不顺眼,公然挑畔,但是据传闻他对此并没什么反应,好象根本不屑一顾。但是后来那帮小子在学校后面骚扰刚从乡下来的女学生,还逼着人家脱校服,结果正碰上不走寻常路的金基范,结果第二天据说那几个人全都没能来上学……”

“那不是很好吗,很有正义感呀。”韩庚赞赏地说。

“要是你看见那几个男生第二天的惨状,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据说那小子下手非常狠的。除了这些,还有些家世背景上的原因吧,金家是名门望族,金基范的祖父曾经营建筑业、房地产业、广告公司,拥有最多大牌设计师的事务所,是市长见了都要点头哈腰的人,他的父亲虽然早逝,但却是非常有名的设计师,听说还是读大学时就已经得过贝聿铭奖,才华横溢非常耀眼,是当时世界室外设计界最受追捧的年轻设计师,可惜英年早逝。而金基范是金家唯一的孙子,所以灸手可热的他,难免会觉得身边的人都是别有所图吧……”

“哦,那也可以理解……”原来果然是不同凡响的出身呢。

“其实我也觉得他没什么啦,只不过,既然人家要保持距离,以防别人接近是另有目的,那么咱们自己也不想让人误会,非得凑上去自找没趣吧?再说这人冷淡非常,就算是没有误会,也没有几个人能忍受那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冷遇吧。”

“可是他这样不是很孤单吗?”这样与所有人都保持隔绝的距离那样多孤独,而孤独是很可怕的事。

“也许他习惯了。”

没有人能真正习惯孤独。韩庚认为,那种所谓的习惯只是一种自我麻木吧。

“韩庚我们该走了……”

“嗯……”

“干嘛那个服务生没反应?难道今天咖啡店大酬宾,不用付帐的?”

“……”

“难道是我态度不好?什么年头啊,客人付帐还要对服务生讲究态度……”朴正洙尽力对着那个柜台后的服务生笑着。

“……”

啪――的一声,瓷器摔落地面的声音。

朴正洙和韩庚对视一眼。站起身来,索性留了一张纸币在桌上,然后两人一前一后闪出了咖啡店大门。

金在中回到家里,看见韩庚和丽旭正窝在沙发里嘀嘀咕咕,桌上的放着保温饭盒。

“在中回来啦?”韩庚转过头来笑着打个招呼,“我煮了粥你吃吧,我们吃过了。”

自从上了大学,韩庚说自己反正空闲时间比较多,索性在家里做起饭来,金在中知道他并不喜欢做饭这件事,只是不愿意让自己在外面工作一天回来以后还要从事这种‘家务’劳动。

他先去洗了脸,然后回来坐在桌旁开始吃饭,听着韩庚和丽旭絮絮叨叨地说话。

丽旭只是好奇地翻看韩庚笔记本上的图画,自然韩庚就在身旁当起了讲解员,他很喜欢向丽旭解说自己的日记,何况这些图画不解说一下丽旭是不会明白的。

于是金在中在吃饭的同时,也听到了诸如木头啊……树啊……古董老师……包子……游戏机等似乎完全不沾边的一些东东。这就是他们家韩庚啊,居然是比自己还大那么一点的韩庚,有时候真觉得更象是弟弟,满脑子稀奇古怪的男孩子。

韩庚觉得可惜的是没有画正洙哥――今天请他喝咖啡的漂亮的正洙哥啊,干脆拿出笔来,一边继续跟丽旭絮叨,一边开始在笔记本上空白的一页上涂抹,即使没在跟前也还是能画出来的。

金在中吃完饭自己收拾了东西,然后去洗了澡出来,走到沙发边,一边擦头发一边让丽旭去洗,也就是给他‘让位’。等到丽旭不太心甘心愿地走开,金在中终于舒舒服服地占据了沙发上二分之一的面积。

“在中很累吧?我帮你擦?”

金在中点点头,闭上眼,让韩庚将毛巾拿过去替自己擦拭滴水的头发。

“我今天第一天上课,认识了三个同学还有一位老师……都很不错的人……每个都很有个性,我发现我就没有个性,是不是啊,在中?……一个是正洙哥,很漂亮,人也很好,放学的时候我还以为……(此省略二百字)……还有一个,我记得他叫金英云好象很直率的样子,而且很强壮,大概有练跆拳道,今天为了和正洙哥一起坐对我……(此省略一百字)……还有基范啊,他也姓金,个性很强烈,不过比我小的样子,他很好玩……(此省略五百字)……”

“嗯……”在中歪了歪头,“我说,你的手可以放下来了。”再揉我的脑袋都要掉下来了。

“噢,是。”韩庚这才乖乖地让手和手中的毛巾离开金在中的头。

“有个问题我很困惑。”金在中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问题?”韩庚好奇地问。

“人上了大学以后是不是应该变得成熟一点呢?”

“是吧。”

“可是为什么最近我越来越觉得那个‘哥’字实在叫不出口了呢?”

“……”

从小到大,金在中一直像其他孩子一样,对比自己大的韩庚叫‘哥’。

何止金在中,韩庚突然想到今天下午回来丽旭要看自己画的画,扔给他之后,他端详了半天问:“韩庚,怎么会有玩游戏机的包子啊?”当时自己一激动就跑过去给他讲今天自己在学校里的奇遇,根本没想到这小孩子居然直呼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早晨,金在中和金丽旭就感觉到一种不明的气氛充斥着房间,好象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唯一不同以往的是,韩庚没有对着他们笑眯眯,也没有一边收拾书本准备出发时透露出那种对学校和新的一天充满期待的神情,更没有在早餐时跳过来揪着他们的脑袋亲他们额头,而是鸦雀无声、一派庄严肃穆,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韩……你没事吧?”金在中终于在韩庚出门时问了一句。

韩庚皱着眉缓缓地摇摇头。

“哥……你……没有不舒服吧?”丽旭打了个冷战。

韩庚的目光转移到他脸上仿佛在思索。

终于韩庚慢慢拉开门,一只脚不急不缓地迈出门外,然后又回过头来,沉地看着饭桌边僵直的两人,说了一句:“从今天起,我要做个成熟的人。”然后哐的一声门响,人不见了。

只见门内两张脸一起趴倒在桌上。

“你没什么事吧?”金希澈若有所思地看着坐在窗台上的金基范。

“嗯?有什么事?”金基范随便应了一句,难道自己有什么不同吗?

“没事?”金希澈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句。其实金基范平时也是这样,喜欢坐在宽宽的窗台上,看看书,或者干脆就是毫无目的看着外面。然而,今天之所以让他觉得有点不一样的是,平时他总是面无表情,而此时他似乎在对着窗外微笑,一种不自觉的非常浅淡的微笑,要不是金希澈了解他脸上任何一丝轻微的变化,否则是很难看出来的。

“没事。”金基范转过头来,脸上恢复了冷淡。

“没事就好。”金希澈也不想多问,他知道那是个古怪的孩子。“过些时候,可能伊甸园别墅区就要公开招募设计方案,一般来说这种住宅式设计方案不会太入大牌设计师的眼,但是伊甸园却是最高标准园别墅,对于尚未出名的专业人士或设计系的学生来说,都是个很好的机会,你要好好准备一下。”

“我对设计――并不是很感兴趣。”金基范毫无热忱地说。

“可你的父亲是最优秀最有天份的设计师,你也很聪明成绩很优异,大家都对你充满希望,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件很难的事。最好放在心上,如果有什么――不相干的事,别让那些无聊的事打扰你。”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金希澈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为这一句不客气地反问而生气,反而微微一笑眯起那双妖娆的大眼睛,“这是为你好――而且,你并不是在听我的,这是你家族的意思,只不过我说出来了,他们还没说而已。”

那样一个自以为是、骄傲自大的家族,认为自己永远优于他人,自己家的人永远都是最优秀最高贵最有才华的人。

金基范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继续看窗外。

韩庚在桌后坐下,默不作声,郑重其事地在桌上摆好书本和笔,然后安静等待上课的时间。

“韩庚,”朴正洙在另一边的桌子后坐下,“要吃饼干吗?”伸过一只手来,上面托着个纸袋。

韩庚两眼放光地向纸袋里看了一眼,手刚抬起来,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接着无力地垂下,“谢谢,我不吃,正洙哥。”

“嗯?真的不要?还不错的。”朴正洙纳闷地看看他。

别诱惑我了好不,韩庚机械地扭过头,“不了,谢谢。”

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客气,昨天请他喝咖啡吃蛋糕,也没见他说这么多个“谢谢”啊。一时间有点发愣。

“哥,你伸着胳膊干嘛呢?”刚走过来的金英云看到伸在过道的手。“饼干吗?我……”伸手刚想去抓。

“我有请你吃吗?”朴正洙迅速地缩回手。

“哥你太偏心了……”反正韩庚又不吃,为什么不能请我吃……

幸好上课时间到。韩庚总算松了口气。感觉到刚才金基范也纳闷地看了自己一眼,却忍住没有回应――这样下去可真是……难过啊。

第二节课间,朴正洙觉得韩庚今天实在古怪,打算弄个清楚,韩庚可是他开学第一天就喜欢的孩子啊,漂亮是其的,但是单纯可爱的很好玩啊。“韩庚啊,你今天没有不舒服吧?”

“没有,谢谢。”

汗,又谢一回。“那你怎么……突然间跟平时不太一样啊?”

“我……有吗?”心虚地问。

“有啊,简直是太奇怪了,我昨天才请你喝咖啡吃蛋糕啊,不记得吗?你当时都没有对我说谢谢,今天干嘛总说个没完?”

“哥你昨天请他吃蛋糕……”金英云伸过头来。

“哥对你不好吗,怎么突然这么见外起来?”朴正洙没有回头,伸出一只手把金英云的脸按下去。“请你吃饼干也不肯,可是你昨天不是说喜欢吃小熊饼干吗?要是真不想吃,可以好好说啊,怎么转脸就不理人啊……”故作一副受伤的神情。

“那个……正洙哥,我不是那个意思……”韩庚不知所措,“我只是……”唉,好象不好说出口啊,“其实……”怎么解释才好呢,“对不起啊,你不要介意……饼干……我是喜欢吃的……”

呵呵,不知所措的样子也很有趣啊,朴正洙一边想一边又拿出饼干袋,这索性亲手捏出一块饼干递到韩庚嘴边。

于是在众目睽睽――特别是包含着某些人可以杀死人的目光在内的众目睽睽之下,韩庚想从此当成熟稳重的好青年的梦想破灭。

与此同时,金基范皱着眉,眼睛刚刚离开韩庚摊开在桌上的笔记本,那一页上画着一个眉眼弯弯透露温柔笑容的漂亮男生,知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正是旁边那位肆无忌惮、大大方方给韩庚吃饼干的班长大人。

昨天还一起喝咖啡吃蛋糕?还是那样热情主动的人更受欢迎吧。金基范再转身窗外。

“基范?”韩庚追上几步,跟上走在前面的金基范。

金基范看了他一眼,没反应,继续向前走。

“你怎么了?今天好象也很不高兴?”韩庚跟在他身边说。

金基范又瞪了他一眼,我昨天有高兴吗?    “你昨天挺高兴的啊,”韩庚继续说,“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这再看他,完全是郁闷,请教我问题?

“我觉得……你的样子虽然不怎么成熟……”韩庚絮絮叨叨地说,完全不顾金基范脸上的黑线,“但是你的神态还是不错的……你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表现的成熟点吗?”

金基范停下来,难以置信地瞪了一会儿韩庚,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吗?

韩庚也停下来,非常真诚而纯真地也看着金基范,基范的神情确实很成熟啊。

夏日的阳光穿过头顶的梧桐树叶细细碎碎地洒下来,斑驳的落在两人身上。

金基范想,干嘛要问这样的问题,你这样不是很好吗?简单而纯净,就如同你的相貌一样,就如同此时的阳光一样。

韩庚则在想,像他这样明明很可爱的样子,却要作出一副冷漠成熟的神态,奇怪的是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在他身上融合,竟没有让人觉得做作和不自然。

金基范嘴角动了一下,如果可以,其实我倒很想像你那样,你为什么要想表现的成熟?

韩庚等着金基范说话,昨天笑的样子不是很好吗,如果可以,我倒愿意你天天像昨天那样露出笑容。

远的一声汽车鸣笛,惊醒了金基范,他终于开了口:“为什么要表现的成熟?”

韩庚一愣。

汽车再鸣笛,金基范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是家里的车来接他。“你……”不知道再说什么,金基范没有再说下去,犹豫了一下,转头向停车的方向走去。

“基范。”韩庚忽然又跟上来几步,露出明媚的笑容:“我知道了,为什么要表现的成熟呢?其实现在我这样子也挺好的是吗?那样会很辛苦的吧?谢谢基范,希望……基范也不要那么辛苦啊――你家里的人在等你吧?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金基范看着韩庚转身走远。韩庚。

再转回头来,却看见金希澈似笑非笑地站在面前。

金希澈并没有问什么。因为他知道,即使问了,金基范也不会说,他这个人就算是想说的事,也通常不会直接说,而是让你自己去领会,去捕捉他情绪变化上的蛛丝马迹――这可不是人人能做到的。

他不是从来都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跟谁说吧――就连自己,也算是认识这么多年,而且自己还是照顾他、事事都为他着想,他似乎也不情愿凡事都跟自己沟通呢。

走进一个人的内心,有时是件很困难的事,但是,有时候也是件异常容易的事。这恐怕不是个技巧问题,而是一种感觉。就象刚才那个人。

从车子准时地停在校园侧门的路边,金希澈就看到与金基范面对面站着的男孩,两个人就那么站在阳光下大树下,似乎在无声的交流什么,这是多少人想要却做不到的事,尤其,是站在金基范对面――那会是怎样一个人?

温暖、纯净而美好的侧脸,金希澈只能这么形容。大概是基范的同学,他们拿着同样封面的书本。司机按了一下喇叭,大概他纳闷少爷站在那儿又不说话在干嘛呢――金希澈看到金基范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身向这边走来。不由微微一笑,站了这么半天,就说一句话,难道真的可以只用眼神交流了?

后面的男生追上来几步,金希澈看到他的正脸,微微一怔,为什么是这样一张脸?这样的明媚这样的笑容,轻易就能入人心吧?可是,为什么是这样一张脸……基范……是否也意识到了什么……

而金基范坐在车上也在想,到底这个韩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吸引人之?尽管不愿意承认,他也知道自己对韩庚的态度不太一样,是因为他那种亲切而又单纯的眼神吗?任人看了都不会觉得他那种人会对别人下什么圈套,何止,简直是不会对任何人设防。

另外有一点,就是金基范最讨厌的想法,第一看到他时居然觉得他有点像父亲――这算什么感觉?就算他比自己大,也不过一两岁,就算他再亲切,可是看起来一点也不成熟……刚才不是还在向自己请教“怎么才能表现的成熟一点”吗?说真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成熟,也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是怎么炼成的,就算知道,也不想告诉他吧――不过想想比自己年龄大的韩庚一本正经地向自己请教怎么才能成熟,还真是……

金希澈斜眼看了看身旁再不自觉地露出笑容的金基范。昨天,也是因为那个少年?那个男生……看起来真是不错是吗,好象自己也有点喜欢呢,只是远远了看了几眼而已,另外就是……也许应该打探一下他的背景――金希澈当即这样决定了。那个人的眉眼之间,有种似曾相识的东西。

“啊,太好了,今天可以名正言顺地逃课了!”金英云激动地说。

“什么逃课?老师生病了,当然要休息――而且我考虑,教授那么辛苦的教导我们,在这种时刻我们也应该表达一下尊敬之情……”朴正洙对着镜子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韩庚用手指捅捅身边的金基范。

“嗯?”金基范回过头来。

韩庚正在收拾起书本,对着金基范使了个眼色,一起溜吧。

“尊敬之情?”金英云不解其意。

“对,我是说,也许我们应该买点礼物去探望一下……韩庚啊……”一转头,隔壁座位上居然早已空无一人,“……今天怎么跑的这么快?嗯,金英云,这事就交给你了……”

“啊?你不会是说让我带着礼物去看望那个老古……”

“你以为你自己行吗?就算你想一个人去,我还怕你给我们班丢人呢……”

“是啊是啊,你跟我,啊不,我跟你一起去了,呵呵……”

“为什么要跑出来?”金基范问,走在喧哗热闹的大街上。

“正洙哥正在说教授生病的事,说不定会想让我们去探望呢……”

这个朴正洙,要是想表达对老师的尊敬之情,那上课的时候少睡几觉啊。金基范心想。

“虽然我对老师挺尊敬的,但是我也不想在每天听了他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之后,还要到他家里去继续接受教育,听说只是感冒伤风之类的小毛病……一定不会影响他继续发挥……”韩庚走在前面,回过身来,倒退着走,展开手中的笔记本上画着老师的那一页。

金基范背后背着书包,双手插在裤兜里向前走着,看着韩庚手里的笔记本。“上课无聊才画的吗?”

“也不是啊,嗯,当时觉得――老师很认真的样子,应该尊重的,有时候我们都不象老师那样认真对待自己的专业或梦想,或者未来什么的……可能是时代不同,我们不象他们年轻时那样对梦想怀有执着和狂热吧?我想教授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带着自己的梦想和信仰,直到现在――就算梦想不再,信仰也还是坚持着吧……”

“或许。”金基范简洁地回答。

韩庚合上笔记本,但仍在人行道上倒退着行走,“基范,你觉得这大街上很吵吗?你是喜欢安静的地方吗?”街中央有汽车经过,不得不提高声音。

9

“比较习惯安静的环境吧。”金基范说,看到对面走来一个一边走一边看报纸一边喝可乐的男人,伸出手把韩庚拉到身边以免撞上。

“一般我也喜欢安静一点,但是太安静了呢有时也会觉得难过――所以也会喜欢有点热闹的地方。可是太热闹了,或许会吵,而且……”韩庚看着前面人来人往的人行道,“而且那种热闹未必是我们能融进去的,虽然就在身边,却好象一点关系都没系,反而别人越热闹自己也越得孤独……有一在大街上听见不知道名字的歌曲,其中有一句:在人多的时候越沉默,笑容越寂寞,可能就是说这种情况吧……”韩庚歪过头看看金基范,“觉得我很罗索吧?我发现我有时候真是话多……”

“不,”金基范继续向前走着,“如果谁都不说话,那不是象两个木桩吗?”

韩庚笑起来,“不会的,像木桩的话,也是我才像,而且是世界上最自我陶醉的木桩。”

“哦。”金基范只不过是随口说出来,话出口后才想起那天的玩笑。

“小时候我不喜欢太安静,但是我身体又不太好,也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成天在院子里钻来钻去,玩皮球啊爬树啊上房啊――很多时候都呆在屋子里。”

“福利院的楼不高,只有四层,但却有长长楼道,两侧都是房间,只在尽头有窗子和楼梯,所以整个楼道总是光线暗淡。但我却喜欢那种黑暗的、神秘的看似无尽的木地板走廊,小时候我住在三楼,每天从爬上楼梯来到三层以后,就拼命地从楼梯口向里面跑,跑过一个个关闭着的房门,脚步声咚咚作响――为此嬷嬷说过我好几,可我就是改不过来,我喜欢跑的喘不过气来,喜欢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打破死一样的沉寂。 ”

“其实那是一个偶然发现,有一天,我走上楼梯时看看前面长长的、暗暗的、安静极了的楼道,听见自己脚步的声音,觉得很有趣,由于加快步伐,后来就跑起来,跑地飞快,大概是很专心地听咚咚的脚步声和自己气喘的声息,没有注意到他在黑暗楼道的那头,最后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他后退了一步拉住我,问:‘跑什么?’然后望望我身后,仿佛有什么鬼怪在追逐我。我咧嘴笑了笑,气喘吁吁地说:‘没什么,我觉得这声音好听。’后来他就跟我住一个房间,就是我的朋友和弟弟金在中。”

“开始我觉得他是个不太爱说话的男生,只是冷淡地看看我,然后继续去做他正在做的事情。实际上,我发现他看谁都是那种目光,没有什么神情和感情在里面,仿佛周围的一切已经熟悉地让他麻木。但是我不在乎,大概我当时对他傻笑了一下,至于他有没有看到我都不清楚了。”

“那一年我十岁,很喜欢在黑暗的楼道里从一头跑到另一头,只为了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有点可笑吗?”韩庚微笑着说,“许多孩子都笑话我,说我很笨很傻啊,可是在中从来都没有笑过我,他经常站在楼道的一头等着我,等我累了以后拉着我到院子里去晒太阳。 ”

可笑吗。一点都不可笑。太安静,好象世界都不在存在,自己都不存在,好象自己都失聪、失去感觉。小时候,我经常有那样的感觉。可是,我还不如你幸运,至少你还有个朋友一直在身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虽然你是个孤儿,而我家里数不清的人,可是我们却有相同的感觉。金基范迷惑地看着韩庚。

“基范也有这种感觉吗?”韩庚也停下来,微笑着说,“不过有人能明白就是很好的了……”一种烤面包的香气飘过来,韩庚这才发现两人正好站在点心坊门前,如果这香气也是有形的话,那么韩庚的目光肯定是随之而去……落在橱窗里刚出炉的面包和水果派上。

“把书给我。”金基范说,然后接过韩庚的书本塞进自己的书包,翻出钱夹,给两人买了两个红豆派和两杯果汁。“跟我来。”

坐在水塘边的木椅上吃着红豆派喝着果汁,看着水池边站着两位老人正在一边说笑一边向水中抛下面包屑喂鱼,渐渐西斜的阳光笼罩在他们身上。

“有一,有一对很有钱的夫妇来福利院里领养孩子,但是他们有个男孩,所以只想要一个女孩子。于是那天嬷嬷们叫所有的女孩子去大厅里玩,以便让那对夫妇挑选他们最喜欢的一个。听说所有去的女孩子都会得到一份蛋糕、一块巧克力和一个苹果。于是我和在中就骗丽旭说,丽旭啊嬷嬷让八岁以下的孩子在大厅里演节目,凡是去呢就给好吃的东西,丽旭当然想要好吃的,我就溜到女生宿舍偷了一件的裙子,然后把圣诞节时大家玩游戏用的女孩子假发带出来,我们把丽旭打扮成个女生,然后骗到大厅去……”

“因为孩子很多,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结果丽旭果然分到了那些好吃的东西,而且他还被那对夫妇捏着脸说;‘这孩子挺漂亮啊,就是骨头架大了点’……幸好没有选中他啊,回来以后,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他现在还记不记得呢……”韩庚一边喝着果汁一边说,虽然是孤儿院的生活,却也有些小小的快乐。

“如果是我,我会记得一辈子。”金基范哼了一声说。

“不过也是种快乐的回忆吧。”虽然听见基范的语气,但是韩庚知道,其实如果真是他,那么也是一种快乐的记忆,在漫长的孤独的童年里。

“可是我连这种记忆都没有。”

“虽然家里有很多人,可是大家都忙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所以――觉得反而很孤独吧?”

是的,没人真正关心一个小孩子心里在想什么,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过没关系,以后基范就不会孤独了。”韩庚微笑着说。

以后吗?永远吗?不要对我说那样的话。我害怕我会真的相信。

10

金基范并不喜欢到学校的餐厅,因为人太多,可是当韩庚转过头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他还是点了点头,同时看见朴正洙和金英云惊讶的目光。怎么,自己就不能有朋友吗?他挑战式的对着他们一笑,瞬间看到四面八方石化的人们。

然而金基范没想到,会在餐厅里遇见裴涩琪。就在餐厅的门口相遇,尴尬了一下,倒是对方先微笑着打招呼:“基范也来餐厅了?”

“嗯。”遇上谁不好,偏遇上她。

“你好,是美术系的裴涩琪吧?”朴正洙倒是很熟练地展开魅力十足的笑容,“我是建筑设计系的朴正洙,和基范是同学。”

“你好。”大家闺秀般文雅有礼。

“人好象很多呢,不如一起坐吧?”

“好啊,谢谢。”

朴正洙完全不管背后金基范和金英云的杀人目光。

“基范怎么了?”韩庚觉得金基范很奇怪。至于金英云,他好象有一种条件反射习惯,那就是只要朴正洙对谁笑的灿烂他的目光就会变成死光。“我觉得那个女同学挺漂亮啊?”

“我不喜欢。”金基范说,忽然有了某种想法,目光在韩庚身上古怪的巡视起来。

“干嘛……?”韩庚觉得……有点发毛。

“呵呵,没什么。”金基范突然笑了一下,然后紧跟着朴正洙他们走进餐厅。

陆续端了自己的盘子,他们围坐在一张方桌旁。让韩庚和金基范不时地受刺激的,是对面的朴正洙和金英云。看不出啊,平时那么大条的金英云此时真是倍加细心,把朴正洙照顾的那叫个无微不致,那种殷勤劲,真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裴涩琪倒好象泰然自若,显得非常适应,依然大大方方地微笑着面对众人,动作典雅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金基范却不象平时那样冷漠而保持距离,在韩庚耳边说:“知道怎么对付那些肉麻的人吗?”

“嗯?”韩庚正在努力使自己肌肤上泛起的阵阵寒意平复下去。

“那就是比他们更肉麻。”金基范说,忽然转过脸去,对着盘子里的鸡腿笑的阳光灿烂,“啊,鸡腿――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嗯,韩庚,把你的鸡腿也给我吧?”本来是打算叫庚,可是……那么肉麻,我金基范一时半会儿还真做不出来……然后对着韩庚期待的眨巴着眼睛。

“哦,”韩庚也不是白给的,我可是出了名的善解人意,唠叨着:“吃鸡腿容易发胖的知道不知道……鸡翅才好,又好吃又不会发胖……”一边伸过筷子去从金基范盘子里抢过来放在自己盘子里,然后改夹一只鸡翅放到金基范的盘子。“乖,鸡翅最好吃了……”又夹过一只来。

忍住,金基范伸手端起一杯可乐,这配合的也太……韩庚已经伸过一只手一把按住。

“基范,说过多少了,可乐不仅导致发胖,而且没有蛋白质,却有咖啡因,还会造成骨质疏松,色素沉着……”递过一杯绿茶。

金基范只好放下可乐,接过绿茶。“可你早中晚每天喝好几杯咖啡,我怎么说都不行呢?”他故作抗议地说。

“我体质棒,抵抗力强,腿脚好,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韩庚信口胡诌着。

朴的一声,对面终于有人忍不住喷了出来。幸好金基范动作敏捷侧了下身,但韩庚就没有那么幸运。看看自己衬衫上的果汁,泪啊,这就是肉麻的代价……拜托,我可不象金基范那样有钱,一天换一件衬衫……

金基范连忙拿起餐巾伸手去给韩庚擦拭,并对金英云怒目而视:“金英云,你怎么搞的?吃饭的时候也不注意点!正洙哥!”

“啊!”朴正洙这才回过神来,“真对不起啊韩庚……他……嗯……以后吃饭时候,让他坐对面没人的地方……”

“真、真对不起,韩庚……”金英云一边咳着一边嗑嗑巴巴地说,“那个……不好洗的话,我赔你一件好了……”

“没关系,不用了……”韩庚咬着牙挤着笑容说。

“不用了,难道我们家连件衬衫也买不起吗?”金基范哼了一声说。“韩庚,吃完饭我们先回家换件衣服……”

“……”

裴涩琪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只是吃饭的动作明显慢下来。

“韩庚……你们两……一起住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朴正洙想。不过这几天看上去他们好象确实关系不错。

“不,没有……只是偶尔的时候……”偶尔什么时候?韩庚自己也不知道。

金基范点点头。

“噢――听起来好象很亲密的样子呢,就是那什么――”金英云嘿嘿地笑着说。

“两口子。”金基范接着说。

“哈哈,金基范还真是很大方啊――”

“男人么,当然要大方了,难道还扭扭捏捏的吗?”

金英云感叹起来,还以为自己很直率很努力很执著呢,原来……这世界上毕竟是有更强悍的人……

“啊,那我还真想当回八卦记者,采访一下两位对未来的打算……”

“……我想好好读书,然后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努力地做事,或者可以攒一些钱……结婚?还没有想过……”韩庚老老实实地说着。

“哇,还真的是一个标准的优秀青年啊……”朴正洙和金英云简直是异口同声地说。

韩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只是这么想的……”

“你呢,金基范,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朴正洙问。

“我打算,如果有可能的话,现在就结婚。”金基范一本正经地坐直身体说,脸上的表情异常认真。

“啊?!”又是异口同声。“为什么?”

金基范却没有直拉回答,只是看着韩庚,“哥说呢?”

“大概……”韩庚只好开口,为什么?难道要说怕我变心?这玩笑是不是有点过呢?忽然有点不自在的感觉,特别是金基范那种锐利的目光,基范,我们是在开玩是吗?“大概因为他想尽快制造出下一代吧!”

金基范愣了一下,朴正洙和金英云也没反应过来。

金基范随即一笑,伸手拉过韩庚,在耳边但却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不太明白啊,回家要好好跟我解释解释,不然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

“啊,我是在开玩笑,”韩庚慌忙说,“真的,完全是开玩笑……基范……”乞求的目光。

“哼,我知道……开玩笑是吧……”金基范可疑的笑容。

让情形让金英云和朴正洙不免浮想连翩……

“你们继续,我吃完了,不好意思,先走了!”一直被无意中晾在一边的裴涩琪满面大方笑容的站起来说,然后转身离开。

11

站在校园侧门的林荫小路旁,金基范打了个电话让家人给送件新衬衫来,本来韩庚想说不用了,但是看看金基范不容置疑的眼神,索性不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到好象不知道说什么好。韩庚抬头看看头顶上的茂盛的树冠,忍不住微笑。

金基范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一言不发。

韩庚叹了口气,看来让包子先开口永远是件很困难的事。“基范刚才那样表现,只是为了给正洙哥他们看的吗?”

“怎么?”意味不明地反问。

“感觉好象不是哦,倒像是为了做给那位裴小姐看呢。”韩庚微笑着说。

金基范把头转一边去没回答。

“跟裴小姐认识很久了吧?”韩庚也不知道干嘛要这么刨根问底,其实关你什么事啊。

“很久,久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也许没出生就认识了吧。”金基范没好气地说。

“那么说就是世交,青梅竹马那一种啊……”

“怎么你羡慕还是嫉妒?”继续没好气。

“又羡慕又嫉妒啊。”韩庚却仍然是不以为意地笑着说。

金基范看了他一眼。

“从小就跟基范是朋友,多好啊……”

是么,其实我倒羡慕那个金在中,从小就跟你是朋友。金基范想。

“不过为什么要在她面前那样呢?”韩庚继续问。

“因为所有的人,都想把我们培养成情人,然后结婚。我不喜欢。”金基范干脆地说,然后等待韩庚的反应。

“噢,明白了……被人逼着去做一件事的感觉是很不好……虽然那位女生人挺漂亮,看起来也很大方……不过刚才那样做,也不一定是最好的方法……基范平时那么酷,一定很少有机会让人家跟你正经无间隔的谈话吧?其实我看那位裴小姐人挺不错的,你不妨也随和一点嘛……”

“你在说什么?说的简单利索点行不行?”金基范真的要上火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对人家随和一点,这样就有机会听到人家的表白,如果喜欢呢就说‘我也喜欢你’,如果不喜欢呢,就说‘对不起,我很荣幸,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就这样吧?不是很清楚吗?”

“如果真是那样,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她?”金基范忽然问。

“啊?我又不是你……”

“会怎么回答?”绝不放松地追问。

“哦……其实我觉得……裴小姐又漂亮又大方,即使大家都那样想,肯定家世背景很般配……感觉……人挺不错的,没有什么小姐脾气……又很温和有礼貌……所以……基范要是喜欢她的话……那也很正常……可能只是因为被家人过于期待反而心里有一种逆反情绪……所以才……我说的对不对啊,基范是喜欢她吗?”韩庚觉得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的,但是反正开头说的也乱七八糟了,那就继续乱七八糟下去吧。

“我喜欢你。”金基范面无表情地说。

“啊?”

“如果你话再少点,我就更喜欢你了。”

“不会吧……”这样也可以?韩庚好笑地想,“那是不是我要一句话都不说,你就会爱上我啊?”

“也许会的。”

沉默几秒钟。“嗯……你的粉丝那么多,为了我的人身安全,我觉得我还是说话比较好……基范你不觉得那位裴……”

“闭嘴。”

“可是……”

“不想闭嘴的话,我帮你?”

“……”安全第一。

一周后的一天下午,金基范无比郁闷地看着旁边空着的座位出神。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来上课,他不是好好学生吗,从来不迟到早退。难道有什么特别的事?也不说一声。真是不够朋友,亏我――这么放心不下……

直到放学,也没有见到韩庚的影子。金基范只觉得这一天过的这么浑身不舒服,心里好象丢掉了什么,玩游戏机都没法集中精神。走出教室,听见头顶雷声轰轰,抬头看看天阴沉的厉害。

“基范啊,忘了跟你说件事……”朴正洙忽然又跑了回来,“我最近真是――看来人老了是记性不好……”

“什么事?”

“上学来时遇见韩庚,他着急抓紧时间,所以就让我帮他跟老师请个假顺便和你说一声,他下午不来上课了。”

“为什么?”

“上周宋老师不是留了个作业吗,每人抽了一个题目,韩庚抽的是龙园,就是要在龙园原有的主题和风格基础上重新设计龙园社区,可是这周他小弟弟不是生病了,他每天一下课就赶回家照顾病人都没时间去龙园,可是作业明天就要交了。路上遇到他,他说弟弟今天情况不错,所以他想下午去一龙园……”

“嗯,知道了。”

这个朴正洙有情况不早点说,害我这半天都……轰隆一声巨响,大雨倾盆而下。

“他有带伞吗?”金基范忽然问。

“哦……好象没有吧……”

话没说完,眼前的人早已经冲了出去。

12

金基范找到韩庚时,并没看到预想当时仿佛电影中的画面――独自一人瑟瑟发抖、脸无血色的蹲在屋檐等等,而发现韩庚正坐在园区的观景长廊里自得其乐欣赏雨景,看他那副样子,莫非还做了几首诗不成?

金基范愤愤地想,我大老远紧紧张张地跑来,你倒挺滋润啊。

韩庚看看金基范比天空还阴沉的脸心里一哆嗦,这又是怎么了,怪不有人传说被他瞪一眼心脏就会发作,还好自己心脏似乎没什么毛病……“基范……?你生什么气呢?”总不会下着这么大雨跑到这来就是为了冲我瞪眼吧?

“既然不来上课,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看天气不好,干嘛不带雨伞?下这么大雨,你还在这儿呆的挺舒服啊?”

“……”果然脾气不小,“我是想到学校说一声的,可是半路上遇见正洙哥,所以请他转告了……天气,中午好象还不错的……下这么大雨,我在这儿……也不怎么舒服啊……真的,不怎么舒服……”还是不要事事都顶嘴的好……看他的意思,我在这儿应该非常不舒服才对……顺顺他的意思吧。

“你不舒服吗?哪儿不舒服?”果然金基范立刻走上前,上上下下地打量。

“说不上,就是有点胸闷,有点累的感觉……”

“是不是着凉了?”果然脸色有些苍白,刚才怎么没注意,“觉得冷吗?有发烧吗?”下意识地伸手摸上额头,凉凉的,“还好――”

手还没有离开韩庚的额头,却看见韩庚微笑的眼睛,微微一怔。

“基范总是这样关心别人吗?”韩庚说。

“……”放下手,转过头,“没有。”好象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别人,好象从来没有感觉到谁能让自己这样关心过。

“那我就是第一个喽?真高兴啊。”韩庚没理会基范的表情,自顾自地说。

高兴吗?听见这句话,我也很高兴。基范感觉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

“基范。基范?我们回家好吗?”韩庚发现金基范在走神。

“哦,嗯。”

一张伞还是遮不住两个男人的天空,回到韩庚他们住的小屋时,两人都湿淋淋的。丽旭身上盖的厚厚的被子窝在一张躺椅里正在看电视,看到这两人,惊讶地哼了几声――因为感冒嗓子痛好些天都说不出话来,然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在屋里乱窜。

家里没有新衣服,给基范穿自己的旧衣裳又有点不太好意思,正犹豫间,基范打了个喷嚏,只好拿着衣服问他试试看,结果金基范什么也没说,拿起他的衣服就钻进了卫生间。韩庚也换下湿衣服,等金基范出来以后,拿了干毛巾把他按在沙发里擦头发。

开始金基范有些不习惯,但是韩庚无意中说了一句,他经常这样给金在中和丽旭擦头发,于是金基范也不再推辞,乖乖地窝在沙发里任由韩庚拿毛巾在脑袋上揉搓。

金在中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当韩庚给他们互相介绍时,金在中看到的是对面这个穿着略显长些的韩庚衣服的少年,对自己微笑了一下,但那微笑的意义不甚明了,却有一种力量仿佛能让雨过天晴、阳光绚烂。

金基范看到的则穿着一身恰到好的黑色衣服,衬托出如冰山雪莲般白晰美丽的绝世容颜,他似乎不比希澈哥差,甚至另有一种冷傲的美丽,不同于希澈的华丽娇艳,那是一种如冰似雪的感觉。

初相见,就有一种来历不明、却又类似的情绪在两人心中漫延。

韩庚在草坪上遇到朴正洙时,他正坐在那儿在速写本上涂涂抹抹。韩庚抱着自己的本子在他身边坐下来,看到他似乎是画一些建筑的草图。

“韩庚,你说当建筑设计师的意义是什么?是不是人死了以后,自己设计的那些建筑还能存在这个世界上?”

“就算是建筑,也有被毁灭的那一天吧。”韩庚回答。

“那人生是不是没有意义?”朴正洙笑着说。

“正洙哥不要跟我讨论关于人生的意义这种重大的话题吧……”这是多么伤脑筋的事。

“其实我也懒得说。”朴正洙笑了笑,“听过过些日子市里会公开征集伊甸园的设计方案,我想――很多人都磨拳擦掌呢。”

“哥也会参加吗?”

“也许吧,不管参加还是不参加,我想我也会试试自己做一做……韩庚也做一下吧,然后看看我们两个有什么样的想法。”

“好啊――正洙哥那个‘梦想’的作品我很喜欢,许多人都觉得梦想好象应该是很热烈、很有力、很执著的东西,其实梦想有时候也是很轻柔很简单,就象现实生活中的幸福一样,未必是很遥远很艰难才能实现的事呢……”

“可是那个――学校展览会已经把它刷下来了。”朴正洙微笑着说。

“无论什么作品,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的,何况,许多人就算是喜欢也未必肯说出来,他们更愿意听从什么专家啊导师的意见,好表现自己和专家导师们是一个水平吧?”

“韩庚,可能我们是同样的人,在这个学校里,从表面上看来是很平常的性格,不会锋芒毕露也不会卑躬屈膝,可其实许多想法,跟大家真的不同呢……”朴正洙有些落寞地说。

“有哥跟我一样,我也不在乎有什么不被理解的寂寞和孤独了。”韩庚笑着说。

“韩庚,也许我永远也成不了一个成功的设计师,甚至这土地上也不会留下我设计的任何东西,很可能我只是有些思想,但也会逐渐被人忘记――除了作业以外的画,我很少给别人看,假如有一天我要离开的话,我把那些送给你,说不定哪天会给你一点灵感?”

“哥要到哪里去?”

“不确定啊。随便说说。”朴正洙站起来,“走,我请你喝咖啡!”

“哦,还去上一家店吗?”

“是啊,也许今天真的会大酬宾呢……”

“不叫英云一起吗?他会不会吃醋啊……”

“管他呢……金英云倒无所谓,倒是你们家小包子是不是……”

“基范啊……不会吧……”

说的还真巧,果然是大酬宾,只不过酬的只是他们两位,而且这个酬宾也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13

韩庚和朴正洙刚在靠窗的位子坐下,就有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走上前来,递上名片一张,两人纳闷的一看,原来是咖啡店的老板。

“两位很长时间不来了,上来我就很想结识一下,不过没好意思打扰,今天两位再光顾真是太好了。”

“老板有什么事吗?”上我可是付了钱的啊……

“是这样的,我想还是直说比较好,两位的形象给人感觉非常好,和我们小店的风格也很配,所以想请两位在这里拍两张照片作为宣传,仅仅是橱窗宣传而已,酬金嘛我们会按行业规范支付,同时赠送两位VIP金卡,在本店终生免费享用各种品牌咖啡和糕点……”

“啊,听起来不错啊……”韩庚双眼放光,就拍两张照片就可以了?要是每个饭店都可以这样那不就……

“……”朴正洙无奈的瞪了韩庚一眼,这小孩子用不着这么兴奋吧?一听糕点两字两眼就冒光。“我想,一定是有合同的吧?”他微笑着对老板说。

“有啊,我这就去拿。”

“正洙哥,真的可以一辈子免费吃蛋糕吗?最贵的那一种也可以吗?”

“嗯嗯……”真是没办法。看他满脸期待的样子,真不忍心打消他的积极性啊,不过话说这家店似乎也开了很久了,装饰品味也很不错,大概不会干一些其他勾当。

“好的,”大概看了几眼,朴正洙依旧微笑着说,“我们考虑下,明天答复您。”再怎么样也要拿回去给自己学法律的同学看一看。

“今天就我请客,两位请随意。”

就这样,一星期后,韩庚经过那家咖啡店时,还是吓了一跳,虽然是自己亲身拍的照片,但猛然看到被放大了那么多,公然出现在朝向大街的明亮橱窗中,还是有点不适应。

横幅的照片,上面两个人,一个穿白色衬衫的是韩庚,另一个穿着浅粉色衬衫的是朴正洙,两人正坐在摆着鲜的白色窗台后,韩庚面前摆着咖啡杯和精巧的方糖,朴正洙则正端着咖啡杯送到唇边。眉眼盈盈,目光流转。美好而安静的下午,美好而安静的人。

许多人在街上匆匆经过时,都不免被这照片吸引看上两眼。

甚至金希澈开着车经过时,一瞥之下,不由愣了一下,于是刹车,倒回,停在路边,盯着橱窗看了一会儿。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一会儿,笑容浮现,看来,真得约这个韩庚见一见。

韩庚没想到金希澈会约他――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金希澈是谁,直到对方说是基范的朋友,才答应下来,更没想到的是,会约在这个咖啡馆。

坐在自己的大照片后喝咖啡,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看看眼前这个长相妖艳的男人,韩庚唯一的直觉就是这个人恐怕挺麻烦,大概是那种喜欢把自己想法强加给别人的人。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见韩庚不紧不慢地喝着咖啡,金希澈微笑着问。

“基范?”除此之外,你我之间似乎没什么交集。

“你很聪明啊。”

“谢谢。”难道我还是白痴吗?好象不太可能有别的原因吧。韩庚继续喝咖啡,你想说就请说,不想说就拉倒。

真是有趣。金希澈对这人越来越感兴趣,“听说你从孤儿院出来的?”

“实际上,我现在还呆在孤儿院。”

“那你知道基范的家世和背景吧?”

“听说过一点。”

“只是听说过一点?”

“当然了,我又没钱像你一样雇私人侦探。”韩庚随口说。

“……你觉得我雇人侦查你吗?”

“我可没那么说,既然你说了,也许有可能吧。”

“你怎么那么想?”

“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发现有钱有地位的继承人忽然认识了没钱没地位的朋友,所以钱去调查他,研究他有什么企图和阴谋――难道不是吗?”

金希澈哑然失笑,这小子,真有意思,自己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像电视里的狗血剧情那样办事,但是……这回自己的所作所为,照他这么一形容,还真是……那么回事。

“那你――有什么企图和阴谋吗?”金希澈欣赏着眼前这单纯清澈的眼眸。

“我干嘛要告诉你?”

“……”金希澈笑了笑,向前凑近一些,“省了我钱、雇人、研究啊。”

“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得钱、雇人、研究,那不是更麻烦。”

“为什么?”

“我要说不是,你也不会相信;我要说是,你又会想没那么简单……”

“你真有趣,怪不得基范会喜欢你。”

韩庚放下杯子,“还有别的问题吗?”

“你好象不喜欢和我聊天啊?”

“我为什么要喜欢?”

“这样说我会感受伤害的……”

“那要想让你不受伤害,就得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你了?”

“……”金希澈再哑然,这小子看起来很单纯,但是反应却很快啊。“韩庚啊,我真的喜欢你……”希澈露出魅力无敌的笑容。

“你要不喜欢我的话,我也不会觉得受伤害的,所以你不用喜欢我。谢谢你的咖啡,我要走了。”韩庚站起来。

“不用谢。”希澈笑容可掬地说。反正你喝咖啡也是免费的不是吗?“不过,你确信你弄明白我的意思了?”

“不明白。”

希澈刚要开口,韩庚却继续说:

“不过照电视里演的,就是暗示我基范的家世背景与我有多么悬殊,让我考虑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要耽误他的大好前程……”韩庚歪着头一边想一边说,“不过你还差了一个镜头哦……”

“嗯?”希澈不明所以。

“你应该在桌上甩下一张支票,上面写着五百万……不对,应该是空白支票,然后说‘你自己填个数吧,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然后呢,我就应该……”看看桌上,“拿一杯水泼在你脸上,或者拿起支票动作潇洒在你面前撕成碎片,该说什么呢……嗯,也许是‘我会离开他,但我们的感情是不能用金钱来收买的’,好狗血哦,你做的出来,我可说不出来……”韩庚撇了撇嘴说,好象金希澈已经上演了以上动作,让他感到非常的……难以忍受。

“我要走了,我答应和基范一起做作业――顺便问问他,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很有趣所以喜欢我?”韩庚嘴角一翘,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如果你下换了其他的剧本呢再找我,我会努力的,但是一点要有点创意,那些情节看的都要腻死了。”

然后转身走掉。

是被电视毒害的一代孩子吗?金希澈发现头一遇上了这样既天真又让人……挠头的人。真是……有趣啊。

1

看看表,还好还有半小时,从这里走到学校后山需要二十分钟,所以韩庚也没有着急,何况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容易觉得累呢,大概是从小体质就不好吧,也许该像金英云说的,多锻炼锻炼――不过,就算锻炼,也不必要去他们跆拳道社团吧?那样实在太恐怖了……左看右看自己和正洙哥的体格也不象能练跆拳道的,为什么非要拉着我们去参加他们社团啊?幸好两人意志坚定,没被金英云得逞……

韩庚一边走一边碎碎念时,冷不防不知何伸出一双大手把他揪了过去,接着就一个人扑上来,在自己身上捶胸顿足,好不容易抓那人的脑袋抬起来看看――

“英云啊,你是这干嘛?”难不成自己都练成‘意念力’了?想到谁谁就出现。

“韩庚……特特……我……你……基范……”一把鼻涕一把泪,诉不清万恶的旧社会……

“什么?”韩庚用力的扯着他,以免他把不明液体抹在自己衣服上。

“特特……特……”

想了许久,明白过来,“你是说正洙哥吧?他怎么了?”

“他叫我以后别缠着他了,他说他懒得搭理我……他说……他说喜欢的类型不是我……他说他喜欢别人……他说……”

“不会吧……”一不留神金英云又要蹭上来,连忙伸手扯住,“是不是你惹他生气了?我觉得正洙哥很喜欢你啊……也许他只是说说而已……”

“我没有惹他啊,真的没有……他的样子很认真、很认真……”

“可是我真的觉得正洙哥是喜欢你的,我的感觉向来的很准的――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吧……”不过这事跟我和基范有什么关系啊?

“韩庚哥,”金英云突然抹了把脸站直起来,“我也没觉得他最近对什么别的人产生好感,除了――你。”

“啊?”

“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他喜欢你吗?他对你说了吗?你喜欢他吗?你们为什么一起拍照片啊?怎么隔壁班的MM都说你们很般配啊?你们基范不是很喜欢你吗?你难道不喜欢基范?……”

“……你不要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好不好?”

“那你说……”

“好好,听我说――正洙哥是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啊――不不,这种喜欢跟他对你那种不一样……明白吗?就好象朋友或兄弟之间那一种……他没有对我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拍照片嘛,只是我想要那个免费金卡,正洙哥根本就是勉为其难才帮我拿金卡而已……至于隔壁班的MM,她们就是听风就是雨,喜欢幻想嘛……再说她们也说过你们很般配啊……至于我和基范……那是我两隐私,就不用汇报了吧……”

“……真的吗……”有点转怒为喜的趋势。

“英云,虽然我没有……咳,没有经验……但是吧,根据你现在和正洙哥这种情况,据我的分析,”电视里都是怎么演的来着……“他明明是喜欢你的,却突然说喜欢上别人,而正洙哥又不是那么朝三暮四的人,而你最近也没做什么错事,他的态度很认真的话又不象是玩笑,所以种种迹象表明,他可能是有苦衷的――”

忽然联想起金希澈刚才的剧情(希澈:我冤啊,我没上演什么剧情,全都是你想像的……),“比如电视里会这样演,因为家世背景很悬殊,基本上于灰姑娘和王子之的差距,所以王子的家人会认为灰姑娘对王子有所企图,于是就插手解决这个麻烦,叫灰姑娘别影响王子的前途等等……然后灰姑娘虽然很难过,但是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于是就万般不情愿地对王子说其实我喜欢的是别人,你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

“韩庚哥,你在说什么啊?”金英云看着幻想剧情的韩庚,“说我和特特吗?好象我们两家世背景差不多啊,没有什么差距,我爸跟他爸都是一个医院的医生,我妈跟他妈都是一个学校的老师,连级别都是一样的……四个人还是老同学,成天在一起打打闹闹……”

“哦,那个,我只是举出一种可能嘛……”继续想,“对了,还有这样的:本来是已经相爱的两个人,感情很好,突然有一天其中一个遇到了以前的恋人,也许以前发生什么事或误会,也许是他以前真的做错过什么,于是突然间觉得自己很不好,自己对不住现在的恋人……虽然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是因为他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他决定对以前的事负起责任……尽管他爱的是现在的人……”

“……有可能吗?我从小就认识他……我还真不知道他以前――有过别的恋人?”冥思苦想中。

“还有电影会演恋人其中的一位,患了重病,为了不拖累对方,或者不让对方难过,所以提出分手……啊,这个剧情很烂,肯定不是,肯定不是……”韩庚拍拍自己的脸,“唉,英云啊,总之,你要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想想,为什么会这样,爱他就要相信他――有个电影里说过,爱上一个人也许不需要什么原因,但是离开一个人肯定有什么原因。”

“你说的对,我一定要弄明白,我相信他一定是有苦衷的!”金英云说完,撒腿就跑,就像他的出现一样又突然从韩庚面前消失了。

要不是一看表,已经过了十分钟,韩庚都怀疑刚才是自己的幻觉。

这回得抓紧时间了,韩庚连忙继续赶路。

然而,刚走进校园没多久,在林荫路上一抬头,遇到了美女一位。

“韩庚哥吧?你好。”裴涩琪依然是落落大方的温婉有礼。

“哦,你好。”有什么事吗,貌似我快迟到了。

“只是想随便跟韩庚哥说两句话,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微笑的有礼貌的说。

“好啊。”这女孩挺着人喜爱啊。

“虽然因为家庭的原因,从小就认识基范,但是他的性格韩庚也知道的吧,所以总也是有距离的感觉。可是我并没有怪他,因为我看他对所有人都是那个样子,所以不能勉强他做出他自己不喜欢的事吧。但最近看到他对韩庚哥很不一样呢,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想,也可能是从小就没有什么谈得来的朋友,而韩庚哥正好是跟基范能融洽相的人,所以难得有个朋友,他也表现的跟平时不一样了吧……”

“基范――他是需要别人了解的,而且他不喜欢直接说出来或表达出来,作他的朋友,你要从他的眼睛、神态、动作一点微小的变化,甚至根本没变化,就知道他的思想。”韩庚微笑着说。

“可是,假如根本没有动作没有变化,怎么能够知道一个人在想什么呢?难道从呼吸里也可以感觉吗?”

“是呀,有时候,比如打电话的时候,看不到对方表情动作,而对方也没有说话,只是体察到彼此的气息,就能了解彼此的心意。”

“这么说,真的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裴涩琪微笑着说,“不过,我会努力的――因为我一直都很喜欢基范!”

“哦,这话你应该对基范说啊。”一位美女站在我面前,却对我作着给他人的告白……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吧?

“我会对他说的。”裴涩琪脸上微微一红,“不好意思,打扰韩庚哥了――韩庚哥,真是个很好的人……跟韩庚哥说了不多,但却了解了很多东西……不打拢了,谢谢!”

看着她转身跑开的轻盈身影。韩庚想,难道听我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金英云也这样,裴涩琪也这样,而我就不怕迟到后金基范杀人的目光这样耐心的开导他们,我、我还真不是一般的伟大!

15

“对、对不起――基范――累死我了……”一口气跑上山坡,然后哐当坐在地上,使劲地喘。

“知道世界上哪种行为最不可原谅吗?”金基范没有抬头,继续绘制自己的图,不带丝毫感情Se彩地说。

“迟、迟到?”韩庚还没有捣过气来,真要命啊,看来以后得早出发半小时……半小时够吗?如果路上再杀出诸如金英云、裴涩琪之流不速之客……

“应该是有原因的吧?”金基范皱着眉对着自己的图,看来自己还真不是当什么设计师的材料,没感觉,“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能不能给三个?”韩庚讨价还价还地说。

“怎么你还想再迟到两?”金基范脸色发青地抬起头。

“不不,我的意思是,怕解释不清……这个迟到是很复杂的……”真是精疲力尽,韩庚倒在草坪上,这么半天还没缓过来……

“你不舒服吗?”金基范看见他泛白的脸色忽然有点不安,向他那边挪挪了,俯身去看。

“没什么……可能是刚才跑的太急了……”

“以后不要这样急了……”金基范见他没有什么别的不良反应,放下心来。

“还不是怕犯下世界上最不可原谅的错误吗?”

“那一定是你太懒出发晚了。”这家伙,说累还这么能抬杠。

“不是啊,要不是那个没劲儿的金希澈――然后又是正洙哥那个金英云――再加上你那个裴涩琪――我怎么会迟到啊……”

“什么?”金基范再皱起眉。

“所以说很复杂了……”韩庚坐起来,扯扯自己压皱的衣服,自言自语地说:“衣服啊,其实你很帅的,不过不要总是这么皱巴巴的好不好,很难看知不知道?”

“你说谁难看?”

“我又没说你……”

金基范哼了一声,忽然又想起刚才韩庚提到的名字,眉毛一动,突然靠近瞪着韩庚:“你刚才说什么?金希澈?”

“……”韩庚吓了一跳,干嘛突然咬牙切齿的样子,金希澈的名字提不得吗?“哦……我说了吗……”

“说了。”金基范坚定地说,他的耳朵不可能出现幻听,韩庚怎么知道金希澈的名字。

“嗯,是,我想我没说错吧?好象是叫金希澈,他是个漂亮的男人,是他约我的……不过我本来已经安排好了时间,所以走的时候,应该不会迟到,但是后来半路上遇到金英云……”

“一会再说金英云。金希澈为什么要找你?他跟你说了什么?”金基范紧盯着韩庚,眼神里分明有八个大字:不许不说,不许骗我。

“他为什么要找我?可能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吧……”狗血剧情,韩庚默念,“他说什么了……他好象问我是不是孤儿院来的,我说我现在还呆在孤儿院……然后……”回忆,“然后他问我知不知道基范的家世和背景……我说听说过……”使劲回忆,他甩支票了吗,好象没有吧,那就是说也没让我填个数什么的……

韩庚正在努力回忆并分清现实与他的想像剧情时,没注意到金基范再变青的脸色。

“后来他好象说,因为我不喜欢他,所以他很受伤害……好象还说他喜欢我来着……大概是这样说的‘我真的很喜欢你’……”

“是吗……”牙缝里挤出的来,“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如果他不喜欢我的话,我也不会觉得受到伤害,所以他不必喜欢我。”

“嗯……”似乎平复了一些。“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原原本本基本上一字不漏的剧情再上演了一遍。

金基范使劲绷着脸,“……嗯……那……他最后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啊。”韩庚好奇地看看他,“你想笑吗?”

金基范转过头去,终于忍不住对着山坡下的湖水哼了一声笑出来。能让金希澈也无言以对,你也头一号吧。不过……希澈哥,你不要多管我的事好不好……

“基范,那个金希澈也不象什么坏人,就算他是真的那么想,我觉得也可以理解,所以你不要去怪他吧?他可能――只想保护你。”

“我用得着吗?”回头看看韩庚不放心的神情,补上一句:“我不会跟他吵架的。”

“象他说的――基范因为觉得我有趣所以喜欢我吗?”韩庚一本正经地问。

“……”金基范犹豫了一下,“那你呢?”

“我?”

“是――你喜欢我吗为什么。”

“……可是我先问你啊?”

“我的答案跟你一样。”

如果你喜欢我,那么我也喜欢你。

如果你因为某个原因喜欢我,那么我也因为某个原因喜欢你。

如果你因为很多很多原因喜欢我,那么我也因为很多很多原因喜欢你。

如果你不为任何原因就只是喜欢我,那么我也不为任何原因就只是喜欢你。

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么我也只好选择不喜欢你。

16

“我喜欢基范,可能没什么原因。”韩庚很自然地说。

金基范怔了怔,虽然听见的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还是情不自禁怔住了,看着眼前毫无尴尬做作而笑意盈盈的人。

“你画的是这是俄国风格吗?”在金基范出神的时候,韩庚早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图上,那上面有华丽的纹和漂亮的尖顶。

“嗯,”基范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幸好韩庚根本没注意到,“这是彼得大帝时期的俄式巴洛克风格。”

“听说圣彼得堡至今还保留有很多后古典主义特色的建筑,充满帝国的气概……”韩庚向往地说,“我有在电视里看见过,真是的很宏伟啊……如果能亲眼看看,亲身感受一下就好了……”

“我去过。”金基范说,很多年以前,曾经跟家人去旅行过,可是他并没有对那些俄式帝国主义风格的建筑有什么强烈的感觉。

“真的?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我也有很多想去看的地方,可是……去那些地方要很多钱的吧……”

“……等你将来成了设计师,就会有钱了,一定能够去的,你想去的地方。”金基范看着他,如果我可以,我也想带你去,“我现在还不是一样,自己没有一分钱。”

“不知道能不能成为设计师呢……不如这样吧,如果我成了设计师有了钱,我就带基范去世界各地旅行,最漂亮的地方;如果基范成了设计师有了钱,那就由基范请客了,带我去旅行,怎么样?这样我们去旅行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倍嘛……”韩庚为自己的好主意而沾沾自喜。

“好。”金基范简洁地回答。永远别忘了,这是我们的约定。

“假如我们两真的很笨蛋,谁都当不上设计师,那只好算喽。”

“不会算的,就算当不上设计师,也可以做别的事。”金基范毫不犹豫地说。

“是么……嗯……我们可以去巴黎吗?”

“可以。”

“纽约?罗马?雅典?德黑兰?都柏林?悉尼?哥本哈根?……”

“可以。”看着似乎正在白日作梦的某人。

“啊,可以算上正洙哥和英云,这样可能性就更大了――虽然英云好象……成为设计师的可能性不大,他明明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我觉得正洙哥很有才华,很有可能的吧……”

“一个人要负担四个人的费用,太难了,所以还是算了吧。”金基范冷静地说。

“那倒也是……”

“对了,你那会儿说路上遇到金英云怎么了?”金基范转移了话题,最好打消你那把朴正洙和金英云扯进来念头吧。

问了不久以后,金基范有点后悔,听了半天,貌似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那两人闹别扭,朴正洙说了言不由衷的话,而金英云就信以为真。

而韩庚却左一个镜头右一个镜头,好几部电影都拍出来了。

终于说完了一边喘气一边想,原来话说多了也很累人,何况是把很多的话再重复一遍。要是来杯水就好了……刚想到这儿,一瓶矿泉水已经递到眼前:“呵呵,基范……”想起来他总是在书包里带一瓶水。喝了几口水,感觉好多了,抬起头来,看见金基范正歪着头看自己。

“嗯……我是不是想的太多了?”韩庚揪揪自己的头发,“在中总是说我脑子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位金希澈呢说我很有趣……”

“其实你说的很对啊。金英云那个家伙也是该好好开导一下。”金基范想了想,又说,“不过正洙哥也是,那样难道不累吗?有什么事不可以直接说吗?既然是自己的好朋友或者是自己爱的人,却偏偏要说违背心意的话,难道那样做就是最好的办法吗?”

“对啊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韩庚很高兴地说。

“那么,如果哥以后有什么事,会直接跟我说的是吧?”

“嗯?当然了……我不太会骗人啊,要我骗人的话会很辛苦的……”

“不会吧,好象有人跟我说过小时候怎么骗别人去扮女孩子呢……”

“……就那一啊,真的,就只有那么一……”

“也许是你那个弟弟丽旭太好骗了,我可不是他――”金基范继续拿起自己的画板,“你的作业完成了?”没见韩庚带着画板或速写本。

“没有呢……我没拿着……你用完了,借我用一下好了……”韩庚看着他画画,忽然又说:“遇到英云之后,你猜我又遇到谁了?”

“怎么有很多人看上你了?”金基范一边继续自己的作业,一边想刚才他好象提过来着,谁来着,好象是个知道的名字……不过,不会又是漫长的带分镜头的狗血剧情吧?那还是宁愿不听的好。“反正不关我的事,懒得猜。”

“怎么不关你的事啊,我一来就告诉你了,是你那个裴涩琪小姐!不然的话,我也许不会迟到的……”

17

金基范的手僵了一下,没继续画下去,抬起头:“她找你?干什么?――还有,什么叫我那个裴涩琪小姐?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青梅竹马的关系……”转眼见金基范脸色要阴,连忙改口,“嗯……朋友关系……对吧,起码也是朋友吧……”

“是朋友也不能那样说。”

“怎么不能?我们不也是朋友吗,刚才那个金英云还跟我说――‘你那个基范’,你看他不是也这样说吗……”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金基范咬咬牙,对待这种人还真是不能……讲理,“他能那么说,但你不能这么说!”

“好了好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了……”犯不着为这个而惹怒小包子吧。

“她说什么了?”冷静,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金希澈又是裴涩琪――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不行吗,干嘛都去找他。

“唉,她告白来着,现在的女生原来都这样的……不过倒是挺令人敬佩的……”

“告白?跟你?”这是演的哪一出,电视剧里有这样的情节吗?因为自己期待的人态度冷漠,所以干脆向他的朋友去告白,以图刺激他的神经?想到这儿,金基范发现自己大概是近朱者赤,思维方式快被韩庚同化了。

“她是告白来着,不过对象不是我……”韩庚把遇见裴涩琪的情形又说了一遍,唉,虽然说平时自己也挺爱说话的,但是今天是这辈子说的最多的一天吧……

“我怎么觉得你好象在鼓励她?”金基范不满地说。

“我只说说实际的想法而已,没想过鼓励她或打击她。”

“韩庚,”又直呼其名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会站在我这边,你是帮我的吧?”

“是啊。”

“那我现在就很认真地告诉你,我不喜欢她――所以你以后不要鼓励她,你应该――站在我这边跟她保持距离。”

“哦,我没有……”

“行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金基范打断他。

忽然间金基范的手机响起来,他放下笔,掏出手机来一边按键一边看着,神情挺认真。

“是什么?”韩庚发现他看了半天了,短信有那么长吗?

“没什么,公司里的一位前辈,以前跟父亲是同学,现在正在欧洲理公务,发回一些照片来,大概是想给我做参考资料――他们说马上要开始召募设计方案的伊甸园别墅区最适合的就是欧式风格。”

“哦,一定很漂亮的建筑吧?”韩庚凑过来,“让我看看。”

本想把手机递过去的金基范忽然改了主意,“不行,不给你看,不能给你看。”他缩回了拿着手机的手。

“为什么啊?”韩庚又凑近点,“给我看看吧?”伸手去抓。

“不行,因为……”因为什么……想想,“这里有灵感,万一被你看了,我还怎么得大奖?”闪过。

“才不会呢,哪有那么多灵感?”继续去抓。

“我说有就有了……”继续闪。

“你那么大的人哪儿那么小气?”继续……

左争右抢中,金基范猛然发现两人的距离太过接近,实在有点……危险,只好略一迟疑一松手,让韩庚把手机抢了过去。看着韩庚那胜利的兴奋劲,有种奇怪的感觉。难道,那种喜欢,真的不是一般的喜欢吗。

“呵呵,果然是很漂亮很有特点的建筑物啊……”韩庚两眼放光地翻看着手机上的照片。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你这是在犯罪,是在侵犯他人隐私。” 金基范眯着眼睛说

“我就是要犯罪,我就是要侵犯,怎么着吧?” 韩庚不甘示弱地说

“……”金基范叹着气说,“那你既然坚决要犯罪,要侵犯我,那我也没办法……”

“……说什么呢你,谁要侵犯你了……”韩庚把手机丢还给他。

金基范一脸阴谋得逞的样子,韩庚心里一哆索:“基范,我好象真的没有侵犯你啊……我只是看了看你的手机而已……而且我也没有看其他的内容,我只是看了那些照片……只是那几张建筑的照片……基范你不要这种表情好不好……”

金基范实在忍不住抱着画板笑起来。美丽的夕阳落在山坡上。

想不想到巴黎铁塔看夕阳/ 或者是到纽约喝咖啡

虽然现在我没太多钱/ 但我相信有那麽一天

让你快乐是我努力的重点/ 你一哭我的天开始黑

省下每天的阳光每秒的笑 / 存起来等着和你分享

爱有你 我感觉满足/ 连塞车都是种幸福

把怀疑大脚踢开/ 我不骗你不猜/ 俩人傻傻的的爱

上一秒分手下一秒就想念/ 习惯在睡前喊你宝贝

藏好千万遍永远在手里面 / 让我天天的慢慢的给

爱上你 我学会幽默感 安全感 方向感/ 所有愿望我来担

只要你愿意真的相信/ 我用心的一切/ 爱随时在你的身边

18

“金少爷这是有什么事呢?”桌子后面的中年人客气地问。

“呵,以前说过了,不要叫我少爷,您知道我也只不过是给人打工的,根本不是什么少爷,”金希澈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教授知道伊甸园明天就要公开征集设计方案了吧?”

“自然,这件事对那些新人也算是件大事了。”

“我的想法,其实不说你也明白――”

“这件事――”赵教授迟疑了一下,“评委方面我相信你会适当打点,但是我想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有不少人想借此出位……”

“那些所谓的设计师我都大概有个了解,似乎也没什么太扎眼的――你们的新学生里有什么人表现比较好吗?”

“新学生?大多资质一般,只有那么一两个,还算有点与众不同。一个是朴正洙,这个小孩,倒挺会做人的,平时看上去很和气脾气也不错,长得漂亮性格也好,但是他的作品却有一种不落俗套的出众之,非常有才华有自己的想法,唯一的缺点是在作品上不象做人那么圆滑,反而有点过于执著,不肯附合世俗的眼光……”

金希澈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还有一个韩庚,这个学生看起来好象很孩子气,但是他的作品很有灵气,不是那么靠技巧和读书而能拥有的,更接近于我们所说的天份,与生俱来的对艺术和实用完美结合的那种感觉,他的想法也常常出奇不意,但是却更能让人接受,他不是那种极端的人,非常聪明非常灵秀……”

“您说的这两个人,您认为比基范更好吗?”听到韩庚的名字,金希澈心里微微一动,没想到他还是颇有才华的学生。

“这个很难说谁好谁不好,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他们也参加评比,那么很可能在评委中引起难以取舍的争论。”

“我明白了。基范会努力的。至于您,既然我们支持您当了校董,我想您会做些――您应当做的工作吧。”

“这个自然……”

教室里,听完老师激动万分、极具煽动性的关于伊甸园设计方案公开征集的演讲,学生们一片嘈杂。

韩庚没有说话,坐在座位上若有所思。

金基范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问:“你要参加吗?”

“不知道。”韩庚回答,然后下意识地向旁边空着的座位看去。

“正洙哥他们怎么了?”金基范也看了一眼那空着的座位。

韩庚摇了摇头,“正洙哥……不管参加不参加,我答应过正洙哥,也要做一张设计图,他也会做一张,看看我们两会有什么样的设计,什么样的思想……”

“怎么――他们都没来呢?”不知道为什么金基范觉得有点不对劲。“难道还在闹别扭吗?”

“不是……好象是我不好……”

“你?你怎么了?”果然有不好的感觉,他们之间的事,不是与你无关吗?

“上午正洙哥和英云都没来,我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后来有个同学说,好象英云到医院去了……”韩庚紧张地转过头来,“基范,你说,不会是像我说的那样吧?我真是糟糕,没事瞎说什么因生病而要分手的剧情呢……”

“不会的,哪有那种事,”原来如此,金基范心里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单纯过了头,“那都是拍戏,当然都是假的了。再说了,这些事如果都让你说中了,那你不要当什么设计师了,去当预言师好了――肯定不是那回事,别瞎想了。”

“可是我觉得心跳的厉害,而且眼皮也在跳……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别胡思乱想了……”金基范无可奈何,唉,“也许眼皮跳是因为……因为我呢?我今天也很不舒服,也许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你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果然韩庚紧张的把目标转移过来,“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着凉了吗?”但是看着金基范的脸色很不错啊。

“好象是胃吧……”金基范皱着眉揉着他自为是胃的部位。

“哦,要去看医生吗?是不是吃了不好的东西?”

“好啊,你扶我去……”

“嗯。”

“今天到底吃了什么啊?怎么会把胃吃坏?”韩庚扶着金基范走在校园小路上。

“吃了什么……肉丝面吧……”金基范回忆着。

“在哪里吃的?”

“在家。”

“啊?家里不应该会吃坏的,不是有阿姨给做吗?”

“没有叫阿姨做,我自己做的。”一个人吃饭的时候,金基范经常自己随便弄一点,倒比去叫橱房给做更省心。

“你自己会做吗?”

“当然了,我可是跟一个餐馆里的大师傅学的,当时他在我家帮工,后来离开了。因为他做的面很好吃,我说你要走了,谁给我做啊,他说让我自己做,我就随便跟他学了一下。”

“会做还吃成这样?胃疼的要看医生?”

“谁说我胃疼了?”金基范反问。

“……那你?”

“我只说不舒服而已,”金基范站住伸了下腰,“可能是涨的吧,现在散了会儿步,而感觉好多了――嗯,感觉好的很……”

“……”韩庚郁闷,“你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肯定是我做的肉丝面太好吃了,所以自己不小心吃多了。”金基范若无其事地说。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吃饱了撑的了……”韩庚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金基范靠近。

“没什么啊。”

“你是不是不信啊?我告诉你,上中学的时候,有一集体活动,大家一起吃饭,很多人都做了东西,于是我也做了素面,结果班里的MM们都说我做巨好吃。”对此事金基范倒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做给她们吃呢。

“那肯定是她们看上你了。”

“不信改天我做给你尝尝。”

“好,不过就算真的不错,我也不能承认,以免你以为我也看上你了……”

“你说什么,韩庚,我没听清楚……”露出牙齿的迷人微笑贴上来。

“没、我没说什么……”后退。

“说错了话是要接受惩罚的,好象我以前有告诉过你……”再上前一步。

“你可不可以当作没听见?”继续后退。

“可是我明明听见了,怎么能当作没听见?”继续逼进。

“我可不可以当作没说过?”再后退,后背撞到树。

“明明是说了,怎么能当作没说过?”再上前,呵呵,无路可退了吧。

“那、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当然你接受惩罚了……”再靠近一点。

“怎、怎么惩罚?”

“嗯,这个嘛……”

“韩庚?”路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啊?”韩庚侧目看见穿着黑色衬衫的金在中正站在路边,“在中啊……”今天怎么出现的这么及时?

“你没事吧?”金中在的语气在上演一部名叫《极度寒》的电影。

“我?没事!”韩庚灿烂的一笑。

金基范已经后退了两步,神情不明地放韩庚走向金在中。

“在中怎么会在这儿?”韩庚走到他身边问。

“今天难得下班早,正好送外卖经过这里,所以想顺便看看你放学没有。”金在中的温度仍停留在零下几百度,今天这顺便看看可真是时候。他冷冷地看着金基范。

金基范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顺便坏坏的舔着自己的嘴唇。“哥,我先走了,我们下回再继续……”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拜拜。”韩庚微笑着看他转身离去,再转过头看金在中,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脸上上下下的看。“在中……我脸上有什么吗?我嘴上有什么?”下意识的自己摸摸。

金在中压抑着怒气没搭理他,只是伸手扯着他的胳膊直接拖回家去。

一进门就见金丽旭正在鼓捣电视机,“哥,电视机又坏啦,我看的那个频道出不来了……急死我了。”

“丽旭啊,你要看什么节目?”韩庚走过去问。

“柯南啊。马上就要开始了呢。”

“柯南?你不是看过很多了吗?”

“但是电视总坏嘛,许多集都落下了,也许今天这集我就没看过……也许不知道今天是哪一集……”

“今天我倒看了一集。”金在中一边收拾桌子上的杂物一边说。

“啊?哥看了哪一集?”丽旭回头问。

“《校园小路强吻事件》。”金在中转身走进橱房。

“有这么一集吗?我好象没看过……”

“……丽旭啊,其实你在中哥瞎说的……”韩庚抓着头发说。

“嗯?那倒底是哪一集啊?”

“这个么……顶多是《校园小路强吻未遂事件》……”韩庚转身走进卫生间。

好象也没看过啊。丽旭绞尽脑汁地想半天,确实真的没看过,不行,哪天要找到看一看。

19

韩庚看到金在中趴在窗台上,小时候他们三个人经常一起爬在那儿看星星,因为那时候没有电视机,晚上也无事可做――看星星的最终结果通常是丽旭先睡着了,然后就由他或在中把他弄到床上去,然后两个人继续看或者也去睡觉。

韩庚把外衣披在金在中肩上,天气渐渐变冷了。他看着他,在中闭着眼睛,他的睫毛很长,足以让许多女生都羡慕,但是从他的神态,韩庚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他只是不想交谈。

一直看着金在中,看着他睫毛微微颤动,他在想什么,你关心过吗?你是把他当朋友,可是当朋友不仅仅是表面的事,你应当关心他心里在想什么,他是否觉得孤独,他有什么快乐和痛苦,不是吗?韩庚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柔顺的头发。他今天不快乐。韩庚知道。

金在中轻轻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无论如何,只要韩庚对他好,甚至不必关心他,他也会放弃所有的不快而去关心他帮助他。他睁开眼睛,看见韩庚对他微微一笑,缩回手去。

“那个――”金在中指指扔在沙发上的袋子,“新毛衣,蓝色的,你穿吧。”

“我才不,”韩庚瞅了一眼,“一定是由美送给你的,说不定是人家亲手织的,我干嘛要穿,让她看见我还要不要活了……”

“她又不到这里来,怎么会看见?”

“看不见也不可以啊,人家送你的,怎么可以这么不重视的转送别人?”

“我不想要的,可是她非要送不可。”

“那你就自己穿好了。我去年那一件还好啊。”

“如果这个月薪水有富余就买一件新的吧。”

“那给丽旭买好了,他长得快,以前那件肯定小了――在中,还有两个月我就放假啦,我去找工作,这样我们就可以多赚一些钱了。”韩庚看着窗外夜空中的星星,“反正放假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做。”

“嗯。”金在中知道让他什么都不做在家里呆着他肯定是不干的,何况只有一个多月的假期,他愿意找临时的工作做做也无所谓,“不过,去工作前一定要先告诉我。”

“遵命。”韩庚笑着说,在中虽然年纪小一点,但却更有经验。

“刚才电视里演那个什么设计大赛,你不要参加吗?里面不是说象你们这样的学生也可以参加吗?”

“哦,那个是伊甸园别墅区设计方案征集大赛,那将是个贵族社区,房地产商为了进一步抬高名望加大宣传,所以搞这个公开征集设计方案,有两个月的投稿时间呢。本来我也不知道参加还是不参加,不过我答应正洙哥也做一下试试,刚才听电视里说前三名都会有奖金,那么说倒不如参加?万一能得到奖金呢……”

“奖金都无所谓,我希望你真的能成为一个设计师。”金在中说。

“参加一个比赛也不一定就成设计师,可得一奖金我们就可以买很多东西啦――冬天冷我们要多交取暖费,还有丽旭应该买大衣……”

“取暖费已经有了,你上拍照片的酬金我存起来准备用的。”

“如果每个饭店都找我拍照片就好了……还可以免餐费……”

“别胡思乱想了,下再有这种事先跟我说,万一要是骗人的呢……”

“正洙哥有研究过的……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明天他要是还没来上学,我就去看看他……”

“嗯,晚了,睡觉去吧。”

第二天早上,韩庚兴冲冲地向着教室跑时,在走廊里就看见了前面的身影,扑过去抱住:“正洙哥!你来啦!”

“……韩庚……不要这么用力好不好?”

韩庚放松了手臂,但还是忍不住去抱住,真是啊,只是一天不见,再看见了觉得这么亲热:“正洙哥昨天到哪里去了?”

“昨天……”朴正洙微笑着看着韩庚,可爱的弟弟,情不自禁地也伸手去搂住,“昨天不太舒服,所以没来――韩庚想我了吗?”

“是啊,从昨天上午一直想到晚上睡觉……”

“还是我们韩庚跟我亲啊……”

“哥哪里不舒服?感冒了吗?现在天气实在――”韩庚话还没说完,身后伸出两只手来,一左一右拉住他的胳膊把他从朴正洙身上拉开。

朴正洙刚想说话,身旁也伸过来路不明的手把他的手臂从韩庚腰上扯开。

韩庚回头看见的是金基范不动声色的脸,朴正洙不用回头都知道肯定是金英云一脸怨念。

“哥是感冒了吗?还是胃疼啊?”韩庚只好隔着一段距离继续问。

“不是,是老毛病,昨天正好忘了带药。”朴正洙也无可奈何地隔着距离回答。

“哥的脸色不太好,要多注意身体啊。”一边说一边心想金基范成心想颠覆他自己的形象了啊,在大庭广众、人来人往的楼道走廊里使劲箍着我干嘛。

“嗯,我知道了,天气冷了,韩庚应该多穿一些不要感冒。”朴正洙看着韩庚身上半新不旧的衬衫和薄薄的外套。

“哥……我们回教室说吧……”韩庚看看路过的学生古怪的目光。

“……好啊……”于是一副奇怪的对话场景终于结束。

在教室里的座位坐下。

“基范,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好。”金基范回过头,一个灿烂的笑容。

“干嘛笑的这么让人……发毛?”

“嗯?”靠近,笑的更加过分。

“……算了……你爱怎么笑就怎么笑吧……”

“嗯。”毫无收敛。

“……”

隔壁座位上。

“金英云,你刚才拉着我干什么?”

“关心你嘛……”

“关心我也不用拉着我啊。”

“你没看见隔壁班的MM们吗?”

“这跟隔壁班的MM有什么关系?”

“她们一直在造谣说你和韩庚……所以我……于是就……”

“……”

“还有,怕你太激动,对身体不好啊……哦,我知道,我不会在学校里说的……可是哥一定要记得再也不要忘记带药了……”

2

放学以后韩庚照旧和金基范在校园的山坡上完成作业,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但是――夏天已经过去,一阵风吹过,韩庚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肩膀。

“什么时候过生日?”金基范忽然问。

“早过了啊,”韩庚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六月。”

“哦。”要等到明年六月还早着,六月,正好跟自己一个月。

“怎么了?”

“没什么。”想送你礼物,如果不是生日,怕你不会收我的礼物。“圣诞节――还有两个月……明天我们换个地方做作业吧,我觉得这里太冷了。”金基范头也没抬地说。

“好……”

从山坡上下来,沿着校园小路向门口走,韩庚忽然抓住金基范。

“嗯?”金基范顺着韩庚的目光望去,看见前面不远金英云手里捧着一个鱼缸小心翼翼地走着。

“原来英云喜欢养鱼啊?”韩庚惊讶地说。

“不会吧,就他那么大条还养鱼?”难以置信。

两个人跟上去,“英云啊,你……你养的鱼吗?”充满同情地看着玻璃鱼缸里的两条小金鱼。

“嗯,不过是给特特买的……”

“正洙哥喜欢养鱼?”没听说过啊。

“这不是一般的鱼,这是转运鱼。”金英云非常认真地说。

“转运鱼?什么意思?可以带来幸运的吗?”韩庚好奇地看着游来游去的小金鱼。

“哦,是有这种说法。”金基范看了一眼说。“说不定,真的有用。”

金英云小心地抱着鱼缸。“你相信吗,我想它们会带来好运的……”

“真的吗?”只是两条小鱼啊,韩庚不解地问。

“有些事,本来应该保持一个乐观的态度,或者,本来应该有信心,但是,只差一个借助物,可能转运鱼就是这样一种东西。”金基范忽然说,“当你相信它,它就会发生作用,即使不是百分之百的作用。”

“有道理哦,”韩庚一边想一边说,“这个主意很不错――基范,我们也养两条鱼吧?”他对金基范说。

“你能养吗?我看你连自己都养不活。”金基范微笑着说。

“为什么?养鱼好象也不是很难的……”

“如果鱼的平均寿命有3天,那么到了你手里也就剩下十天,再加上你忘记换水忘记喂食,一天到晚没事盯着他们,害得他们得关注恐惧症,中午放在窗台上说让人家晒太阳,结果晒了几天忘记拿下来,等等,等等原因,估计他们一天也活不过去。”

“……哪有那么惨……”韩庚想了想,“要不,我们换一种寿命长一点的?……乌龟,乌龟好吗?我们养两只乌龟?英云,有转运龟这种说法吗?”

“也许有吧,就算以前没有,从此以后也会有的……”金英云有气无力地说。

这一天上课金基范大部分时间都在想别的事――前一天晚上,他和金希澈谈的话。其实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以前那希澈去找韩庚的事后,他也没说什么,既然希澈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他也不想跟他争论。何况,金基范不愿意为了这些事再跟金希澈争论反而再给韩庚带来什么麻烦。

而昨天,是金希澈先挑起的话头,当然了他开始只不过还是说伊甸园设计大赛的事,金基范觉得讨论那个很无聊,他本来对设计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是他已经答应了尽力去参加,至于结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金希澈显然在鼓励他,并暗示他还是很有希望得第一名的。金基范不屑地想,大概他们会动用他们所谓的关系和权势吧。一天到晚都想的是这些东西,有什么意思?也许对金希澈来说,也是不得已,他虽然多少和金家有点沾亲带故,但是毕竟是很远的亲戚,十岁被送到这里,是祖母一时高兴看着他长得可爱就留下来,也算接济他那个贫困潦倒的老爸――金希澈为此对祖母是言听计从,长大后一直在家里和公司里做事,不知道祖母去逝前跟他说了什么,在金基范看来,他的所谓工作好象全是盯着自己,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在左右自己的生活。

金基范知道,金希澈所做的事,也只不过是按照他所谓家族的意志安排他的生活和前程。毕竟从小长大这么多年,金希澈还是了解自己的,所以他不会用太强硬的方式,而是婉转的或者分析利弊的方法来引导金基范最终接受家族的安排,当然,他也偶尔帮金基范向家族势力讨价还价,使原本一些双方意见不同的事情最终在他折衷的方式下勉强统一起来。

这就是金希澈的作用吧。

所以他说,我不反对你和韩庚或任何其他什么人成为朋友,但只是朋友而已,甚至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在金钱上资助你的朋友,这都是一些小事,如果你需要帮忙我都可以帮你。但是我只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在你的前途和未来上,不要和家族势力太抵触,不要和他们大动干戈,你知道就算是你是金家唯一的继承人,那样你也占不了便宜的,说不定,会殃及池鱼。

最关键的,无非就是最后一句。殃及池鱼。

但是,我是金基范,我不相信,我所有的一切,只能在你们的控制之下。

下课时韩庚靠近他,在他耳边说:“基范,整整一节课你都魂游天外啊?”

“你怎么知道。”金基范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当然知道了,”耳边的声音说,“要不是魂游天外,怎么让我占了半天便宜?”他拍拍金基范的腿。

“神经病啊你。”金基范这才缓过神来,伸过手去抓他,因为他知道韩庚很怕痒,一碰他就得蹦起来三尺高,果然手指只不过碰到他衣服,韩庚已经条件反射式的浑身不舒服起来,迅速地躲开他,从座位上跳起来,将身后刚刚走过来手中抱着一堆作业的学习组长险些撞翻在地。

只见一堆白的纸如散般在教室里纷飞开来:“啊,对不起,对不起!”韩庚笑着说,一向讲究礼貌的他,给被撞的晕头转向的组长鞠着躬,“真抱歉,没有看到你……”笑容灿烂的让全班女生都感觉实在是组长不应该往那走。

“韩庚,你干嘛突然跳出来啊?”组长扶正了被撞歪的眼镜,揉着鼻子说。

“我不是故意的啊,”韩庚回头看见金基范正若无其事地从头顶拿下一张刚好飘落的纸张,“是金基范要谋害我,因为――因为他发现他没我帅……”

“不会啊,你们两个不是同一种类型嘛,都很帅啊――”前排的女生说。

“啊,是吗?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那两张作业拣一下?”韩庚指着落在前排的几张纸。

“当然了,我都帮你拣好了。”女生立刻跳起来去拣试卷,周围的女生也都纷纷帮忙去捡起散落四的卷子然后主动送到他手上。

朴正洙坐在座位上欣赏着,摸着自己的脸,上天让我们成为帅哥必然是有原因的。

金基范则好象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翻着眼前的书。

组长心里情不自禁的想,还是长得漂亮好啊,换了是自己,以后这收作业发作业发卷子之类的事估计都有人代劳了……

时间就在这样的日子中过去。有谁说过,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

第二部分

21

在星光酒店,丽旭看见灯火辉煌下,裴涩琪穿着浅蓝色纱制和绸缎的晚礼裙,衬托着她白晰几乎透明的肌肤和黑缎一般的长发――她总是那么楚楚动人,美丽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她站在金基范身边,向每一个人传递着她温柔婉转的微笑,好象她那么幸福,无可挑剔。但她真的感到幸福吗?

每个人都会说他们很般配。金丽旭对自己说,然后把他们两放在一起作为一个整体来看――虽然他们站在一起,可不知为什么,丽旭总是分开来看他们两人,好象他们毫不相关,完全是巧合才站在距离那么近的地方。金基范依旧风度翩翩,身材颀长而喜欢运动的他,却总是有一种模特的风范,神情略显冷漠,而这偏偏又似乎在向人们证实他的身份和地位。真是传说中的金童玉女,丽旭不得不承认,完美的天衣无缝。无论相貌才学,家世门弟,都恰如其分。

今天这晚宴是一个颇具神秘意味的庆祝会,庆祝金基范的新设计被鸿图地产采纳作为伊甸园别墅区的规划设计,但是这个设计方案和图纸究竟是什么样的,谁也不知道。因为一切都在鸿图地产的保密工作之内,近些年房地产开发商们的竞争几乎白热化,作为一个高度发展的高消费商业城市来说,有钱人在置业的时候除了自身的要求外还有一种攀比心理,看谁的房子设计独特与众不同,这样的钱虽多,但却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有所谓的品位。

这个设计一定很值钱。丽旭忽然想。随后发现自己怎么这样世故,就想到钱。韩庚也说过希望能参加这一的设计投标,可惜……如果他的设计能采用,该有多少钱……金基范……金基范应该是从来不缺钱的,可能他只是想要名――出名,或进一步向世人宣扬他们家族的优良血统,才华横溢,要有自己的作品才能在这个领域里竖起自己的旗帜……

一些业内人士纷纷上台发言之后,气氛轻松下来。丽旭走到餐桌前取了一些水果和糕点,他饿了。金丽旭心想,我真是俗不可耐,不过我本来就不该来这种地方吧。

“丽旭……”金基范一直觉得自己比丽旭成熟。“以为你不会来。”

“哦,不会啊,谢谢你邀请我。”

“你在中哥不会不高兴吗?”

“没有啊,他没说什么……他最近很忙……”

“韩庚呢?”

“韩庚哥……”金丽旭开始不知所措。

“还是忙着打工一点时间都没有吗?”

“哦……”说还是不说?

“好了,你在中哥好象不喜欢见到我,而且我最近也很忙,所以麻烦你替我转告韩庚一句话好吗?”

“好。”

“告诉他,他曾经对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不会隐瞒我,不会欺骗我,我可没忘记。”

“……”

金基范已经转身走开。

金丽旭不知如何是好。本来,韩庚是在工作的,和在中哥一样的工作,只是送外卖而已,并且因为韩庚讨人喜欢,所以经常还会得到要外卖人家的额外小费。可是不知道怎么那天就被送到了医院。韩庚哥的体质虽然一些不太好,偶尔在夏天也会晕倒,但是大家一直认为他可能是体质差所以容易中暑,可是为什么冬天也会晕倒?

金丽旭也不知道韩庚到底是什么病,可是看上去在中哥和那个医生金钟云都是很严肃的样子,难道挺严重吗?也许至少比韩庚哥和自己想像的要严重吧。自从认识金基范以来,在中哥和他的关系好象不是那么融洽,但是他与丽旭倒还可以,韩庚哥对丽旭说,大概是贫血吧,所以休息一下就会好的,过几天就没事了,所以不用特意对基范提起。于是丽旭也没有说过。何况,放假以来,好象金基范也很忙,很少见到他。

现在,只好回去跟韩庚哥说吧,也许他自己会告诉金基范的。

丽旭不想呆在这儿,他转身溜出大厅,反正也没人认识他,更没人在意他。

然而在穿过走廊时,他听见某个角落传来的争吵声:

“别想让我那么做,我告诉你那不可能。”金基范冰冷的声音。

“不是我想,你要知道――是你姑妈,也许还有你祖父――”另一个声音。

“从假期开始,我已经努力地做他们想要我做的一切,但是这一件不行。就算是爷爷在这里,也不行。”

“如果我们坚持这样呢?”

“希澈哥,你知道我的脾气。”

“基范,只不过是宣布订婚而已,你不必这么抗拒吧?”

“你不抗拒,你可以跟她订婚啊,我不介意。”

“你……我只是个打工的,我可不是继承人。”

“既然你知道,就请你这位打工职员不要来干涉我的事――你是我的职员吗?是?那么请你现在去告诉他们,我不想订什么婚。如果他们坚持,就别怪我让他们下不来台,外面的什么记者媒体人也不少吧?我不在乎成为明天报纸头条。”

“基范……”

金丽旭走出走廊沿着园小径向大门走去。

丽旭相信金基范从来没有瞧不起他们这些底层的朋友。就算他态度冷淡,也只是他生性如此而已。其实他很善良,而且重视朋友。丽旭还记得韩庚对他介绍“这是我的朋友金基范。”时,他们很融洽的眼神交流。后来丽旭和在中问他怎么认识这样的大少爷,他莫名其妙地瞪大眼睛说:“在学校里啊,基范是我的同学。”好象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总不把任何事当作一件事,在他看来,所有会发生的事,都是正常的,是命中注定的,不用躲避也不用惊讶,所有的事怎么发生就怎样继续,一切顺其自然。

但在中哥不这么认为。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不应该出现,不应该发生。如果发生了,那就是个错误。是错误,就应该得到及时纠正。他说:“他不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丽旭想他能理解这句话,因为我们只是些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他却是世家子弟。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在中忽然又说,“或者他和韩庚是一样的人。”

这丽旭可就不明白了,韩庚也和他们一起在教会救助院里长大,唯一的不同是他仿佛天生具有读书的天份,非常聪明,所有的成绩都名列前茅,在学校里得到全额奖学金,和所有绘画方面的奖项。后来他获得了资助金被送去就读大学的建筑设计专业。

此时韩庚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在中在工作来赚取医药费,丽旭却站在街上回头看着那个极尽华的别墅发呆。

22

走进病房时,金丽旭看到韩庚脸上犹带笑容。

“哥,什么事这么高兴?”丽旭在旁边坐下,从手中的纸袋中往外拿着东西。

“刚才用在中的手机给正洙哥打了个电话,听起来他的情况好象还不错――放假前听说他要到外国去治病,真是很让人担心。嗯,也许那家医院真的不错吧,我听他的声音情绪还满好的,而且英云也在陪他呢。”

“那个正洙哥,是什么病?”金丽旭将包着纸的蛋糕放在床边的小桌上。

“是心脏方面的问题,我也不太清楚,每问他呢,他总是含糊其词的,不过他说他不要紧,说他一直心脏就不太好。”

“哦,这是那个咖啡店的老板给我的,他人真不错啊,我拿着你的金卡去,说你在医院,我问他能不能带两块蛋糕,他就给我啦。”金丽旭把纸剥开,递给韩庚。

“哈哈,那个咖啡店吗?你没有告诉他,他的两个形象大使全都住院啦?唉,刚才我和正洙哥还有说到,不知道是我们倒霉,还是那个老板倒霉――给他拍了两张宣传照片的人,现在都在躺在医院里!”韩庚一边吃一边笑着说。

“哥,医生有没有说过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没有了,他只是说我应该休息,还有补充营养什么的――我觉得如果要补充营养,应该是在中吧,他工作那么辛苦。”

“医生说的,应该没错吧。也许是缺乏什么ABCD之类的某种元素?”

“对了,刚才在中来了,然后被金医生叫去了。我想现在肯定还在办公室里,丽旭你去偷听一下,回来再告诉我。嗯?”

“这样不好吧?”丽旭摸摸头。

“有什么不好啊,医生就喜欢故弄玄虚,你去听听嘛。等哥出院了,向同学给你借柯南的漫画看。”

“那好吧……”

金丽旭轻手轻脚走到金钟云办公室门外,今天好象是第二偷听哦,好象不太好,但是第一不能算,只是偶然,偶然而已。可是偷听医生和在中哥的谈话,是不是有点……但是还没等他来及趴上去,门内忽然一响,丽旭慌忙向后闪,躲到旁边的楼梯拐角。

门开了,两个人走出来,但是他们又停下来站在门口说话。

“我该走了,”金在中说,“时间也差不多了。”

“这么晚了你还要工作?” 金钟云问。

“不是,我约了人。找人打听些事情,他说今天可以给我一点消息。”

“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

“嗯……”金在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他,“能够移植干细胞的人,他的直系亲属。”

“可是你不是说过他没有亲属啊?”

“不,也许我们还可以找到他父亲。”

“啊?”

“这件事还不太确实,我要去确认一下。”

“你怎么知道……”

“很多年前,其实他到孤儿院来过。”

“好吧,希望你能成功,而且……要抓紧时间……”

与此同时,韩庚还在纠结他已经纠结了一天的问题――要不要给基范打个电话,本来他没有手机,但是今天在中留了手机给他,方便他有什么事打到店里找自己,其实金在中知道韩庚这两三天关在医院里有多么郁闷,何况他又是个不喜欢寂寞的人,而丽旭也在寒假找了一份在快餐店的工作,不能总在医院里陪他。

所以把手机留给他,但是也没忘记叮嘱两句:“给同学打电话,不许时间太长,电话费可是很贵的!”

“是是,知道了,大人。”韩庚老老实实地应着。

刚才已经给正洙哥打了,幸好他心地善良啊,刚接到就说“韩庚啊,我打回给你,以免你电话费太高……”。嗯,想必基范也会这么善良吧。

自从放假以来都没有见过他,不过呢,当时也是说过的,韩庚准备去工作以减轻在中的负担,基范也要因为家人的要求去公司里做很多事情――至于原因他倒没说什么。但是韩庚想,他既然是继承人,这些事早晚是不得不要亲力亲为的吧,而且他一定比自己更忙更辛苦。

有时候基范会在晚上打电话到他们住的宿舍,聊上几句的时候,韩庚也听的出来,他好象很累,也许是刚加完班。他毕竟还不到二十岁啊,却要打理那么多事情。所以即使白天韩庚在店里有电话时也不敢打给他,以免影响他工作。

住院这两天自己就跟他没有联系了。再看了两眼手机,决定还是打一个吧。这些天没见,还真的想念。

“喂?基范?”

“嗯……”

“基范,先别说话,电话费很贵的!麻烦你打回给我好吗?就这样吧!”韩庚迅速地挂上电话。

五分钟。没有。……不会那么小气吧……

丽旭推门进来,看见韩庚正对着手机皱眉。“哥,你在干嘛?”

“哦,没什么……在中走了吗?”

“走了。”丽旭坐到床边。

“有没有听到什么啊?”

“没什么……”

“什么都没听到?没说我什么时候出院吗?”

“没有啊……”

“那有没有说是什么病?”

“也没有……只是说……干细胞……别的就没了。”关于父亲的事,丽旭想还是不要说的吧,在中哥都不肯定,万一如果不是,告诉哥那不是空欢喜一场吗?

“……丽旭,很晚了,你回家去睡觉吧。”

“哦,哥不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我好的很啊,在这里你又睡不好,明天还要工作吗?还是回家去睡觉吧,听话。”

“好的,哥,我走了,有事情往家里打电话。”

“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说,“哥,金基范说――告诉韩庚,他曾经对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不会隐瞒我,不会欺骗我,我可没忘记。”

丽旭走了以后,韩庚继续盯着手机。

23

手机终于响了,韩庚赌气了看了几秒钟,正当他要按下接听时,手机又突然安静了。拜托,真是。韩庚倒下,干脆睡觉――小气鬼啊,算了。

刚翻过一个身,手机再响起。抑制住自己立马接电话的冲动,又等了几秒钟这才接听:

“喂。”

“干嘛,生气?”金基范简洁地问。

“没。”简洁是吧,谁不会啊。

“那刚才怎么不接?”

“忙。”

“忙什么?”金基范想他怎么也装起酷来了。

“睡。”汗,就一个字。

“好了,哥,我刚才在参加晚宴,你打电话的时候,正该我去讲话,你也不听我说一句就挂。”金基范靠在沙发里,嘴角带着微笑。

“嗯。”

“这不一讲完我就甩下他们溜出来给你打电话,”金基范让自己在沙发中更舒服一些,“我说过送你一个手机吧,你又不肯,那样就不用你电话费了。”

“不。”

“……”还没完了是吧,“老大啊,一个手机没什么要紧的吧?”金基范心想,什么时候我们两换了角色?唠叨的好象是我,装酷的倒是他。

“要手机干嘛?”韩庚终于结束了一个字的装酷生涯。

“了解外界的大事小情啊?只是工作回家,也许会有重大的事件发生都不知道。”

“地震?火灾?还是洪水?”

“也不只那样的事才算重大……比如有人跳楼了,出车祸了,被人砍了……”

“谁会在这几天跳楼、出车祸、被人砍?”

“……”跟他这样随便瞎聊居然是生活中最放松最快乐的时候,我是不是精神错乱了,被一个叫韩庚的人带坏了……不求上进……金基范无声地微笑着,“好了,那就算是为了金基范能随时找到韩庚,听到他的声音吧。”

“圣诞节礼物你已经送过了。”

“我后悔了行不行?能不能拿回来换换?”

“不行,我已经穿了。”

“天天穿吗?”

“是啊,这几天好冷。”

“没生病吧?”

“……”韩庚犹豫了一下,“好象有点贫血,不过不用担心,已经看医生了,他每天让我吃一些乱七八糟的药还让我加强营养,其实我一点也不像营养不良啊,丽旭说大概是补充某种元素……”

“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了,不用担心。最近是不是很忙?太忙就不要打电话了,不要紧的……”

“但是不打电话呢,我总觉得有一种强烈的信号,从手机上传来……大概是某人盯的太紧,磁场太大了吧……”

“真的吗?我只是看了一小会儿啊……”

“呵呵……”

“骗人……”

“不是啊,我真的能感觉到……”

第二天下午,金丽旭来医院时正好在楼前遇到金在中,忍不住要问在中关于找到韩庚哥父亲的事,金在中看了一眼他:“丽旭怎么知道的?”

“我……昨天晚上到医院里,正好听见你和医生在走廊里说的……”

“哦,”金在中想了想,“没跟韩庚哥说吧?那就暂时先不要说呢,这个也不太确定,而且这个人――目前似乎失踪了。”韩庚,为什么一切总是这么不凑巧。

“那个人究竟是谁啊?”

“大概是十一二岁那年,有天我在园里看见韩庚和一个男人说话,周围没有别人,那个人似乎很激动的样子。我觉得十分奇怪,因为在韩庚被送来的几年里,不曾有任何人来看过他。于是我走过去,看得出韩庚被那人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何况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那人抓着他肩膀来回摇晃,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冲过去把韩庚拉开,质问那个人要做什么。这时他却惊异地、死死地盯着韩庚,一动不动,我和韩庚很困惑地互相看看,我没看出韩庚有什么特别来,只是头发乱了,衬衣的领口被拉扯开。

那个男人一直在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然后踉跄着跑了。我记得他的眼神里有种失望和不可思议的东西。我问韩庚那人是谁,韩庚说不知道。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

‘他说……他是我父亲……’

‘啊?’我很惊讶,我以为他和我们一样早就没有亲人了。

他摇了摇头,‘可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我没见过……’

这时我们几乎同时发现那人掉在草地上的钱夹,我走过去捡起来,发现里只有几张破旧的毛票,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一张照片,上面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韩庚看了看,指着那个女人说:‘那是我妈妈。’

后来,他一直保存着这钱夹和照片。因为这张照片的缘故,我们开始相信,也许那个人真的是他的父亲。韩庚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他和母亲一起生活,母亲独自一人做着非常辛苦的工作,有一天她被一个醉酒的司机撞死了。那时韩庚……大概八九岁,由于从各方面的信息中也没有找到任何亲属,所以他被送到了孤儿院。两年后的一天,一个自称他父亲的人来看望他,却又莫名其妙地跑掉。

记得当时我们往回走时,正遇见你,你还问我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很奇怪的人跑出去。所以我想,你也应该看到了那个人。”金在中说完当年的往事,看看发愣的丽旭。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丽旭绞尽脑汁地回忆,“但当时你们并告诉我什么吧?”

“是的,当时你问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回答。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后来的十年里,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他现在却是韩庚唯一的希望……他的父亲,亲生父亲……或许还活着……”

2

丽旭伸手去帮韩庚拉被子,韩庚却睁开眼对他微微一笑。

“哥你醒了?”在白色壁灯下,他更显示苍白,几乎血管都隐隐可现。丽旭在床边坐下。

“嗯。”他给自己拉拉枕头,“我想喝学校门口的珍珠奶茶。”

“好,天亮了以后我去买。” 以前总是哥给我带回来不是吗。

“在中走了?”

“是的。”

“他去做什么?”

“他……可能去休息一下吧,他很辛苦……”

“我知道他很辛苦。”韩庚若有所思地看着丽旭,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起来。“他跟你说到我父亲吗?”

“……”

“我听见他们说到这个词,那天在中和医生――他们以为我睡着了。”他向后躺了躺,看着天板,“也许他还活是吗?感觉真是陌生的很,父亲……他再也没来看过我……”

“是的,哥,在中哥说他托了人去找你父亲,那些人很厉害,一定能找到的。到时候他就会来看你了――你瞧,在中哥现在就去听消息了,说不定今晚就能找到他,或者知道他在哪里了呢。”丽旭尽量轻松地说。

“其实没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是很走运了的呢,至少我知道我父母的样子……在中都没有见过他父母的样子……”韩庚对丽旭一笑,“要不要看看我父母的照片,我一直带在身边。”

丽旭看着他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包裹地很仔细的塑料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有一个破旧的钱夹,和一张黑白照片。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递到丽旭面前,很高兴地说:“看,这就是我的父母――我母亲是个美丽的女人,父亲年轻时也满帅的――可是在中说我长得并不像他,也许我长得更像母亲?”

丽旭有些诧异看着那张照片。

丽旭对在中提起的那年当个人几乎没什么印象,当时只是匆忙中看见那个男人一眼,但是当丽旭看到这照片上的男人时,他忽然有些恍然,有些印象或记忆就像短路的电线,稍微有些火时,忽然能接通某些东西。

丽旭知道韩庚大概以为他精神错乱了。可能他确实要错乱,因为他受刺激了。他不顾一切地跑到急救室大楼,一头撞上了正从里面出来的金钟云。

“啊,你怎么回事――”他一把拉住丽旭,“这什么地方啊,你到乱撞?”

“我、我――”丽旭努力地把气喘匀,“他、他――”

“他?哪个他?韩庚有什么事吗?”

“不、不是,是、是那个,那个交通事故――那个被车撞了的人,他、他怎么样了?”

“还在特护病房啊,情况不乐观。你到底怎么了,那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你,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警方都说在查,因为他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证件。”

“你让我看他一眼好吗?就一眼――我有要紧事啊。”

“不行,现在你不能看到他的。就算你看到他,他也不能说话,他根本没醒过。”

“可是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啊――”

金钟云把丽旭拉到门口,“到底什么事情,你跟我说吧,你现在见不到那人。出了什么事?”

“我想,他可能是韩庚哥的父亲――”丽旭看着他惊诧的样子,“我也很吃惊啊,可是刚才韩庚哥给我看了他父亲的照片,虽然那照片上的人还年轻,但是我总觉得很象前天被送进来的那个人――真的,就在车祸发生的那天,我跟你说过,正好我在现场,那个人的脸刚好被路灯照射着,不知道为什么印象很――如果真的是他父亲……”

金钟云看着丽旭思考了一下,“这样吧,你把照片给我看看――这两天我一直在观察这个病人,对他相貌有印象,尽管他一直没醒。”

“在韩庚哥那里……但是我们怎么跟他说呢,万一不是的话,那不是让他很失望……”

“总要证实一下,这是个机会――”

丽旭跟着他匆匆赶回住院部大楼。

韩庚却没有问什么。只是把照片递过来,然后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丽旭则盯着金钟云的表情,他开始也显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一直没出声。丽旭实在忍不住了,问:“到底是不是――”

“我想――有这个可能,虽然现在年纪比较大,但是确实跟这照片有点相像……不过要确定的话,恐怕还是DNA检测……”

“你们找到我父亲了吗?”韩庚问,丽旭看见他依然平静地的神态,而丽旭自己居然比他还激动。

“只能说我们发现了一个相像的人――”

话音未落,门开了,金在中走进来。

“在中哥――”丽旭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我打听到他了。韩庚,我打听到关于你父亲的消息。他们告诉我一个很像你父亲的人现在就在这个城市的一个小旅馆里,不过我们去那里时,那里的人说有两天没见过他,不知道上哪去了。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他的。”金在中说。

“两天……” 丽旭喃喃地说。

“是的,他们说他前天晚上出来了,后来一直没见他回去――”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看丽旭和金钟云。

“我这就去急诊楼――”金钟云说,转身就要往外走,这时广播响起:

“金钟云医生,请立即到22号急救室。金钟云医生,请立即到22号急救室――”

他匆匆跑出去。

十分钟后。他们得知那个前天晚上被送来的、出了交通事故的中年男人不治身亡。

25

丽旭和金在中颓然地坐在病房里,没想到一切发生的如此迅速又如此简单,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韩庚坐在床上看看在中又看看丽旭,最后开口道:“你们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垂头丧气?”

“难道你不明白,那个人可能是你的父亲――就算他没有来看过你,你和他也没有什么感情,可是他可能是唯一能帮助你的人――”金在中绝望地看着他。

“我知道……”韩庚又抬头去看天板,可能是唯一可以做细胞移植的人吗?“可是他已经不在了不是吗?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发愁的?如果可以,我倒情愿和他聊聊天,而不是非让他给我移植细胞……他是个怎样的人呢,我是不是象他?”

金在中心里一沉,果然他都知道,虽然单纯但却聪明。如果上天注定如此,要我到哪里再去找能帮助他的人?我可以拼命工作,可以借高利贷,但是我却无法找到那个能挽救他的人。

“哥……”丽旭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要是从照片上来看,你不是很象他――”

“是啊,也许我象妈妈,有人说男孩会象妈妈――可是我不象她那么能干,她很勤劳,而且身体很棒――要不是那个醉酒的司机――如果真是父亲呢,就在不远的地方,却还是没有见到,然后……不在了……可是心里竟然没有什么感觉……”

“好了韩庚,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至于现在,我想我们还可以想其它办法。我去找医生谈谈。”在中站起来,拉开门出去了。

因为死去的男人身份不明并且是交通肇事的亡者,所以对他后事的理院方都是根据警方的要求来进行,尽管如此金钟云还是设法带韩庚去看了一眼。韩庚没有说什么,隔着玻璃看着安静躺在那的男人,随后,一块白色的布遮住了那人的脸。从此以后,真的无牵挂了吧,在这世界上再没有亲人。

韩庚从未怪过父亲,他想那个男人肯定过的也不如意,他虽然没有照顾过自己,可是在社会上一个成年人生存也是那么不容易。

虽然这个人已经故去,但是金钟云还是保存了头发样本――也许会对以后协助调查这个人的身份有所帮助。

晚上,韩庚独自倒水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手中的玻璃杯竟然掉在地上,随着清脆的响声,一地透明的反射着灯光的碎玻璃,仿佛有什么刺痛了自己。

看看自己的手,玻璃杯是失手滑落的,手上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把碎玻璃扫到墙角,等明天打扫卫生的阿姨来收拾吧。韩庚爬上床,关掉灯,闭上眼,忽然觉得心在砰砰的跳。

与此同时,在遥远另一个地方,众多穿着浅绿色手术服的人正在忙碌。

“心动异常!”一位年轻医生的声音看着蓝色监控显示屏说。

“准备静脉注射。”另一位中年医生的声音。

护士动作灵敏毫不迟疑的将针管准确的推入,然而管中液体注入病人瘦弱白晰的手臂不到一半,只见面容苍白的少年失去血色的嘴唇开始发青颤抖,眼皮上翻,双手握拳――

“病人突发并发症!”

“呼吸开始衰竭!”

“血压降低!”

“梗塞面积扩大!”

“呼吸器――注意观察心率――”

“病人失去心率!”监控器上有节奏的间鸣声转为一声长鸣。

“病人停止呼吸……”

“准备颤击器。”

“准备好了!”

“三、二、一……”

“无效……”

“再来一……”

急救室外,金英云绝望地坐在墙角,失神地望着门上方亮着的红灯,世界仿佛很安静听不见身边那几位长辈的低声啜泣。

放假前的一天。

在咖啡馆里,朴正洙拉着韩庚依旧坐在他们最喜欢的那个靠窗的位子,由于冬天的到来,窗台上的已经换成了盆栽的水仙,小小的洁白朵和细长的碧绿茎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朴正洙笑着说,“啊,这些,简直就象我们韩庚一样――”顺手捏捏韩庚的脸。

韩庚笑着躲开,“哥总是拿我开玩笑!”

两人头碰头地看着两张尚未完成的草图, “很好,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尽管都没有完成,但是却各有各的好……也许我的张扬一些,韩庚的思想更含蓄……” 朴正洙微笑着说,“可惜啊,我没时间了,我要到国外去治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许,歌剧院或体育馆对我来说也都无意义了,唯一还有些意义的就是这张图了……你那张很好,你应该完成它。或许,你会帮我把我这张也完成?”

“怎么会?哥治好了病回来,以后一定有机会做别的设计啊?”韩庚不明所以地问。

“是啊,或许吧。”朴正洙微笑着看着他,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什么状况,“不过,这一张图我还很喜欢呢,半途而废了太可惜。”

“哥,我想完成一张更完美的设计――你会同意我把这两张图合而为一吗?”

朴正洙看了韩庚一会儿,说:“好的,我相信你,再没有人会比你做的更好。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总算还有什么东西能够保存下来……”

天色昏暗,街灯亮起,细小的雪安静的落下,空气中弥漫着新年的气息。行人渐少的街头,却还有摆摊卖棉糖和爆米的老人。于是在落雪的黄昏,清新的空气中掺入了爆米的香甜味道。

两人从同一个纸包中抓着爆米,塞进各自的嘴里,朴正洙微笑着对韩庚说:好吃吗,这是幸福的味道。

韩庚笑眯眯地点点头。

在街角的转弯,拥抱着自己心爱的弟弟,最后将自己未完成的梦想交给对方。

洁白的雪落下来,越下载大,渐渐把世界变成一片纯净的白色。

雪的气息是回家的小路,路上有我追着你的脚步,脚下边保存着昨天的温度,你抱着我就像温暖的树。

雪下了走好路,这句话我记住,风再大吹不走祝福;雪过了就有路,像那年看日出,你牵着我穿过了雾,叫我看希望就在黑夜的尽。

哭过的眼看岁月更清楚,想一个人闪着泪光是一种幸福,又回到我离开家的小路,你送着我满天雪都在飞舞。

26

“金先生,就要到公布设计图的时候了,你看……”

“你还有什么担心?我不是说过了,出什么问题,有我呢。”金希澈微笑着说。

“可是这事――实在有点险。”赵教授不安地说。

“放心,每一个牵涉到这件事的人,我都能够摆平……”金希澈依然动作优雅地喝着咖啡。韩庚,对不起了,不过,这也是能帮助你的一个方法。

医院里,丽旭不安地看着韩庚换上他自己的衣服:“哥,如果在中哥知道了……”

“没事啦,如果在中知道了,我会解释的,你不是还要去工作吗?快去快去了。”韩庚很兴奋地催着丽旭。

“可万一……”

“我这不是好的很吗?再说金医生也同意了啊,我就出去一小会儿,一小会儿,我保证!没事的。你看你哥我在这里都快闷死了!我就去跟基范说几句话好不好?”韩庚央求着。

“嗯……要不我陪你去吧?”

“你不要工作吗?没有请假吧?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发誓行不行?一个小时我肯定回来!”韩庚指天誓地的说。

“今天是周日啊……”丽旭无可奈何的坚持着,万一有什么差错,在中哥会把自己扔到福利院后面的池塘里,“要么我跟哥一起去,要么哥还是呆在医院比较好……”

“知道知道,你唠叨的象个大妈……”我成天成天地关在医院里,不还是好好没什么事吗?“好吧好吧……”他可不想迟到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金基范忽然打电话邀他今天见面,但是想到这么长时间都没见了,心里还是高兴的很。最近几天心情一直不太好,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恍惚,心里好象丢掉了什么东西一样,仿佛缺了一块,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金基范并不知道他现在还一直住在医院里,所以说到福利院前面的教堂门口接他,太晚了可不好哦,那小子不喜欢别人迟到。

果然当韩庚拉着丽旭从小路穿过来,一眼看见教堂前停着的银色保时捷。

“啊,对不起,基范,今天又――”韩庚趴在车窗上说。

“习惯了。”金基范说,伸手去打开车门。

“今天丽旭也没有别的事,一起去没关系的吧?”韩庚钻进车坐上副驾驶位,然后伸手去打开后面车门。

“好。”金基范简单地说,但是他那表情……韩庚寒了一下,但是眼看金基范忽然又转过头来笑了一下,“人多了好。”

不笑则已,一笑更寒。韩庚情不自禁拉了拉自己的围巾。

金基范发动了车子,径直向城外开去。其实金丽旭来不来无所谓,因为这是个小型的聚会,反正也不是仅仅他和韩庚两个人,尽管他是很想那样,但是这不行。然而,金基范在告诉韩庚找他一起过个周末时,韩庚并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啊,就这样直接把金丽旭一起带来,还真是让金基范心里不爽了一下。如果,他真的可以只和韩庚单独过一天,哪怕只是一个下午,他可不想韩庚还带着个‘不该出现的人’。

“咦,这是什么地方?”韩庚跳下车来东张西望地问。

“哥,你没看见门口那写着滑雪胜地吗?”丽旭回答着,好漂亮的雪,还有山坡上下的松树和枞树,前面不远黄色的几座北欧风格的小楼。

“滑雪?”韩庚重复着,好可怕的运动!

“很好玩的。”金基范看出韩庚的神情下隐藏的心理活动,露着月牙笑容,“冬天的最佳运动!”

“……”韩庚心想果然来者不善啊,怪不得来的时候一直心跳加速呢,“我可不可以――旁观啊?”

金基范刚想反驳,丽旭忽然开口:“哥最近身体不好,一直比较虚弱,不能剧烈运动……”

“嗯嗯……”韩庚使劲点着头。丽旭啊,果然带着你一起来是明智之举!

“哦,”金基范仔细打量了一下韩庚――其实他一上车,金基范就在看他,只不过,碍着后座上的金丽旭,金基范不愿意表现的太明显,只是用眼角在韩庚身上扫来扫去,他确实脸色不够红润,似乎冬天以来他一直缺乏血色,而现在看起来要比寒假前更瘦了一些,难道是工作太辛苦了?他不是说过只是在餐馆里送送外卖吗?一会儿有机会还是要问问,这个家伙在追问之下总会全盘托出,何况他答应过我不会骗我。“那好吧,我们去休息室坐坐。”

走到二楼的观景室时,韩庚惊讶地看见落地窗前的圆桌边坐着金希澈和裴涩琪。

这是一间六角形的房间,有四面都是落地玻璃窗,正对着铺满积雪的山坡和一侧茂盛的松树红杉枞树的树林。房间里很暖,人们都将大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只穿着毛衣。

当韩庚与桌旁的两人打过招呼之后,金基范微笑着把他拉到一边的衣架前,伸手上来替他解开围巾。当金基范正从他脖子上取下围巾时,韩庚在他耳边低声说:“又要比肉麻还肉麻吗?”

“真聪明。”金基范笑的灿烂,把围巾挂到衣帽勾上,又替他解开大衣的扣子。

既然如此,韩庚自然配合地老实呆着,由他代劳。只是免不了,瞪了旁边直眼看着他们的金丽旭一眼,自己没脸红,他脸红什么?

金丽旭一哆嗦,连忙转移目光。

“韩庚啊,好久不见,真是想死我了……”没等金基范的肉麻开始,金希澈已经先下手为强,不仅语调让人不寒而栗,表情也让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怎么好象瘦了很多?也太不懂得照顾自己了,看来还是需要我――”

“希澈哥,韩庚的事就不用你费心了。”金基范一把把韩庚扯到身边的座位坐下,有点后悔送他这件白色毛衣,这毛衣穿在他身上怎么就让人产生……那么一种想法呢。“我看医生说的还是有道理,”他不再理会希澈,转向韩庚说,“你是该好好给我增加营养,不然人家会以为我虐待你。”

“哦,我最近是一直在增加营养……”增加的我现在一看见鱼啊肉啊就反胃。

“韩庚哥,吃个橙子吧?”裴涩琪笑着说,但眼睛却在两人之间巡回。

“韩庚,还是吃块苹果,这都是很新鲜的水果,对身体有好……”金希澈端过一盘切好的苹果,“韩庚啊,今天本来我不想来的,只是听说你要来,所以才特别跑来的,到这座毫无创意的山滑什么毫无意义的雪,所以你要听话啊,要是你不理我,让我这本城第一帅哥在众MM们面前哪有面子再活下去啊……”

“希澈哥,”包子脸上阳光灿烂的笑容,“不想活了,出门向左,走上五里地,直接跳下去,很容易。”转身端着一碟切成片的弥猴桃,用牙签挑起一片送到韩庚嘴边,“这个维生素C含量最高,吃这个。”

在金基范笑眯眯地注视下,韩庚不得不陆续吞下了将近半盘子水果。

唯一置身事外的金丽旭,一边趁人不备地吃着各种新鲜水果,一边在心里感叹着人活成韩庚哥这样倒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啊。

27

“希澈哥,你总是看着韩庚哥做什么?难道真的喜欢韩庚哥吗?”裴涩琪抿着嘴笑着说。

“哦,这样的心事好象人人都能看出来呢。”金希澈故作羞涩地回答。

金丽旭觉得有点岔气,自己在一边揉着肚子。

金基范则完全视旁人如无物地对韩庚说:“哥,桔子和香蕉,你想吃哪个?”

“如果现在只有一个桔子和一个香蕉,让基范先选,基范会选哪个?”韩庚微笑着反问。

“……”智力测验?桔子和香蕉有什么不同的含义吗?金基范还真不知道,“如果是我和哥两个人,当然让哥先选。”

“不对啊,基范年纪小……”

“哥身体不够好嘛……”

“假如我身体很好呢,让基范先选,会选哪一个?”

“……”从平时来看,韩庚好象更喜欢多汁的水果,“那我选香蕉好了。”把桔子留给你。

韩庚一笑却转向希澈,“如果是希澈呢?先选哪一个?”

金希澈一愣没想到会问自己,随口回答:“我不渴也不饿,都留给你。”

韩庚再转身裴涩琪:“裴小姐呢?”

裴涩琪也不解其意,反正可选的答案就那么几种,总不能说我自己都吃了吧,“我选桔子。”

韩庚伸腿踢了一脚专心致志观看墙壁上餐厅的菜单的丽旭,“丽旭,你选哪个?”

“啊?”丽旭转过头来,看看金基范手上的水果,“桔子和香蕉,我和哥一人一半!”

“我们丽旭虽然年纪小,但是最了解爱的意义呀,不愧是我的弟弟,一定是跟我生活在一起的缘故,所以才这么聪明吧!”韩庚笑逐颜开地说。

“呵呵。”丽旭只是笑了笑,又转过头去趴在窗子上看外面山坡上练习滑雪的人们。

其他几个人都莫明其妙地看着韩庚。

“其实本来很简单的事,大家想的太多了。基范首先想――让哥选好了,留下什么我都无所谓,这样倒是把问题推给我了,可是你知道吗,这样未必会是你想要的结果。因为如果我也是个思想复杂的人,那么让我先选,我也许会像你第二个做法一样,推测基范喜欢什么呢,要留给他,于是我可能会选香蕉。可是基范的本意却是希望我能拿到自己喜欢的那一个,但是我又为了让基范拿到他喜欢的,而偏偏选择自己并不喜欢的那个。”

“所以,基范的第一个做法并不好。于是在基范先选的条件下,基范就选择了我可能不喜欢的那一个,但是基范这也是一种推测,我也没有说过自己很不喜欢香蕉吧?这里面还有另一个问题,这个一会再说。”

“希澈的答案,在很多情况下都是明显的谎言,对方通常都不会相信,再说了,作为亲密的朋友,只有两个人两个水果的情况下,对方怎么可能同意独自一人全都吃掉?而且希澈哥这么回答,恐怕也不是单纯的想法吧,也许是同时在想要和基范的答案不同而且意义更不同一些?”

“裴小姐的答案,我猜可能也参考了基范和希澈的回答,而不是因为自己想要桔子吧?至于丽旭嘛,他喜欢水果,桔子和香蕉他都想吃,但是他也希望我也能够吃到,所以就选择两人一同分享它们。”

“除了丽旭,大家还忽视了另一个问题,就是我刚才说基范第二个答案的问题,都没有考虑对方的想法,就是谁也没有考虑桔子或香蕉的想法――如果你并不想要它,只是为了别的原因才免为其难而选择它,那它多伤心呢?”

“我喜欢桔子,而我知道基范也喜欢桔子,那我会选择桔子,然后跟基范一起分享它,那么桔子一定觉得很幸福吧?假如我们都不喜欢香蕉,那么就让它一边呆着去,让它等到有人喜欢它选择它,它就会找到自己的幸福,那样不好吗?”

“如果基范不喜欢香蕉,却为了别的原因而选择它,裴小姐选择桔子却也不是只因为喜欢它,希澈明明喜欢桔子或香蕉却哪一个都不肯选,那么,它们有多委屈呢?”

“所以我觉得,本来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只要按照自己的内心去选择就好啦,可是大家考虑其他的因素太多了呢,反而使事情变得复杂,而且结局往往事得其反――好多电视剧的剧情都是这样的,把简单的事搞的很复杂,让人们觉得做人真的很累啊,其实完全可以不象那样的。”

韩庚把桔子剥开,递到基范嘴边两瓣,然后自己吃掉两瓣,把剩下的分给希澈、裴涩琪和丽旭,然后微笑着看着大家说:“正洙哥走的时候,那天在下着雪的街头我们一起吃香甜的爆米,他说那些爆米里面是生活幸福的味道,今天这个桔子里面有人类相爱的秘密。”

你们发现了吗,人类相爱的秘密。

金基范忽然伸手拉着韩庚的胳膊把他拉近身边,微微起身靠近,突然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韩庚,你就是我一生最宝贵的珍宝,我绝不放手,绝不放弃,绝不让给别人。

金希澈默然无语,也许这样单纯的人才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吧,而这样的人最应该得到爱却往往得不到别人的成全。而我,习惯了凡事都要前思后虑,即使是爱,也会瞻前顾后,想好退路。

裴涩琪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角,所以他才会爱他吧,就算上一,这个男人也让自己觉得跟旁人不同,那么简单却那么可爱,那么天真却知道那么多别人根本无法理解的真理,关于爱的真理。

28

金希澈在周末找金基范来玩所谓滑雪,其实只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培养一下金基范和裴涩琪的感情,他知道金基范虽然不喜欢与人交际但是却喜欢个人运动项目,比如游戏或滑雪,而且还滑的相当不错,而裴涩琪虽然是大家闺秀却也喜欢运动,是个健康可爱的好女孩。可是显然金基范看穿了他的目的,所以居然找来韩庚唱对台戏――虽然韩庚不会滑雪,而且似乎对这运动心存畏惧,但是这一回合倒更象是金基范胜。

或者喜欢不喜欢运动,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个人――只因为他是那个人而已,哪怕金基范喜欢的所有运动他都没兴趣,那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那个人有那样单纯的思想和透明的感情。

摆在金希澈面前有两个挑战,一个就是目前金基范要在此设计大赛中搏出位,不仅要得第一,而且这个第一要让人刮目相看、让人惊叹不已;另一个就是金氏和裴氏的联姻,好象双方家族在这两个人上小学的时候就在期待这一天,这必将使双方家庭势力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在这城市甚至这国家都令人瞩目。

尽管准备工作做的也算是旷日持久,金希澈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两个问题都颇为棘手,但是他金希澈可不会轻易放弃,就算到最后一刻,也不能排除成功的可能。

他答应了老太太,照顾金基范。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

那时候他还是个初谙世事的少年,母亲早就离开,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父亲一向身体不好却仍旧酗酒,喝多了就会把手边的所有东西扔到自己身上,甚至有一将一把木椅子整个砸过来,躲闪不及,但手臂上青肿了好几天。没钱了,过不下去,父亲说去投靠亲戚,如果人家不搭理咱们,你就去夜总会唱歌吧,那儿的老大说要你去。幸好,这豪华别墅中的老太太端详了自己许久,给了父亲一笔钱,然后让自己留下来,说给金基范作伴。

这么多年,金希澈承认他并没有和金基范成为真正的兄弟或朋友,因为那个家伙从小都不喜欢搭理人不喜欢别人走进他的世界,而金希澈知自己在金家不上不下的尴尬的地位,也不方便太接近这位少爷。当时老太太的一句话,改变了他的生活,后来老太太去逝时最后一句话,也将他未来的生活预支。

老太太是个看上去和蔼但头脑异常清明的人,就算去逝时也是如此。不知道为什么,金希澈一直感觉老太太似乎对金基范放心不下,仿佛有什么人或什么事有可能对他够成危胁。所以,为了自己对她的承诺,金希澈做到了在金基范的个性和整个家族势力之间寻找平衡。

但是,并非所有事,都可以使双方各让一步,然后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金希澈知道基范为什么这个假期如此顺从,在公司里努力地学习和工作,他是在为自己争取条件,他知道要讨价还价,自己是占在劣势的一边,而对面是强势的整个家族,而他只能尽力从其他方面满足他们的要求,而争取在某件事上可以使对方适当放过自己。可是没那么容易。

金希澈知道为了韩庚,也许金基范也可以象自己一样不择手段。

当赵校董心神不安地提起设计图的问题时,金希澈说他会搞定一切。而他能解决所有跟这张设计图纸密切相关的人,唯一的用来将军的棋子就是韩庚。

很抱歉,只是我别无选择。

金在中又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贸易公司的库房里工作,这些晚上几乎没有怎么休息,白天干活也打不起精神,不免受了管库员几句训斥。可是他已经习惯了,不在乎了,这有什么重要?难道我金在中不能象韩庚一样坦然?面对死亡,失去希望,而无所畏惧。下班后关上库房的大门,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大厅里休息一下,无意中看到茶几上扔着的报纸,上面有金基范的照片,眼神冷淡,但充满了自信。

金在中拿起报纸来翻到报道他的那一版,这是在介绍他和他的设计作品,就是鸿图地产大手笔投资的那个伊甸园别墅区,设计已经完成最后的修改――充满了人文气息和创新精神――体现了新一辈年轻优秀设计师的设计理念――令人惊异的天堂般纯净风格,对完美的追求和再现――对我市的别墅建筑风格是一个挑战和突破――

最后他看到了那张公布的、彩色印刷的设计图纸及电脑效果图。

金在中不知道这两天以来,经历的这些事,是不是让金在中接受刺激的能力有所提高。虽然他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盯着这张报纸足足有十分钟时间,一动不动。直到听见有人喊他,告诉他要关大门了。他机械地站起来,离开了工作的地方。看守库房的保安好奇地看着自己走了出去。

多么漂亮的园和房子。金在中站在大门前,那是我们不能想像的天堂。园里有冬天依然能保持绿色的层层叠叠的植物,精致优美的雕像,开满鲜的暖房,白色红色相间的三层洋房,门前停着银色的跑车。这一切都是金基范所拥有的财富,他应该满足了不是吗?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佣人把金在中带到二楼的书房,然后下楼去了。金在中在精致的几乎让人眼缭乱的房间里看到的是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的金希澈。

金希澈看看金在中,见他没说话,微笑着问:

“基范不在,有什么事可以与我谈吗?”

“你就是金希澈?”金在中控制着情绪,他听韩庚和丽旭提起过,尽量平静地说:“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金在中把手中的报纸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就是这个――这个设计,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这是韩庚的作品,我亲眼看见他在画的图,就在他们放假之前――金基范居然剽窃他的作品?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请你说话注意一些。”金希澈依然冷静地说,“没有证据的话,请不要随便乱说。这是基范设计的图纸,很多人都可以证明。”

“可是这是我亲眼看到他在画的图,从开始的草稿到完整的结构――”

“你有证据吗?我说这是金基范设计的,在他设计过程中,也有人看到的――我,还有更多的人。所以,没有实证,请别乱说,我可以告你诽谤――再说了,就算有什么企图,也该是韩庚自己来说,这不关你什么事吧?让他自己来,如果他可以的话――甚至,如果他想,可以去告我们,呵,起诉金基范,说他剽窃他的作品……虽然他肯定会输,因为他没有证据――也没有钱。”

“金希澈,你是个卑鄙小人。你知道他在医院里他什么也做不了,你知道他很需要钱,如果是他的设计被采用了――”

“是又怎么样?这设计其实值不了多少钱,它只不过是能带来名而已。对韩庚来说,这名要不要也无所谓。而你,金在中,你也知道就算他得了第一名又能怎么样,能治好他的病吗,那么一点奖金恐怕连他一周的医药费都不够吧?我劝你还是算了吧,打官司你也赢不了,反而会连累韩庚――打官司是要钱的,何况……”金希澈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你也不想被高利贷追杀到福利院甚至医院吧?”

“你什么意思?”金在中怒火中烧。

“ 你以为高利贷真的那么好借,而且借了还容你一拖再拖吗?”金希澈走到桌旁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纸在他眼前,“这就是你的借据,要真是街面上那些放贷的老大,十个你也早见上帝去了,甚至――不只是你自己,还有韩庚,还有你那个可爱的小弟弟……”

金在中咬着嘴唇,原来你们早有预谋。

“听我说,这样对韩庚最好,他不需要出名,也不需要什么设计图,他需要的是钱,救命的钱――这只是六十万而已,而他还得继续住院继续治疗甚至手术,也许还要下一个六十万甚至更多个六十万,这对我来说,只是一碟小菜。而对你来说,就算你把你自己卖了,也未必能卖到几个六十万。”

金希澈知道金在中很愤怒,只可惜你没有其他棋子可用,我只有一个,却足以决定胜负。“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我各取所需。你可继续借到大笔的钱去给韩庚治病,我需要的只是这张图而已。如果你不肯,那也随便,去请律师、打官司、借你一辈子也还不清的高利贷,或者你还不上钱,他们不会要你的命因为他们至少还要留着你拿利息,不过或许他们会用你的哥哥弟弟来督促你……打官司,我可以奉陪。韩庚的身体怎么样?最近不太乐观吧?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我早该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都是这样,我早该知道不应当让他相信金基范还跟他作朋友,是我太轻敌。”金在中脸色冰冷,转过目光,“你赢了,金希澈,我现在需要钱。”为了更好的控制病情,以便有更多的时间寻找能够移植的干细胞,金钟云告诉他根据目前的发展,他将给韩庚使用一种较好的药物,一支两千元。

“我再给你六十万,连同以前这六十万一共一百二十万,你们可以不必偿还,我的条件――你知道。”金希澈微笑着用打火机点燃那张借据。

看着金在中瘦削的身影消失在窗外。金希澈收起了嘴角的笑容。对不起,基范。在这件事上,就算是你,也一样会输。因为你目前还没有继承任何财产,因为你还无权动用公司里的一分钱,就算你要帮他,你也拿不出一百二十万。我却可以动用公司的特别活动资金,甚至我可以在某些帐目做假帐蒙混过关,就算是有朝一日被公司状告挪用公款,我也无所谓。可是你不行。所以,这场赌博,我相信我会赢。

29

金在中看着韩庚把粥喝下去,尽管使用了最好的药物,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不可避免地迅速衰弱下去,几乎可以看见血管的苍白透明肌肤,日渐瘦弱的手臂和脸颊,告诉我,怎么才能够还原以前那个你。

“在中,好奇怪啊,最近给正洙哥打电话都是关机,连英云都找不到……”眼底透露一丝寂寞,难道把我忘了,为什么收不到你们的迅息。疲惫地躺在床上,真是越来越容易累了,一天到晚什么都没有做,却还是没有力气。“是不是因为我错过了参赛的日期,交晚了设计图而生气啊?”歪着头在雪白的枕头上,“不会吧,正洙哥不会为这个而生气的……上他也说没有关系的……我想我们以后还会有机会参加这种比赛的不是吗……”

“……”金在中坐在旁边听着他近乎自言自语地讲话,心里一阵疼痛,却只能强作平静,温和地说:“正洙哥为什么要为了你交晚了稿件而生气呢?”

“因为那是我和他共同的作品呀,”提起这个,韩庚的眼睛闪亮起来,“我答应哥的,要完成我们的作品――他走的时候没有画完,所以给了我。我把我的想法和他的图纸融合在一起,才重新画的那张图――可惜因此耽误了时间,那天去交给赵教授,他说时间来不及了……但是他也说他很喜欢那张图呢……”

若你知道,你们的作品被人剽窃,尤其是,那个人是你喜欢的人,你会痛苦吗?可是现在,我们真的别无选择。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的生命。假如,我能隐瞒这件事,我宁愿让你永远不得而知。

“在中……我好想开学啊,这样就可以回到学校,可以看到基范、正洙哥和英云他们,可以和他们一起上课,做作业,在餐厅一起吃饭,喝咖啡,在学校里散步……”真的累,微微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出现了夏天时开学最初的日子,于是嘴角浮起浅浅的笑容。可是我还能回到学校吗?为什么我觉得那些离我越来越远……

金在中俯身过去,替他掖好被子。你知道我的心很疼吗,世界为什么这样不公平。你那么喜欢生活,喜欢阳光,喜欢朋友,可是就算这样简单的愿望也要被剥夺吗。

金在中叮嘱了丽旭不要让韩庚看到电视和最近的报纸――凡是与设计大赛有关的消息和报道。然后留在他医院照看,自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休息,毕竟明天还有很多工作。天黑的很,看不见星星,也许今天还会下雪。

走在大街上,金在中在寒风中低头走着,然而走过商店明亮的橱窗时,听见的声音使他转过头去看橱窗里的电视――那张他曾经看过的设计图就在画面上,前面站着全都是衣冠楚楚的人们,这些人装腔作势地轮流上场说着虚伪动听的话语。一瞬间,金在中看到了镜头边站着的金基范,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血色的基范,为什么他眼神中也会有痛苦和挣扎,他不是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不,他是没有得到全部。金在中冷笑着想,他是不是在剽窃别人的作品的同时,还想得到被剽窃的那个人。所谓的名门望族,就是这样狂妄吗。以为在践踏我们的尊严之后,我们还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接受你们所谓的感情吗?

整个节目,金基范几乎都没有说过话,有些话是由金希澈代为发表的。令金在中越发脸色铁青的是,在节目的最后,金希澈竟然提到了韩庚,可笑的是,他说韩庚作为金基范的同学,同样一个年轻而颇有才华和希望的设计学员,因为生病和家庭贫困而未能及时参赛,所以金基范将本获奖的奖金全部捐献给这位同学,并且希望在场的各位人士能够尽自己之所能帮助这个年轻的学生。

真是一场闹剧。金在中的手指已经青筋暴露,金氏家族果然是不择手段,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盗用别人的作品得到业界一举成名的结果,他可以堂皇的把别人的作品说成是自己的,还装模作样的去为别人募捐,其实最终得到的是他的好名声――为自己身患绝症的同学不辞辛苦的募捐,名利双收。

是不是,在这世界上,只有像他们这样的人,才能成上所谓上层社会的分子。

而我们,永远只能留在底层,挣扎着生存。当生存的机率也在不断被剥夺时,我们还有什么可相信。

金丽旭虽然没有看到电视里的转播,但却从街边的报摊上看到了相关的报道。他真的很难相信,这种事情的发生。难道金基范不是真的很喜欢很在意哥吗,他怎么会这样做?难道在中哥说的才是真的,自己也错误的相信了这个人吗?他们,究竟和我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吗?假如不是,我们可以互不相干,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没有告诉在中哥,金丽旭决定亲自去问一问金基范,不问明白,他不甘心。象韩庚哥那样一个人,怎么会有人忍心如此地欺骗他玩弄他伤害他?金基范,难道不只是外表的冷漠吗?哥已经病成这样,谁的心能如此残忍?

然而,金丽旭没有见到金基范。在金希澈面前,他觉得有点手足无措。

金希澈看着这小孩,金在中不是答应我的条件了吗,怎么他又来了。看起来这羞涩的小孩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他态度温和甚至亲切地询问了几句之后,明白过来,到底是个孩子,他想法单纯,只是想问问金基范,是不是并不喜欢韩庚只是在利用他。

金希澈并没有直截了当地代金基范回答是或不是,他清楚地明白如果他直接替金基范否认,反而会让对方怀疑,于是他只是闪烁其词,甚至表面上在为金基范辩护,而暗含的意思却指向另一个方向。

看着金丽旭眼中渐渐浮现出的愤怒和不满,金希澈知道他已经成功达到目的。

最后金希澈说:“丽旭把这些钱带回去吧,韩庚恐怕用得着,这是上募捐――”

“谢谢你的好意,不必了。我们会想办法,会找到移植干细胞的人,手术以后哥就会好起来。”金丽旭想说什么也没用了,只想离开这个地方,转身欲走。

“能找到吗?好吧,祝你们早日找到那个人。”金希澈似乎是一脸真诚地说。

“那个人……”丽旭忽然想起出车祸那天的事,转过身来盯着他,“你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见过他?那天晚上在医院外面,金基范和那个人说过话,他想摆脱他,但那个人在追着他是不是?后来那个人就出车祸了,你知道那个人是能救韩庚哥的人是不是?”

3

金希澈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恢复原状,“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那个人?谁出车祸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丽旭犹豫了一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金希澈这个人说的话,不能全信,这只是一种直觉。“我想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你知道他出现会发生什么事情,你――”

“你一定是弄错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什么事?如果没事的话……”

金丽旭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房间。

就在金丽旭消失在窗外的大门后,金基范走进客厅。金希澈看了看他,果然还是金基范,前两天的愤怒和激动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的冷漠,或者还有一些强烈压抑的憎恨。恨我吗,终于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吗,没有别的,只是因为你我都别无选择。

“想说什么?”金希澈坐到沙发上神态自然地问。

“你知道医院里那个男人是吗?就是金丽旭说的那个人。”金基范不动声色地说,“那个被车撞死的人,是谁?”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根本不用关心这些。”

“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到。现在,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如果你不说,我也会去调查。”金基范冷冷地回答。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金希澈用手指抚摸着玻璃杯,“那个人是韩庚的父亲,也就是能给他移植造血干细胞,能给救他命的人。但是,他现在已经死了。”

沉默了一会儿,“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那车祸也是你的杰作吧?”

“……”金希澈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金基范听到这个竟然还这么冷静,那天他不是已经到医院去了解过韩庚的病情了吗,虽然答应了自己不去见韩庚,以便他那巨额医疗费能够及时到位,但是他回来时显然已经对韩庚目前的情况非常清楚――可是他现在竟然还那么冷静。我是不是都要佩服你了,金基范,你到底在想什么。“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那个人已经死了,而且警方也没有找到肇事的人。”

“你那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你不是口口声声也说喜欢韩庚吗?难道你真的想让他死?”金基范站到窗前,看着窗外萧瑟的冬天。

“我只是迫不得已――我没有想让他死啊,他确实挺可爱的,如果他不是韩庚,我想我会更喜欢他的。何况我现在不是在帮他吗?就凭金在中,他能让韩庚在最好的医院里用最好的药物吗?”

“最好的医院,最好的药物,有用吗?比能移植干细胞的人更有用吗?”金基范转过头来,“你不是想告诉我,你是为了让他恨我,所以才找人撞死――他的父亲吧?”

“就算是吧。”金希澈冷笑着说。基范,我还真的是越来越不理解你。那么喜欢韩庚的你,也许可以说是很爱他的你,也可以这样平静冷漠地在这里跟我讨论这件事,仿佛在讨论一件完全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希澈哥,为了我,你可真是做了不少事情。”金基范把目光从金希澈身上移开,又重新落到窗外。

“我们是自己人,你不用为此而感谢我。”金希澈平静地说,心里异常透彻地明白一件事:他恨我。眼前这个我自幼当作弟弟的人,我为他可以牺牲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未来的人。他已经恨我如入骨髓。

“可是哥现在的牌已经打完了不是吗?”金基范继续说。

“我还有一张牌可打,基范,相信我,我还有牌。”

“你确定那是一张王牌?”

“是的。”

“我倒想听听。”

“如果你跟裴涩琪结婚,那么我可以动用金氏的全部势力,为韩庚在全国寻找可以移植干细胞的人。”

金基范慢慢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金希澈:“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你说你让人撞死他父亲,现在你又要去费尽力气找另一个可以帮助他的人?”

“时机不同,目的不同,在不同的情况下,要打不同的牌。”

“其实你的牌自始至终,只是一张。”

“不错,一张叫作韩庚的牌。”金希澈微笑。

“看来,我得考虑你的建议。”

“真的?”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金基范转身走出客厅。推开门,身后的女佣喊着:“少爷,你没穿大衣――”

金基范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金基范似乎没有感觉到吹到身上寒冷刺骨的风。

金希澈,只是你不知道,牌不只在你手中。不要以为,所有的事你都可瞒天过海,也不要以为,我的所有事你都掌握。有些话,我不说,没人知道。已经这么多年,就算我对你了解的不够彻底,但也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为了让他恨我,就牺牲一个无辜者的生命,这种事金希澈做不出来。

金希澈,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可以不在乎继承权,不在乎什么少年才俊的名声,甚至不在乎所谓的家族利益,如果能让我每天看到他微笑的模样,能在洒下阳光的树林里安静的散步,能在下雪的夜晚在炉火前听他柔软的声音,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而你,金希澈,明明知道,但却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逼迫我,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因为,我知道自己在乎的和不在乎的,所以我也知道我该怎么做。

有些事,是错误,就应该纠正过来。有些事,不明白,就应该查出真相。

31

金丽旭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心情,愤怒、悲伤、痛苦――加杂在一起。对这一切,他却无能为力。

回到医院里,看见守在床边日渐削瘦的金在中,金丽旭想哭,为什么会这样,从小到大,我们贫穷我们没有长辈的疼爱我们没有任何财产,可是我们都不介意,我们一直生活的简单而快乐,可是,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金在中回头看见站在旁边眼睛泛红的丽旭,把他拉到身边坐下,搂着他的肩膀,微笑着说:“怎么了,丽旭?被老板骂了吗?”示意韩庚还没有睡着。

“哦……嗯,今天做错的事……”丽旭抽了一下鼻子。

躺在床上的韩庚睁开眼睛,看看他们,虚弱的微笑着说:“丽旭啊做错了事会挨骂,也许老板也是为你好啊……以后你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嗯,我知道了哥。”丽旭强忍着眼泪。

“可是哥知道你一定受了不少委曲……还有在中,刚出去工作的时候,一定有被人欺侮……但那样的日子终究会过去的……就象现在……现在这种情况,也会过去的……以后大家都会努力快乐的生活吧……我想,这世界一定还是有幸福的……”

“哥……”

“你们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在教会里唱的那首歌?”窗外冬天淡薄的夕阳照在身上,韩庚温柔地唱着:“我的孩子,你不要悲伤,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太阳慢慢西下,人间会有天堂……”

金在中靠在椅子,轻轻闭上眼睛。

我们走了太远的路

回头的时候才发现

我们曾经

有那么多的时间在一起

只是如今

我们终究还是分离了

我的孩子

我有多哀伤…

我的孩子

你不要悲伤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当太阳慢慢西下

人间会有天堂

“找你们来,是想说一件事――”金钟云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是DNA检测结果出来了,我想先告诉你――韩庚与那个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你是说――”

“也就是说,那个身份不明的人,不可能是韩庚的父亲。”

“那是不是说哥的父亲有可能还活着?”丽旭连忙问。

“虽然他不是韩庚的父亲,但是从警方的分析来看,他确实是韩庚所带的那张照片上的人。”

沉默了一会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丽旭问。

“可能――是他认错了人,当年他认错了韩庚,现在我们又认错了他。”金在中说。

离开医生办公室,丽旭和在中面面相觑,束手无策。丽旭把金希澈的话告诉金在中,在中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丽旭问他该怎么办,他摇了摇头。“他说的不错,我们没有证据――即使我们有证据,又能怎么样,难道韩庚还经得起打官司的折腾吗?如果我们有点钱还不如用来交住院费,现在要请个律师该多少钱……即使我们请得起律师,可打官司也是需要时间的,韩庚怎么耗得起这些时间……而他们没关系,他们有的是金钱和时间……”

“可是就这么算了,也太便宜他了――对哥也实在不公平啊。”丽旭愤愤不平地说。

“我现在只想,我是不是还能找到一个能给他移植干细胞的人……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金医生刚才不是说了,他现在的情况……恐怕坚持不了太久……”

但是,我们从哪再去找那样一个人?

一个送货员临时请假,金在中只好替他去,他看着那个地址――“鸿图地产”。

很高档的办公间,金在中看见墙壁上挂着大幅的宣传和设计图纸,韩庚和朴正洙的作品,但上面标注着它现在的主人:设计师――金基范。金在中怔怔地看着那幅图,直到工作人员对他说,因为财会人员碰巧不在,请他自己拿着单子去让经理签字。

敲开经理办公室的门,金在中把单子递给办公桌后的一个中年人。他正在打电话让金在中等一会。在他办公室里也挂着和外面一样的图。

他签字后把单子递给金在中时,金在中正在对着挂图发呆。

他看了看那幅图,“这设计不错是吗?基范确实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许多人都会被这设计所吸引。”他赞赏地说。

“可那不是他设计的。”金在中脱口而出,虽然说这话大概没什么用,可是他按捺不住。

“什么?这确实是金基范参加投标的作品。”那个中年人转过头来看他。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这是别人设计的,我看见过这张图。”

那个中年人迟疑地看着他,“说这样的话是要讲证据的。”

“是啊,我没证据。所以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金在中转身打算离开,却被对面墙壁上的一张照片所吸引,他忍不住走过去看,那好象一张毕业照,很多年轻人在一起。

“这是我们当年毕业时候的照片,”那个经理走过来,“这个就是基范的父亲,他也是一个非常有才华有思想的设计师,具有艺术家的灵感和创作冲动。基范的父亲和祖父都很名气,特别是他的父亲在欧洲都受到业内人士的钦佩――我想基范一定继承了他父亲的素质,从创作思路上都有些相像……可惜他父亲去逝太早,倒是我这样在设计上没有什么灵感的人还活着…… 不过只能做做生意,却永远也成不了他那样的设计师……”他感慨万千地说。

金在中看了许久那张照片,然后转身出去,那位经理却还站在那对往事思绪万千。

32

金在中找到金钟云,虽然他只是个医生,但是这些日子以来金在中感到这个人可以信任,他们在电脑中查阅当年那个名叫金承吉的年轻设计师的资料。

与此同时,金希澈在私人办公室里,倾听他派出去的人报告资料,说实话,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那个人与韩庚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从那个人那里收到另一种危险的信号。

金基范在父亲的书房里翻阅他的日记,忽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桌上的相框,里面看似恩爱的两个人,父亲,那时还年轻,果然眉眼之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温暖,虽然在金基范的脑海里对父亲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一辆黑色的本田车在雪地上缓慢的行驶,一个年过四十岁但面容保养很好的女人从车窗里里无意地看着车外的街景,忽然,把目光停在一间咖啡屋的橱窗上,那上面有两个人的照片。

金在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甚至于神经质――看着金钟云在他办公室的电脑上,查找关于金家的事。网络上关于金基范的父亲金承吉的许多内容,大多是在设计领域里的成绩、作品和获得过的奖项。有的网页上还有他的照片,因为他去逝时还很年轻,所以那些几乎全是他在学校里或参加一些颁奖活动上的照片。

他们两盯着电脑上的照片,金在中问:“你觉得怎么样?”

“……严格来说,这不能说明什么……”

“我知道你是个医生,你只相信什么DNA之类的东西,可是难道你没有一点感觉?”

“是……或许,这个人跟韩庚在神情上是有点像,但是――”

“好好,我知道,这不能作为证据――可真是很奇怪,对吗?”

“世上不相关的人,也有长得像的……”

“可也太巧合了,偏偏是金基范的父亲……而且,我觉得金基范都不太像他,或者,不如韩庚更像……”

“男孩子也许长得像母亲吧,”他们一同看着那张结婚典礼的照片,女人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男人却在神情间有些落寞。“我想还可以找到一些资料。”金钟云忽然说,然后动手在电脑上敲打起来。

电脑上显示出一些英文,金在中问金钟云那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金承吉的生平资料,是欧洲一个设计师委员会记载的……这里说到他的出生年分……因血液病去逝于19年前……”

“也是血液病吗?”

“当时他妻子刚刚生下了儿子,应该是金基范吧……就是他去逝那年……在A城的S医院……原来就是我们的医院……是六月十二日……据说他的妻子因为无法忍受刚生下孩子就失去丈夫的痛苦……不久以后也与世长辞……”

金在中问,“还有其他的吗?”

他摇摇头,“这都是一些官方的公开资料而已。”

金在中仍旧问:“他是什么病?是不是也在这间医院治疗的?”

“资料……”金钟云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想或许我可以调阅一下19年前的资料――那些应该有详细的记载……”他冲出门去。

金在中呆呆地坐在原地。电脑屏幕上那个清秀苍白的面容正在向他微笑,就和韩庚一样。 也许还有些别的什么,一些被遗漏的东西。

金希澈用手指顶着太阳穴,看来还有更复杂的问题牵连其中。桌前站着的人,为自己带来的不多的消息而有点局促不安:

“金先生,暂时就查到这些,不过我们还会继续追查的……”

“好了,你先去吧。”金希澈摆摆手。

当金希澈第一看到那个男人还算英俊的面孔时,就心生反感,因为那个人的眼睛中流露着急切和贪婪。听到他所说的话以后,金希澈心想果然判断不错,一个人的眼睛是会反映他的内心世界的――他说他以前的管家,金希澈对他可没有任何印象,在自己来之前,他已经走了。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开始,金希澈并不相信他的话,这种人只是想要钱。为了钱,他们什么办法都想的出来。然而,那个人话说的却出其的圆满,假如是个谎言,那也编造的太完美了吧。几乎让人不得不信,但是金希澈可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虽然他说的一切让人震惊,但是他必然亲自调查清楚。

他说,金基范不是金承吉的儿子,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他金希澈一直在帮助一直在守护的继承人,并不是金家的孩子,他与金家的关系,恐怕还不如他金希澈来的近。

金承吉和他的太太也是家族利益的一场政治婚姻,是金家老太太一手制造的,金承吉对他的太太几乎没有什么感情,若说有,恐怕也只是对她一个女人沦为政治婚姻牺牲品的一点同情和怜悯。十九年前,金太太是怀孕了,金家认为这将是金家血脉所以安排了最好的医院和二十四小时私人医生严密守护。六月的一天,未足月突然生产,当时金家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在欧洲,而刚刚降生的孩子不到十分钟就没有了呼吸。知道此事的只有里面的金太太和留在这儿陪伴照顾的管家夫妇以及医生及两个负责照顾婴儿的护士,当时金承吉已经由于病情恶化而住院治闻卧床不起。

一向面容沉静的金太太,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死去的孩子流下眼泪,然而却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话,震惊了在场的人:“我需要一个活着的孩子,一个健康的孩子。”然后把目光投向管家夫妇。

她的丈夫恐怕不久于人世,她在金家唯一立足的依靠将要失去,她知道老太太对她的孩子有多么大的希冀,因为金家只有金承吉一个继承人,他的儿子也将成为唯一的继承人。管家对此心领神会。于是他们用足以令人意乱神迷的数字收买了医生和护士,只说孩子体质虚弱必须进入无菌加护病房,赢得时间后,管家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了同样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健康男孩代替了那个死去的孩子。

只不过,他只是说这是从孤儿院里拣来的孩子,父母双亡,刚被送到孤儿院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登记。

而十年后的一天,这个人得意地跟金希澈说,那是他的侄子――当时他的弟媳也刚刚生产,却因大出血死亡,而他的弟弟三个月前因工地事故而亡。这一切莫不是天注定吗?

他要讹诈。金希澈不动声色地安抚他,如果我能确信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你放心,我会让你得到你想的。

当金希澈亲自去调查这件事,发现他所说的关于他弟弟和弟媳的事确实属实时,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他说的,或许是真的。紧接着从医院埋藏很久、被称为绝不外泄的病人资料档案中,他惊异地发现,金夫人的血型被修改过。在修改之前,她的血型是O,金承吉的血型是B,而金基范却是A。后来她的血型被改为A。至少有一点,金基范很可能不是他们的孩子。

金希澈准备进一步找到当年的医生或护士调查事实真相,并设法搞清金基范和这个企图讹诈的男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时,他发现这个人已经按捺不住地开始想方设法接近金基范――这实在太危险,已经超过金希澈的底限。

这个人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危胁,何况他还这么嚣张,这么胆大妄为。金希澈不得不决定,他必须有所行动。他要保护金基范,他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不能让金氏家族出现在丑闻报纸的头条,不能让金基范失去金氏的继承权,同时也不能让一个人贪婪狡诈的人要胁,他们这种人的欲望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

听到那个人昏迷后一直没醒来最后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金希澈松了口气。这不得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33

金基范坐在书房里,慢慢合上日记本。这是他偶然在书房里翻书时,从一排关于建筑方面的专业书籍后面找到的,为什么父亲要把日记放在这种地方?或许是有些心里的秘密不想让他人知道。

金基范想前不久那个突然出现的人,他在自己路经的地方等待,看到自己是一个人时就急切的扑过来,要说什么。金基范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人,什么以前的管家,他从未听说过,就算是又怎么样?他不耐烦地摆脱他的纠缠,一两,后来那个人就消失了,被车撞死了。

金希澈一定以为,那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吧。可是金基范却听到了,他说自己不是金承吉的儿子,他得意洋洋地说他能证明这件事――想要胁我吗?来吧,我不在乎。金基范冰冷地回答。这似乎让那个人吃了一惊,谁能面对眼前的财富和权势地位而不动心?拥有了这十几年后还可以说放手就放手?从此不再是金家的大少爷而是被人们唾弃的冒牌货?但是金基范的表情清楚地告诉他,他真的不在乎,甚至那眼神里有种希望――仿佛他已经厌倦现在的生活,渴望来场改变。

但是有点出乎金基范意料的是,那人似乎并不是只为敲诈金钱而来,当自己表明态度之后,那人愣了会儿神,却又笑了,笑的很阴险,很不明所以,他说――放心吧,我不会揭穿你的身世,相反我会帮你保住你现在的地位,你就安心地做你的大少爷吧,不过到时候可别忘了我,我们才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人……你可是我弟弟的亲骨肉,我们家唯一的后代。

金基范这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可不会要胁他放弃金家少爷的身份,相反他要利用这一点,他很讨厌这个人,本来也在想如何摆脱他,就在这时他突然在医院里遇到了他。

那天金基范独自去医院了解韩庚的病情,没想到又再遇到这个人。这个人看到他露出惊讶的神情,让金基范知道他并不是跟踪自己而到医院里来。在医院楼梯拐角无人的地方,这个人委琐地笑着说:“别担心,我也以为那小子很棘手,不过看起来他现在对你够不成什么危胁……只要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这样熬不了多久……等他一死,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地享受生活了……”

金基范心中隐隐不安,他想弄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婉转地反问:“你确信?”

“呵呵,你不是刚去向医生了解过吗?虽然我以为他的身份除了我,再没有人知道了……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吧,总之他这个病恐怕是没什么指望了……”那个人得意地转着眼珠,“真是上天注定啊……老天就一直在帮我,十几年前是这样,十几年后又是这样……你要知道你现在的一切可是我为你争取而来的,你……”

金基范不想再跟他罗索,看他老奸巨滑的模样,也未必肯再多说,于是快步离开,而那个人似乎对自己的态度很不满,追在后面,直到穿过马路时被车撞倒。当时金基范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情绪,就算他真是自己的亲人,那又怎样,为什么我会有这样无耻的家人?

他的真实身份。韩庚吗。他就是韩庚吗。此外,他还是谁?

金基范从医院回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包括金希澈,他开始自己着手调查这件事。

金希澈走进病房,惊动了正躺在床上凝视窗外的韩庚,他转过头来看到关上门在床边坐下来的竟然是金希澈,微微有些惊讶,但随即对他微笑了一下。

金希澈面对韩庚这虚弱却依然温暖的笑容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自然,拍拍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问:“最近怎么样?好象瘦了一些,是不是医院吃的不够好?”语气就好象一位老朋友,或者一位亲切的兄长。

“还好了,其实比在福利院吃的还好呢,只不过――可能是消化不好吧。”韩庚微笑着回答,用手撑着床,努力坐起一点。

希澈起身过去帮他把枕头拉扯在身后依靠着,让他坐的舒服一些。“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叫他们给你送来。医院的被子是不是不够暖?明天我叫人给你换一换。”

“不用了,这房间里有空调,很暖和啊。”比家里的小屋不知道暖和上多少倍呢。“你不会只是来问我这些吧?”

“你以为还有什么呢?”金希澈微笑着反问。

“我想,也许是想问问我对这回你的剧本有什么看法?”韩庚歪着头看着他,“要说这一的剧本是比上一好多了,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金希澈依然微笑着看着他,没有说话。原来他已经知道。不过他能知道多少?他毕竟只是每天关在这个狭小的范围之内。

“到目前为止,好象凡事都很配合你的剧本呢,虽然我不情愿,可是现在似乎有点身不由己――不过,你是打算来告诉我,希望我继续演出你设定的剧情吗?”

“我是希望如此。”金希澈平静地说。

“希望让我因为基范在比赛中使用了我和正洙哥的作品而表现的异常愤恨吗?想让我当着他的面,指责他利用我、欺骗我、伤害我吗?想让我骂他是卑鄙无耻的小人,说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吗?”

“难道你不想那么做吗?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竟然盗用自己的作品去博取名利?心里不愤慨不痛苦不难过吗?”金希澈反问。

韩庚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是的,愤慨、痛苦、难过,那不仅仅是我的作品,那里面有正洙哥的心血,可是现在没人知道……只是,我了解一点,这样做,基范比我更愤慨、更痛苦、更难过……”韩庚垂下眼睑,“他虽然表面冷漠,内心却很单纯善良、一心一意,怎么会剽窃我们的作品?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无法开解的原因――那天我偶然在医院休息厅里从电视上看到公布设计图的节目,我是觉得心痛,可是心痛的一半是因为我看到基范站在那里很痛苦很痛苦的样子,如果你真正爱一个人,就应该看到他的内心而不是表面,而我就看到了……很心疼……对一个正直善良内心有爱的人来说,做这样的事情,使他把自己尊严踩在脚下,这比让他放弃他的财富地位更让他痛苦不堪……”

金希澈沉默不语地看着韩庚。他,又在自己的剧情之外。

“希澈哥,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基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让他快乐吗?你为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追求什么?如果心甘情愿的去为一个人做很多事,难道不是为了看到他能够满足能够快乐吗?你真的认为,财富地位名利能让他感到幸福吗?你有想过他内心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吗?你有想过,你一厢情愿、不择手段,只是带给他痛苦和伤害吗?”

“希澈哥,我知道你与那些天生贪财恋势的人不一样,那么你也该知道有时候有些人情愿过着平淡普通甚至拮据的生活,却拥有丰富的感情和很多的快乐,为什么人一定要为了财富地位权势名声而做许多让自己痛苦的事呢?你虽然不是金家的少爷,但是也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吧,你快乐吗?我只是个孤儿,和弟弟们一直过着很穷的日子,可是我有很多快乐。”

“如果,真的为了基范,那么请你努力让他感到真正的快乐和幸福吧。很抱歉,这我还是不能配合你,因为我从来都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做任何事,就算我真的要死了,他会很难过,可是我答应过他不会欺骗他,不能拿虚假的冷淡和无情来对待他。”韩庚忽然微微一笑抬起头,“何况因为自己患了不治之症,而去假装无情地跟爱人分手,这也是很狗血的剧情呢,在所有的电视剧里这种情节最后都要被揭穿的……说分手等于说我的心离开了你,而死亡却只是我的人离开了你……”

金希澈走出病房的时候,发现多年以来坚持的信念已经摇摇欲坠。

3

金希澈走出病房时,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金基范正靠着墙站在房门的一侧,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金希澈没说什么,转身离开――这一回合,恐怕真是他们赢了。

金基范走进病房时,韩庚已经躺下,只是多说了几句话话而已,却已经感到很累,抬头看见金基范,眼睛里闪烁出一丝光彩,想再坐起来,却被他按下:

“躺着吧,很累吗?”金基范在床边坐下,语气平静但心里很疼,真的苍白瘦弱了很多,右手伸过去抓住他露在被子外的左手。

“有一点。”韩庚顺从地躺着微笑着说。“基范好象瘦了,很辛苦吧?”

“我没什么。”金基范同样微笑着回答,“累了就休息会儿,闭上眼,别说话。”

韩庚看了看他,随即听话地合上眼闭上嘴,安静地躺在那儿休息,感受着他从手上传来的温暖。

金基范也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把他的左手放在自己双手的掌心。

空气静谧,时间流转。有谁说过,一瞬间便是永远。

金在中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怔了一下,刚想说话,金基范伸出手指示意不要出声,然后轻轻放开手,看着已经睡着的人嘴角犹带着笑容,轻轻起身离开床边。

金在中没有作声,跟着金基范一起走出病房。

“你来做什么?”金在中冷淡地问,但是他却感觉到自己见到金基范时并不像想像中那么愤怒和激动,难道不应该指责他吗、不应该拒绝他叫他以后不要再来吗,他盗用了韩庚和朴正洙的作品去换取名望啊,这难道不是不可原谅的事吗。

“我查些资料。”金基范也同样冷淡地回答,看来我们两个的性格倒有些想像呢。他看得出金在中对他的不满和反感,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他不想解释。“我想他需要尽快的做移植手术。”

金在中瞪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

“费用方面,我想希澈哥已经帮你解决了。”否则你就这么老实、一句不提设计图的事?也是受了他的要胁吧。“主要是需要可以移植的人,我想如果我的想法可以证实的话,这件事也不算太难。”

金在中看了他一眼,“你的想法?”

“是的,我想韩庚他――有可能是金家的人,金氏家族有很多亲戚,就算近亲,也不只一位。刚才我遇到了那位主治医生,金钟云,开始他不肯说,可是后来我发现你们好象也在怀疑这一点,他也去查过有关资料。韩庚,才是我父亲的儿子,对不对?”

金在中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我――我是那么猜过,可是……可是金医生说他去查资料,但是我还不知道……”

“你们最好不要在这里讨论这件事。”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两人同时回头,金钟云穿着医生制服站在那儿,“我想,既然我们有同样的想法,那么不如到我办公室里去谈谈。”

“这位金基范先生申请调阅他父亲在本院住院和治疗的相关资料,当时我也在查这些内容。”金钟云在他的办公桌后坐下,“有些内容是患者隐私,即使直系亲属想要事后调阅,也要有个手续。我想弄明白的是,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们两位都希望能使韩庚的病及时得到治疗,所以我也不想隐瞒什么,最近我找到家父的一本日记,从中得知一个――本来这件事不应当对外人说,可是……”金基范犹豫了一下。

“我们又不是那种嚼舌头的人。”金在中不耐烦地说。

“这种情况我们非常理解,一些家庭隐私不足为外人道,只是,我们现在想救人不是吗?”金钟云说。

“家父在日记中提到,他在结婚之前,曾经在大学里与一位女子相恋,后来这位女子怀孕,家中尚不知道此事,父亲被祖父叫到欧洲参与某工程设计,父亲只好将此事告诉了当时家里管家的太太,让她私下去医院照看。在此期间那位女子生产,据说由于难产而母子双亡。这件事是22年前6月发生的事。”

“韩庚就生于22年前6月,而且他跟我说过,他母亲告诉他,就是在这家医院。”金在中说。“这事我跟你说过了。”他看着金钟云。

“在查询有关金承吉的资料时,我确实也查了你所说的22年前6月在本院出生的婴儿的资料。根据刚才所说的情况,当时确实有因难产而母子双亡的记录,但是对孩子的情况相当含糊,我怀疑里面可能有问题,是事后补录或者是被篡改过,但是这件事必须进一步调查才能确定。唯一可作证明的是当时的医生和护士,但是我查看了一下,那位医生已于前年因故去世,当时的护士也已经离开医院。”

“告诉我名字和地址等有关资料,我想办法去调查。”金基范说。

“说实话,这有点违反规定。”

“假如,当初的孩子并没有死,医院却作了死亡纪录,那么倒不是违反规定吗?”金基范反问。

“医生,我们要是救人,而不是其它。”金在中在旁边说。

金钟云沉默了一下,“好。希望我们不是白冒这个险。”

走出医院时,金在中忽然问了一句:“虽然是看见了日记,可为什么偏偏会联想到韩庚?”

“因为,”金基范看着车来车往的大街,“有人对我说,他可能危胁我在金家的地位。”

“如果真的是那样?”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有人可以帮他做移植手术了。”金基范面对着过往的人群露出微笑。

“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你和他不就是兄弟吗?”

“我和他――不是兄弟。因为我不是金家的孩子。”金基范转过头来看了金在中一眼,“可能我才是个冒牌货,可能是我霸占了本应属于他的一切。”

35

书房里,金希澈看着坐在桌后的金基范,金基范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晚饭的时候,刚回来不久的姑妈问起了和裴家订婚的事,那一瞬间气氛似乎停滞了一下,金基范放下餐具,刚想说话,金希澈却抢先说道:“基范最近正忙于熟悉公司里的业务。”他知道姑太太虽然是个女人,但却是个女强人,一向对家族的产业非常放在心上。

“噢?那很好啊,基范……”果然姑妈转而询问金基范有关公司业务的内容。

金基范也顺水推舟,谈起工作上的事情。直到晚饭结束,姑妈没再问起订婚的事。

希澈知道金基范通常不是那个先开口的人,虽然此时两人默不作声,却在彼此探察,对于彼此的用意和想法,各自都心知肚明。

“基范,我听说――你去找过A医院以前的医生和护士了?”最终,还是希澈先开了口。

“这么说希澈哥也去过了?”金基范回答。

“不错。”看来那个人到底还是跟基范说过些什么,“其实――这事情没必要到这种地步,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金希澈继续说。

“既然我们都去调查过,那么希澈哥也知道我的身份了,何必还要――管我的事呢?”

“就算是错,已经错了这么多年,我不认为这件事必须有什么变化,基范,你现在就是金家的孩子,以后也照样继续是,没有人会改变这些,我不会允许有人改变他。”金希澈看着窗外夜色中园里亮着的路灯。

“你想让我继续冒充下去?”

“什么冒充,十九年了,你已经是金家的孩子。难道你对那个贪婪狡诈的人产生了亲情感?”金希澈有些不解地转过头来看着金基范,“基范,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去调查这件事,这事现在只有你知我知,那些医生和护士我会堵住他们的嘴,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金家的继承人,为什么要改变?何况,公布出来,对任何人有什么好?”

“希澈哥,”金基范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难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什么?”

“你不知道,金家还有一个继承人,一个真正的继承人,父亲真正的儿子。”

“……”金希澈微微一怔,“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从来不跟你开玩笑。”金基范看着金希澈复杂的神情,“这是父亲的亲笔日记,你可以看看。”他把日记本丢过去,“也许有些难以置信,但是我可以简单地告诉你,父亲的亲生儿子,现在还活着,他继承了父亲的天赋和才华,同时也遗传了他的病症,他现在住在医院里,自己没有一分钱,的费用全都是被人要胁而出卖自己作品换来的,那些本来就属于他的金钱,他明明有很多亲属活在世上,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他的存在,没人为他捐献骨髓,没人挽救他的生命,可是他从来也不抱怨……”

金希澈看着日记本,呆坐在沙发中。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父亲的日记,你可以相信吧?我从医院里通过关系查阅了当年的记录,找到了那个女人生产时的护士。和你不同的是,我用的不是金钱,而是良心和同情心,她告诉了我当时的实情。当时父亲不在,那位女士生产时,父亲所委托的管家太太有些不知所措,所以把此事告诉了管家。那个管家,哦,就是那位――也许我该称他为伯伯,但是我不打算这么称呼他――那个管家早被与父亲订婚的那位小姐收买,他立即发觉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把此事暗中告诉了那位小姐,而那位小姐其实早对此事有所耳闻,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婚事和自己的未来地位,所以指示管家去医院见机行事。”

“那位女士难产而亡是真,但是孩子却活了下来,并且是个男孩。在那位小姐和管家的操作之下,那个男孩被记录成因难产而亡。但是他们也没敢真正让他死掉,由管家将婴儿偷偷带走,带回乡下,送给了一对没有子女的乡下夫妻。父亲回来后只是得知母子双亡并葬在一起,一度情绪非常低落。但他毕竟也是金家唯一的继承人,在祖父和祖母的双重压力之下,后来他与订婚的那位小姐结了婚,再后来他妻子怀了孕,而他却一病不起。接下来的事,希澈哥也调查了,就不必我说了吧。”

“管家知道太多的事,所以父亲的妻子不得不用很多的金钱来堵他的嘴,于是他有点得意忘形,并且日益暴露出许多不良行为――这是我旁敲侧击从奶妈那打听出来的,他的太太不堪容忍并且因为这些事一直良心不安,所以后来与他离婚了,独自一人辞了工回了乡下老家。”

“母亲――父亲的妻子病故以后,家里主要由姑妈作主,你知道姑妈是个很强势的女人,她可看不起管家并且对他的所作所为非常不满,所以借故将他辞退了。当时管家竟然也没有怎么折腾就走人了,大概是――想等着这家有一天轮到我作主的时候,他再出现,然后往事重提吧。”

“为了弄清这件事,我特意去乡下并且和他的狐朋狗友聊了聊,查了一下他这些年的境况,开始的时候他还混的不错,大概是当初也讹了不少钱。但后来渐渐地把钱的差不多了,自己又没什么正常的收入,于是在城里混不下去,也回了趟了乡下。在那里他听说自己的前妻在乡下住了段时间后,前两年就回城打工了,据说还带着儿子,乡下的人还都以为是他的儿子。他很奇怪,因为他根本没有孩子,于是他回到城里四打听,终于得知前妻已经去世,孩子被送到福利院。”

“他的一个赌友还说,他曾经提过去福利院看那孩子,但是回来以后再问他,他却一直没提,所以他的朋友想大概不是他的种。我想,很可能是他去福利院看到了韩庚,但是他却发现那个男孩竟然是他家金少爷的那个男孩。据我猜想,很可能是管家太太对当年这事一直良心不安,所以在离婚后又想方设法找回了那个孩子,并且一直带在身边当作自己的孩子那样疼爱。”

“我曾经问过金在中,他说韩庚的左肩上有一个不很明显的蝴蝶状胎印,小时候比较明显,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就越来越浅淡。据金在中描述,当年确实这个男人曾出现在福利院里,并且在拉扯中露出了很惊讶的神情,很可能是因为把衣领拉扯开看到了与当年那个女人难产而生的孩子同样的胎记。”

“从福利院回来,不知道这个男人曾有过什么想法,但是没过两天因为他与别人伙同经营非法地下赌场并有提供场所供人吸毒的嫌疑被警方抓获,一下子判了十年,所以不管他当时怎么想的,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直到十年后他出了狱。然后来找我们。他肯定也去福利院打听过韩庚的消息,发现他在住院,所以他也到医院里,在那里遇上我,他误以为我也知道了韩庚的事,所以就此事跟我交谈,却不知道他才是把这埋藏二十多年的事透露出来的人。”

“所以,希澈哥,你一直自以为在帮助的人,并不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而为了帮助他,你却一直在伤害那个真正应当受到保护的人。”

36

沉默了许久,屋里很安静,窗外又开始飘雪。今年好象比每一年都更爱下雪。

金希澈合上日记本,闭着眼靠在沙发上,最终开口说:“你觉得我应该后悔吗?其实,真正的继承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是,答应了别人,既然作出承诺,就应该尽力去做到。老太太去世的时候,对我说的是,照顾金基范,而不是照顾继承人。”

“奶奶……她并不知道谁是她真正的孙子吧……”金基范喃喃而语,在对祖母并不算太多的记忆中,她确实是很疼爱自己的。

“那也未必,她是一个很睿智的女人。”金希澈记得那一双似乎放心不下的眼睛,“只是,我们已经无法得知。说不定,她后来什么都知道了……”

又是沉默。

“你打算怎么办?”金希澈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毕竟现实才是最重要的。

“请那位护士作证,有必要的话,可以请医院作检验,证实韩庚才是金家的继承人,我知道他并不在乎这个,只是,这样才有可能帮到他――姑姑不是父亲的孪生妹妹吗,还有更多的那些亲戚,我想总会有所帮助吧。”

金希澈思考了一会儿,“好,我不反对这么做,但是有一点,我觉得承认他是金氏家族的成员,与你的存在并不矛盾――他是你父亲婚前所生的孩子,你是你父亲婚后所生,无论从时间和当时的情况来说,都完全说的过去。所以我认为,韩庚这件事可以照你说的办,但是你的身世问题,完全没必要拿出来提。”

金基范看着金希澈,“希澈哥,我想说清楚这件事,是因为――我不想要那个和韩庚同父异母的身份。”

“基范,为什么要这么执着?”金希澈在心里叹了口气。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你将失去一切。

“为什么?”金基范露出笑容,“你知道。”

敲门声响起,金基范转头说:“进来。”

“对不起,希澈少爷,姑太太请你过去一下。”佣人站在门口说。

“好的,马上就来。”

金希澈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等他和金基范公然提出此事,这位目光敏锐的姑太太却首先向他询问:“希澈,这两年家里的事都是靠你打理的,你一向做的很好――我想问你一件事,我回来的时候,只是个巧合――在一家咖啡店的橱窗里看到这样的照片……”她从桌上拿起一张同样的照片,“这个穿白色的男孩子,”她沉吟了一下,“我派人去查了一下,他好象和基范是同学?”

“是的,他叫韩庚,是基范的同学,也是学建筑设计的学生。”金希澈惊异于这个女人的眼光。“姑妈――为什么要调查他呢?”

“对你们来说,”她看着那照片思着说,“年纪小,哥哥去逝的又早,也许印象不是很,可是我跟他却是同胞兄妹――也许是长得有点像,也许是那神态和气质,也许是眼神和表情,也许……什么也不是,可是那种感觉非常强烈,一眼看到他就产生的那种强烈感觉……让人突然就想起哥哥年轻的时候……”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金希澈默然不语。韩庚,看来就算我们不说,这也是上天注定,你要回家了。你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家。

“希澈,我知道你一直很照顾基范,那对这个韩庚,有多少了解?”终于开口问道。

“我……对他,确实了解了很多,而且还是最近的事――这些事,基范也知道。”金希澈开始讲述韩庚的故事。

金在中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磕磕绊绊终于这件事说给韩庚听,其实连他自己在听完金希澈的话时都一直在恍惚,世间竟有这样阴差阳错的事,当年的举动,却改变了后来者的一生。他看着韩庚,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眼睛,二十二年的时光已经过去,谁的错误追究起来也已经过眼云烟。

“所以,韩庚,现在我们有希望了,你的姑姑说要来看你,医院会在你的亲人中可能成功的配型,这样你就可做手术,然后就会好起来……”金在中柔声说,会好起来吗?我多么希望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你可以像以前一样,哪怕你再不能和我们住在一起,不能和我们一起生活,我也愿意看着你站在阳光下面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快乐模样。

“我知道了,”韩庚躺在床上微笑着说,“如果就这样死了我也有些不甘心呢,我死了,大家都会难过的吧?看到在中、基范、丽旭难过,我也很难过呢。所以我会努力的,在中。”

门无声地推开,金在中回头看了一眼走进来的金基范,拍拍韩庚的手,然后站起来,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

“基范,来的正好啊,我正想有话跟你说呢。”韩庚笑着说,他已经没有力气坐起来。

“嗯。”金基范在床边坐下,看着这日渐瘦削的面容,但那笑容似乎永远都是这么温暖。

“基范,在中和希澈哥跟我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所以我很可能可以做手术了,这样的话,也许我会好起来呢……我跟在中说了,我会努力好起来的,可是基范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好。”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不加思索地回答。

“我觉得希澈哥说的有道理,所以你不要说出你的身世好吗?”

“……”金基范迟疑,你该知道为什么我想要说出来。

“基范啊,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我现在还在生病呀。如果你不说出来,大家都认为你是我弟弟,那样你不是可以照顾我吗?难道非要现在说出这些事,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如果我做了手术,如果我可以回家了,那见不到你怎么办呀?”

“……”金基范承认他说的确实有点道理,那些人会因为我是个冒牌货而立即把我赶出家门吧,虽然我不在意这个,可是我还怎么能天天和他在一起,如果他真的可以不住院而回家的话,那我怎么才能照顾他――除非我继续现在的身份。

“好了基范就听我的话好吧?刚才你已经答应了?”

“嗯――只是现在吧。”

好的,只是现在吧。韩庚微笑着,心里想。如果我真的可以好起来,那么你想怎么做就由着你吧,如果还是要死的话,那就拜托希澈哥继续照顾你――我知道他一定那么做,他一定会有办法把你留下来。

听我说,基范,假如我会死,等我死了以后,基范一定要留下来。我的家就是你的家,虽然也许我没有在那里住过几天,但是那里有我的亲人和应当属于我的东西,那么我全都送给你,你一定替我好好保管,直到永远。

别担心我会寂寞,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会记着我,就象我心里一定记着你一样。离开这里,也许我会见到正洙哥,前几天英云来看我,说他很想念正洙哥,我对他说如果我能见到正洙哥,我会转告他的。能和正洙哥在一起,心里还有基范,那我有什么可寂寞?

基范要像我一样,身边还有其他的朋友和亲人,希澈哥、英云、在中、丽旭,心里还有我,然后一点不寂寞要快乐的生活。

金基范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等他说完,俯下身来吻上他的嘴唇。

(结局一)

[两个月后]

“基范,我想出去,为什么每天都只能在暖房里?”韩庚抗议地说。

“你不是想看植物吗,暖房里这些很好啊。”金基范故作无辜的表情,“红的红,绿的绿,蓝的蓝,紫的紫……”反正就是五颜六色一塌糊涂――本来暖房里的品种也不算多,但是自从韩庚第一天说想看植物,结果暖房没两天就被金基范和金希澈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基本上快和世界园艺博览会有一拼了。

“……”无语,韩庚头疼地想这人成心的是不是,“我说想看植物的意思是,我不想成天关在房间里,我想出去啊……”盖在身上的毛毯滑落在地,由于身体还是相当差,所以不能长时间站立或行走,所以仍坐在轮椅上。“到了这儿,这不还是关在屋子里吗……”

“你说要看植物的……”金基范连忙拾起毛毯重新盖好,“外面有什么植物可看?还不都是灰溜溜的一片?等春天了再看还差不多……”其实就是因为你体质太差嘛,外面那么冷,万一再感冒怎么办?现在可不是你说腿脚好一口气上五楼的时代了。

“那我……想看看天、太阳、云彩行不行?”

“看啊。”金基范头也不抬地用手指指头顶。

“……”一抬头才反应过来,原来暖房的屋顶全部是透明玻璃,不用出屋也可以把天空一览无余。失败。韩庚继续想。

“那我想到湖边喂鸭子……”

“哦,我想想……明天吧……”

“……”韩庚眼睁睁地看着金基范把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暖房的蓄水池上,不会吧……他难道想在那个小水池里扔两只鸭子让我喂?“算了……”主动投降。在那儿喂鸭子,还不如你往里面丢两条金鱼让我喂起来还比较的赏心悦目。

“基范,我想放风筝!”怎么样,这个要求比较合理吧,没见过在屋里放风筝的。

“嗯,行,等春天的时候,哪有大冬天放风筝的。”金基范果断地回答。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快跟风筝一样了,扯根线就能飘起来了。“现在放风筝,你扯着风筝,我还得扯着你,万一一个不留神一撒手,你跟风筝一块飞了。”

“……”无语,想想自己的臂力,现在放风筝还真是个体力活儿。“嗯……基范,我想去游泳……”

“好啊,你房间浴室里不是有按摩浴缸?”

“基范,我想去散步……”

“哦,今天我们不是已经在这里走了几个来回?还要继续?”

“基范,我想去逛宠物店……”

“噢,明天我让他们把后面的杂物室收拾收拾养些兔子乌龟什么的……”

“基范,我想……”

日影西斜,没等韩庚最终想起来什么更合适的理由,金基范微笑着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人,小心地推着轮椅穿过一道门,回到别墅里――假如,能这样一辈子,那就让以后的每一天都继续下去吧。

早晨我会喊你起床,陪你坐在有阳光的窗下吃你最喜欢的早餐。

晚上我会送你回房间,如果你睡着了,我会把你抱到床上。

然后,等待下一个明天。

直到有一天,沧海桑田,我们永不分离。

――完――

(结局二)

丽旭知道他做不了什么,只能看着金钟云带着护士们跑进跑出,他只能留在病房里陪伴韩庚。但是实际上,此时他只能和韩庚隔着玻璃窗呆在一起。他的体质迅速下降,必须住在高度灭菌的特护室里。

希望在中哥能快点回来。他们就快来了,是不是?……然而,丽旭看见他们在里面给他插上许多管子,太多的仪器闪烁着绿色的光芒,而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丽旭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告诉他要坚持要等待,他们就要来了,贴在玻璃窗上让他看。当医生护士闪开时,韩庚看见丽旭和玻璃窗上那张白纸,他在微笑。丽旭知道他明白,他看见了。

丽旭跑到走廊的窗子向楼下看,希望能早点看见金在中和金基范带来能帮助韩庚的人。亲人的身影。 上午不是还好吗,下午突然就恶化……哥,可怎么办,不是已经有希望吗,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丽旭看到金钟云也在不断地向外张望,自从证实可以移植这两天来,他几乎分秒必争的作着准备,可是出乎意料的恶化情况也让他措手不及。其实金钟云心里明白,此时不是在等待谁的到来,即使来了,也不能立即手术,总还要给对方做一个小时的准备工作,假如韩庚能够坚持――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不是说要坚持就能坚持住的……

他们为什么还没有来?丽旭固执的认为,只要他们及时赶到哥就救……

焦急中丽旭听见身后金钟云的声音,“丽旭,来,韩庚他――”

门已经打开。他们已经放弃。

丽旭来到床前时,他已经不能再睁开眼睛看他。唯一表明生命残存迹象的是心率仪上微微跳动的绿色光线,丽旭俯下身在他耳边说:

“哥,你能听见我的是不是?基范,在中哥他们就快来了,还有你的亲人……你的父亲是一位非常出名的、受人尊敬的设计师,他有许多优秀的作品……你跟你的父亲长的很像,而且你也继承了他的天赋,你的作品,就是在设计比赛的那幅,我曾经看见的那幅,在未来的几年里它会被建设出来……你将来会成为像你父亲一样成为一位优秀的设计师……我们还找到了你的祖父、姑姑,或者还有其他的亲人,你的家庭是个大家庭,有很多人……他们会非常地爱你……你再也不会孤独……过一会儿,他们就来看你……”

忽然远远听见市区里那座古老钟楼的钟声。

闭着双目的面容上露出浅淡的笑容。

丽旭听见身后的响动,回头看见在中、基范和一位雍容华贵、面容慈祥的中年女人走进匆匆房间。

心率仪颤抖了一下,永远变成了一条直线。

躺着病床上年轻的生命永不复苏。

窗外有鸽子飞过。

金基范手中攥着的戒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