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缘》上 by:更科
作者: 三月物语st 25/9/25 23:25 88
作者专栏 : ww3myfreshnet/GB/literature/li_homo/1523/indexasp#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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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恶女人,

我愤愤地坐在三年来我一直用于修身养性的山顶大平台上思考着,

我不过是向她求婚而已,她竟然对我说:

‘就你,也向我求婚?也不自己。。打盆水照照(我绝对相信她本来要说的是,也不自己撒泡尿来照照,这个假斯文的女人)自己什么模样。你瞧瞧你自个儿,一,没有大师兄的英俊潇洒,武功高强;二,没有二师兄的聪明机智,博学多才;三,没有三师兄的眉清目秀,温文儒雅;你说你凭什么娶我啊?拜托,表哥,就算再不济,你也总应该有那么点自知之明吧,不要总仗着自己是师傅唯一的儿子就可以要求这要求那的,我老实告诉你,要我嫁你啊,下辈子都别想。’

瞧一瞧,多毒的女人啊,我虽然也知道自己的相貌普普通通,资质也平平常常,混在人群中要找我就像大海捞针一般,虽然绝对是一块干暗探的上等佳料,但无奈虎落平阳,目前属于那种娘不疼、舅不爱、身不残、志不坚的状态,但是,我告诉你,周缤芹,别以为你自己是重剑门中唯一的女弟子就真拿自己当一块宝一朵,我早就看出来你对三个师兄垂涎已久,只是无奈限于礼教不能一并通吃,因而对于该向哪个师兄痛下杀手的问题烦恼已久,所以才会有我今天上午的求婚一着的。也不想想,长久以来大师兄一直频下山,你就真当他是去行侠仗义了,白痴,他是去会他的俏娇娘了,我还见过呢,长得是明眸皓齿、娇艳动人,哪像你,男不男,女不女的;至于二师兄嘛,你也知道他天生就比别人多开了一窍,就他那么聪明的人儿,能看上你嘛?你根本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辈子就别妄想了;说到三师兄,那就更不适合你了,他长得那么。。嗯,怎么说呢,皮肤比你白,眉眼比你俊,性情比你柔,你们站在一起,那能看吗?能给人看吗?肯定任谁见了都要说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怎么明明是新娘却穿着男装,而那个矮不拉叽的新郎却恬不知耻的穿着女装招摇过市?这不摆明了要丢我们重剑门的脸吗?所以,一来为我们重剑门除害,二来因为我姨和姨夫在世之时也带我不薄,权当还债了,所以才一大早强装着兴致勃勃地样子向你求婚的,没想到我的一片好心全当了驴肝肺,被你这个母夜叉一顿羞辱,切,也不想想,你选了我也不用整天为嫁谁的事情考虑来考虑去了吗?小心像我老爹一样掉光了头发,不过事以至此,你也就别想我还会再娶你了,哼,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干了,娶你?我还要活不要活了。

当然,我今天之所以向缤芹求婚(真不知道我的脑袋在想出这个馊主意的时候是不是锈窦了),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对现在的生活又厌倦了,想换换新的。

我这个人,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对自己比较的苛求,对那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模式是恶痛绝,所以每过几年,我就必然要换一换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

记得我一到五岁的时候,由于那时的自我意识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所以一直在母亲怀抱里充当着一个乖宝宝的形象,这段历史由于一向被我以为耻,所以不提也罢。

六岁的时候,由于我已经从身为重剑门掌门的老爸那里习得了一些武功,本着物以至用的原则,就顺水推舟的当了一个恶霸,于是常偷下山去对那芜野城中的小孩们大打出手,对他们手中的东西也强取豪夺,充分体现我这个恶霸的高大形象,极力发扬我的事原则,那就是:不管你是做什么的,都要做到彻彻底底,尽职尽责,完成你作为一个什么什么的至高境界。当然那时候我也曾想招一个当下手的小弟,而且也曾碰到过一个,可是,无奈他实在是太笨了,笨到我对于他是一个人的这个事实都觉得不好意思,真不知他的父母是怎样的大肚能容而不把他直接掐死以绝后患的。

初遇到他的时候,应该是在我七岁时已经在城中打响了一定知名度的期间。有一天,我正在河边烤鱼吃,他一身金光闪闪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瞪着眼睛看着我和我手上的鱼,那时的我正身手熟练的将还没有到火候的鱼麻利的在热度恰到好的火上翻来翻去,一边在力争达到外焦里嫩,还保留有鲜鱼美味的汁液的同时,一边把他全身上上下下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通通透透,只见他头上别的是上等的云纹玉簪,颈上挂的是纯金的长命锁,身上穿的是绣金的淡黄色丝绸质地的外长衫,腰间系的是镏金的黑色腰带再加上白色雕龙玉佩,只不过脚上蹬了一双沾满了泥土的靴子,虽然这有点折损形象,但我还是咽了口口水,在心里对自己说,‘乖乖,这个家伙可真是了得。’于是当即决定将这位金光闪闪的人物收入麾下,而且想做就做,该出手时我决不手软。在作下这个重大决定之后,我招招手,让他过来,将烤好的鱼分了一半给这小子,看着他毫不客气的吃得稀里哗啦,我清了清嗓子,

‘喂,小孩儿,你今年几岁了?’

‘恩。。8岁。。’

‘咦,比我大。’

这小子竟然比我还大一岁,我有些犹豫了,我要招的是一个小弟,他竟然比我还大,那叫谁大哥呢,开玩笑,我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先问清楚情况的,白白浪费了我的鱼,损失惨重,于是我对这个金光闪闪的小子立即失去了兴趣,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想走人。

而那个家伙却似乎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已经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竟然还想得寸进尺,在吃完了由我辛辛苦苦抓来又费神费力烤好的鱼后,一抹嘴,开口了,

‘喂,你先别走,你叫什么名字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语气中一点也不像其他小孩那样带有敬畏的感情,这点让我很不爽,于是甩他一句,

‘关你屁事。’

‘怎么会呢?你的鱼这么好吃,所以我作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那就是,我要娶你过门,虽然你长得普普通通,一点也够不上我心目中美人的标准,但我的娘亲说了,人美不能看外表,不管怎样那都不过是一张臭皮囊而已。。’

我张大了嘴巴,这绝对是挑衅,绝对是,所以我就直接以行动来说话,冲上去就把这个小子揍了一顿,把他揍的满身尘土,涕泪交流,只是为他身上的这身行头暗暗可惜,不过我这个小霸王怎么能让他这般调侃,揍完了之后,我恶狠狠的说,

‘你小子给我看清楚了,我是男的。’

他搓了搓鼻子,可怜兮兮的看着我,说,‘我知道啊,可那又怎样了?’

我想我是白浪费体力了,难道挨一顿揍这小孩还没有明白吗?我严肃的对他皱了皱眉头,摆出老爹的派头,然后开始考虑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是否根本就是个傻子,我这样身体力行的教育,他都还没有弄明白问题的所在吗?就在我还没有考虑清楚的时候,他又说话了,

‘为什么你是男的我就不可以娶你了?’

‘成亲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的事。’我吼,

‘为什么两个男的就不可以了?’

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个家伙是个白痴,而且还笨得不轻,笨到拿这种事情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于是我很认真的想了一想,然后,聪明如我,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你说,我也是男的,为什么不是我娶你?’

‘因为我比你大阿。’

‘我的拳头还比你的硬呢。’

‘。。。。。’

看到这小屁孩卡了壳,我把双手一摊,作了结论,

‘现在你知道了吧,这就是男人和男人之间不能成亲的原因了。’

没有想到,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么,如果我打赢了你,我就可以娶你了?’

现在轮到我目瞪口呆了,他说得好像也挺是回事的,不过,给我的感觉却很不对,于是我又采用了最直接简明的方法,二话不说,又揍了他一顿,然后长扬而去。

还以为那个金光能就此得到了教训不敢再在我面前出现了,结果事实却证明了跟白痴讲道理是绝对不会有效果的。此后,他总是三天两头的挡住我的路,找我打架,很是讨厌,要知道虽然我是个恶霸,但以前却是很少真的使用暴力的,往往只摆一个姿势就能把城中那些小屁孩们吓得哭爹喊娘,乖乖的交出手中的小玩意儿。而现在却不得不真枪真刀的上阵,而且不知道那个金光到底是怎么弄得,功夫是一天比一天长进,害得我不得不每天向爹勤奋的求教,用功之专,进步之快,搞得我爹的眼睛一天到晚都是亮亮的直发光,脸上也总是挂着恶心的白痴笑,傻的都让我在师兄弟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然后有一天,就在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已经没有办法再混下去,正在盘算怎么一下解决掉他这个麻烦的时候,他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一下冒出在我的面前,我依然是二话不说,利利落落的把他揍到在地上,打完了之后正准备走人,他却没有像平常那样对我喊什么你等着我下一定不会输给你的这句八百年不变的话,而是坐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让我吓了一大跳,接着他挤出来一句话,

‘其实,这,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我这才注意到起先他好像的确是没有还手,不是来找我打架的就早说嘛,浪费我体力,那可是一顿午饭阿,于是我说

‘怎么,你小子总算是想通了,不再找我麻烦了。’

就在我解脱的欣悦之情还未来得及从心中涌起表达到脸上的时候,他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

‘不是的,老婆你千万不要误会,不管怎样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只不过,我要走了,很久都不会再来了。。’

我正想抬腿把他踢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但听到这里,我的心情是那个愉快阿,于是就大人大量的饶了他这,而且这才看清他的眉眼的确是陌生的,这才发觉原来他并不是这城中的人。至于这么晚才发现这个不算复杂的事实,实在谈不上是我的错,谁叫他一天到晚都穿的是那么光鲜,浑身都闪亮亮的把我眼睛都耀了,那还管得上他长的是啥模样阿,不过,介于他远道是客,而且还要走了,我这个做主人的还是不要太粗暴的好,于是,我好言好语的对他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把鼻涕往我衣服上蹭,起来再说。’

然后他很乖的放开我,从地上爬起来,解下他身上的那块雕龙玉佩慎重的塞进我的手里,擦了擦眼泪,说,

‘放心吧,老婆,我一定会回来打败你,然后迎娶你过门的,你一定要等我啊。’

接着,他竟然乘我一心摆弄那块玉的时候重重的啄了我的脸一下,然后一脸春风的跑开,还嚷道,

‘老婆,你可要收好那块玉阿,那可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日后好相认阿。’

‘你给我快滚,还有,别再给我滚回来了。’我恶狠狠的吼过去。

不过,说句实话,得到这块玉我还真是很高兴的。于是我很兴奋的在两天后小师妹的生日宴上把玉佩送给了她,然后在她拿着那块玉一脸惊喜的时候,对她提出了我一直以来就梦寐以求的要求,

‘来,表妹,给你的亲亲小表哥一个吻算是还礼。’

不过很不幸,在她做出任何回应之前,我就先吃了我老爹一个爆栗,

‘鸣焱,下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欺负你的表妹了。’

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个不解风情的老爸,不过,我不会为这点小事而耿耿于怀的,毕竟那个麻烦金光已经从我的生活中彻底的消失掉了,我又可以做回我的那个顶天立地的恶霸了。

但这份兴奋之情并未有维持多久,我很快就发现我干这个还是有很大的缺陷的,一是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小跟班,要知道无论你是作出了还是正在作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事业,如果没有人在身后为你鼓掌呐喊,终究还是会很无趣的,但城中的那些死小孩一点积极向上的意识都没有,一个个乖的要死,怎么也不肯打我的下手,这点着实让我郁闷了很久。二是我发现这整座城虽然不算小,但死气沉沉的,一个新增人口都没有,让我欺负来欺负去,就只有这么几个面孔,而且他们还好像是亲兄弟一般,反应都一个样,这么几年了,也没有说换个什么新的反应来让我惊喜一下,比如说尝试一下将讨饶声调换到鼻涕留下来之前,或者在跑的时候弄掉一只鞋之类的,每都那样,让我以如此高大的形象站在他们面前时都没有什么成就感,于是,在我九岁之前,我就决定了,我要转业了。

很快,我又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定位,那就是当一个顶天立地为民除害仁义两全的大侠士,当然先得跟在我那当时也才17岁的大师兄后面帮他跑镖,不过我告诉自己,这种跟在人后的现象绝对只是暂时的,当我成功地从恶霸转型成人敬人仰的侠士之后,我就可以独当一面了。而且我还认真的分析了一下当时的情形,我们这个重剑门才建不久,在偌大的江湖上还没有什么名气,所以我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凭借我这个天才,重剑门在几年之内,一定会打响充分体现了自身特色的名气和招牌的,而且在江湖上也将不可避免掀起一股狂热的重剑门之风,到时候,谁不知道我秦鸣焱,就像不知道自己的老妈是男是女一样,不过,那个时侯,我当然不会像那些俗人一样再去打破了头争什么武林盟主之位的,在在每个人心中建立了我这个不可动摇的光辉高大形象之后,我就会潇潇洒洒的宣布我将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然后不顾他们如何的痛哭流涕要死要活的挽留,我自去找一山清水秀的地方建它一座豪宅,然后左拥一个美人,右抱一个靓妹的,开开心心,风清云淡的过完余生。

对于自己这个宏伟计划,我真的是很想贯彻到底的,但无奈我跟的是我大师兄这样的一个木瓜,他一点也不懂得统筹规划,还整天说我这个脑袋里面不知道到底灌的是什么,怎么老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我就十分的感慨,世人皆说,知音难觅,知音难觅,原来真是这样的,虽然我也曾提醒过自己,既然你是个天才,就要有孤独的觉悟,就要有忍受不能被世人所理解的苦楚,就要有吃得苦中苦的准备,当然了,最后的结果不一定能够做得人上人,因为还有天妒英才这一个坎。但是,最终我还是放弃了,不要怪我虎头蛇尾,不能做到有始有终,实在是通向成功的路太艰辛,没有人们的理解和支持,就算我真是千年不遇的世间奇才,也难有回天之力,也难独自力挽狂潮,所以,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原则,我全身而退,不成功,至少还是一俊杰。

于是1岁的时候,我在少不得志的郁郁寡欢中寻求着另外一条通向我光明前途的平坦大道,然而世事总是难以如人所愿的,于是我就向以前的那些天生霉运总不成事的前辈们学习,自暴自弃,借酒买醉,放纵于欢场之间。不要问我为何能笑得如此开心,听没有听说过苦中作乐。(没有?看看我,那个词就是形容我现在的境的。什么,不是没有听说过,而是没有见过我这样的?那是本大爷我演技太好,你丫的少见多怪。)然后,通过摆在眼前的不争事实,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前人像柳永这样的一遇到什么挫折就往烟柳巷里面钻,那里的确是一个能让男人忘却所有烦恼的如仙境阿。

不要因为本大爷我年纪尚小,比那些姐姐们差了一大截,就轻视我在此方面的能耐,毕竟我也是个男人,而且用她们的话说,还是个不错的男人。年纪小点,铜钱少点,又算得了什么,看一个人跟看一件事情一样,要用长远的发展的眼光去看,这点那些姐姐们就做得很好,一点都不会拿歧视的眼光盯着我,和我手中抛来抛去的银子。她们还说等我长大了之后一定会成为一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人见人爱吸引众目光伤尽万颗芳心的翩翩美公子,虽然我心里道这点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了的屁事还用得着你们说,但面上还是表示怀疑的,而且怎么看我怎么觉得这话是冲着我手中的银子说的,因为她们双眼汇聚的焦点相对于我的脸来说太低,脚来说太高,不偏不倚掰指算来应该是正好落到我的手心里的,这点叫我很是不爽。但生来就是为了要做大事的我且是那种小气的人,于是我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还能撑船了,何况是我呢?然后我便很爽的留在这里,用最少的钱享受着最好的服务,不知不觉间三年就这么过去。

然后某一天我醒来,心血来潮的在这里晃荡了一圈之后,我发觉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三年来,好像没有进一个新人,眼中的面孔都全是那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不是说一点变化没有,但却都不是往好的方面发展,而且还有不少的姐姐上着妖里妖气的浓妆却打着能塞下一个洗脚盆的呵欠直说着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商量着要归家退养去。于是我又开始郁闷了,在郁闷了一天之后,我决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毕竟我也算是自暴自弃了太长时间,再这样矫情下去就太过了点,我还是懂得适可而止这个道理的。

在痛下决定后,我便毅然离开了,不过有一件事情还是叫我心中比较作梗,那就是我事前想好的一肚子准备拿来安慰被我的仓促离开所打击并受到伤害的女人的心的最佳说辞竟然一句都没有用上,她们每个人在接受我的告别之后都一幅早就盼着你说这句话了的样子,然后毫不留念的将我赶了出去。

她们老是老了一点,但都是一群很坚强的好女人,我边走边这样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她们强装出来的模样,为的是让我可以走的干干脆脆而重心做人。在这样告诉自己后,我的心情就好多了。是谁说的人应该活的坦荡荡而不应该自欺欺人的?我倒是觉得偶尔自欺欺人一下,人们可以活的更潇洒轻松一点。

于是我很潇洒轻松的回到了山上,可是我那顽固不化的老爹却无视我的决心,当着我众多师兄弟的面将我痛骂了一顿,用上了他所能想到的全部恶毒的话语,还希望大家都以我为鉴、引我为耻。我则采用了一个比较省力的姿势跪在院子里,又几差点管不住自己的冲动要去打断我老爹唾沫横飞的滔天大论,告诉他此时应该用这个或者那个词才能达到更好的攻击他人的效果。象他这种骂人的程度比起现在的我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好歹我也是在那种地方混迹了三年的阿,不过,大师就应该要有大师的风范,我决定对于这项本领我还是暂时保密的好。于是我便若无其事的打量起我那突然间变多了的师弟们,‘啧啧’,我在心里赞道,想不到没有我这个天才,我们重剑门竟然也壮大了不少,不过看他们的面部表情,好像老爹的话并没有达到他所期望的效果,不然他们干嘛都是一幅对我羡慕得不得了的神色呢,我想也许还是让我来现身说法的好,当然这种想法还是只留在我的脑袋中打转就好了,说出来的话,难保不会被我那不开化的老爹打死。

接着,在一个不落得看了一溜之后,我很难过的发现原来老头子虽然将重剑门壮大了不少,但却还是改不了骨子里就一老古板的事实,除了我那已经变成男人婆一般的表妹,这里是一个女弟子都没有收,于是我很怀疑老爹的意图,他该不会是要将重剑门往和尚庙发展吧。

最后,在老爹把他所有能想到的话全都重复了五遍之后,他做出了决定,就是罚我到山顶的藏狗洞中去面崖思过一个月。然后我立刻领旨谢恩绝尘而去,生怕老爹又将他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在消失之前,我看见那些站得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师兄师弟们都暗地里舒了一口气,感谢我吧,兄弟们,可是我将你们从这水火热的地狱中救出来的。(师兄弟们:小子,别忘了,这可是你把我们推进去的。)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就发现了一件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当然,不是那种藏宝图武功秘籍之类俗之又俗的事,先声明,我这样说并不是因为这种事情就算在世人都死绝了也不可能落在我身上的原因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不是这种自欺欺人的人。(糟,跑题了,我继续说)

我发现,原来守在这个山顶上也是极为惬意的一件事。天气晴朗的时候,我可以坐在山洞不远的一块光滑的大石台上,一边俯瞰苍茫大地,一边思考人生至理,好象连衣服都没有换就变身成为了万人敬仰的旷世高人。每当吹过一阵微风,我就自发的从心底涌起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感慨。我这下算是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人们一要隐居就直往山上跑的终极原因了。而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也毫不用担心,还有藏狗洞呢。我在那里给自己安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小窝,听着洞外雨声淋漓,感受着这个原本能够容纳一千只狗的洞如今被我一个人独享的宽敞,就由衷的升起一种满足感。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会甘愿耗尽毕生心血去追求一些奢侈到完全用不着只能当摆设看看的生活呢,到头来不过是落得忧恼成疾、白发满头、牙齿掉光的下场,世间很多的享乐就被他孜孜不倦的追求那些他享受不到得东西错过了。我摇头,‘可怜啊,可怜。’

2

我摇头,‘可怜啊,可怜。苦恨年年压金线,终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啊。’

其实象我这样,有宽宽敞敞的狗洞住,有师兄们良心发现一日三餐偷偷的送饭来,日子不也赛过神仙吗?于是对现在的这种生活,我十分知足。而大师兄却好像并不了解这点,每上来给我收拾碗筷的时候,都两眼泪光闪烁,说道:‘师弟阿,这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当初能把你看严点,你也不会干出如此丧家辱门的事情,而被师傅困顿在这个狗洞啊。’一口饭差点噎在了我的喉咙里,我皱着眉头仔细回想我是否干了什么丧尽天良伤天害理杀人放火外加毁尸灭迹的事,(没有阿我,我除了出去逛了逛窑子、长了长见识之外,没干什么坏事阿我。冤,我还真得是冤)。

说完,他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神色更加的暗淡,于是我也环顾了一下,却没看出什么不好,又干燥,又通风的,外加上光线不足,正是打盹睡觉的理想场所。而且,虽然现在正值春末夏初的大好天气,它的好还没有机会显露出来,但是我敢打赌,这里到了夏天,绝对是一避暑佳洞,到了冬天,也是一天然暖炕。

叹了一口气,大师兄又开口了:‘想当初你还很小的时候,那个聪明阿,几天就能把一套拳法练的有模有样,我们这几个作师兄的都比不过你。师傅也常常喜不自禁的在我们面前夸你,对你的期望也。。。。你知不知道,你这几年是多伤师傅的心啊,师傅老了,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老人家就指望你将来能够有出息,能把这重剑门放放心心的交给你发扬光大。。。。’

我继续吃我的饭,虽然听着大师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叙述有点不太开胃的说,但是我也明白只要不太碍别人的事,每个人都有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权利,所以,我就放手让他说。一边让他自由自在海阔天空尽情发挥的同时,我一边盘算着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认罪姿势能让他下给我捎的菜色味道好点。所谓民以食为天,我再是什么山洞高人,可也有基本的味觉不是?对于这饭菜,即便是面对我师兄,我也得作出个公正的评价,那就是,这根本就不是给人吃得。不过好在我并不是一个太讲究的人,所以有的吃也就心满意足了,只是偶尔在心满意足之外,也会稍稍憧憬一下更美好的生活,人都是往高走的不是?

我瞅着他,在他的话音停顿的那一刹那,我咳了一咳,道:‘大师兄,这几天的饭菜都是你自己为我做的?’

‘是啊,’大师兄捎了捎头发,有点不好意思,‘谁叫这几天都没有剩饭菜下来呢。你知道为兄没有进过庖厨,所以这味道,呵呵,师弟你就将就一点吧。’

我埋头,将一脸痛苦的表情藏进碗里,然后装出万分感动的语气道:‘师兄,你真是对我太好了。其实我也知道自己错了,要是当初我能向师兄你学习看齐的话,也不会如此堕落,闹得这般下场了。我会改的,我一定会重新做人天天向上的,你相信我,师兄。’

我对我的声调频高的理还是很有把握,毕竟这些年我也不是白活的。至于我的那个评价,我看还是暂时保留的好,伤了师兄的心事小,他一伤心,下顿不再送饭来,那可就事大了。

大师兄在听完我声泪俱下的血泪之言后,一脸正气的拍拍我的肩膀,道:‘我当然相信你了,师弟,你放心,我会劝劝师傅,让你早点下山的。’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在心里说,‘拜托了,师兄,把我弄不弄下山倒是无甚要紧的,最重要的是让我老爹不忍心再在背后捣鬼,下争取给我送一些人吃的饭菜来啊,师兄。’

再到第二天用餐的时候,送饭来的是我的二师兄,他一猫腰进了洞,毫不客气的把正在做好梦的我拍醒,道:‘师弟,还住的好吧。’

我瞅瞅食盒里面的东西,不错不错,顿时食指大动、食欲大增,同时还不忘回答他:‘嗯,还好。’

他看了看我并没有消瘦下去的脸(我虽然也想扮得凄惨一点,但这可不是我想装就能装出来的啊),盯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道:‘我就知道,’他一抬手,把我的头发揉乱,‘从小我们几个一起长大,就属你最为古灵精怪的,我看你出去这几年,恐怕又更上一楼了吧。亏得大师兄还在师傅面前极尽为你说好话,说什么你已经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了,还把你一两岁时生的那场小病都扯了出来,说这山上环境太差,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在地下的师母都会不安的。其实,我倒是觉得,’他瞟了一眼这个洞子,‘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说不定还冬暖夏凉呢。而且,我看你这日子也过得是有滋有味的嘛。’

‘就是吃的差点。不过,如果每顿都能达到这种水准的话,’我吃的十分感动,‘那就完美了。’

‘你感谢大师兄吧,要不是他的一番话把师傅感动了,你还得继续吃你大师兄偷偷摸摸做的饭。’

‘呃,那大师兄呢?’

‘师傅接了一桩生意,他下山去了。’

‘喔,这样阿。不过,老爹他也太狠了,我猜一定是他把那些剩菜剩饭都洗劫一空了吧,也不顾自己现在的体形都成什么样了。’我很愤愤。

‘还不是你这几年太伤师傅的心了,想当初他对你的期望有多大阿,你却一天到晚都不干什么好事,竟然小小年纪学人家去逛什么窑子,还一去就是三年,要是你是我的儿子,非把你的腿打断了不可。’

我看着他,现在,我只剩一个字可以形容眼前的这位二师兄,那就是 狠 。但是比起我老爹来说,还是差那么一大截。

你想想看,如果我老爹把我的腿打断了,那他就得负责养我一辈子,因为不管怎样,我还是他唯一的儿子,老妈也还在地下看着呢。但他把我扔到这山顶上,明知道这里是那种除了杂草就只剩下那些不可食用的木材外加连鸟窝都掏不到一个的地段,还不给我饭吃,不仅如此,还料定了大师兄他心慈仁厚一定会偷偷给我送饭但就是不会做饭这点,一心想让我这一个月死不了但却过得生不如死。真是够毒,真是够狠,枉顾我们十多年来的父子情。不过,我老爹千算万算,却漏算了我那如蟑螂般的对环境的适应性。在这里,我非但没有过得生不如死,还从中发掘出了一些以前从未有感受到的生活趣味。

‘其实,我真的觉得你的武学天分是很高的,回想起你小时候,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赶超了我们几个做师兄的。要不是这几年的荒废,我看你现在的武功也应该是大有所成。不过,如果你从现在开始努力的话,我相信几年以后,你一定会让我们大吃一惊的。。。’

他收拾好食盒,在走出去前,又加了一句,‘师傅这些年来头发都白了好多,不要再让他伤心了。’

他的一番话让我很是不安了好久,我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当然也知道我爹对我得殷切希望,只不过我这个人实在是生性懒散,担不得他对我的这份期望,还是让他对我早点死了心的好。

然后在忏悔了一个晚上之后,我就又从情绪的低潮中恢复了。毕竟我什么都不好,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若真要去强求那些我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最终结果一定不会皆大欢喜,我不是接我爹的班的料,所以我还是做我自己,平平淡淡快快乐乐随心所欲的过完这一生好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爹亲自上来检验成果,并且对我的表情很是满意。不过,很快我就让他对我彻底失了望,从此也不再指望我能接他衣钵了。

而我则是对山顶上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入了迷,一天到晚躺在那块雪白而平滑的大石头上发呆,而且我发觉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在石头旁边生长着一棵百年老松,一年到头都青青郁郁的,刚好用来挡夏天的毒日。只是每都要爬下去吃饭这点很是麻烦,一天跑几我都快成飞毛腿了。

躺在树荫下,嘴里嚼着一根麦秆,半迷着眼睛,我就想,我的命还真是生的好,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有我老爸这棵大树罩着,我不怕没有饭吃,就算我老爸那一天得偿所愿欢欢喜喜的去见了老妈,掌门换人,凭着我老爸的威望,我也不怕被人赶出去。嘿嘿,只是可怜了我老爹,怎么就摊上了我这么个不孝的儿子,我有时候想想,都替他不值,不过晚上的时候,我都时常有为他敲背捶腿,还不时讲些笑话逗他开心,使得他不会觉得亏大到都无法忍受的地步。

两年就这么不知不觉得过去了,这种象白纸一样闲如云鹤般的生活,突然间使我觉得心中有些憋闷,数着手指头,算来我今年也十九了,虽说我并不觉得一个人一生都碌碌无为是件坏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但我呢?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我很是心烦意乱,然后我想,也许又到了我寻求另一种生活的时间了吧,于是我从山洞里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在众师兄弟们一幅活见了鬼的表情和老爹一张讨债未成似的臭脸组成的背景中,回到我的房间里,由于晚饭时间还没有到,于是我接着埋头大睡。

我想,我会不会是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但在上演了那出:翩翩公子求婚不成,无眼丑女恶言相向 的戏码之后,我认为还没有到,于是继续与我那群师弟们打混。

几天后,到京城中办事的三师兄回来了,一脸的愤怒,问其原因,只说是在京城中碰到了一个疯子,就不愿再多说。

顿时,坐落在死气沉沉的芜野城不远、修建于死气沉沉的启华山半腰上的这个死气沉沉的重剑门立刻被注入了一丝生气,大家都来了精神,原先一脸悖懒的模样也在瞬间旧貌换新颜,甚至连总是爱扮酷的老爹也掩饰不住眼中好奇的光芒。

说到这里,不要以为我们已经无聊到了就三师兄路上碰见个把疯子也能激起我们的一腔热情的地步,虽说我们的确是很无聊,但。。。(好吧,我承认我们的确已经无聊到了这种程度了)

要知道三师兄一向是以如水般细柔的好脾气而在我们门中备受欢迎的,而这竟然会被一个疯子惹火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值得研究探讨的大事件吗?于是我们在二师兄的带领下,采取轮番轰炸的策略,大家各司其职,各尽所长,偷抢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就连老爸在吃饭当儿也时常拐弯抹角的问上一两句。最终,在我们不懈的努力下,革命取得了胜利。

事情是这样的。

三师兄在京城中办完了事抽空到走走的时候 ( 不少师弟此时就开始插嘴问道京城里到底是怎么怎么样的阿,热不热闹啊,不华阿之类的废话 ) ,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本来三师兄打算跟他道个歉就算了的,谁知道那个家伙突然变了一个样子,拦住三师兄劈头盖脸的就问了一大堆话 ( 说到这里,我其实是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的,毕竟故事资料越详备就会越吸引人嘛,但,为了避免三师兄被问烦了而转身走掉,所以,我忍 ) , 见三师兄一付摸不着北的样子,竟然就开始动手抢东西, ( 这时候那几个笨蛋师弟就又开始插话了,说什么怎么京城中这么乱阿,天子脚下竟然也会发生这种事情,又问师兄为什么不把他扭送官府阿,最后感叹了一句,看来还是我们这芜野城好啊,路不拾遗,家不闭户的。而在旁边的我直想把他们都扔进山下的那条将军河里去 ) 抢了东西还不说,竟然还主动向我三师兄挑战。当时三师兄见他一身华贵,只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宝贝公子,便想随便给他一个教训就好了,结果没想到却是人不可貌相,那个大户公子的武功极高,三两下竟然将三师兄比了过去。

听三师兄说到这里,我们都吸了一口气。谁不知道在我们重剑门中,除了大师兄就属三师兄的武功最高了,因为三师兄长得并不阳刚,所以为了避免别人说他女孩样,从小练武就练得最勤,也最是吃苦耐劳的那种,所以当我们听到三师兄被别人轻易打败的时候,不由得都掂量了掂量自己的份量,感慨道,这世间还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啊。而三师兄此时却是一脸的愤怒。

话说那个大户公子在打败了我三师兄后,除了一臭脸的洋洋得意之外,而且不知道是那根筋断了,竟然当着整条街的人说什么要娶我三师兄过门。

众人此时都沉默了,一会儿,有个小师弟不怕死的问了一句,‘那个人是个女的?’

‘是个男的。’三师兄拍案而起,我们顿时噤若寒蝉,虽说三师兄平日里的脾气极好,但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像个女的,而且还达到了谁跟他说他跟谁发疯得地步。

故事的结局就是三师兄被那个家伙的话气到吐血,无奈却又打不过他,只好赶紧灰溜溜的从京城逃了回来。

我们面面相觑,又是一阵死静。最后,一个呆头呆脑的师弟轻声说了句话,‘原来不是遇到了一个疯子阿。’

沉默就这样被打破了,面对三师兄越来越阴沉的脸,我们哈哈大笑着,搓乱了那个师弟的头发,将他推揉到故事主角的面前,然后在下一刻,我们不约而同的如鸟兽散。唉,师弟,为了我们所有的人,你就做一点小小的牺牲了吧,过年的时候,我们会为你烧上一炷香的,如果我们忘了的话,你就尽管托梦提醒二师兄好了。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对此的兴趣也就渐渐的淡了,再加上大师兄腼腆的对爹提起想和城中李家的小姐玉兰定亲,于是我们就把全副精力都转移到了这上面。爹对于这件事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当即就开始预备聘礼,还请了媒婆正正式式的代师兄向李家提亲。原本大师兄和那家小姐就是两情相悦,而李家老爷也极是看重我大师兄的相貌和人品,所以二话没说当下就拍板了,商议将大婚定在了半年之后。

然后,城中的周家又收到京城中的一批订货,雇我们去送一车茶叶。( 不要怀疑,我们就是干这种买卖的,有点像镖局,但更像是运货商,偶尔也接点保镖之类的活。然后就靠这些挣点钱,我们也是要吃饭的不是?银子又不能从天上掉下来 ) 二师兄不在,而大师兄又是要当新郎官的人了,自然不好到乱跑。于是门中剩下的熟悉路线地形的人就只有三师兄了,不过鉴于上那件事,我老爹将目光四下一转,最后定定的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回看他,他也眼都不眨的盯着我,然后盯着我的视线数量急剧增多,最终在达到了饱和后的半柱香时间之后,我举手投降,好吧好吧,就由我出马担当起保护三师兄的这个重责吧。不过,我心中暗自嘀咕,我的武功出去了估计是连屁都算不上一个,拿什么来保护三师兄阿,你们也太看得起老弟我了吧。

然后收拾收拾细软,押着一车茶叶,我们四个人就神清气爽的上路了。过了几日,行至半道,正是到了那种前不接村,后不挨店的尴尬境地。秋天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洒在身上,走在这条小路上,我有点打盹。可是双眼还没有来得及合上的时候,我就立即清醒了。

前方有人,还是一群人,我数了数,足足有九个。

我收回视线,只盯着最前面的那个斜靠在树上的人,他双臂交叉在胸前,抱着一柄剑,眼睛时不时地向这方瞟。

‘抢匪?山贼?’这是我头脑中瞬间冒出的四个字,接着我就开始担心如果他们发现我们的车上只有一些茶叶的话会不会恼羞成怒而杀人灭口。我再瞟了眼那个强盗头子一身精细的打扮和他手中的剑,在大约沽了一下价之后,我的答案就是肯定的了。当然我并不能指望他们这群人恰好是那种嗜茶如命的怪人,不然这车茶叶说不定还能救我们一命,但无奈这种概率实在是太低,再加上有我,基本上就不用再考虑它的可能性了。唉,老爹阿,老爹,你一生都没有碰到的这种倒霉事怎么我一来就遇上了,看来我真的天生不是干这行的料阿,你老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你要干什么?’三师兄上前一步,话是对那个头头说的。我敬佩得看着他的背影,同时在心里想到,这个笨蛋,他们要干什么,就算看他们那木头脸看不出来,看他们手中的剑你也该知道了。然后我期待着那个头头下面的话,不知道他是否会说出那种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的经典对白,然后三师兄就该对答到:‘哼,想抢劫?你倒要问我手中这柄剑答不答应了。’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再瞟了眼前方一动不动的那八个人,嗯,好像形势有些不太有利,我看三师兄还是换一句台词的好。

但接下来的事很出我的意料,那个斜靠着树的家伙抬起头来,对他一笑,道:‘不干什么,只是想要某人兑现他的承诺而已。’

我诧异,现在的贼怎么说话都变得。。。这么古怪了,或者。。。我扫了一眼三师兄的背影,坚毅,但他拿剑的手却开始用力起来,青筋暴出。不会吧,他难道会是那个京城大少,这也太夸张了,追人都追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怪不得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就单是他手下的那八个穿的带的都比我们好呢,原来是这样。

‘我承诺过你什么了?’三师兄的声音铿锵有力,但我听得出他已经是非常生气了。

‘你曾经说过,只要有天我能打败你,我就能娶你当老婆的。’一番足以让大家呕到吐血的旷世骇语竟被那个家伙说的波澜不惊,佩服,佩服,于是我稍稍起了一点兴趣,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和我一般年纪,剑眉星目,轮廓清楚,如果不算我的话,他在我们这一大堆人里面就算得上是一个很俊帅的人物了 ( 作者:你?本来就是一垫底的,算不算你,有什么关系。 ) ,再加上那一身剪裁合适的色交领窄袖短衫,黑色丝棉细褶长裤,青面白底缎布靴,特别是他手中的那柄长剑,单看那皮质剑鞘,即便是笨拙如我之人,也能猜出那里面的剑绝对是市面上买不到得一等一的好剑。小子,我赞叹道,就凭着你这一身行头,我甘败下风了。

然后,我再将目光聚集到三师兄的背影上,在心里感慨,世人皆说美人无脑,看来好像还真是这样,这种承诺也是轻易可以许的?对方可是个男人。就算是个女的,那也得考虑考虑她的外貌长相性格特点阿。就算这点可以原谅,那你在承诺的时候也要强势一点阿,听他话语的意思,以前你应该比他强的才对,你怎么能说什么要嫁给他的话呢?再是要说也得说是你娶他才对阿。我再退一步,就算这一点还是可以被谅解的话,但你许这个承诺的时候竟然没有限定时间,这点就是万万也不能原谅了,这可是连三岁小孩都知晓的最基本的道理了,没有时间的限定,就算他一辈子都打不过你,但他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缠住你一辈子啊,那还不是跟被他打败一样,反正这一生你是玩完了。我同情你,师兄,要怪就怪你自己太不聪明了吧。

这时,那个斜靠着的家伙突然走上前来,我想大概是我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太多看好戏的意思,他斜着眼不动声色的瞟了我几眼。

他的脸上虽然还是那一派悠闲自得的神色,但眼睛里却透露出太过的凛冽。看来真是个不好惹的对象,我暗自吐了吐舌头,师兄您就自求多福吧,碰上这么个人物。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你,又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蠢话。’三师兄气得不轻,虽没有抬高声音,但语气中显然把他当作了无赖之类的东西。

‘那么,那块玉佩怎么说?’

‘什么?喔,你说的是那块被你抢去的东西阿,它是我师妹给我的,与你何干。’

‘这种谎话你也说的出口,那明明是。。’

他们的模样好像两个熟人之间你来我往的寒暄,但,那个家伙的眉头隐隐已经皱了起来。不妙阿,不妙,我暗自忖道,看来此时的形势已经不是三师兄一个人能够控制的了,我们这群池鱼眼看着就要跟着遭殃了,苦啊,苦也,看来也到了该我出场的时候了。

我在后面轻咳了几声,挺直了背,缓步走上前去。所有的人立刻都把视线投射到了我的身上,尤其是对面那个头头的,那如鹰般明亮而锐利的眼睛将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看得我心里有点发毛,不过我的百年功力且又是他一时半会儿能看透的。

这时候最讲究的就是 气势 两个字,我告诉自己,高手过招,往往不需动手就能分出个你高我低来(虽然看书的时候我一直不太清楚他们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但我很是希望今天能达到这个效果)。

从他起先说话时隐约透露出来的内功修为来看,我的这点武功恐怕在他眼中估计连开胃菜都算不上。所以我在迈步说话时就尽量小心不用内力,因为凡是有点武功的人都知道,在江湖中走动,最忌讳的就是碰见那种不能探知浅的对手了。

在他们中间站定,我不露声色的瞟了三师兄一眼,只见他眼中有一丝疑惑一晃而过,很快他就释然的站在了我身后,而后面的师弟们眼中也写满了 这里就交给你了,师兄 的放心。喂,喂,你们怎么能这么相信我,我开始思考平日里我是不是太过于嚣张了。

不过,我立刻收回神思,回去再向你们这些不讲义气的家伙讨个说法。

我看了看那个头头,然后淡淡瞟了一眼他身后的那群人,再不卑不坑的迎向他的视线,轻轻的笑了。这一笑我绝对坚信能骗倒他们百分之百的人,嘿嘿,这两年我在洞中假扮世外高人可不是白混的。

在笑过之后,我拱手微一躬身算是见礼,道:‘这位兄台,有什么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大家都是出门在外,你和瑞华也应该算是有一面之交,所以莫要因为什么误会而伤了和气的好。’

‘误会?’他笑了,看不出任何感情,只是冷眼扫了我几眼。

高人阿,我在心里赞道,明明心里气到冒烟,却还能做到神色自若,不简单,够资格做我的对手,只不过,嗯,我实在是不想和你做对手阿。

3

我倒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他说的不紧不慢却很有威胁性。

‘如果兄台这样说,’恰到好的停顿,然后我优雅的一个侧身,装模作样的对着二师兄:‘瑞华,可否真有这件事?’我说的很有威严,毕竟我还是我那个超爱臭屁的老爸一手带大的儿子。

三师兄看着我,目无表情,但眼睛里却写着:好小子,竟然充起老大来了,现在你就尽管嚣张吧,回去再跟你慢慢谈。我毫不犹豫嚣张的回盯过去:喂,师兄,你别忘了,我可是在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回去,哼,回去我倒要向你讨些彩头了。

‘没有。’回答得够干净利落(就是不知道回答的哪个),至于语气态度嘛,如果能对我再谦卑恭敬一点就更完美了。

接着,我在心里盘算,先前我的一举手一投足应该给了他们这些不明所以奇奇怪怪的家伙一个很的印像,现在再加上我的这番话,他们一定会以为我是这方的头,看我如此年纪轻轻就已经功成若此,而且我表现出来的风度气魄在适度的威严之余却另有一番风清云淡的闲韵(这点不是我自夸,看看我身后弟兄们一付想吐又不敢吐的样子你就知道了),想必已经对我心生怯意了吧。我对师兄师弟们暗抛了一个眼色,看到了没,别人不知要苦修多少年在江湖中打多少滚才能拥有的这番凛然态度,我只用十九年就能玩转自如了,你们还不承认我是天才?

再回头去看那更像山贼的大家少爷,他的脸色没有大变,但拳却捏紧了,在瞪了一眼二师兄之后,终于耐不住脾气,恶狠狠的道:‘有人要故意不承认我也没有办法,只不过我从小到大还没有这样被人家耍过,还一耍就是十年。。。’

我在心里暗哼了一声,极其不屑,这还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被别人耍了不自我检讨一下自己的愚笨,反倒怨起别人来了,没用。还被别人耍了十几年?真不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把你生出来还养这么大的,不过现在看来你的脑袋大概也没有再回娘胎重新调整一的机会了。老爹阿,老爹,你今天要是看到了他,就该烧香拜佛庆幸你儿子是我了吧,亏你平时还对我吹胡子瞪眼的,换作他,就不是只把你气到吐血这么简单了。

‘喔?十几年了?’我在平静的脸上稍稍显出些疑惑:‘那时,你们应该还是小孩子吧,这么说来,那好像也只不过是小孩儿家的戏言?’我装出一丝询问及恍悟的表情。同时在心里回想,十几年前?嗯,好像那时三师兄还没有到芜野城来,应该是在我老爹的师伯那里吧,看来没有我们对他的监督,小时候他可比我还会瞎闹腾。

山贼将如寒冰一般的目光聚集到我的脸上,道:‘即便那时小,倒也不会是不懂事的年纪,而且,你们也应该算是在江湖上走的人吧,难道最应该讲求的不是信义二字吗?说过的话都不敢承认,或者,还是说,你们重剑门出来的人都是这样的?’

看来他这下是真的被激怒了。不过,这时候我要是会被他吓倒,我这十九年的修行也就算是打了水漂,当然估计连带着我们这几个人的小命也一并白送给他了。于是我收起各种表情,开始正气凛然的说,

‘这位仁兄,话也不应该是这样说的吧。我们重剑门虽说在江湖上还没有什么名气,但却都是敢作敢当的好汉,也由不得别人恶意欺负栽赃。即便瑞华小时候真的和你有过什么约定,那也不过是小儿家们搞出来的那种上不得台面私定终身的玩意儿。看你的一身打扮,想必也不是什么小户人家的儿子,而我们瑞华虽说没有了双亲,但却也是有师傅在上的,如果你是真的有意结亲的话,当时也应该让你父母出面光明正大的向我们师傅提亲才是,又不是那些街头无人管的乞儿野夫,哪有不按规矩就自行商议定亲的道理。传出去了,我们瑞华且不叫人家笑话,即便你不怕,瑞华可是要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倒时恐怕就连我们重剑门的脸上也过不去啊。你若真是喜欢他,难道这点都为他想不到吗?就算你想不到,我这个二当家的也得替他担待些阿。’

一口气说完这一番话,眼角瞟到师弟们那溢于言表毫无掩饰的敬仰之情,嘿嘿,不要说是你们,就连我都对自己敬佩到不行了,在这个瞬间还真有种一身正气耀乾坤的感觉,自觉得在此刻我的形象是高大了不少就连身上这套破烂装扮也光辉了许多。

而那个山贼的脸色却终于变了,那个阴云密布阿,让我顿时感到浑身上下一片凉爽,还在九重天外逍遥的神思立刻归了位。然后我料准了他并不真是那种蛮横霸道出手就打的人(也就是说他基本上是属于那种开打前必定要交待一声的笨蛋),于是看他刚张了张嘴,就在他吐出第一个音节前,用节奏舒缓却又叫人插不进话的语速说教了下去。(就废话一箩筐这点看来,我还真是我老爸的儿子。)

‘不过,看这位仁兄只为儿时的一句话,就对瑞华十年都未曾相忘,这份如此真挚的感情也着实让人感动。’我露出一个敬佩的微笑,‘但,既然现在是说到感情,想必兄台也应该明白凡事皆不可太过强求的道理。世间诸物尚且瞬息万变,更何况是人呢,感情这种东西又且能靠你一句话、一个东西来维系。你说你十几年都没有放弃,却又不来找他,连个音讯都没有,而后一见面就如此咄咄逼人,叫人又如何能够接受你?’

身后射来两道要吃人的视线,我知道,知道了师兄,放心吧,我不是教唆他前来追你、纠缠你,而是先将他稳下来,再为后面的发挥作准备。你看我是那种会为了自己安危就出卖弟兄的人吗?嗯。。。好吧,就算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自己啊,我要真这样做了,回去后还不得被你砍死?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的脸色好像有那么一点缓和,接着说:‘而且,我看你现在对他的执着也只不过是对小时候那段光阴的不舍罢了,过了这么些年,你们应该都已经改变了许多,且不说你们都是男的,不容与世礼,就算是被大家都认同了,你能保证你会喜欢现在的他吗?如果不能,那就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吧,不要到了绝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我会一试。’

‘如果你一试发觉他和你之间的缘分已经断了呢?你大可以一走了之,但是瑞华今后要怎么做人,这点你有没有想过?不要为了你自己的一厢情愿就毁了另一个人的生活。而且,你既然可以说出一试的话语,那你为什么不试着去喜欢你可以喜欢的人呢,何必要因为执着于一个已经消失了的映像而就此堪堪错过了其他的大好姻缘呢?’

我说得有点口干舌燥,这位兄弟,你快点觉悟吧,我都快要黔驴技穷了。

‘有些东西,如果你争都不去争的话,又怎么知道它不是你的幸福,不是你的归属呢?如果你试都不去试的话,又怎么能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

我看他的模样似乎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目光坚定。老天,我们怎么碰上得的是这种不开窍的家伙,是他的脑袋里少一根弦,还是我的口才太差?我放弃了,看来对这种家伙没有办法进行说服教育了,那我就给你上最后一道菜吧。

‘说得好,在下真的很佩服兄台的决心,只不过,瑞华早就已经心有所属了,所以还请这位兄台爽快放手的好。’我立刻将起先那付苦口婆心的面容换下,又恢复了我这个暂时自己挂名的做当家的威严。

他看了一眼三师兄,然后盯着我,问道:‘是谁?’

‘本来这件事我们是想保密一辈子的,不过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碰上这种事情,现在看来还是说清楚的好,瑞华的意中人正是区区在下。’我还不太了解他,不敢无端的乱编一个或者用别人的名字以免后患无穷,只好自我牺牲了。随后,我便回头温柔的看了看三师兄,他也很是配合的看着我,我在心里道:师兄阿,师兄,适可而止就好了,不要把他真的逼急了,一个想不通就冲上来先宰了我,我的这个下一步可就走不出去了。

然后我收回视线,而那个山贼头头也早已经藏好了他那一脸的惊异,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看你也算得是个上等之姿,举止言谈也算不错,我还道你真是那种什么良善正义之辈,原来不过也是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亏得你起先还能说出那些叫人恶心的话来。’

‘随你怎么说都好,我只求能和我的心上人一起不受阻挠、少经风雨的活下去。所以我们还是来干干脆脆的作个了断的好,省得闹得世人皆知,谁都得不到个好下场。所谓佳禽当择良木而栖,我就和你来个比试好了,在场的人都是见证,我输了,我就退出,如果你输了,你和瑞华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以后都不要再骚扰我们,如何?’

‘好。’

‘果然够爽快。不过这里的场地太小,要真大比的话,估计也展不开手脚,不如。。’我示意三师兄他们退开一点距离,三师兄死盯着我,眼睛里全是叫我不要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放心吧,没事。’我说得很有自信,对着三师兄,而这话却是说给那个山贼头头听得,现在他一定很想领教领教我的真功夫吧。嘿嘿,起先我费神费力的演出这么多给他看,还不是除了让他对我那‘正直’的人品有一个认识之外,就是激起他对我剑法的好奇了,不过,老弟,你这下又要被人给耍了,不过我不同情你,这可是你自己找的。

我嗖的一声从腰间抽出剑来,极为漂亮的姿势,我很满意的捕捉到了那个强盗头头皱眉的动作以及他身后那群木头人一丝惊赞的目光。不是开玩笑,这可是我引以为傲的少数绝活之一阿。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对说书人口中那江湖大侠士们拔剑相持的场景很是憧憬,所以在练完基本功后首接触到长剑时,我就发疯了似的苦练拔剑的姿势。因为我得脑海中一直都有这样一个场景,两个剑士,风华绝代,穿着一身飘扬的青衣,在黄沙漫天的戈壁准备决斗,然后他们开始说话,沉默,再到对视,西斜的太阳将他们静如止水的身影投射到粗细均匀泛着点点金光的沙地上,接着,他们开始有了微弱的动作,拔剑,相持,最后冲向对方。。。。嗯,各位看官,试想一下,如果那时他们拔剑的姿势,就如同。。。老妪在拔鸡毛一般,那多难看,多对不起那宏大的背景,多辜负观众从早上到傍晚等了将近一天的期待,多伤害那些拿好了手绢一脸悲怨痴守在旁边的女孩们一颗热烈的芳心啊。所以,从那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练成全天下第一漂亮的拔剑姿势。而后来,我的剑法练的倒是不怎么样,但我那出剑的气势确实是能把所有的人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接着我挥剑潇洒的在地上画了一个不大的圈,不错,还挺圆,这样就不会有不公平这一说了。

收剑回鞘,‘我们就在这个圈里比好了,谁先踏出圈外,就算谁输,圈外的人,谁都不许帮忙,怎么样?’

他毫不犹豫的站进了圈子,‘好’

嘿嘿,这个家伙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其实却是个实秤到底没有多少江湖经验的傻子。接下来的事情估计能让他气到吐血,不过可怜了我先前一身正义的模样。

我一迈步,站在了圆圈的另外一边,‘承让了。’

于是开始对持,他看着我的脸,眼角却直瞄向我握住剑柄的右手。我淡淡一笑,手指弹动了几下,闭上了眼睛,默默记下他的位置,然后在下一刻猛地一睁眼,他立刻警觉,握剑的手开始用力,剑身已然露出一截。

说时迟,那时快,我那被他忽略掉的左手立刻将藏于衣袖的那包石灰粉向他洒去,他被这突发而来得情况吓了一跳,还抬在胸前的双手本能的去护住眼睛,全身的弱点暴露无遗。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宝贝瞬间,下一刻我就已经欺身上前,没有用剑,因为我不想伤他,虽然他这个人很坏、又笨、实在没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但我心慈人善、他也没干什么不得了的坏事。于是我一个劈拳,再加一个横扫,将已毫无抵抗能力的他逼出圈外,我这个圈很小,所以也不太费事。

战斗已经结束了,正义的一方又再一的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我在心里这样做了总结。却没有想到他在跌出圈外的时候,竟一下抓住了我的手腕,本来他应该是打算抓住我稳住身形的,却没有料到我的武功压根只能是摆设,于是我反倒一起被带了出去。

从地上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我抬高了音量,道:‘你输了。’

而他却顾不得理我,挥开那些涌上来的手下,一个劲的揉搓着眼睛。

拍掉身上的尘土,我慢条斯理的说:‘放心吧,在那石灰粉里面我掺了很多的面粉,不会有大碍的,用清水冲洗一下就好了。’

一个落立马转身走了,不多久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过来了一个牛皮水袋,他一把抢过去就往头上一淋,将满脸的白粉洗去后,才睁眼对我咬牙切齿:‘卑鄙。’

‘大丈夫做事何拘小节呢?再说了,我又没有作什么违规的事情。’我看了看被他抓得都泛红了的手腕,语气平缓,但心中却如有股暗流一般久久都静不下来,怎么回事?我诧异连得额头都险些渗出汗来。

其实交手时,我完全有机会挣开他的手。但极为奇怪的是,就在他碰触到我手的那个瞬间,我竟然会如被闪电劈中了一般,刹那失神,所剩的感觉就只有手腕从他那带茧的手掌中传来的一阵温暖,顿时心跳加速,无所适从,竟这样呆呆的被他抓了出去,直到硬邦邦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才清醒过来。怎么回事,这种感觉,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体味到,好怪异,怪异到连我这种见多识广的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还好,在瞬间的失态之后,我就立刻恢复了。

‘好,你够狠。’他浑身上下湿得如同一只落汤鸡,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气势依然强盛,这点可是连我都不一定能作到的,但由于出了先前那茬,我直到现在还暗暗心惊着,也就顾不上佩服了。

于是我微一躬身,退了回去。要照平常,此时我一定嚣张得紧。但他不同,他的武功强的没话说,而且来历可能也不小,此时若因为这种小事而激怒他到失控的程度可是大大划不来的。于是我收敛了又收敛,极为谦卑的退到离他尽量远的地方,然后等着他们把路给让出来。

于是,我们一等,二等,三等。那个山贼却仍然捏紧了拳头挡在路中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就暗自担心,只希望他千万不要在想什么复杂的事情,不然凭他这个脑袋,我们估计得等到天黑。老兄,还是快点接受现实吧,就算现在一时半会的想不开也没有什么关系,先回去,慢慢想,想啊想的就会通了。其实败在了我的手下也真不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情,相当初,就连以老奸巨猾而在我们城名声大噪的二师兄也曾屡战败于我的手下呢。

可惜,身为此时关键人物的他却不明白。

所以,事情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状况:我们这边四双眼睛死死盯着赖在路中间死活不让的那个山贼,那个山贼死死盯着路上那块在我倒地时硌了我不轻的石头,而对面那八双眼睛则死死盯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样很是无聊的僵持了很久,就在我们既不敢乱闯又逐渐不奈的时候,那个山贼动了一下,表情极为复杂的看了一眼三师兄,目光又转向了来不及躲到三师兄背后的我,一字一句的道:‘我服输了,不过,这位,你是否能告诉我你的大名呢?’

我额头上的汗顿时就下来了,盘算着如果我说不能的话是否当场能被他打死。三师兄啊,三师兄,我现在算不算是为你舍身取义了?不过,现在似乎也不是装傻的时候,毕竟被他的那双闪亮到骇人的眼睛盯着不死也能去掉半条命。

就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三师兄道:‘这就不用了,反正以后也是各走各的道,我们就此拜别好了。’

他看了三师兄一眼,好像有一点失落,但收回目光却还是死盯着我,这下就只剩下那种恨不得能将我立马就碎尸万段的愤狠了。

‘在下秦鸣焱。’算了,我豁出去舍得一身剐了。

‘好,我记下了。’他一抱拳,转身走了。

留下我在心里哀嚎,不要啊,我的名字很普通,我的人也很渺小,完全不配让你这么形象光辉武功高强举止文雅心底良善性格谦逊的大家公子记住啊。可惜他听不到我这一番诚挚的话语。于是,我大声道:‘既然这位兄台都问及了我的名字,是否也可以告诉在下你的尊姓大名呢?’开玩笑,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怎么能平白无故再添一宿敌而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他明显的犹豫了一下,看着三师兄,道:‘我叫朱瞻景。’说完后,就带着他那群木头手下映着午后已渐渐西斜的太阳黯然凄凉地离去了(作者:这纯属秦鸣焱同志的个人看法)。

~5

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三师兄走过来,一拍我的脑袋,夸道:‘委屈你了,不过,做的好,师弟。’

我则低下头去,道:‘没什么的,师兄,这是身为师弟我应该做的。不过,如果有一天我原因不明的身首异,可千万不要去替我报仇啊,你们打不过他的,只用代我孝敬我那不念父子亲情不顾母亲遗托一心把儿子往死路上推的老爸,我在九泉之下也就可以瞑目了。’

师兄弟们吐着舌头连忙点头:‘嗯,这点你就放心吧。’

‘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谢你们了,不过,’我一脸视生死如无物的表情,道:‘我现在已然时日无多,但心中却着实有几件放不下的未了的心愿,本来也不想劳烦他人,但如果在有生之日苦不能实现的话,这实在是叫人情何以堪啊?所以,师兄,你能否答应师弟我最后的一些小小的为数不多的请求呢?’

‘休想。’

回答的好快,我眨巴了几下眼睛。老天,怎么我才在洞中呆了两年,又不是说遇到了神仙一个不留神被晃荡到了两百年之后,这世道怎么就翻天复地沧海桑田了呢?我先前的那个温柔可爱有求必应的三师兄呢?怎么现在一个个的都跟二师兄平齐靠拢了。

三师兄看着我一脸茫然的样子,然后噗哧一声笑了,一揉我的头发,道:‘好了,好了,师弟,你说吧,为兄的答应你就是了。’

此时,我那颗冰冻在半空中备受打击的心灵这才安全平稳的落回了原。还好还好,还是我那个可人的三师兄,而且还有向大师兄转化的趋势,形势是一片大好啊,如果要真都成了二师兄那样的,估计我在重剑门也就活不下去了,就是不知道是外出被那个山贼抓到直接快刀斩乱麻的跺成肉酱死的难看,还是留在门里被变着样的活活折磨死的难看了。不过有种最坏的情况我是需要考虑到的,那就是我留在门里被他们折磨未死的时候,又被那个山贼抓去凌迟,那可就不是一个悲惨二字能够概括形容的了。

听到三师兄这一句话后,我立刻眉开眼笑,眼睛发着光,说:‘师兄,你知道二师兄平日里总是抓住一切时机对我惨无人道的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使唤如丫鬟一般,你到时可要替我出头啊。’

‘这点,嗯。。。不太好办,不过我会尽力的。’

‘还有,就是那每个月都要去种地的轮班。。。(我们门在山脚有将近六百亩的田地,种了各类蔬菜瓜果,在山腰还有一些零星的种植了一些普通药材的土地,单靠这些收入,也算能勉勉强强保证生活了。你要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总是有些时候生意多点,有些时候却根本接不到什么活计,所以这些必要的保障还是很重要得,毕竟满门上上下下有老有少(当然现在最老的就只有我爸,这是个纯粹的闲杂人等,光顾动着嘴皮子都不干活),足足有3多口人呢,总不能呆呆的吃了这顿就看不到下顿在哪里吧。所以我们平日里除了练功习武之外,都要一批一批的轮番去捣弄看守菜地)你知道我这个人总是粗枝大叶毛手毛脚的,弄伤了那些无私贡献自愿奉身让咱们吃让咱们卖的草草多不好,每去我每都在极其的不安,所以。。呵呵。。。。。’

‘这个,好。。。好吧。’

‘另外,你知道我每洗衣服都洗得不太干净,总是被我那什么都不用动手的老爸骂,你看。。。。。’

‘小。。。。小事。’

‘还差点忘了这条,我不会做饭,每轮到我做饭的时候大家都食不下咽的,很是浪费粮食,而且我们大家都最喜欢吃你作的菜饭了,嘻嘻。。。。。’

‘我。。。。我包了。’

‘最后还有一些。。。。。’

‘。。。。。。’

看着三师兄的脸色越来越沉,我赶紧打住,本来还想着把打水扫地的活都一并附送掉得,但仔细想想这些虽然都不算得什么大事,但经年累月重复了又重复的作起来也真能把人给逼疯了,所以我还是不要太过份的好。

‘还有一些我暂时还没有想好,想好了再说。。’留有余地,谁知道那天我就又想到了什么新样呢。

三师兄松了一口气,恶狠狠的道:‘在这上面,你就不要太费心思了。’

‘没事的,放心吧,师兄,’我自顾走在前面,‘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以前我老妈的师伯曾给我卜了一卦,说我能活到八十岁的。这么多年了她老人家可从来都没有算错过喔。’

‘。。。。。。。’

我颇为兴奋的大步走着,不多远就大大的打了个呵欠。想来前几天我们赶路时一到中午我都是边走边打盹的,而今天不但没有打成盹,还精神紧张的煎熬了大半个时辰,如今心里一下松懈过来,竟然困倦到不行。

三师兄毕竟本质里还是温柔到不行的,走过来,宠腻得一拍我的肩膀,道:‘你趴到车上去睡一会吧,看你也累得不行了。’

我在眼中充满感激的泪光,情得看了他一眼,立马就四脚一张的趴到那个大箱茶叶上做好梦去了,感觉着他们赶了车慢慢的行进在这条小路上,略有点颠簸,却正正好睡觉。

待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找好了一家投宿的小客栈,我精神倍爽的从箱子上爬下来,在山洞中住了那么久,现在在那硬木头箱子上趴了一下午,也不会觉得不适。吃过了晚饭,看着三师兄他们纷纷上床休息了,而却我睡不着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眼睛盯着窗外都快和天上那个隐隐的月亮一般木了,于是我爬了起来,决定在乘着这夜色出去逛逛。

穿戴好,偷偷摸出去,我便在这个小镇上闲晃了起来。

这里果然是个极小的镇子,现在其实还不算晚,但这周围大大小小的住家店铺们都已经纷纷关了门熄了灯,除了路上或近或远忽明忽暗的几盏油灯,四都静悄悄的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黑暗当中,走在这条仅够过一辆马车的石板路上,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想着老爸和师弟他们恐怕现在都还未睡下,说不定还正在加餐中。‘唉,’我叹了一口气,有点心酸,竟会开始想家了。

接着一阵鸡皮疙瘩暴起,象我这种人也开始伤春悲秋了,那太阳还不得从西边出来了?想当年,我也是豪情万丈的随着大师兄跑过了大江南北,足迹遍留祖国河山的呀,而且也还曾离家三年未归,怎么现在这会儿煽情起来了,我龇牙咧嘴的一个打颤,对自己说:‘我鄙视你。’

于是又开始向前走,竟然发现这里还有一家酒肆开着。

兴高采烈的快步走过去,准备买点小吃食什么的也好度过这个难熬的不眠之夜。大半斤牛肉,一碟咸菜,两碗清粥,再加点馒头之类的不知道够不够,我思考着,迈进门去。然后立刻在心中惨叫了一声,掉头就想溜,可惜那个冤家眼尖手快,在我有下一个动作之前出声叫住了我。

我迅速的计算了一下现在能逃掉的机率,在得出答案之后,我便大大方方的回过身去,以大无畏的精神决定坦然直面这个命运,只望祖师奶奶的卦能准,不然的话。。。。唉,我想我大概也没有机会去砸她的摊子了。

他盯了我半天,最后憋出来了这么一句:‘其实你根本就不可能赢我的,你的武功压根儿就是一狗屁。’

‘这点我早就知道,不劳兄台你告诉我了。’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原来就这以前全天下人除了他现在就连他都知道了的破事。说完了没有,说完了您就早点歇息,该待那儿你就自个儿待了去啊,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先走一步了,我在心里抱着拳斜眼俯视着他。当然我不会傻到把我的鄙视之情表现出来,大丈夫能伸能屈,我小心翼翼的环顾了一眼在周围正襟危坐的那八个人,还是那付千年不变的木头样,切,可惜了他们那身好衣服。

‘算了,愿赌服输,我也没有别的话好说。你过来陪我喝上一杯吧。放心,至少现在我还没打算害你。’

扫了一眼他桌上几乎未动的菜肴,不吃白不吃,反正我身上也没带多少铜钱。我走过去坐下。

当然,我可不是那种没头没脑见便宜就占的人,我是考虑到:一来我就算现在要走估计也是走不掉的了;二来单看他的那些很不简单的手下,就知道他应该有着更不简单的来头,而人们一但混迹到了极为不简单的时候,也就不屑于对我这种极为简单一脚就能被踩死的人耍弄一些不齿的手段了。所以,基于上述原因,我觉得这个便宜还是可以占的。

于是我毫不客气的坐下就开始动筷子。

他看着我毫不入流的大吃大嚼,笑了一下,给我倒了一碗酒,然后木然的发着呆。

我瞟了一眼他半醉的样子,慢慢的等着他张口倾诉。

果不其然,灌下一口酒之后,他就开始讲了。

‘你说我只不过是对小时候的回忆的执着,也许是吧,但你却根本不了解那份回忆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顿了一顿,我嚼了一口菜,准备好聆听他的长篇大论,嘿嘿,想不到今天晚上不但可以白吃白喝,还有故事好听,妙哉,妙哉。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什么自由,一天到晚就被人押送过来押送过去和那些堂兄堂弟们的学什么四书五经史学规章,周围都没有朋友,也不准玩闹。。’

‘有你那些堂兄弟们的,不也一样吗?’

‘那些?哼,不在背后戳你的短就算好的了。在我们家,兄弟叔侄,那一个不是明争暗斗相猜相忌绞尽了心机想把对方推下了水的。而且,我还是我父亲的儿子,我哥的弟弟,他们哪一个不巴望着我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好借机生事的。回想起来,那时我也才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就不得不谨慎小心,哪天不是如履薄冰般得过的?’

我眨巴了几下眼睛,对于他这段悲惨的童年生活,有些不大理解。如果他说得一点都没有夸张的话,那他家该是多富贵多显赫的大家才能把里面的人搞得如此紧张啊。

‘我父亲怕我年少不懂事,哪天真的出了什么篓子给我那二叔抓到,就算我皇。。。我爷爷再怎么喜欢器重我哥,估计也免不了被打下水再也翻不了身,所以就把我送走放在六爷爷,当时六爷爷因为有过赫赫大功而被爷爷忌讳,便想要云游四海,所以我过去了的话也算是我爷爷和父亲在他身边安插的眼线吧。好在我六爷爷看我年纪小,也就不大在意,带着我到走,对我也是极好的。’

‘那你还过得应该还不错嘛。’我恨恨的和桌上的酒菜奋战着,想当初我云游四海的时候那可都是在辛辛苦苦的做生意,这小子一身轻松的各想怎么玩怎么玩,还给我作出一付愁眉苦脸的样子,真是找打型的。

‘别人看来也许我是要什么有什么吧,可是我当时却一点都不开心,所有的人在我面前都是一付必恭必敬的样子,但谁都不知道他们背后在干些什么。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和我玩,和我无拘无束说话的人。直到我遇到了他。’

他苦笑了一下,继续陷入他的回忆当中:‘其实他小时候并不很漂亮,但傻傻的,很可爱,而且他还有一双很美丽的眼睛,清澈见底,一笑起来,就让人觉得很温暖,忍不住想亲近的样子。所以,虽然那时他总装出一付很讨人厌的大人样子,但我还是一眼就喜欢上了他,竟然都没有去想他是个男孩子。’

哇塞,想不到你这个家伙从小就不想好的,骨子里根本就是一坏水。要是我小时候能遇见你就好了,你这样的绝对是一超得力的跟班,说不定我那时的恶霸之业到现在就早已经开枝散叶名满江湖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弄得,我们就提起如果我能打赢他就可以娶他过门的。我当时是真的好希望能让他陪在我身边,于是就不停的找他打架,但可惜我从小都没有习过武,即便每天都不知疲倦地缠着我六爷爷教我,但还是打不过他。不过我倒是发现如果我装得被揍得很惨的话,他就会不忍心跑掉,而会在旁边手忙脚乱的安慰我,还会拉着我到乱走,甚至给我买糖葫芦。。’

我看着他完全沉浸于回忆中的那付甜蜜的笑脸,不仅有些毛骨悚然,虽说这小子那时候奸诈的和我有得一拼,不过他每天送上去给人揍的行为。。。。这家伙不会打小就一受虐狂吧。

‘可惜不到半年,我六爷爷就带着我去了南昌,以后就一直留在了那里,不再问及世事。于是,待我十三岁的时候,父亲把我接了回去。你说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不回去找他,你当我我不想吗?一天到晚对着那些知面不知心的人,我没有一刻不想逃出去的,但可能吗?于是我只能记着他和我的誓言,每天都勤奋的练功习武,每天都小心的为人事,只求那一天可以不再束手束脚被人看管了,就出去找他。’

他一脸悲愤的灌了碗酒,‘想想当时也还真是傻,傻到连名字都忘了问他,也忘了告诉他我的名字,要不是你,估计今天他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本来我想等到合适的时机就去找他的,可是不想却在京城的街头碰见了他,你说这是不是天意,你都不会想像到当时我是多么高兴的,我这一生除了和他相的那一段时光,我还从未有这么高兴过。’

我当然想象的到,不然三师兄当时怎么会以为碰上了一个疯子呢。不过,我颇为同情的看着他,三师兄从小的梦想就是娶一个温柔贤淑、端庄秀丽的女子,就你这条件,且不说你的外貌比那端庄秀丽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就你那性格,与那温柔贤淑也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吧,一句话,没戏。

‘可是,他却完全不记得,完全不记得,还说我送给他的信物是她师妹送给他的,怎么可以这样,我真的是想了他近12年啊。每路过寺院的时候,我都会向佛主祈祷,希望能再与他相遇,甚至于希望他见到我的时候,能够喜欢上我,虽然不敢指望能够象我喜欢他一样。。’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一口酒倾尽而出,可惜没有命中目标,他虽已半醉,但反应却还不慢,瞬间躲开了,在一旁皱着眉头看我。

我大笑道:‘神仙也能管你这种破事?你还真是sh。。有趣。’

这种违背伦常、有碍天理的事,神仙也会管?没把你这个小子天打雷劈直接烧死你就该偷着笑了。

‘你不会是瑞华的。。。那位吧,绝对不会是。’

我眨了眨眼睛,变聪明了,小子?

‘象你这种人,瑞华怎么可能看得上呢?’

我。。。,好啊,让你几分,你就。。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忍。

他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在此瞬间已是变了三番,很颓唐的坐回了我的旁边,猛的灌了几口酒,突然对着我问道:‘你说,你告诉我实话,他是真不记得了还是不愿承认,他变了,对不对?再也不是我心目中以前的那个人儿了,对不对?’

我怎么知道他在你的心目中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我可以打包票,三师兄决不是那种做事不敢承认的人,‘三师兄应该是真的不记得了,他不是那种。。’

‘是吗?’他有些沮丧,但突然之间却又眼睛发亮的瞅着我,一下抓住了我的肩膀,道:‘他只是不记得,他还是以前那个。。他还是我心目中那个直率的人儿。。这么说。。。’

而我则被他的这个动作给惊呆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喉干舌躁,愣愣的看着他抓住我肩膀的手,怎么回事,那种感觉又汩汩的从心底涌出。

他却并没有察觉到我此时的失态,还把头靠了过来,‘他还是没有变的。。’

感觉着他浑身散发的阵阵热气,还有那吹到我脖子上的润湿的呼吸,我的心跳快的连数都数不过来,全身上下热的都快麻痹了,有种想要回搂住他的冲动。

怎么回事?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时连傻子也应该知道了这种感觉是什么了,何况是当事人我呢,可是,可是他是一个男的啊,完全没有女伴男装的嫌疑啊,我这是怎么了,老天,你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这个玩笑也实在是太大了。

不行,我残存的理智告诉我一定要推开他,但。。。

我抬起手来,颤抖着,竟不敢碰他,只觉得有千斤重一般,我在心底哀叫了一声,赶紧看向四方,无言的向他的那些手下求救。

他的那些手下瞟了一眼现在脸肯定红的象猴屁股的我,走上前来,将他从我身上拉开,然后配合他们那死板的脸用僵硬到不能再僵硬的语气道:‘二爷,你喝醉了,还是早点歇息去吧。’

我十分感激的看了他们一眼,赶紧就落荒而逃,走的时候隐隐的听他嘟啷了一句:‘我是。。我是不会放弃的。。’

我颇为狼狈的冲回客栈,将头埋进被子里,冷静,冷静,他可是个男的,又不是娇滴滴的女孩子,你不是那种人,一定要冷静。我反复这样告诉着自己,可是,这招一向管用的自我催眠法,竟然不管用,在这种最最关键的时候,它竟然失效了。

不会吧,连喜欢男人这种事也是会传染的?他一定是个妖怪,我在心里哀嚎大叫着。

过了一夜,好不容易我的脑袋恢复了一些正常,走出客栈,迎面却碰到了那个妖怪。他一脸严肃,没有看别的人,对着二师兄说:‘我昨天好好想了一夜,我觉得有些事我大概是真的做错了,我不该硬逼你的。但我也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的,既然你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要紧,那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了,我会让你喜欢上现在的我的。不要拿他来搪塞我,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你的情人。’

三师兄的嘴刚张开,听到最后一句就又闭了回去,恼怒的瞪了我一眼,我赶紧作出无辜状,这可真不是我泄密的。三师兄于是转口说道:‘你在说这些之前,可别忘了昨日你曾当着这么多人许了什么诺。’

‘我说过我不会再骚扰你们,但我想追求的是你,又不会打扰到他,所以也不算违约吧,瑞华?’

‘你。。’三师兄气的差点哑口无言,‘我可不管你怎么想,不过警告你最好离我远点,还有,不要叫我瑞华。’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老婆?’

三师兄顿时脸色一青,掉头就牵着拖车的马走了。

我落在了后面,考虑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给他一个小小的劝告和建议好了,再怎么说他也算是第一个让我失态到无法自我控制的人吧。

于是我走上前去,道:‘放弃吧,兄弟,我三师兄就算再笨些,他也是不会喜欢上男的的,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如果你真喜欢他,那还不如赶早去重新投胎当个女孩儿的好,说不定还来得及和他开展一段传世佳话呢。’

这下他的脸和我三师兄一样铁青了,一付瞪死人不偿命的样子,瞪什么瞪,有什么好瞪的,再瞪,再瞪。。不行了,心怎么又开始跳的厉害了,我赶紧落跑,追上三师兄他们,一额头的汗,我这是怎么了,总不会。。。总不会。。。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有吗?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吧。’

‘热?’三师兄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道:‘对了,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一身酒气的回来?’

‘没干什么,就是睡不着在街上闲逛的时候,碰到了一傻子钱多在放粮赈灾就白吃白喝了一顿。’

‘在更半夜的时候?’

‘傻子嘛,你有什么办法。’我一摊手。

三师兄见我不说也拿我没有办法,就不再追问了,继续赶路。而那个妖怪也真真是对我三师兄铁了心了,一路都在后面不紧不慢不远不近的跟着。

老天爷,算我昨晚错了还不行吗?我千不该万不该去沾了那点小便宜,我给你吐出来,你看行不?你就让那妖怪离我远点,我心脏不好受不了这个刺激,被他这么一路跟着朝夕相对的,万一我真的喜欢上了他,我那年过半百的老爹如何能受的了这个刺激,还不当场把我五大绑五马分尸了,您老就行行好高抬贵手,不要害得我家家破人亡香火难继万劫不复啊,小生我这下给您磕头了。

可惜,我发现像我这样临时抱佛脚果然是一点用没有的,更可恶的是,他们这一行人变本加厉的,和我们在同一棵树下休息,在同一家小店打尖,连在途中喝茶桌子也都是紧紧挨着的,害得我的心是一上一下一起一落一惊一咋一热一冷的,病症是越来越严重,表现是越来越失态,耳朵老是不自觉的搜索着他的声音,眼睛总是难自抑的捕获到他的身影,甚而至于在我无知无觉的时候还会对他笑着发呆,看得让其他人都一付说不出得诧异,而他也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了,对我很严肃的说:‘不要认为你用这种恐怖的表情就可以把我吓走,你还是省一省吧。’三师兄拍拍我的肩膀,道:‘师弟,我知道你在为我心焦着想办法甩掉他们,可是想归想,可别急坏了脑袋啊。’

这样,我们这群人好不容易到了京城,他对我们一抱拳,说是有事先走了,三师兄一脸的解脱,而我头脑发昏心中怅然赶忙还礼道:‘你有事就先忙去吧,我们这就告辞了,以后有空来找我们玩啊。’他一脸狐疑的扫了我一眼,看见我真诚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连忙转身走了。然后我就立即被三师兄狠狠的拍了一下脑袋:‘你说什么呢?莫不是脑袋真的坏掉了吧。’

我急忙解释:‘起先没坏,现在被你拍坏了。其实,刚刚我那样说也只不过是客套客套罢了,再说了,又不是我们做了什么错事,干嘛要对他怕怕躲躲的,只要我们立场坚定,哪惧他来捣乱啊?’

而后我们从崇文门进了城,交了差,又置办了一些年货,为大师兄买了一些东西,然后便匆匆往回赶路了,而在呆在京城的这几天都再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本来以为我对他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情愫会因为见不到他而变得好起来,但事实上却好像是越变越糟糕,每每闲暇下来的时候,他那被我作弄得怒火冲天却又毫无办法的样子总在我的脑海中转啊转的,夜夜无法安眠。甚至在我们离开京城的时候,我的心里竟会升起一种的失落感。

回到芜野,已是离大师兄的婚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我趁着大家忙乱之际溜到山顶,躲进藏狗洞中,心神不宁的想好好理清一下这几天来一头乱麻的思绪。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用句及其恶心的话来说,我这几天可真算是做到了为他心跳,为他失眠,甚至连吃饭都快达到了食不知味的地步了,该不会。。。该不会我真是对他一见钟情了吧。我一下扑向了石壁,以头击石,好痛,于是我稍稍控制了力度,又撞了几下。怎么会这样的,难道我根本就是喜欢男人的人?不会阿,想起前些年来,我也曾在烟柳巷中逍遥自在,和那些姐姐们也是快乐得不得了啊,怎么一下子我的兴趣就转了一个身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也算是在女人堆里打转了几年了,却似乎还从未有像这样动情过,难道说我真是不喜欢女人吗?我为我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震惊,但,不对啊,我又狠狠地撞了几下洞壁,不对啊,就算我真的喜欢男人,也不该轮到他啊。说到英勇阳刚型的,那得首推我大师兄;论及貌美性柔的,也得算是我三师兄啊。他算那根葱那根草啊,有这么多一等一的选择摆在了我得面前,我却也没有动心,怎么就。。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他,说句实话,他的形象在我心里也就比那成天把我当奴隶使的二师兄好些,我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对他。。。。

哎呀,不对不对,想歪了,我不能喜欢男人,我爹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了,能留下我也只不过是指望我能延续祖上香火,如果见我带回来的媳妇是个不会生孩子的男人,而且还是那个德行的,那还不把我扒皮悬崖示众了,不行不行,我不能喜欢男人。

不过,仔细想想,他其实也不全是缺点,也有蛮多可爱之的。比如他的坚持,就不像我整天都是浮浮躁躁的;他时而冒出的傻气,正好做了聪明的我的陪衬;他也算是帅气吧,至少不是丢人现眼的那种;他举手投足间的大气,那可不是像我这种冒牌的;有些时候,他也挺温柔的。。。。总之,我盘坐在地上,弓着腰,用手托着脸,完全不受控制的想了下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正在傻笑。我在傻笑,我张大了嘴巴,我在傻笑,不得了了,这下。。。也许我是真的陷下去了,而这可是一个万劫不复的渊啊,唉,想不通,想不通,越想越乱,我打了几个呵欠,不行了,再这么想下去,非得走火入魔不可。

于是我下了山,在大门口碰到了玉兰和缤芹她们,玉兰对我微微一笑,道:‘鸣焱,叶岩在里面吗?’

‘当然了,大师兄现在应该就在他的房间里等你吧。’

于是玉兰径直去找我大师兄了,留下缤芹一连疑惑的看着我,说:‘怎么了,表哥,又被二师兄抓去当苦力了,怎么黑眼圈都出来了?’

我摇头。

她又道:‘那么,就是看见大师兄要成亲了羡慕了?放心吧,像我这么聪明的女孩子不多,你迟早会嫁出去的,不要担心了。’

‘不是了。’我说得无精打采。

她脸上一阵惊愕,叫起来:‘不会吧,表哥,难不成你是生病了?原来你也是会生病得‘

‘你胡说什么呢,’我打断她,‘我只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而已。’

‘什么事情啊?’

‘也没什么,’我停顿了一下,‘不过,’

我觉得我再也憋不住了,我自己是越想越不对,也许应该向缤芹说说,再怎么说她也算是个女孩子,心思应该也会比男的细上那么一点点吧,说不定她能给我解开这个心结呢。

‘你说说看,如果你一天到晚都想着某个人的,甚至连晚上都睡不安稳,总好像有什么事窝在心里一般。。’

‘是不是一天到晚都会很不安,想每时每刻都见到她?’

我皱了皱眉,‘也许吧。’

‘会不会想不顾一切的接近她,根本不会估计你们之间的差异,甚至是世人的诽议?’

我稍稍斟酌了一下,‘也许吧。’

‘会不会想牵着她的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离不弃,永永远远守护她一生?’

这个。。也扯得太远了吧,我疑迟了再疑迟,‘也许吧。’

‘啊,’她叫了起来,蹦出去五丈远,瞪着一双黑目,像见鬼一般盯着我,嘴角颤抖着,‘表哥,你。。你。。。’

‘你。。你。。你什么你,你到的想说什么?’

‘你。。你竟然会恋爱了,天啊,太阳明天要从西边出来了。’说完,就像兔子钻洞一般不见了。

就这样,我又犯了我人生中第二个不可原谅得错误(第一个在开头就介绍了)。

在接下来的半刻钟之内,全门上下包括我那闭门偷懒睡觉的老爸,没有一个不知道了的。而后在太阳西沉之前,芜野城内的老老小小通过不同的途径也都知道了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并且都在瞬间采取了强有力的措施,将自己的女儿不论大小美丑全都关进了阁楼里,规定半年之内不得外出,而且还发动家中大小婆子守在门口,一付生怕我会破门而入的样子。

我一个人坐在山顶上郁闷着,拜托,我不是这么没品的好不好,这城中凡能见人的女人都已经嫁出去了,剩下的那都是上苍的拙笔、人间的悲哀了。真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过,照缤芹这样说的,难道我这是真的。。。真的喜欢上了?那么。。那么。。。

仔细想来,我喜欢他,他喜欢男的,而我也正正好是个男的,这样且不是。。。再说了,我和他也算是很有缘分,千里迢迢都还能碰到,这不是天赐姻缘么?既然是这样,那还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干什么呢,老天最大嘛,对阿,我站起身来,老天最大啊。这下子,我总算想通了,人就活这么一辈子,能遇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本就是及其不易的事情,而现在被我遇到了,就断断不能这样优柔寡断的白白错过。所以,我决定了,对着山崖,我一腔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魄力,大声道:‘我一定要把你追到手,等着吧。’

第六章

过了一夜,我的脑袋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正常,於是很是解脱的走出了客栈,却迎面碰到了那个妖怪。

他一脸严肃的走过来,没有看别人,对著二师兄,道:‘我昨天好好想了一夜,我觉得有些事我大概是真的做错了,我不该硬逼你的。但我也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既然你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那也不要紧,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了。我会让你喜欢上现在的我的。还有,不要拿他来搪塞我,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你的情人。’

三师兄的嘴刚张开,听到最後一句就又闭了回去,恼怒的瞪了我一眼,我赶紧作出无辜状,这可真不是我泄密的。三师兄於是转口说道:‘你在说这些之前,可别忘了昨日你曾当著这麽多人许了什麽诺。’

‘我说过我不会再骚扰你们,但我想,我追求的只是你而已,又不会打扰到他,所以也不算违约吧,瑞华?’

‘你。。’三师兄气的差点哑口无言,‘我可不管你怎麽想,不过警告你最好离我远点,还有,不要叫我瑞华。’

‘那我该叫你什麽呢?老婆?’

三师兄顿时脸色一青,掉头就牵著拖车的马走了。

我落在了後面,考虑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给那个头头一个小小的劝告和建议好了,再怎麽说他也算是第一个让我失态到无法自我控制的人吧。

於是我走上前去,一脸的真诚,道:‘放弃吧,兄弟,我三师兄就算再笨些,他也是不会喜欢上男的的,更何况是你这样的。如果你真喜欢他,那还不如赶早去重新投胎当个女孩儿的好,说不定还来得及和他开展一段传世佳话呢。’

嘿嘿,这下他的脸和我三师兄一样铁青了,一付瞪死人不偿命的样子。瞪什麽瞪,有什麽好瞪的,再瞪,再瞪。。,呃,怎麽回事?心怎麽又开始跳的厉害了,不行了,事态於我方好象不太妙,还是。。赶紧跑的好。

於是我赶紧落跑,追上三师兄他们,一额头的汗,我这是怎麽了,总不会。。。总不会。。。

‘你怎麽了,脸怎麽这麽红?’

‘有吗?喔,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吧。’

‘热?’三师兄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道:‘对了,你昨晚干什麽去了,怎麽一身酒气的回来?’

‘没干什麽,就是睡不著在街上闲逛的时候,碰到了一傻子钱多在放粮赈灾就白吃白喝了一顿。’

‘在更半夜的时候?’

‘傻子嘛,你有什麽办法。’我一摊手。

三师兄见我不说也便拿我毫无办法,就不再追问,继续赶路了。

而那个妖怪看来也真真是对我三师兄铁了心,一路都在後面不紧不慢不远不近的跟著。

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後面,心里嘀咕著。老天爷,算我昨晚错了还不行吗?我千不该万不该去沾了那点小便宜,我给你吐出来,你看行不?你就让那妖怪离我远点,我心脏不好受不了这个刺激,被他这麽一路跟著朝夕相对的,万一我真的喜欢上了他,我那年过半百的老爹如何能受的了这个刺激啊。。。。那。。。那还不得当场把我五大绑五马分尸了,您老就行行好高抬贵手,不要害得我家家破人亡香火难继万劫不复啊,小生我这下给您磕头了。

不过很可惜,我又发现了一个真理,原来临时抱佛脚果然是一点用没有的。

而更可恶的是,他们这一行人变本加厉的,竟然和我们在同一棵树下休息,在同一家小店打尖,连在途中喝茶桌子也都是紧紧挨著的,害得我的心是一上一下一起一落一惊一咋一热一冷的,病症是越来越严重,表现是越来越失态,耳朵老是不自觉的搜索著他的声音,眼睛也总是难自抑的捕获著他的身影,甚而至於在我无知无觉的时候还会对他笑著发呆,看得让其他人都一付说不出得诧异。而他也终於有一天忍不住了,对我很严肃的说:‘不要认为你用这种恐怖的表情就可以把我吓走,你还是省一省吧。’三师兄拍拍我的肩膀,道:‘师弟,我明白你在为我心焦著想办法甩掉他们,可是想归想,可千万别急坏了脑袋啊。’

就这样,我们这一大帮子人好不容易来到了京城。

还没有进程,就见他从後面走上前来,对我们一抱拳,说是有事必须要先走了。

三师兄听完,真是一脸的解脱。而我则突然头脑发昏心中怅然的赶忙还礼道:‘你有事就先忙去吧,我们这就告辞了,以後有空来找我们玩啊。’

朱瞻景一脸狐疑的扫了我一眼,不知道为什麽,在看见我真诚的笑容後,竟打了一个寒战,连忙转身走了。接著我立即就被三师兄狠狠的拍了一下脑袋:‘你说什麽呢?莫不是脑袋真的坏掉了吧。’

於是我急忙解释:‘起先没坏,现在被你拍坏了。其实,刚刚我那样说也只不过是客套客套罢了,再说了,又不是我们做了什麽错事,干嘛要对他怕怕躲躲的,只要我们立场坚定,哪惧他来捣乱啊?’

三师兄瞪了我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带著我们从崇文门缴税进了城。

交了差,我们又在城中置办了一些年货,为大师兄买了一些东西,然後就立马匆匆往回赶路了。

呆在京城的这几天,我也再没看见他的身影,本来还以为我对他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情愫会因为见不到他而变得好起来,但事实上却好像是越变越糟糕。每每闲暇下来的时候,他那被我作弄得怒火冲天却又毫无办法的样子总在我的脑海中转啊转的,夜夜无法安眠。甚至在我们离开京城的时候,我的心里竟会升起一种的失落感。

当我们回到芜野,此时已是离大师兄的婚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我便趁著大家忙乱之际偷偷溜到山顶,躲进藏狗洞中,心神不宁的决定好好理清一下这几天来一头乱麻的思绪。

我这到底是怎麽了,用句连我都觉得恶心到极点的话来说,我这几天可真算是为他做到了心跳外加失眠,甚至连吃饭都快达到了食不知味的地步了,该不会。。。该不会我真的是对他一见锺情了吧。我一下扑向了石壁,以头击石,好痛,於是我稍稍控制了力度,又撞了几下。

怎麽会这样的,难道我根本就是喜欢男人的人?不会阿,想起前些年来,我也曾在烟柳巷中逍遥自在,和那些姐姐们也是快乐得不得了啊,怎麽一下子我的兴趣就转了一个身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也算是在女人堆里打转了几年了吧,却好像真的还从未有这样动过情,难道说我真是不喜欢女人吗?我为我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震惊。

但,还是不对啊,我又狠狠地撞了几下洞壁,不对啊,就算我真的喜欢男人,也不该轮到他啊。说到英勇阳刚型的,那得首推我大师兄;论及貌美性柔的,也得算是我三师兄啊。他算那根葱那根草啊,有这麽多一等一的选择摆在了我的面前,我却都未曾动过心,怎麽就。。怎麽就偏偏喜欢上他了呢?说句老实话吧,他那形象,在我心里也就比那成天把我当奴隶使的二师兄好些,我怎麽就这麽不上道,对他。。。。

哎呀,不对不对,想歪了,我不能喜欢男人,我爹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了,能留下我也只不过是指望我能延续祖上香火,如果见我带回来的媳妇是个不会生孩子的男人,而且还是那个德行的,那还不把我扒皮悬崖示众了,不行不行,我不能喜欢男人。

不过,仔细想想,他其实也不全是缺点,也有蛮多可爱之的。比如他的坚持,就不像我整天都是浮浮躁躁的;他时而冒出的傻气,正好做了聪明的我的陪衬;他也算是帅气吧,至少不是丢人现眼的那种;他举手投足间的大气,那可不是像我这种冒牌的;有些时候,他也挺温柔的。。。。总之,我盘坐在地上,弓著腰,用手托著脸,完全不受控制的想了下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正在傻笑。

我在傻笑,我张大了嘴巴,我在傻笑,不得了了,这下可不得了了。。。也许我是真的陷下去了,而这可是一个万劫不复的渊啊,唉,想不通,想不通,越想越乱,我打了几个呵欠,不行了,再这麽想下去,非得走火入魔不可。

於是我极为沮丧的下了山,在大门口碰到了玉兰和缤芹她们。玉兰对我微微一笑,道:‘鸣焱,叶岩在里面吗?’

‘当然了,大师兄现在应该就在他的房间里等你吧。’

於是玉兰径直去找我大师兄了,留下缤芹一脸疑惑的看著我,说:‘怎麽了,表哥,又被二师兄抓去当苦力了,怎麽黑眼圈都出来了?’

我摇头。

她又道:‘那麽,就是看见大师兄要成亲了羡慕了吧?放心吧,像我这麽聪明的女孩子不多,你迟早会嫁出去的,不要担心了。’

‘不是了。’我说得无精打采。

她脸上一阵惊愕,叫起来:‘不会吧,表哥,难不成你是生病了?原来你也是会生病的。’

‘你胡说什麽呢,’我打断她,‘我只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而已。’

‘什麽事情啊?’

‘也没什麽,’我停顿了一下,‘不过。。。’

我开始考虑如果再这麽一个人闷著想的话,我这个聪明的脑袋是否会受不了而一个不小心就为这点乱七八糟的事报了销,不行,我憋不住了,也许应该向缤芹说说,再怎麽说她也算是个女孩子,心思应该也会比男的细上那麽一点点吧,说不定能给我解开这个心结呢。

‘嗯。。。你说说看,如果你一天到晚都想著某个人的,甚至连晚上都睡不安稳,总好像有什麽事窝在心里一般。。’

‘那是不是一天到晚都会很不安,想每时每刻都见到她?’

我皱了皱眉,‘也许吧。’

‘会不会想不顾一切的接近她,根本不会估计你们之间的差异,甚至是世人的诽议?’

我稍稍斟酌了一下,‘也许吧。’

‘会不会想牵著她的手,无论发生什麽事,都不离不弃,永永远远守护她一生?’

这个。。也扯得太远了吧,我疑迟了再疑迟,‘也许吧。’

‘啊,’她叫了起来,蹦出去五丈远,瞪著一双黑目,像见鬼一般盯著我,嘴角颤抖著,‘表哥,你。。你。。。’

‘你。。你。。你什麽你,’我不耐烦的道,‘你到底想说什麽?’

‘你。。你竟然会恋爱了,天啊,太阳明天就要从西边出来了。’说完,她就像兔子钻洞一般不见了。

就这样,我又犯了我人生中第二个不可原谅的错误(第一个在开头就介绍了)。

在接下来的半刻锺之内,全门上下包括我那闭门偷懒睡觉的老爸,没有一个不知道了的。而後在太阳西沈之前,芜野城内的老老小小通过不同的途径也都知道了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并且都在瞬间采取了强有力的措施,将自己的女儿不论大小美丑全都关进了阁楼里,规定半年之内不得外出,而且还发动家中大小婆子守在门口,一付生怕我会破门而入的样子。

於是我一个人坐在山顶上很是郁闷,拜托,各位,我不是这麽没品的好不好,这城中凡能见人的女人都已经嫁出去了,剩下的那都是上苍的拙笔、人间的悲哀了。真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过,照缤芹这样说的,难道我这是真的。。。真的喜欢上了?那麽。。那麽。。。

仔细想想,我喜欢他,他喜欢男的,而我也正正好是个男的,这样且不是。。。再说了,我和他应该也算是很有缘分吧,这麽千里迢迢的都还能碰到,这不是天赐姻缘麽?。。。天赐姻缘?。。。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管别人怎麽看怎麽想干嘛呢?老天最大嘛。

对阿,我站起身来,老天最大啊。这下子,我总算想通了,人就活这麽一辈子,能遇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本就是极其不易的事情,而现在被我遇到了,就断断不能这样优柔寡断的白白错过。所以,我决定了,对著山崖,我拿出一腔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魄力,大声道:‘我一定要把你追到手,等著吧,朱。。朱瞻。。呃。。叫什麽来著?’

第七章

所以,我决定了,对著山崖,我拿出一腔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魄力,大声道:‘我一定会把你追到手,等著吧。’

但,话虽是这样说,此中还是存在著一些技术上的问题,比如说,怎麽追一个男人啊?我蹲在石头上想:大概也跟追女人差不多吧,方正横竖是男是女他都是一个人不是?想清楚这点之後,下一个问题又来了,那就是,我长这麽大,好像连一个女人也没有追过。。。。不过,没关系,还有我大师兄这个不用钱的近水楼台的老师呢。

接著,我又开始考虑另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我们之间存在著的地理位置上的差距,不说是天各一方,那也差不多有十万八千里吧。北上?我盘算著,不过要想一个什麽借口来搪塞我老爸呢,总不能再来个不辞而别。。。嗯。。。。就说,我已大了,是时候出去闯荡闯荡行走江湖了,这种老掉牙的说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呢,而且,这句话在我九岁的时候好像已经用过了,哎,伤脑筋阿伤脑筋。

不过,这些问题都先放在以後再说好了,元旦(即现在的春节)在即,门中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了。打扫、祭祖、串门、接待的,还要协助知县在春分那天弄好鞭春牛。等元旦过了之後,大师兄的婚期又到了,肯定是又要一阵大忙得了,收拾新房、打扮新郎、迎娶新娘的,琐事一大堆。等这所有的事情忙完之後,再慢慢想我的事应该也来得及。

於是,接下来的这一个多月就在我抛开了所有的烦恼之後,欢欢乐乐的很快忙过去了。好不容易我们从那一派热热闹闹的喜气中闲暇下来,不知道为什麽,原本应该生意冷清的这个时段却一下迎来了两桩大的买卖,大师兄和二师兄带著几个师弟这麽一走,门中顿时寂静了不少。

而门中这一静下来,我便又开始认认真真的考虑起自己的这件终生大事来。

就在我东想西想再怎麽胡思乱想也没有定下个北上的主意的时候,一桩生意竟然又找了上门来。说是有个郡王要入川巡视,途经我,想要一个熟悉蜀道的人来带路,後又听得我们门时常有跑那边的生意,便想要雇一个人去。

城中的李知县在腰间别了一个酒葫芦,颠颠的走上山来,落座之後,泯了一口酒,对我老爸道:‘秦重阿,这来的这个御史可是个怠慢不得的人物,他可是当今至孝文皇帝的亲孙子,皇太子朱高炽的二儿子,皇太孙殿下的同母弟弟展阳王阿。这巡按川蜀,绕道我地,也是至十二年前宁王殿下游历这方以来,从未再有过的荣耀阿。’

‘那知县大人你可要好好表现了,不定等那展阳王回了京那天就想起你的好来,升了你做知府呢。’我挪揄他道。

李知县咂咂嘴:‘好好尽职款待这个是自然,那升官进爵之事,嘿嘿,我这麽一把年纪了,也就不多想了,只求他这来,看看这穷乡僻壤的,能上奏减轻些赋税,不要逼得那麽紧,让我们这些小官儿也好做人些,我就心满意足了。说起来,那个知府可真不是个东西,就会拿我们作鞋底儿,什麽都摊派下来,逼死人不偿命的,直苦的我们左右不是。’

他叹了一口气,灌了口酒,这才想起此行来的目的,对我老爹说:‘秦重,这展阳王来,说是只雇一个人带路,你们可不能轻待了,尽可以派两个人去,也好互相有个照应的。这份差事途中可出不得什麽差错。这事办好了,你们也好,我们也好啊。’

‘耶,’我又插嘴道,‘他说要一个人,我们送去两个,这叫什麽事。且不说他只付一个人的工钱,万一他还只付一个人的夥食,那可怎麽办,难道要一个人喝西北风去阿。’

‘你这小鬼头,真是见不得吃一点亏的,放心好了,你们尽管去,如果真是这样,这笔钱资在回来之後尽管向我讨好了,我虽穷,还不至於朝齑暮盐,这笔钱还是有的。’

听完这话,我扮个鬼脸立马溜了,不能让老爸那双鬼眼再落到我身上了。虽说能见识见识所谓的皇亲国戚都长得是怎麽的一个样子,这对我来说也算是百年难遇的一件大事,但,嘿嘿,我目前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事关我的一生幸福,当然了,这估计没有什麽我爹的事,反正他的未来儿媳初步看来是给他生不了孙子了。

於是我左躲右藏,同时还不时地对我老爹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分析了种种利弊、软硬兼施的,生怕老爸会决定把我给派去。

接著,在三天之後,我的努力有了结果。

被绑上了马背,我很想对老爹说一句话,其实他不用这样我现在也会去了的。不过很可惜,我爹显然是对我这几天的表现有了相当刻的印象,所以,目前我只能以这种很没品很悲惨的形象,由三师兄牵著去往邻县的申明亭了。

前来送行的李知县见了我们,那是一个劲的点头啊,直道:‘是你们这两个孩子我就放心了。’接著,又狠狠一打我的屁股,‘喝不了西北风的,鸣焱,平安回来我给你发工钱。’

‘可不要再用那破手绢充数阿。’我记起了前车之鉴。

‘什麽破手绢,那可是我女儿一针一线辛苦绣的,我自己舍不得用才送给你的。’

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怎麽现在的人都是一个比一个奸诈的,不过,回来後,这钱你可是跑不掉我的了。

沿著河行了半天路程,三师兄这才放开我,而远远的一群人已经在亭内等著了,其中有两个穿著锦衣卫的服饰,另外六个看起来应该是家臣,至於为首的那个。。。。

我的眼睛一亮。

只见那人头顶戴著三根金线压梁的忠靖冠,身上穿著褐色青莲团的织锦长袍,腰间系了色丝缵八宝绦带外垂著猪龙饰玉,再配著他本就高挑修长的身材,更是显得风神俊朗、潇洒尊傲,别有一番气质风度。

三师兄一惊,脸色随即沈了下来,翻身下马,对他面无表情的鞠躬行礼,而那个展阳王则是一脸得逞的笑意,示意三师兄不必多礼。接著,当他好不容易的把目光从三师兄身上移开,抬起头来时,就一眼看见了从後面不紧不慢的走上来的我,当即怔了一怔,然後询问似的看著三师兄。

三师兄一字一句的大声说道:‘家师为怕在路上有什麽闪失,特派了我和四师弟秦鸣焱前来为王爷领路入川。’

他听了之後,干张了张嘴,一皱眉,半天才说:‘还真是有劳你师父多虑了。不过路上有个照应也好,我们今天先在城中休息,明天再上路。’

说完之後便愤愤地一甩衣袖,示意众人返回城中。

在路上,他悄然的落到後面,恶狠狠的低声对我说:‘哼,你跟来干什麽?我可会不付你的工钱。’

我一脸奸笑:‘早料到你有这招了,放心吧,工钱自然会有人给我发。’

呵呵,瞻景阿瞻景,这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麽?放心吧,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见到我的脸色和今天反过来的。

第八章

我们这群人先是一路北上,沿途是游山玩水、吃香喝辣,就差穿金戴银、前呼後拥了。展阳王当然是不遗余力的想讨好我三师兄,可惜每都被我三师兄冷冷淡淡的悄然推开,於是各类便宜好都自然落到了我的头上。本著不吃独食的原则,我和朱瞻景的手下很快打成了一片,玩得是好不痛快。要不是那两个人一天到晚都一付臭脸的看著我,我都要乐不思蜀了。

当然了,我对我身怀的艰巨任务还是没有忘记的,不然放著这麽逍遥的日子,我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还去插在他们中间惹一身腥。毕竟一个是我的天赐爱人,一个是我的亲亲师兄,哪边都不能冷落了。而他们却当真拿我当蹴鞠的皮球踢了。三师兄是一有什麽事就叫我传话,而朱瞻景则是对我咬牙切齿的,一个不爽就开始找碴。哼,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就拿我当病猫了,想到我的一颗真心被朱瞻景如此践踏,我就时时恨的牙痒痒,不过看在平时吃的喝的穿的都是他化的银子,我先忍,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自然有他还债的时候。

在这麽一个不尴不尬不前不後的境地,也许你会问我,会不会嫉妒阿之类的。答案就是 有什麽好嫉妒的,我喜欢别人而别人现在却不喜欢我,那能有什麽办法,感情这种事急不得,慢慢来,我是不著急的,反正日子还长,而且,嘿嘿,也还算舒坦。再说了,仔细想来,他喜欢三师兄却到碰壁毫无希望,而我喜欢他则是有撇有捺的,况且凭我的聪明才智他又压不到我的头上,吃定了他碍著三师兄不能真的把我怎麽样,倒是我时不时地占了些上风(这点很重要,他可是我选定的媳妇,不能把他给惯坏了)。所以,算来算去,好像还是我幸福一些。至於,怎麽样才能让他喜欢上我。。。这个问题嘛,太严肃了,还是先放在後面再说吧。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如何让他注意到我,而不把我当作买一送一的品。只要他注意到我了,凭我这麽个才貌双全的帅哥,以後的事情自然是手到擒来的,当然了,如果再考虑到他的智商问题。。。大不了我再向大师兄取取经去(本来是早想向我大师兄讨教的,可惜那段时间我过的实在是太忙了,不是被赶过来就是被赶过去的,等忙过了,大师兄又成婚了,人家新婚燕尔的,我再怎麽神经粗也不能去打扰啊,俗话说得好,娶了妻,忘了爹。我大师兄的拳头虽说从来都不会落在我身上,但它们还是我们门最硬的拳头阿。再等到他们新婚燕尔之後,这个展阳王又来了这麽一手,搞些生意来把他给弄走了,你说说,我哪有时间去不耻下问阿,所以,真不是我贪玩而忘了正事的。)。

磨磨蹭蹭的,我们一行人好不容易爬到了关中一带,再沿著褒斜道西行到汉中,虽说骑的都是驿站中膘肥体健的快马,却也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到了汉中,进到城中最大的秦然楼住下,接下来,便是要去吃饭了。

说到吃饭,我就越发觉得这是个怪圈问题。因为每吃饭的时候,朱瞻景都会想方设法的要三师兄与他同桌,顺理成章的,我巴著三师兄自然也是和他同桌,所以结果往往就成了这样,三师兄看著他是食不下咽,而他则是看著我食不下咽。

果然,朱瞻景和三师兄不一会就又都停了筷,独剩下我还在坚守阵地、风卷残云著。废话,这满桌的葫芦鸡、三皮丝、商芝肉、糖醋鱼卷、贵妃鸡翅、金钱发菜、木棉虾球、同心结脯、雪魁向佩、玉凤还朝等等的等等,还没有怎麽动过,怎麽能就这样浪费了呢。慢慢的吃饱喝足,我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把头抬起来,就看见三师兄一脸苦相的看著我,恨不得将满座的饭菜一并倒进我的嘴里好赶快离开,而朱瞻景由於想在我三师兄旁边多坐一会儿,也不走,但又见三师兄根本不搭理他,於是也只好恶狠狠的盯著我狼吞虎咽。

我打了个饱嗝,然後不紧不慢的向他们指出:‘浪费,绝对是可耻的。’

朱瞻景哼了一声,转脸对三师兄说:‘听说拜将台就在这附近,我们去看看怎麽样?’

‘拜将台是什麽地方?’我好心接话。

他鄙夷的看了看我,道:‘那是汉高祖拜将的地方。不过,遥想那时,淮阴侯可真正是位叱吒风云不可多得的大将,一场垓下之战,一曲四面埋伏,打得是让项羽丢盔弃甲,自刎江边。不知道当年这位年纪轻轻的将军登台受印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番豪情阿。’

‘最终还不是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不过是个聪明一时,糊涂一世的人罢了。’我毫不留情的道,敢鄙视我?

‘那只是刘邦无道,吕氏乱国而已。’

‘投了无道之君,又落妇人之手,还不是自己无眼无能?’

‘你。。。哼。。。大丈夫若能建得功名、流芳百世,不能安死床榻,又有何憾?’

‘嘿,就这样诓世人为己卖命,果然是刘邦那一夥的。’

‘你。。。’

‘好了,’三师兄将一脸怪相的我拉开,站起身来对著朱瞻景一抱拳,道:‘我们只是为王爷带路的,王爷有兴趣要去游山玩水,敬请自便,恕我等不奉陪左右了。不过,还望王爷务必以皇命公事为重,莫要因为这些玩耍丧志的事情误了正事才好。’

朱瞻景的脸色顿时变了再变,沈吟半晌,才道:‘好。。好啊,那明天我们便抓紧时间南下好了。’

‘那我和师弟就先行告退了,王爷你也好好休息,以後的路更不好走了。’

其实三师兄怎麽会不知道,展阳王这不过是请了个闲差出来想动些歪脑筋的,哪能有什麽正事急事的,只不过三师兄这段日子实在是烦闷得紧,要不是碍著他是郡王,早就押了他一路飞奔去益州了。而我和朱瞻景则是各怀心思,都巴不得多耽搁几天,他的意图自然是很单蠢,而我则是越发的多样化了,生活嘛,当然是要懂得怎麽享受罗。。。。不过,这下可好了,以朱瞻景的脾气,想必以後是再也没有如此逍遥的日子过了吧。

不出所料,第二天朱瞻景便下令要马不停蹄得直往西南而下。於是乎,我们一路过了朝天峡,到了剑阁楼也未曾停留多久,就疾马奔过翠云廊,穿过剑门关,一直到了梓潼县的时候才将这些天来被累了个半死的驿马换掉,稍作歇息。可惜马可以换,却不换人。

三师兄倒好,还有那个没脸没皮的展阳王嘘寒问暖(虽说,这对於他绝对是个酷刑),我就可怜了,一样是被累的凄惨,却没半个人怜惜,连马的待遇都没有。我愤愤地和钱指挥、俞指挥及其他一些人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朱瞻景一个人趴在桌上睡著了,这麽寒的天,连窗户都未关。

‘怎麽又这样。’

我咬牙切齿的进去,轻声为他关好木窗,又蹑手蹑脚的给他披上了一件衣服,正打算关门走人,就听得他在後面说了一声:‘你进来干什麽?’

‘没什麽,怕你著凉了帮你披件衣服,省得你明天称病心情不爽的找我麻烦。’

‘用不著你多事。’

‘切,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阿。’

‘就你?’

我大怒,在心中直骂自己不耻,抬腿就走,这种人,我都不知道我喜欢他什麽,却还是念念不忘的。说句实话,这一路上我对他可谓是尽心尽力,打破我细心待人的纪录了,虽说平日里和他斗一斗口角,也不过是怕他自说自话无聊透顶而已,他却把我当作了头号公敌般对待,真是。。。

‘不过,还是谢谢了。’

就在我砰的摔上门的那一个瞬间,我听得他轻声说了这麽一句,捏了捏耳朵,不会耳鸣了吧。我摇著头走开,而那满肚子的火却一下子被浇灭了。

第九章

过了几日,骑马狂奔过白马关,我们就来到了益昌县,而成都府已经不远了。

三师兄想起我老爸的嘱托,便想先去青城山拜望三师祖一趟,等到朱瞻景想离开的时候再去成都和他会合。朱瞻景一听,便立马使出连我都觉得牙齿打颤的招数,硬要和我们同去,并且当下就把其他那八个人先遣进成都,只身同我们一起到了青城。

将马托给山下村里的胥役看管,我们一身轻松的沿了山涧顺著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了山。还未到半山腰,就看见一座新修的却极为简朴的道观,匾上赫然写著 青城观 三个字,我和三师兄面面相觑。

‘这不是师祖道观上的门匾吗?’三师兄疑惑的对我说。

我耸耸肩。

正在不解的时候,从里间出来了一个道士,我看著很是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清平师兄。’三师兄叫了一声。

‘咦,这不是瑞华吗?快进来,快进来。呃,这两位是?’

‘喔,这是。。’

‘你,你是。。。’那个清平紧盯了我,‘你是。。。’然後在下一刻,他就突然放开嗓门叫了起来,‘祝定,祝定,快来,喔,不,不,快躲起来,那个烧了你屁股的盖世奇才旷古人杰上天入地独孤求败无所不能忠孝仁义文武双全的芜野大侠士又来了。’

朱瞻景一听,噗哧一下就笑出来了,我则站在门口,斜眼瞅著清平,当年我不过就是很不小心的削掉了你的发髻罢了,用得著这麽敬佩吗?将我的名号记得这麽清楚,不过,‘你漏掉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八个字。’我很慎重的提醒他。

接著,一群小道士就从门内蜂涌了出来,‘前辈,前辈’的叫著,一脸崇敬的看著我。

我极有风度的向他们挥了一挥手,看他们一脸的憔悴,就知道他们是被那个祝定欺压了有些年头了。想当年那个祝定在我面前就是一付趾高气扬嚣张跋扈到不行的臭样子,你叫我这个从来都是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的大好青年侠士坯子怎麽能不给他一个好好的教训呢。

被拥簇著进门,抬眼就看见那个祝定一脸阴沈的站在院中,还是老模样,而在他旁边站的就是我那三师祖。他笑著摸著胡子看著我,道:‘鸣焱阿,这麽多年不见,变漂亮了,不过这来可别再把我的胡子烧掉了,我可要赶人的啊。我都这麽大年纪了,再想续起来就不容易了。’

我窜上去,道:‘师祖爷爷,那是三师兄,我才是鸣焱。不过,都这麽多年了,你们怎麽还是那麽小鸡肚肠的,那些麽陈谷烂芝麻的事儿都记得这麽清楚。’

‘哎哟,我当然知道是你这个小兔崽子了,快放开我的宝贝胡子。’

‘对了’,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师祖爷爷,你们怎麽住到这里来了,生意这麽不景气?’我掀了掀他的衣衫看看质地。

‘你这小子怎麽也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长大,’三师祖一拧我的脸,‘净胡说八道的,哪是我们生意不景气?这全是那群秃驴搞得鬼。’

然後,在瞬间三师祖就换上了一付凄苦不平的神色,看到此种情景,院中除了三师兄和朱瞻景还一脸好奇的模样,其余众师兄弟们都开始准备要跑路了。

而三师祖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拿眼光四下一扫,那些刚迈出去的腿便又都收了回来。

了一眨眼的功夫,我分析了一下这种情形,顿时恍然大悟,看来这麽多年未见,三师祖的罗嗦是更近一层楼了,追溯其源头,这估计要算在我五师祖奶奶的头上,我老爸那水平就是受了她的俗家弟子(即我老妈)多年的影响而成就出来的。介於三师祖离毒源比我老爸近,中毒也比我那老爸久这两点,我当即趁著众人还在拿怨毒的眼神瞪著颇为无辜的我而没有想清楚下一步该怎麽办的时候,眼疾手快的抢到了一张院中为数不多的石凳,然後轻松入座。

接著,三师祖就果然不负我望的展开了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长篇累述。。。

。。。。

然後。。。。

。。。。

再然後

。。。。

大半天都过去了,还没有说完?。。。。

。。。。

还没完?

。。。。

完了?。。。还有?。。。

。。。。。

佩服佩服,我老爸绝对不是你这个等级的。。。。

。。。。。

还有多久阿,三师祖?我坐得腰都酸了。。。

。。。。。

清平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再送茶了。。。

。。。。

完了?完了?确定,唉,总算是完了。呃。。。。。等等。。。。等一等。。。。不会还没讲完吧?

。。。。

终於,在三师祖喝完了他的第7杯茶後,用一声长叹结束了这整个故事。

听完了他三纸无驴的控述,我在此为大家进行一个简单的总结。

事情是这样的:在某一个天气晴朗春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早晨,正当大家起床刷牙洗脸梳整完毕正要准备吃早饭的大好时候,一群窥探他们这块风水宝地已久的和尚就带著一群皂隶恶声恶气的闯将进来,晃了晃户部和僧道录司的几张文书,说是这土地已经批给他们了,接著就不由分说地将他们赶了出去(当三师祖说到那时他们一群人背著观中所有的家当连早饭都没吃就被赶出了家门的时候,就在那里干嚎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并用衣袖将两只干干的眼睛硬是给擦红了才罢休),在山顶建了一座白云寺,而他们却被迁到了这个不上不下不左不右的鬼地方。

‘怎麽会这样的,我还没听说过有僧人勾结官府抢占他人土地的事情,今天我倒要去看看那群是什麽样的僧人。’

我瞅了瞅天色,虽说对朱瞻景这种站了这麽半天都没有腿软而且还想要去爬山的精神毅力很是佩服到五体投地,但我还是好心的向他建议:‘还是明天再说吧,现在已经不早了,等爬到山顶的时候估计都要天黑了,你又不知道路。’

朱瞻景笑笑,道:‘正是天黑了才更好看啊,至於路嘛。。。’,他一边说就一边看向我三师兄。

‘鸣焱,带他去阿。’清平一拍我的肩膀,‘顺便也给那群恶僧们一个教训。’

‘什麽教训阿?他们又没有头发让我剃,哪像你们这麽多毛。’

‘他们至少还有屁股给你踢阿。’三师祖在一旁插嘴。

‘那还要不要我再拎一个老和尚来给你们当下酒菜阿?’

‘好啊,’祝定恶狠狠的开了口,‘肥瘦我们都不挑的。’

嘿,他还真是个茹毛饮血的家夥,不过虽然我对佛教是一窍不通,也不信,但我瞅瞅朱瞻景,这里还有一个信佛的郡王呢,所以这种蠢事还是不要干的好,至少不能当著他的面干。

我摇了摇头,一拍朱瞻景的肩膀,‘走,我带你上山好了,包你回来的时候还能完完整整的。’

他咬牙切齿的一瞪我,跟著无奈的看了看三师兄,见三师兄还是不理睬他,便气愤愤跟我出门了。这个家夥,还想趁著这个时候在我三师兄面前表现表现,鬼把戏,我看著他的表情,在心里突然莫名其妙的有些烦乱,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吧,我这麽好的帅哥在你旁边这麽久了不顾你的白眼帮你,都没有看见?不是你没有长眼睛就是我的眼光实在是太烂了。

第十章

出了观,我们回到先前的那条青石板路,一路蜿蜒著继续顺著那条山涧向上走。

他看了看我,很愤愤的,嘲笑道:‘看不出来你还颇有名的嘛。’

‘当然了,’我毫不示弱,‘不过,如果你到了白云寺就扑上去磕头烧香的祈祷那什麽什麽的,我担保你会比我更有名。’

他脸色一沈,除了恶狠狠的瞪我一眼却想不出什麽话来。

我笑笑,‘老实说,你这麽急得上山,不会是为了要去拜佛吧?’

看著他越来越沈的脸,‘不要告诉我,因为你是御史而特别来探查民情的?’

‘你。。。哼,跟你这种小人说不清楚。’

‘切,少把你自己看成君子了。’我不屑的看著他被我气得一愣一愣的,心情很快大好,哼,谁叫你把我当成田中的一棵杂草。

我们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的,来到了一条水路前。

这条窄而幽的水道就这样静静的横在我们面前,悠悠的略一拐弯,隐约可见对面被那长在山壁上青郁的树木挡住了的石岸。

‘走了一半路了,过了这个湖,就快到了。’

‘湖?这也能叫湖?’他又一脸鄙夷的看著我。

‘这又不是我说的,’我指指旁边被高高的草丛掩盖的一块大石,道:‘看见没有,那里写著呢,识字吗?’

他踏过去,装模作样的仔细端详了一番那红色的三个大字 翠映湖,然後道:‘哼,那取名的人大概也就跟你一样见识了。’

‘那且不是比你还高那麽一点点?’

‘。。。。。’

我们走近水径边停靠著的一只小木船前,朱瞻景气呼呼的拍醒正在船上打盹的一个小沙弥,道:‘小师傅,醒醒,喂,小师傅。’

小沙弥揉揉眼睛,疑惑的打量了一下我们,道:‘你们是来送菜的?’

这小和尚也太没有眼力了吧,瞧瞧我们这身打扮,怎麽的也不像阿。

‘不是。’朱瞻景摇头。

‘那你们是土司大人还是巡抚大人派来的?’

‘不是,’朱瞻景直起身子来皱了皱眉,‘我们只是听说这里有座寺庙,前来朝佛的。’

那小沙弥一听朱瞻景这麽说,马上显出不耐烦的模样来,‘烧香的?那你们还是快走吧,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寻常人来的地方,走吧,走吧。’

‘怎麽这世上还有不让人去烧香的寺庙?我还是第一听到。’

‘第一?’小和尚对著朱瞻景干笑了两声,‘那皇家的那个庆寿寺也是随便让人进去的吗?’

‘那当然了。’

‘呃?’小和尚一听这话,脸红了一红,顿时有些恼羞成怒,道:‘你们走了,走了,我不和你们多说,反正不管别是怎样,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朱瞻景还欲说些什麽,我一把拉住他,对著小和尚道:‘喔,我们知道了,对不起打扰了,小师傅,我们这就下山了。’

‘快走吧,’小和尚点著头,又嘀咕了一句,‘你们倒是可以走了,我还得呆在这里喂蚊子呢。’

我拉走朱瞻景。

‘那我们这样就下山了?’

‘当然不是,我说过要带你上去的就不会食言。我知道还有另外一条路,就是远了些,而且也不好走。’

‘那你不早说,还不快走。’

这人,现在你可是求著我呢,我在心中骂道,口气还这麽凶,小心到时候落下去摔死你,摔不死,残了我也就不要你了,哼。

我带著他顺著一条隐蔽的小路绕行到後山,此时便再也没有石路可走了,有的只是一根根圆木简单搭起来的栈道。

‘小心了,现在天色都黑了,别掉下去。’我又管不住我这张嘴了。

‘你看好你自己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著那轮落日跳蹦著就消失在了天边,我们这才爬到了天王殿。四周一片漆黑,只能隐隐看见那山中的一些的灯光。而直到皓月当空的时候,我们才最终绕过了仅燃著几点香火的观音殿,来到了白云寺。

仰头一看,在面前不知道多少级石阶之上,赫然一扇紧闭的大门,门上挂著的灯笼照亮了匾上洋洋洒洒的三个大字:白云寺。

‘呵,怎麽搞得跟个南天门一样。’看著这陡峭的石阶,我不禁脱口而出。

‘别发傻了,快走吧。’朱瞻景说著便径自登了上去。

辛苦的爬到了寺门口,我便像壁虎一样巴在门上,使劲想从那窄窄的门缝中窥探出些什麽。而在旁边的他却一下飞上了墙头,俯下身来对我低声笑道:‘呃,你就在那里巴著看吧,有什麽情况就叫两声,我说不定会出来救你的阿。’说完之後便沿著院墙窜了进去。

这个混蛋,竟然欺负我武功不行,还弃我於不顾,好歹也是我带你上来的啊。从门上 下来,我看著他消失而去得身影,恨恨的咬咬牙,转头四下一看。

呃,有了。

我眼睛一亮,贴著寺墙从山崖边爬过去,便绕到白云寺的侧面。

那里有一个廊台,不高,我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一纵身,轻轻的落到地面。哼,用不著你帮忙,我照样能进来。我拍拍身上的尘土,抬起头来,却一下傻眼了。

而对面大大小小一群和尚握著筷子一动不动的也都傻看著我。

怎麽会这样,我在心里哀叫道,这里竟然是他们吃饭的地方,而且,他们竟然还挑在这个时候吃饭,这也太。。。。这是什麽世道阿。

不过,很快我就恢复了镇定,转了一下眼睛,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这还是从荆护卫那里拿来的无关紧要的烂牌牌),在他们眼前胡乱晃了一下就立马收了回去,掉头就往主殿那边跑,边跑还边十分紧急地喊:‘我是奉命来捉拿一个重犯的,他已经窜进这里来了。’

刚开始那个明显是头的老和尚还一脸警觉的看著我,一听我说完这话,立刻变了脸色,带著一帮僧人跟了过来,拦住我不让乱跑,然後就将把守在主殿的那个小沙弥叫了过来,问道:‘求名,你可见有什麽人闯进寺来吗?’

求名见众人一脸严肃的样子,不免有点害怕,哆哆嗦嗦的道:‘我是看见了一个黑影从墙上过去了,还以为是猫。。。’

‘猫?我们这里哪来的猫。’那个主持怒道,当下就喝了众人去抓人。

於是,我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干起了这个带头的任务,率了一干人等到搜查。看著他们跟著我跑上跑下,一间一间门的踹开,翻箱倒柜的乱找一气,我的心里就乐开了。嘿嘿,长这麽大我还从来没有如此神气过,而且把他们寺院搞的这麽一团乱,也算是替三师祖他们出了一口恶气吧。

我一路冲到里院,一脚就要踢开正对著的里殿的门,这时却被那个主持一把拉住,道:‘这位差官,这里就不用看了吧,那个犯人是不会躲进去的。’

‘你怎麽知道?’

‘这个内殿里面还没有修好,平日里都是锁起来的,所以。。。’

‘真的?’

‘佛祖在上,出家人不敢打诳语。’

‘好吧,我们继续搜另外一边。’反正我只是来捣乱的,至於朱瞻景,抓不抓到他自然不是正事,如果他不幸被抓到了,我也自然是有另一番说词的。

这样折腾了好一阵,我们来到了最後的一间柴房,扫了一眼,没人。就在我想出门的时候,从里面的角落里却传来一声声响。

众人忙走过去一看,只见了一只母猫正蹲在柴火下面,小心的守护著一群眼睛才刚睁开的小猫,仓皇的看著我们。

‘求名,你给我过来。’主持高叫著,看著这个温馨的全家福(很可惜,好像少了孩子他爸),脸都气歪了,‘说,这是怎麽回事。’

求名一见这阵势,立马就跪下了,叫了声师父,就低下头再没说什麽。

‘你竟然敢在佛门净地里养了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还生了一窝野崽子。你。。你可真是。。。’

看著求名可怜兮兮的跪在那里,我一皱眉,上前道:‘阿弥陀佛,这位小和尚可真是心慈人善啊,不忍心撵这麽一家大小出去挨饿受冻得,所以在这里给他们留了个安身之所,虽然简陋了一点,却也果真是一心向佛之人啊。’

那个主持瞪著我张了张嘴,本来还想说什麽的,一听这话,便费劲的咽了回去,气呼呼的走了。

我赶紧跟了出去,道:‘大师,看来那个重犯已经逃了出去了,我也不再打扰了,这就告辞了。’

大模大样的从寺门走出去,我是得意非凡,要知道当初我可是爬著进来的阿。

左摇右晃的回到岔道口,却没有见朱瞻景。怎麽他还没有出来,这麽说来。。。。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他被我们追得东躲西藏的狼狈样子,顿时就忍不住了,笑的是前仰後合,这家夥,果然是笨。。。不过。。。他怎麽还没有出来,该不会。。。不会吧,他的武功那麽高。。。

我正出神,却冷不防背後一脚,不由得摔了一个狗啃屎。後面传来朱瞻景恼怒的声音:‘你笑什麽?’

‘我才要问你干什麽呢,’我愤愤地从地上爬起来,‘笑一笑,你还不准了,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你就是这麽当御史的?’

‘你白天躲在屋里笑谁都不会管你,但你在有他人的地方怪笑著吓人,这种会闹出人命的事情,我就不能不管了。’

‘人?哪里,除了我,没见有别的人阿?’

接著在下一刻,我就被拎了起来,他把脸凑近,道:‘这下你看见没有?’

糟糕,我的心又开始在跳了,这麽近,都能感觉得到他的鼻息了。我的心开始越跳越快,越跳越大声,不行了,兄弟,你这样才是要出人命的了。

我连忙点点头,道:‘看见了,看见了,你先放开我再说。’

他哼了一声把我扔回到地上。

擦了擦一额头的汗,我强装镇静的道:‘不过,你到底干什麽去了,等了你半天。’

‘等我?我看你是带著那群和尚玩耍了半天吧?’

‘呃,你在寺中?那你躲到什麽地方去了?’

‘在你们没进的那间殿里面。’他的声音突然沈了下来。

‘那里面有些什麽?’听他的语气,看来那间内殿里面绝不像那个老和尚说的空无一物。

‘是间祈福殿,里面竟供了一个叫王熹的人的在世牌位。’

‘呃?。。好诡异,’我一直以为能上供桌的都是些死人,‘看来,这里面。。很有些问题阿。’

‘你也这麽觉得?’

‘那是当然了,首先,这寺庙不准人来,单是这点就很让人生疑了。另外,那个老和尚一听有人闯进来就大惊失色的,连我这点小把戏都没有看破,再加上最後他又死活不让我进你说的那个殿里面查看。再笨的人,’我看向朱瞻景,心道,就像你,‘用脚趾头想也应该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了。’

‘嗯。。。’朱瞻景沈吟半天,‘我们这就下山,明天就去成都,我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麽文章。’

‘好是好,不过,’我伸出一只手来,‘现在天这麽黑,连这五个指头都看不见,下去的路又那麽不好走。。。’

‘放心吧,我出来的时候顺便拿了盏灯。’他说著,就从衣袖里掏出一盏小小的油灯来。

‘呵,看不出来你有时也蛮仔细的嘛。’

‘我可不像有些人只光顾著玩了。’他拿出打火石。

看著灯里有些晃动的火苗,我突然想起些什麽,有些担心,道:‘那我今天这一闹,不会出什麽乱子吧。’

‘你是说打草惊蛇吗?不知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他狡黠的一笑,‘你和你三师兄得陪我一起去成都府帮我。’

‘呃?。。。’,这。。。。还真是。。。。有够奸诈。

第十一章

我们连摸带爬的好不容易下了山,等回到青城观里,再把我的那点事迹向早在院中翘首的师兄弟们吹嘘了一番後,我已是累到不行了,於是大家便哄哄闹闹的都去歇息了。

而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我就从梦中醒来,看著窗外逐渐泛出白光清亮到可爱的天空,突然想起当初和大师兄走南闯北的情景,一时间竟颇有些感触,便心血来潮的想出去到走走。

我爬起床,小心的绕开还在睡觉的师弟们,出了门,没有走太远,就看见一个小沙弥怀抱著什麽抽抽泣泣的下了山来。

我好奇的上前一看,竟然是求名。

‘小师傅,你干什麽去阿?’看他这模样,好像去奔丧的一样。

求名抬起头来看见我,大吃一惊,吸了吸鼻涕,道:‘原来是官差您啊,那个犯人抓到了吗?’

我摇摇头,那个重犯由於昨天实在是太累了,此时正在睡大觉呢。接著,我便看清了他怀中的竟是那家土猫母子。

‘怎麽?那个老和尚要你把它们弄死扔掉?’

求名一脸凄凄的点点头。

‘真是。。。’我不由得有些发怒,‘还和尚呢,真够残忍的,走,你跟我来。’我一拍他的肩膀,拉著他就往青城观去了。

‘去什麽地方啊?’求名有些慌乱。

‘去找个能收养他们的地方啊,难不成你真想把它们弄死?’我大大咧咧的说著,其实心中却实在愧疚的紧,要不是我昨晚一闹,它们也不至於被发现的。

求名听了我的话,有些黯然。

‘算了吧,你要是真想弄死它们,直接就在山上的那个瀑布潭里淹死得了,还走这麽远干嘛。放心好了,跟我走。’

领著求名回到青城观,大家却都已经起来了,睡眼惺忪的在院中聚集一堂,准备洗脸。

‘咦,鸣焱,你还真带回了一个小和尚阿。’祝定有些吃惊得看著求名。求名则是有些局促的往我身後躲。

‘猫呃,小和尚手里抱了一群猫呢。’眼尖的小师弟叫了起来。

大家一听这话,便都围了过来。

‘真的呢,它们还那麽小。’

‘那肉应该很嫩了。’

‘不过可惜的是,猫肉好像不好吃,是群狗就好了。’

‘可以试一试嘛。’

他们一个个眼睛亮闪闪的直盯著那群猫,七嘴八舌的,直把求名吓得将怀中的猫们紧紧抱住。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乱说了。别怕阿,小师傅,他们都是吓唬你的。’三师兄走上前来,一脸温柔的拉过开始往墙角里缩的求名,‘你抱著这群猫儿是要干什麽啊?’

‘还不是因为某人的缘故,害的这群猫被发现赶了出来呗。’朱瞻景一脸不屑的看著我。

‘切,就算不是我,它们迟早也会被发现的,这可是一大窝活的猫呃,又不是钱,能藏得住麽?’我辩到。

三师兄不管我们,仍是温柔的对那求名说:‘那你是要把它们留在这里麽?’

‘好啊,小猫好好玩呢。’那些小师弟们一听这话,全都兴奋了起来。

‘师兄,我们养了这群猫,好不好?’

‘对阿,它们好可怜啊。’

‘祝定师兄,好不好嘛?’

这群小师弟们一个个立马摆出可爱到能让人三天食不下咽的模样,毫不放弃的对祝定和清平进行著这种惨无人道的轮番轰炸,。於是,在了从点燃香到将香插进炉里立好的时间後,这群猫们获得了最终的胜利,留了下来。

我笑著看著他们那高兴样,心道,可贺啊,三师祖,这下你又多做了一件行善积德的事情。(三师祖一觉醒来:呀呀呀啊。。。你这臭小子,自己做的事,竟然要我替你擦屁股。。。只可怜了我,怎麽一个恨字了得阿)。

第十二章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所以,即便朱瞻景不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的监视外加上对我这条小命的一点点无关痛痒的威胁,我也会劝三师兄一起同去成都府的。但,这个任务对於我,绝对够得上是个挑战。於是,我不遗余力的使尽了浑身解数,甚至用出了刚刚才学会的小师弟们的那招。而三师兄在差点喷我一身清粥後,也终於缴械投降,被押上了马。

接著,我们一路快马加鞭,从青城山走到都江堰,却也已经是下午了。

‘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明天到的时候他们也好有个准备。’朱瞻景说著,大摇大摆的就带著我们走进了驿站,掏出御令和文书,那驿官接过一看,吓了一跳,脖子歪了一歪,连忙安排住宿和饭食,只恨不得他和他为数不多的几个手下都长了四条腿,待我们住下之後,又问好了我们的行程安排,匆匆遣人进城去送信了。

第二天晌午,我们骑著马就到了城郊。而远远的,一群身著著规整官服的官员们却已是早侯在城门口多时了。

朱瞻景翻身下了马,其中一个穿著带有飞虎补子绯袍的官员忙迎上前来,恭敬的接过御令和文书仔细看了,再双手递回。

朱瞻景接过来放好,看了一眼那人的官服,道:‘你可是巡抚大人?’

‘下官正是四川巡抚李明志,在此率领各部官员恭迎王爷多时了。’

‘你们都辛苦了,其实这些让礼部的来做就好了。’

‘这本该是礼部的事,只不过王爷奉命从京远道而来,我等不敢怠慢,所以才。。。’

‘嗯,真是让你们费心了。’

‘这是人臣的份内事。’李巡抚一脸谦卑的说,後又指了身後的官员一一介绍:‘这位是户部郎中富元生,这位是礼部郎中朱德名,这位是兵部指挥使江琮,这位是刑部郎中柏惠,这几位是工部各司郎中贺迁、林默、斌竹。。。。。。’

朱瞻景微笑著与那些身著青色、绿色官袍的官员见过後,道:‘你们都辛苦了,我来这里,以後做事还得你们多多提点帮忙。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这位是靳瑞华,这位是,’他把我拉过来,暗地里竟狠狠的掐了我一把,‘秦鸣焱。’

这家夥,原先习惯了他在三师兄面前摇头摆尾,在我面前恶声恶气的样子,早都忘了他还是个郡王,所受的教育和我们有著天差地别,所以刚才的时候见他那一本正经威严尊贵的样子,还真是被吓了一大跳,正呆头呆脑的要对他佩服到五体投地的时候,防不胜防,这下他又露出本来面目了。不过,充分考虑到此时的气氛和那些人亮晶晶的眼神,连他也能装的是人模人样的,我也不能太出丑不是?所以我只在心里默默地惨叫了一声,继续保持著稍稍有些扭曲的温和的微笑跟各位官员还了礼。

接下来,我们这群人便上马的上马,坐轿的坐轿,一路畅通无阻的去到蜀王府。

一腿才跨进王府,我的眼睛就直了,虽然这里还谈不上是金碧辉煌,但其布局之考究、装饰之华美、雕工之精细,每一样却都足以让我这个乡巴佬瞠目结舌、垂涎三尺。

边走我就边四下打望,正恨不得能让脑袋三百六十度的溜溜转时,一个不留神差点被那高高的红门槛绊个正著,於是我在心里赞道:乖乖,这可真是皇亲国戚住的房子阿,连个门槛修得都比普通人家高,这地板踏上去那声音也一声是一声的,足见它的地基建得有多厚,再看看这穿廊上的饰画,这凭栏底的镂刻,这庭院中的草石,这主堂里的布置,无不是用心尽力钱堆起来的阿。我羡的舔著嘴唇吞下一口口水,抬起头来,就看见朱瞻景斜著眼睛看我,轻轻用嘴形吐出三个字:‘乡巴佬。’

呃,这家夥,我立马把表情正了一正,拉了拉衣襟,昂头挺胸的走进了大厅,哼,有什麽了不起的,这些都不过是你们从我们这群老百姓身上压榨来的,都是我们的血汗钱,住在这里面,你们晚上做的都是噩梦。

进了厅,大家又是一阵寒暄後,才纷纷落了座。

听他们从这蜀王府的布置说到上一任蜀王,由上一任蜀王谈到各部的事务,再由各部的事务聊到各部官员的功绩,最後一直聊到了街头巷尾的家常闲话,我极其无聊的端坐一边,看著手边盘中最後的一颗鲜红樱桃发呆,心想,我那五师祖奶奶的爹肯定就是个当官的,要不然她前世也肯定是个当官的。

而朱瞻景却似乎谈兴正浓,先是将在座的几位官员大大的称赞了一番,将他们夸的是眉开眼笑得意之情洋溢於表。接著,他悄然的将话题稍稍转了转,看似随便的,想将王熹给提出来。

‘我在路上的时候,听说那青城山上好像新建了座叫什麽白什麽寺的,而且那边也好像风景很不错的样子,我倒是想能什麽时候去看一看。’

巡抚和各位郎中们互相看了几眼,纷纷笑道:‘难得王爷有此雅兴,那边风景倒真是很好的,属下这就安排去。’

‘不急,不急,我还是先为我皇爷爷把正事办好,等哪天空闲了再去看看也不迟的。’

‘王爷说的很是。’

我不耐的看他们绕来绕去的,烦,於是忍不住在一旁插了嘴道:‘听说那青城山可是座有名的道教名山啊,想来那座道寺的观主也是很了不得的人物了,不知道是谁呢?’

‘这。。。’那几位又开始互相你看我我看你的了。好一会儿,那个朱郎中才说到:‘这位秦兄弟误会了,那可不是座道庙,是座佛家寺院。’

‘喔?这是怎麽一回事呢?’朱瞻景一付兴致勃勃的样子。

‘事情是这样的。’那个户部郎中开口了,‘那里本来是有一座道院的,但地却一直都是官地,那些道士们占著那块地方好有些年头却一直不肯缴纳应缴的赋税,所以我们便按规矩将地收回了。收回来之後却一直没有来得及打点。後来王土司大人见那块地方土质并不适合作为耕地,但是风水却很好,便在那里捐了座寺庙,叫做白云寺。’

‘喔,怎麽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占了地方拉了屎还咬人,真是一群厚颜无耻的狗类,你们做得好。’我装天真的在一旁咬牙切齿。

他们面面相觑,看了看我和透著隐隐怒气的三师兄,有些不解,但仍然笑道:‘本份,这都是我们份内的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阿,不能让那群道人占了国家的便宜。’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不过,那个王土司是谁啊,怎麽没有听说过。’朱瞻景笑的一脸人畜无害。

‘他叫王熹,祖上本是巴人的贵族,後来在太祖皇帝的时候才举家迁徙到蜀地来的。因他们家声名赫赫,颇得人心,所以通过举荐授命为当地的土司。’

‘是在什麽地方?’

‘龙安。’

朱瞻景的眼睛刹得掠过一丝异样的神色,瞬间又恢复了笑意。

‘龙安在什麽地方呢?’

‘不远,离这里大约一天的路程吧,就进到了龙安那一带了。’

‘记得在永乐十年的时候,’朱德名继续说,‘王大人还曾上京面见过当今皇上呢。’

‘是吗?那不知他这些年来做得如何呢?’

‘王大人是勤政爱民、兢兢业业,把那一大片地方治理的也很井井有条,人们都安居乐业的。’

‘喔,是这样,有如此贤人,真是我大明之福,百姓之福阿。哪天有时间我一定要去亲自拜访。’

於是他们又接著聊了一些别的话题,那些官员们这才起身告辞。在临走的时候,李巡抚道:‘今晚,我等在鸿志楼设了宴为王爷接风洗尘,还望王爷和这位荆兄弟、秦兄弟,以及俞指挥、钱指挥和王爷手下的这几位护卫赏脸。’

‘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到时候我们一定到。’朱瞻景将他们笑著送出门去,背过身,大大的嘘了一口气,放下笑容,回到厅中,灌了一口茶,道:‘说了这麽多废话,我的嗓子都哑了。’

‘你的嗓子再不哑,我就要睡著了。’我在旁边大大的打了个呵欠。

朱瞻景瞪了我一眼,转身又对我三师兄道:‘瑞华,你也累了吧。’

三师兄一个激灵,忙道:‘我不累,很好。’

‘这样啊,’朱瞻景转身对一位丫鬟吩咐道,‘去,把王府总管叫来。’

不多会儿,一位矮胖矮胖的老太监颤颤悠悠的走了进来,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差点头朝下摔倒在地上,这才立起身来道:‘王爷是否是累了,客房我已嘱人按照王爷捎来的消息早准备好了,我这就给各位带路。’

‘不用了,把这位,’ 朱瞻景不客气的指了指我,‘带下去休息就是了,’然後又看著三师兄说:‘我们先去这府里逛逛,毕竟这是当年唐太监空了国库里的银子为我的八爷爷朱椿所造的府邸阿。’

这家夥,一转头就换张脸,还有够快,不去演戏还真是可惜了。但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不把我当回事,所以我决定厚著脸皮死缠烂打,想赶我到一边去?没门,本大爷也是你能呼来唤去的,当你谁啊,又不是我二师兄。

於是我对著那个老太监说:‘这位公公,不用麻烦了,我跟著他们到转转就是了。’

三师兄冲著我一脸的感激。

‘你太累了,还是去休息好了,晚上他们要请吃饭,你精神状态不好可不会有胃口的,这府里你什麽时候逛都行,反正又跑不了。’如果不是朱瞻景那一付咬牙切齿的样子,我想我也许会对他的这番关心表示的更感动一点。

‘我现在真的不累了,你不用担心我。’我脸上一片真诚。

看著他气得冒烟的样子,果然很好玩。嘿嘿,小子,比起我的功力来,你还差的远呢。

‘这样也好,那就让老管家我带著你们去走一走好了。我可是从这府邸才建成就进来服侍的了,到现在都有近四十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哪样不是我打理的?哪样是我不清楚的?就算是没有了蜀王,我也要好好照理这府院。这可是我的前辈,也就是王爷您说的唐然辛辛苦苦建成的啊。当时他为了不负太祖皇帝的重托,用料做工都是相当考究的,所以的银子也就自然少不了。想不到的是,到後来他竟然会因为此,被人冤害,枉丢了自己的性命。’老总管说著说著就开始抹眼泪。

我低声对朱瞻景说:‘看吧,你起先说的叫什麽话。害得这位老人家如此伤心,你这个人还真是恶劣。’

朱瞻景张口便想说什麽,但看了看三师兄在旁边听著,就又恶狠狠的闭了回去。

‘不说那些旧事了,老奴我这就带你们看看这王府吧。’

於是从前庭到後院,从侧室到园,这一路看来,本来都是错落有致的楼阁,曲水幽径的庭院,可。。。。再经过老总管一番细细的介绍,怎麽感觉都好像是那个唐太监的血泪控书,各个无主孤魂的辛酸历史,真是越看越惊心,越听越悚然。

连接著打了好几个寒颤,我就想,这混蛋王府怎麽建得这麽大,逛了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完,还有,老公公,您老人家也说了这麽久了,难道都不觉得口渴?这府里面有这麽多的故事老公公您知道就行了,不用跟我们讲得这麽活灵活现的,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接著,我看了看朱瞻景,难道,和皇家挨上边的人都会是那麽的。。。,我是不是该要重新考虑一下我的选择了。就在我皱著眉头思考的时候,朱瞻景却一下回过头来,正对上我那来不及收回的视线。他立马把他那一脸像要抽筋的怪异表情收了回去。

‘看什麽看?’

‘没什麽,只是,突然觉得原来你还不错,’

‘嗯?’朱瞻景听後一脸的狐疑。

‘在听过那全公公的这一番话之後。’我压低了声音。

‘我则是希望全公公最好不要发现了你的本性,不然,估计以後他的故事会更凄惨。’他立马也压低了声音回敬我。这小子,反应是越来越快了。

最後,我们四个人终於好不容易的走到了王府的最後一角。

面前的是一座紧闭的大门,坚实而厚重,四周也都如铜墙铁壁一般,外面还挂著一把铁制大锁。

‘这不会是蜀王折磨拷打囚犯的地方吧。’我摸摸门,不禁脱口而出。

王总管愣了一愣,然後老脸一皱,笑道:‘各位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这麽多年来,除了我和打扫的人之外,还没有别的人进去过呢。’

‘咦。。’我、三师兄和朱瞻景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由得都打了个冷颤,直盯著王公公抖了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很大的铁钥匙,慢慢的取下门上的锁,接著用力一推,门,吱嘎的一声,打开了。

第十三章

门就这麽在我的面前洞开了,我没动,因为根本动弹不了。我的大脑告诉我,快冲上去,冲进去啊;而我的身体却直想往地上扑,想给地面来几个大大的亲吻。我想都不敢想的神话,我做梦都梦不到的美幻,现在,就在我的面前了,如此真实的,就在我的前方,闪闪发光。

宝藏啊,这是真的宝藏啊。我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动弹了一下。

‘你怎麽了,鸣焱?’三师兄疑惑的看著我。

‘没什麽。’我吸了一口气,跟著他们迈步进门,腿有点软。要不是被朱瞻景那一双眼睛盯著,我一定会叫三师兄给我来一巴掌,梦啊,梦中都不会出现的场景阿。

‘要不要我给你来一巴掌?’朱瞻景奸笑著。

‘干嘛,莫名其妙,有病阿?’我皱著眉头瞪他一眼,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保持镇静,镇静,矜持。

可是,这个。。。真的太难了。

只见这边是:

垂磷火纹豆,高棱蝉纹三足爵,翠色鸟纹兽面鼎,卷角双目纹铜鬲,凤凰龙龟!,蟠龙仰首青铜盘,鎏金镂雕蛟龙炉,错金云纹博山炉,错银俯首负牛灯。。。。

那边有:

细纹丝结银茶笼,鹦鹉纹提梁银罐,鎏金翼兽六曲银盘,金匡细钿团金杯,仕女狩猎八瓣银杯,蔓草鸳鸯银羽觞,魔羯纹金杯。。。。。

外面摆著:

青瓷突兽尊,青瓷莲尊,白瓷鸡首壶,白釉穿带壶,黄釉绿彩壶,三彩鸭式杯,三彩陶马、镇兽、女俑、双鱼瓶、三足壶、鸳鸯盘,褐绿彩卉纹瓷枕。。。。。

里面放著:

角形玉杯,镂空龙凤套玉环,夔凤玉尊,金扣玉盏,玉龙把碗,玉鹿八角杯,玉雕木桃木星杯,玉兽云龙炉,浮雕梅枝瓶,玉兔,玉避邪,玉秋山。。。。

我最後停在最大一块细腻的雕满了拿著各式各样工具的人物的玉山子前,再也走不动了,这件。。这可真是。。。。

‘口水,口水别滴上去了。’本来还在另一边为很不耐烦的三师兄细心讲解的朱瞻景不知道何时凑到了我跟前。

我下意识的忙用手擦了擦嘴,‘哪有?。。。’

朱瞻景一脸的坏笑。

我立刻回过神来,收起满脸馋涎的白痴表情,随手拿起旁边放著得一把剑,道:‘那些奢华的东西,不过都是些纨!子弟把弄的玩意儿,还不值得我流口水。不过这把剑倒是蛮好的,嗯。。。。。剑身长约一尺五,加上剑柄两尺不到(注:都是古尺),刃薄锋利,特别是这剑身上的黑色菱形纹饰,一看就知道是把好剑。’

‘好剑?这可是青铜的。’

‘青铜的又怎麽了,当初秦始皇就是靠著青铜刀剑取得天下的。’

‘随你怎麽说吧,不过这柄剑。。’朱瞻景拿过去看了一下靠近剑格的几个莫名其妙的铭文,怔了一怔,‘倒真是把好剑,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

他再翻来覆去的细看了一下,就蛮不在乎的放了回去。而这时,一个锦衣的小童在外面毕恭毕敬的传话,说是时候已经不早了,应该要准备去赴宴,钱指挥和俞指挥等人都已在大厅等候了。

於是我万般不舍的被三师兄从里面拖出来,唉,有这麽多金闪闪的东西镇守在这里,再有多少故事又怕什麽。

晚上,心不在焉的从那顿丰盛的宴席上撤回来,我还在慢慢的回味,童年的梦想阿,想不到世间上还真有宝库这种东西的,这还只是个小小的蜀王,不知道皇帝老儿那里。。。。

‘起先,那碗水谢谢了。’朱瞻景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打岔。

‘呃,什麽?喔,没什麽,你是北方人嘛,想也吃不惯这辣的,不像我和三师兄。我大师兄也吃不了,每碰到辣的东西,都是这样用一碗水涮过了再吃的。’我满不在乎的说,看他以前点菜的时候遇到辣的东西都避开,就知道了,而这可是别人做东,况且这方又不同於北方的干燥,很是潮湿,所以菜色都是以辣的为主。‘不过你要感谢的话,光口头这麽说一句好像。。。也不太够诚意吧。’我笑道,想起他和三师兄的那件什麽什麽的定情信物,突起坏心,我也很想要一件。

‘我就知道,算了,你要什麽尽管说吧。’

‘记下你这句话了,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想好,以後再说。’这家夥,太没诚意,而且,我突然间意识到,这种东西,要来的也就没有太多意思了。

‘随便了。’朱瞻景转回头去,‘瑞华,你还好吧。’

‘嗯?没什麽。’三师兄正在和钱指挥他们谈著什麽,见朱瞻景又在那里无事献殷情,很是有些无奈。

‘你们在说些什麽?’我跳了过去。

‘没什麽,我只是有些奇怪,为什麽这蜀王府里没有蜀王呢?’三师兄笑笑。

‘以前是有的。’朱瞻景接话道,‘记得在太祖皇帝的时候,第一任蜀王就是我的八爷爷朱椿,他死时很年轻,只留下一儿一女,後来我的那个从没有见过面的堂兄自然就承袭了此位,可惜的是他也死的很早,还没有留下子嗣,而那时我皇爷爷又在著手削番,自然顾不得再封赐一个蜀王了,所以这个位置就一直闲置到了今天。想当初太祖立番的时候,就是为了让番王和官府之间能够相互监视和制约,而这里少了王府这麽久了。。。。所以皇爷爷这派我来,也就是为了监察这蜀地是否安定。。。’

‘无聊。’我打断他的话。

‘什麽?’朱瞻景刷的又换了张脸。

‘没什麽,我只是说我现在很无聊而已,又没有在说你,你不要一天到晚那麽自作多情好不好。’其实我想说的是,那些当皇帝的,不顾人们的死活好不容易拿下了江山,然後又怕这怕那,一天到晚忙来忙去,真是自找麻烦,所以,即便是给我十间王府那样的宝库,我也懒得去当那什麽什麽的。不过,这些话还是自己想想就好了,这可不是想说就能随便乱说出来的。

‘你不是现在很无聊,你是整个人都很无聊。’然後他压低声音对我说,‘要不是看在你是瑞华的师弟,我早就把你给随便扔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不过很不幸,可我是瑞华的师弟的事实无法改变,真是对你表示同情啊。’我也压低了声音。

看到他又被我说到哑口无言的样子,不仅有些好笑,如果他知道我喜欢他的话,不知道又会怎样看我呢?为了我男子汉起码的尊严,所以,还不是时候,现在我只要他能注意到我,不把我当作空气就好了。

我们回到王府的大厅,刚进门就看见桌上已是堆满了各式各样贵重的东西。

‘这是?’朱瞻景稍稍皱了皱眉头。

早等候在厅中的那个王府侍卫长忙上前来道:‘这都是各位大人送给王爷您的礼物。’

‘喔,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朱瞻景将厅中的其余人都遣了下去,然後随手拿起一件整个刻雕成型的玉杯看了看。

‘哼,户部员外郎燕荃?不过是从五品的官,年俸应该是一百六十八石吧,而这个玉杯大概要值五十两银子,一年的俸禄都不够。这个,贺迁?正五品,一百九十二石,这扇丝绣倒是精致,差不多得八十两吧。。。监察御史郑光,一个正七品的官,一年也就九十石的俸禄吧,这个鎏金镂刻桂漆盘倒也别致,少说也要二三十两银子吧。呃,李巡抚大人的?这五颗这麽大的夜明珠价值可不菲阿,正三品,也就一年四百二十石吧。哼,还真有他们的’

‘要不要把这些都记下来?’钱指挥上前道。

‘不用了,’朱瞻景不耐的摆了摆手,‘这些都是小事,官当了这麽大,怎麽可能不贪呢,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你们先准备好,说不定明天那个王熹王大人会来呢。’

‘呃?你怎麽知道呢?’我稍有些疑惑,暗自看著满桌的东西吐了吐舌头,这个世界还真是,有些人吃不饱穿不暖连下一顿在什麽地方都还不知道,而有些人却。。。

‘他不来最好,但如果他明天来了,若其中真有什麽事的话,今天的这些官员一个都跑不了。’

我抬头看了看他,突然间感到有一点陌生。不过, 朱瞻景很快又恢复到平常的样子,对手下的人说道,‘时候不早了,明天还有事,你们都先下去休息了吧。’然後又吩咐门外的小厮去把王总管叫来。

俞指挥和钱指挥便先告辞,去了东院歇息。

而那王总管听到召唤,立马就飘飘而来,将我们剩下的人领到了西院。

朱瞻景挥手叫那六个护卫先下去休息了,然後指著院中的一间正屋对师兄道:‘瑞华,你就住这间吧。’

‘是,王爷。’三师兄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我理解的拍拍师兄的背,让他进屋去休息了。今天可真的是够累得了,骑马快奔了一个上午,又陪著那群官僚们无聊了半天,接著又逛了很久的院子,这消耗体力的事情也就先不说了,可是那外带的听了半天鬼故事,那也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再加上这一顿饭吃下来,任谁想不困都不行了。

‘我也去休息了,’我连打了好几个呵欠,要知道我还颇受了那间宝库的刺激,自然比别的人都更耗了体力一些。於是,我径直推开旁边的那道门,刚想要进去,就被朱瞻景拦住了。

‘呃,这间屋可不是安排给你的。’

‘不会是你的吧?’我饶有兴趣地看著他。

‘很不幸,正是。’他笑著,稍稍透露这那麽点得意,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家夥,一个房间嘛,不过,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剩下的好像都给他的护卫占去了。

‘喔,这样阿。明白了,师兄,我们进去休息吧。’我转身就进了三师兄的房间。

‘你。。。,’朱瞻景又开始变脸了,这下轮到我笑得颇为得意,又想把我赶走?你还是省省吧,我住别去了,三师兄也绝对不会留下来的,真是笨蛋,亏我有些时候还以为你变聪明了的说。

三师兄疑惑的看看我们,不明白我们在这里说什麽,只道真是把我们安排在一间了,便伸出手来拉了我进去。

‘秦鸣焱,你给我出来,你的房间在旁边的北院里面了。’

‘喔?’我一脸微笑的看看他,‘原来是这样阿,好吧。’我抬起腿来就要走,却被突然沈下脸来的三师兄拉住。

‘我和你一起住到北院去。’

‘呃,可是北院只打扫了一间房出来。’王总管一头雾水的看著我们。

三师兄转头不客气地看了看朱瞻景。

朱瞻景忙有点尴尬的解释说:‘这个,是因为这里的房间都住满了,所以。。’

‘那没有关系,我和他一起住到北院好了。’三师兄语气中稍带著一些掩饰不住的生硬。

‘这,恐怕。。’朱瞻景欲言又止,只能恨恨的看著在三师兄身後直扮鬼脸的我,‘今天就先这样好不好,明天我再差人去打扫一间。’

‘不用了,不劳王爷费心了,反正我和师弟从小也是睡在一间房的。再说了,我师弟有风湿,’说完,三师兄狠狠的掐了我一把。

我闷哼了一声,我今天是怎麽了,又被掐?

‘是吧?’三师兄的看了我一眼。

‘嗯,是。’我立马软软的挂在了师兄的身上,‘腿好像真的开始酸疼了。’

‘这方就是太潮湿,你很容易犯病的。’三师兄搂了我的腰,对朱瞻景说‘我和他住在一起,还可以照顾照顾他。时候也不早了,王爷你歇息去吧,我们先走了。’

然後无视朱瞻景那双快要喷火的眼神,三师兄搀了我在王公公的带领下大步去了北院。

嘿嘿,兄弟,明白自己笨了吧。我用眼角瞟了瞟朱瞻景的一张苦脸,不知道为什麽,最近真是越来越以作弄他为乐了,嗯。。。还有,三师兄,作戏的话点到为止就好了,不然,我真的是哪天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

第十四章

第二天下午,我们一群人正坐在厅中闲聊,就听得有人通报说王熹王大人前来拜望了。

朱瞻景眉毛扬了一扬,挥手就叫他的六个护卫和钱指挥退了下去,总不能让所有的人都呆在这里一付专等你来的样子吧。然後吩咐道:‘快请王大人进来,顺便准备好茶点。’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胖老头儿带著两个青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朱瞻景起身,笑著迎向那三个人道:‘王大人,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了,本王还想著哪天去府上拜望拜望呢,却不想你亲自上门来了。’

‘王爷您真是太客气了,下官哪承受的起阿?’那个胖老头子地鞠了一躬。

‘王大人不用多礼,快请坐。对了,这两位是。。。’

‘喔,这都是犬子。’王熹说完,就向後面看了一眼。

其中一个会意的走上前来,道:‘下官王涧,是长子,现在正在盐茶司里供职,这位是吾弟王焕,现在还在府学里读书。’

‘这样啊,你们快请坐,其实我们的年纪相差不了多少,不必拘礼,坐下吧。’

於是众人入座,早等候在一旁的丫环们井然有序的奉上茶水和瓜果,然後又躬身纷纷退下了。

王熹将准备好的礼盒拿了出来,道:‘这下官本来是想要去探望我的恩师李巡抚大人的,後又听说王爷已经来到成都府了,便赶紧先来拜望了。来的匆忙,也不知道王爷喜欢什麽,就备了这点薄礼,还望王爷笑纳。’

‘王大人,你真是太客气了,还这麽破费。’

俞指挥走上前去,将那精致的漆盒递给朱瞻景,朱瞻景随手接过,脸上笑著,但眼睛却是不动声色的冷静审视著王熹。待取下盒盖,他却一下子呆住了。

‘这。。这可是。。李廷硅所制的松墨?’

‘王爷可真是好眼力阿,这块墨正是南唐时期李廷硅亲手所制的黄山松墨,而另一个则是雁湖眉子歙石所制的歙砚。’

‘这两件东西太过於贵重,想必也是王大人的祖传心爱之物,我是断断不能收的。’朱瞻景将盒盖合上,便要送回。

‘王爷不必太过於在意,’坐在旁边的王涧开了口,‘好的墨砚也得配人才行啊,不然就这样放在我家也徒然失去了它们的价值。先见王爷一眼就认出了这块李墨,就知道它们这是真的到了行家之手了。所以王爷尽管收下好了。或者。。。想来王爷也是金玉之枝,什麽没有见过,倒是我们这乡下粗鄙之人拿了石头当块宝,让王爷您嫌弃了。’

‘怎麽可能,谁不知道这李墨如今是再难觅得,而这歙砚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精品。只是君子不夺人所爱,我。。’

‘既然王爷不嫌弃的话,那就收下吧,这也是我爹和我们的一片心意。如果王爷还是觉得心中不安的话,那麽。。。。我们早就听闻王爷不但武功甚高,丹青也是绝好的,特别是绘那黄山山水,更是颇得其中的精妙。王爷何不如趁著今天,用这李墨和歙砚,让我们也开一开眼见呢。如果能得到王爷的一幅丹青的话,我们也不枉此行了。’

咦,朱瞻景还会什麽画画,这也太吓人了吧。我本来还在一旁颇为好奇的研究著那个王涧和王焕,心里盘算著这个王熹的老婆该是怎样的一个大美人才能综合此小老头儿众多独树一帜的特点生出这两个长相还蛮能对得起大众的儿子。突然间毫无心理准备的听到王涧这麽一说,一口茶差点没从鼻子里喷出来,稳定稳定心神,我又把视线转回到朱瞻景的身上。这家夥,城府够,竟然还能面不改色的继续保持著微笑,强,差不多能达到我的水平了。不过,就算他撑死了会刷那麽一两把吧,我们才来两天而已,他们又怎麽会知道这些事情的呢?我都从来没有听说过。

‘好啊,我也是好久没有作画了,今天就献一献丑,画得不好的话,诸位见谅就是了。’朱瞻景站起身来,吩咐下人快去准备。

呃,这家夥还真来啊。我看著他铺开宣纸,用玉镇压好,然後举著饱含墨汁的狼毫,稍稍思索了会儿,一定神,手落了下去。我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叹著气摇头,兄弟阿,虽说我平日里总是想尽办法的作弄你,但也实在不忍心看你在众人面前丢脸啊。

於是我转过身去,呲牙啮齿的为朱瞻景默了一会儿哀,不多久就见那个王焕也从那群围观的人们中间脱身了出来。

那小子果然是丢脸了,看看这位,都被吓出来了。我冲他一笑,算是打个招呼。他一呆,看了看身後的那群人,然後稍有些脸红的走过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怕,这不算失礼,那小。。王爷的武功倒是了得,不过画画嘛。。。你能坚持看到现在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要管他们,’我转头看看,有几位甚至在惊异的点头,我一个哆嗦,在心里暗暗叫强,‘他们的忍耐力简直就是超一流的。’

‘不是啊,王爷画的真的很好。’原来他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秀气,先前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闷不啃气的安静样子,我就对他颇有些好感,现在听到他的声音,立马就察觉出他和他哥、他爹绝不是一类人。

‘嗯。。嗯。。’我颇为理解的看著他,毕竟我还是个陌生人,他又摊了个当官的老爹,这种真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刚想找一找别的话题,就听见那边围观的人发出声音来了。

‘以往都是听人说展阳王的一手山水最是了得,今日一见,才知不假。短短时间,只这寥寥几笔,就勾勒出这样一幅如此大气的黄山美景,真真是松筘千章岩蔽日,林峦四!生云啊。我们今天是大开眼界了。’王涧在那边抚掌直赞。

我愣了一愣,好奇之心突起,难道那个家夥真还会这麽一手?

於是挤到朱瞻景身边去,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幅墨迹还未干的画,除了觉得他的笔法还算洗练简单、苍劲整洁之外,我也没有看出有其它什麽好来啊。扰扰头,抬眼看到众人都一付赞叹不已的样子,连一向见多识广的三师兄都露出了钦佩的表情来了,或许,他画得真的是好吧,反正我是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瘪瘪嘴,头一转,就看到朱瞻景那个家夥一脸掩不住的得意,低声对我道:‘怎麽样?’我刚要张口,就这水平,充其量只能哄哄你的手下玩儿,你啊还是回去多练练再来吧,丢人现眼。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发音,他又开始耳语了:‘糟了,不该问你的,一看你这样的,和瑞华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茅坑,就知道是不懂了,问了也是白问。’

我趁别人都在传看那幅画的当儿,也凑进他的耳朵吐气道:‘你就尽管自我安慰去吧,看到你在这麽多人面前丢脸,我也不好再打击你了,省得你一个想不开就要去跳河,我们的工钱还没领呢。’

正在准备他的还口,却感觉到他的身子似乎僵了一僵,等了半天都没有下文,我疑惑得看看他,不会真被我打击了吧。‘喂,你怎麽了?’

‘没怎麽。’他硬邦邦的丢过来一句话,看都没有看我,就转身走了。还真被我打击了,嘿,你这家夥有这麽脆弱吗?

‘这幅画不知道是否可以恳请王爷赠与我们呢?’王老头儿宝贝似的拿著画。

‘王大人见外了,这幅画本来就是为你们而作的,只要不嫌弃我画的太差的话,就只管拿去吧。’

‘那我等就不客气了。’王熹笑眯眯的说完,就小心翼翼的将画卷了起来,交给王涧收好。

‘我还听说王爷想去我捐修的白云寺去一逛?’

‘喔,是有此打算的。’

‘嗯,那可是个好地方啊,绝对不会让王爷您失望的。只不过在半山腰上,还住著以前那群恶道人,本来是见他们可怜没有去才将那块地划给他们的,可他们却越发张狂了,所以,王爷您在去的时候千万别去招惹了他们,不然他们恐会对王爷您不利阿。’

‘多谢王大人提醒,本王记下了。’

‘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还得去我老师李巡抚那里去拜望,就不再打扰王爷您休息了。’

‘这样也好,那本王就不强留了,改天有空的时候,我一定亲去龙安看望大人。’

‘这。。。’王熹顿时停了下来,露出了一些为难之色。

王涧在旁边看了,忙上前道:‘回王爷,王爷能亲临我家,这本是一件极荣耀的事情,我和父亲都是巴望不得的,只不过,我母亲近来身体一直欠安,前些日子,请了法师来看,说是需要静养,家中不得迎客上门,所以还望王爷您见谅。’

‘喔,这样啊,既然是令堂有病在身,那我也不便去打扰了。’

‘多谢王爷体谅。’王熹毕恭毕敬的鞠躬说道,不过,我怎麽看见他的额头好像有些汗珠在闪耀呢。

‘对了,王爷初来这里,想必对这里还很陌生,我的二儿子王焕在此读书,对这里的各个地方、名胜古迹也是颇为熟悉的,有什麽事,可以让他为王爷您带路。’

‘爹。。’王焕一呆,局促得一脸殷红,轻声在後面唤了一声。

‘王焕,还不过来,’王熹一把把王焕拉了过来,‘你就留在这里听候王爷的差遣。’而後又转脸对朱瞻景笑盈盈的说,‘小儿不懂事,如果他有什麽地方做错了的,还得请王爷多多包涵才是。’

‘这。。’朱瞻景犹豫了一下,‘王大人考虑的真是太周到了,我这就去叫王总管在北院收拾好一间客房。’

‘不用了,王爷,’王焕忙道,‘我在西城门外有一间住的。。。’

‘王焕,’王熹沈了一张脸道:‘你住在那麽远,王爷有什麽事要叫你都麻烦,你这样做且不是显得太没有诚意了。’

‘爹。。。’

‘王大人言重了,不过,王焕你也就不要客气了,这王府别的不说,住的地方还是不差的。’

‘王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呵呵,我知道的,只不过有什麽事要累你从城西跑到王府,我怎麽能过意的去呢,你还是住到这里来吧,又没有什麽麻烦的。’

‘那,那我就,就多谢王爷了。’王焕瞅瞅父亲,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在後面直摇头,看来这当官人的儿子果真也是不好做的。

第十五章

‘王爷,我们这就告辞了。’

‘好,那我也就不远送了。’

王熹再一个鞠躬,转身走了,在转身之前,对著王焕使了一个眼色,王焕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著。

‘王焕。’王熹终於忍无可忍的出声了,‘你先过来,我有事要叮嘱你。’

‘喔。’王焕这才醒过来,跟著出去了。

朱瞻景瞟了我一眼,然後就开始沈著脸若有所思的发神。

我忙用手肘碰了他一下,王熹此时已经跟王焕交待完了,并朝这方看了一眼,又塞了一荷包什麽东西给他。是钱,还是银两兼铜钱,对於这种事,即便没听到那当当的声音,单看荷包的形状和坠性,我就知道了,而且我的观察一般都不会出错。不是吹牛,我这天赋异能,就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困扰著我的择业问题,当然了,最终我还是无奈的放弃能让之发扬光大的恶霸行业,其中的辛酸曲折,在此就不累述了。

而朱瞻景被我这麽一碰,立刻回神了过来,又是一脸笑的看著慢慢踱过来还一步三回头的王焕。

我走上前去,把他拽过来,道:‘呵,不要这样紧张嘛,我们又不是坏人,不会把你卖了的。’再说了,就是卖也卖不了多少个钱,我心下里算了一算,结论是,纯粹一个亏本生意。

‘呃,不是。。’他又涨红了脸。

‘我这就叫王总管去给你安排一间屋去,反正我们也是暂住在这蜀王府的,都是客,你就不要那麽拘束就是了。’朱瞻景说著就把他让进了大厅,并吩咐下人安排了。

王焕接过三师兄递过来的一杯茶,坐在椅子上不安了好一会儿,最後才找了一个话题,对朱瞻景道:‘看展阳王爷的那幅画作的那麽大气有灵,难道王爷去过徽州?’

‘是啊,记得小时候随著我六爷爷宁王去过很多地方,其中有一段时间就是在徽州过的。当时我虽说还小,但还是被黄山那壮观辉宏同时又不乏秀丽幻奇的美景所吸引,这麽多年来一直都念念不忘的,很想以後有机会再重游一。’听著这话,我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难怪王爷的画会那麽好了,每一笔都恰到好的。’

‘别听他胡吹了,’我丢了一颗樱桃在嘴里,中和一下被他那句话酸到掉牙的嘴。‘我也去过那地方,记得当年我还背著大师兄偷偷进山,在里面呆了整整五天,几乎把黄山转了个遍,’虽说当时的事实是我并没有想要把它转个遍,只不过不转个遍的话,我又怎麽找得到我来时的路呢,到了最後,就在我还差一点找到回路的时候,我的大师兄就黑著一张脸顶著两个大眼圈逮到了我,至於其中的过程及後面所发生的事嘛,我还是不罗嗦了。‘根本就没有见过你画的那个地方嘛。’

‘这。。。’朱瞻景白我一眼,‘画嘛,最重要的是画出它的奇伟和神韵。’

‘你硬要这麽狡辩,我也就没有办法了。不过,说起黄山,我倒是记得有一个地方,那里好像是在一座莲样子的山的东面,特别高,没有路,是极难爬上去的。不过,等你爬到了山顶,就突然平阔多了,而且,那里最奇特的就是有一个天然的石洞,还比较的大,洞口还有块形状奇特的大石头挡著,嘿嘿,真的是很奇妙呢。当时我就想以後等到我厌了的什麽时候,功成名就要退出江湖、隐居山林,我就一定会去那个地方,反正那里一般人都是爬不上去的,正好清静。’

‘你?还功成名就呢,只要你隐居山林,终身不出的话,那就是为天下作了一件大好事了。’他显然是对我起先的评价十分的不满,伺机报复。

‘怎麽可能?除非我牺牲小我,把你也押著去。’

‘呃,这就不用你牺牲了,要和你一起?那还不如杀了我。’

看著我们顶得不可开交,三师兄无奈的拍了拍有些错愕的王焕,道:‘走吧,别管他们了,我带你去这里逛逛。’

朱瞻景一听,便不再睬我,想站起身来也陪著一起去,三师兄连忙道:‘我带著他去就好了,你们就不用忙了。’

王焕见三师兄这麽说,於是也点头道:‘是啊,你们就不用管我了,我和这位荆大哥去就好了。’

朱瞻景沈了沈脸,又稍稍想了一下,道:‘那麽好吧,你们去吧。’

目送了他们走远,他用手抚摸著桌上的那方石砚,静了下来,陷入一阵沈思,。

‘怎麽了?’我四脚一张,摊平在藤椅上。

‘没什麽,只不过看到这方砚台和这块李墨,就越发觉得这王熹很不简单了而已,而且还竟然想在我身边插入他的一个眼线。’

‘那你要怎麽办?不过,我倒真是觉得王焕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即便是这样,但毕竟他还是王熹的儿子,单这点,就足够危险了。也就是因为这点,所以王熹才会把他留在这里的。’

‘那你为什麽又要把他留下来呢?’看王焕那般局促,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愿留下来的。自己不愿又将别人留下来,这就是所谓的害人又害己?我看著朱瞻景。

‘不把他留下来的话,那个王熹又怎麽能放心的下呢。’他叹了口气。

一阵沈默,好半天,我才疑迟的道:‘你说,这里面到底会有什麽事?会不会,到头来其实只是我们多想了?’从小,我就有当老大呈英雄的坏毛病,一天到晚总是没事找事,虽说後来一直想改掉,但你也知道那句俗话了(作者低声自言自语道:‘是不是 狗改不了吃屎?’秦鸣焱:‘屁,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也太没文化、没水准了吧,就胆子蛮大,还敢跑出来写什麽文’,作者俺赶紧跑路,边跑边道:‘哪有什麽办法,谁让别人都叫俺是业余情色小说写作爱好者呢?’),所以到现在还是免不了有些残留的影响的,只不过,这的事情可比不得以前的那些玩笑。

‘哼,你是老爱莫名其妙的异想天开了,不过,可别把我也算到你那拨去。这里面应该是真有什麽文章的,至於是什麽,我也不清楚。只是,目前看来,那些官员和这王熹的关系都不简单,估计非但不能指望他们,还得。。。。唉,我现在也还没有考虑好该怎麽做。’

看著他皱著眉头的样子,虽说我是真得很想帮他,但,对官场这方面,我是一窍不通。

‘算了,你还是慢慢想吧,’我从椅子上起来,拿了一盘樱桃过去,‘不用著急,反正他们也跑不了的。尝尝这个,这可是北方没有的,很不错呢。’

‘王府的东西怎麽可能有差的。’他不耐的瞟我一眼,站起身来,‘我要回房去想一些东西,先警告你,你可别来打扰我。’

‘开玩笑,你又不是容月貌,当我真是想粘你啊?’

‘最好。’

‘要粘,也要去粘我三师兄那样的美人阿。’

‘你。。。’他看著我一脸的坏笑,呲了半天牙,最後还是没说出来什麽,气呼呼的转身走了。走了不多的几步,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转过身来就把那盘樱桃给拿走了。

切,就一盘樱桃嘛,旁边还。。。。呃,没了,最後一盘?哼,大不了再要就行了,不过,等一下,那些人呢?

晚上用过餐,我就把已经是一脸倦态的王焕带下去休息,今天也难为他这个文弱的小读书人了,想必来的时候都是快马加鞭,一刻未得休息的吧,不同於他那哥哥和老爹,他一看就知道是根本没有习过武的。

看著他进到屋去收拾整顿完毕,再嘱咐他早点休息後,我就退回到了厅中。

朱瞻景正对著他的手下和钱、俞指挥吩咐一些事情,待他一个一个的细心交待完,又千叮万嘱的叫他们小心,也万万不可泄漏了自己的身份之後,他再一皱眉,对三师兄道:‘瑞华,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帮忙。’

‘请王爷尽管吩咐就是了。’

‘我要你这几天能在茶铺小店街头巷尾去听一些百姓杂家的闲谈,什麽样的事情都可以,然後回来告诉我,如果有可能的话,偶尔打听一点王熹的事情,但不要太过声张。可以吗?’

‘放心吧,王爷,我知道了。’

‘嗯,那就拜托你了。’朱瞻景一脸严肃的说完,又转身去对那八个人说到:‘我交代的事,你们可要千万记住了,不可以出什麽差错。今晚先到这里吧,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就开始各自行动,我也该办理办理正事了。’

‘是,王爷,臣等记下了。’他们说完抱拳行了礼之後,纷纷的退下去了。

我看著他们离去的背影,稍稍有些发愣,道:‘喂,那我做什麽呢?’

‘你?’朱瞻景停了片刻,然後就往椅子上舒展的一坐,端起茶来,细细的泯了一口。‘别来捣乱就可以了。’

‘咦,你这麽舍不得我操劳阿,还是想我天天留守这里等你回来呢?’虽说我并不是真的想争著去干什麽活,但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做,唯有我闲来晃去的。。。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实在是让我不爽到了极点。。。

‘嗯?。。。’他怔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些恼怒,‘随便你怎麽自作多情吧。’接著就站起身来拂袖而去,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你既然这麽想做事,就负责把那个王焕引开好了。’

‘算你拜托我的?’

‘愿干不干。’他丢下这麽一句就走了。

这家夥,怎麽了,莫名其妙,好像我求你一样,老子我就不干,你要怎麽的。看著他离开,我有些气闷的一时间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麽了。

‘鸣焱,怎麽生气了?其实你留在府内也好,这些事情能不介入就不介入了,毕竟其中所涉及的,不是我们能懂的。’三师兄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不过。。。’我转头看著三师兄一脸温柔的模样,一肚子的气顿时瘪了下去,但却又开始有点垂头丧气了,在朱瞻景的眼里,我就是这麽个败事有余的人?

‘别想那麽多了,回去休息吧。’

‘嗯。’我点头,看著三师兄走在前方的背影,重重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我喜欢的是三师兄就好了,这麽温柔体贴,美丽大方,又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呃,不行,三师兄喜欢的是女人,我这样的,下场且不是很悲惨?看得到摸得到就是吃不著,这不摆明了折磨人吗?我还是啃我的老玉米吧,嗯。。。不过,那老玉米也太可恶了吧。磨著牙,我又想起来先前的那碴了。

16

第二天一早,我便和三师兄一同爬了起来,和众人一起匆匆用过早饭,瞟也不瞟朱瞻景一眼,虽说我在心里是很想把他当作馒头一样啃了的。我秦鸣焱是什麽人,还从没有被人这样看不起过。

拉了王焕骑马出门,我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道,要我把他引开是吧,好啊,也省得我看见你一肚子气,把牙都磨掉了。

而这一天,王焕倒真是尽心尽力的带著我去郊外逛了逛,一路上悠悠闲闲的,听著他慢声细气的讲著各的典故,不知不觉间,我竟将先前的那些不快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就是崇丽阁,’漫步於锦江边上的竹荫小道上,王焕对著面前的四层楼阁说道:‘是为了纪念一个唐朝的女才子洪度而修建的。’

‘那个洪度是什麽人啊?’取取经,我也想要後人为我建一座,就叫尚侠楼好了。

‘她本名薛涛,曾是一代名妓。’呃,我有些冒冷汗,这个。。。我这条件,好像差了那麽一点点的说,‘她不仅美貌过人,而且还精通诗文和音律的,与很多名流才子也都有过交往,像香山居士白居易、令狐楚、刘梦得等的,特别是与元微之的一段,更相传是忘年之情的千古佳话。可惜她最终还是独老江边,孤隐於那座吟诗楼了。’王焕指了指不远那座掩映於柳荫竹影之中相衬在波光云影之间的颇为秀丽飒爽的楼身。

‘听说她生前最是爱竹,所以後人才在这里栽种了各类佳竹,像这弥勒竹、方竹、观音竹等的,这里也就越发衬得清幽了,平时无事的时候,我就喜欢来此走走。’

看著王焕牵著马走在这条翠竹夹道的小路上那种闲静,全然不见了王府内的那种拘束和不安,我想,这人与人之间还真是大不同,虽说他讲的东西我不太感兴趣,但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莫名的能使人觉得很轻松,就是稍有些犯困,但若是换成了我老爹或三师祖,那估计当场能让人毫无留念的跳了江。他和我三师兄应该都属於那种极为温柔的人吧,不过,感觉上还是大不同,怎麽说呢,两个虽都有一种我再怎麽学也装不来的儒雅态度,但三师兄能独当一面,而他,则给人一种随波逐流的无奈感觉。

将马拴在崇丽阁南面的一口井旁,我四脚一张的就往油嫩的草地上一躺,打了一个呵欠,看著渐渐西斜的太阳发呆。

他坐在我旁边道:‘你以前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啊?’

‘是啊,大江南北的,几乎都能跑遍了。’

‘好羡慕啊,我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去各地看看。’

‘唉,小兄弟,那可不是你所想象的好玩的事,我们在外面,不是被虫咬,就是被雨淋得。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留在家中舒舒服服的过这一生,而不是到奔波的。要我说,真正让人羡慕的,应该是你才对。’

他神色一黯,沈默了会儿,轻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到外面去,而不是呆在家中。’

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呆在家中有什麽不好,你又不愁吃不愁穿的,闷了就读读书,厌了就考考试当个官什麽的,再娶妻生子,共享天伦,不也挺好的吗?这种生活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得阿。’

‘可我不想读那些书,冠冕堂皇的,一点用都没有。我也不想去当那什麽官。’

他低下头去,静了一会,才继续道:‘我不太喜欢和他们打交道,也不喜欢做官。因为一旦身入官场,就作不得自己了。其中多少的尔虞我诈,阳奉阴违,人前一套,背後一套,落井下石,过河拆桥的事情我就算身在其外,却也见得多听得多了。就算是那些真的有心为民的,却也不得不学著要圆滑世,左右逢源的,才能在夹缝中求得一丝空间。我不喜欢这样,太累了,我也学不来,可我爹和我哥。。。’

听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就想起了朱瞻景这个三面怪,对著三师兄是一张笑脸,对著我是一张恶脸,对著其他人却又是另一张官样的脸了有时候都分不清楚到底哪张脸才是真正的他,单是想想,我都替他累得慌。

‘所以,我倒是希望能出去看看,即便苦一点,至少很自在。’

‘自在倒是自在了,但你想过没有,你出去之後要靠什麽来养活自己呢?’我提醒他。小孩子,有理想是很好的,但实践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点,’他稍稍愣了一下, ‘我还没有仔细想过。’

绞著手,他的脸又稍稍红了红,微咬了咬嘴唇,苦涩的干笑了一下,‘在你们眼里,我大概就是那种什麽都不会、一无是的富家子弟吧,什麽话都只是说说,到头来还得靠家里。’

‘不会了,你还小嘛,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这也很正常啊,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成天在山洞里躲著睡大觉,什麽都没有想,更别提做什麽了。’看他的样子应该也不过十七八岁吧,眼睛怎麽红了,是我说话太重了?

他困惑的看了看我,却还是一脸的沮丧。这个别扭的小孩,我四下看了看,跳起身来,‘你等著,我给你找点好玩的东西来。’

我一头就钻进了旁边的竹林里,只不过现在已经过了季春了,不知道还可不可以找得到。

弓著腰仔仔细细的看过,果然是没有。我直起腰来,锤了锤,好酸,看来还是过了时候了,我颇有些泄气,正在不知道怎麽回去交差的时候,却一眼看见了前方长著的一棵蒲葵。

‘这下就有了。’我兴奋的跑过去,取下身上的剑来,砍下了两片叶子,再小心的刮掉了它上面的倒刺,‘虽然有点傻,不过,’看他样子也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将就点,这小孩子玩的样应该也能哄一哄他吧。

拖著这两片叶子回去,王焕奇怪的看著我。

‘本来还说给你抓两只 逛 的,不过看来是时节过了,’我一屁股坐下,开始将蒲葵叶撕成宽度适中的长条,‘那种虫子在正月的时候抓最好了,把它很锋利的前爪串在竹枝上,一头一个,再将这根竹枝装在空的细竹筒顶,拿一根小棍撑著,就见那两只 逛 带著竹筒飞快的转起来了,比风车还好玩,不过那都是小的时候的事情了。’(作者汗:‘这个。。。且不是更傻。’)

我将撕好的叶条放好,开始动手编起来蚱蜢来,记得小时候,大师兄只要一有时间,就会给我编各式各样好玩的东西,蚱蜢阿,蜻蜓阿,蝴蝶阿,活灵活现的,再用细细的线系著掉在床头,就成了那时我最喜欢的玩具了,不过可惜的很,每都掉不了太长的时间,就被二师兄和三师兄起床的时候不小心给撞坏了,而大师兄却也不是每都有时间,於是只好缠著他教我。

原来过了这麽久,大师兄教我的还没有忘呢,我看著手中编好的那只稍显得有些怪异的蚱蜢,用撕出的一根细细的叶条系了,递给王焕。

‘很久没有编这类的东西了,都生疏了,不太好,你就将就著玩吧。’我看著王焕稍稍有些惊异的表情,心道,如果你小子敢说不好,我就立马把你给扔江里去,为了做这个,我的手都被割破了几道了。

‘好可爱的。。。虫子?我还从没有见过这样可爱的东西呢。’他眨了眨眼睛,总算是笑了。

‘没有见过?那你们小时候都玩些什麽啊?’难不成是金弹丸、银甲虫之类的东西?

‘没有,什麽都没有玩过,小时候是被乳母带著,再大一些就开始识字读书,再过一些时候就被送进私塾里面,然後不知不觉就到了现在。不过,这个真得很漂亮,谢谢你。’

‘没什麽了,’我拍拍他的头,只要你别给我哭丧著脸一付被我欺负了的样子就好了,‘天色都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然可就赶不上晚饭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就发现,一个十八岁的大男孩提著一只怪模怪样的蚱蜢骑马奔驰在路上的样子果然十分的诡异,但介於其罪魁祸首是我,所以也不便向他提出来,就只能远远的保持距离装作不认识。而他见我慢腾腾得跟在後面,不是看天就是瞅地的,虽有些不解,但也只好不停的放慢了马来等我,而这一下我的速度可就更慢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天色完全的黑了下来,我才彻底恢复了精神,对他道:‘糟糕,这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们就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赶快回府吧。’两腿一夹,一甩缰绳,纵马狂奔了起来。

可惜我们最後累死累活的赶回去了,却依然没有赶上晚饭,准确的说是差得很远,此时都已过了亥时了。不过,还好,庖厨里还颇剩了一些好吃的,果然不愧为王府,要换做是我们门,那可就星点冷饭也没有了。

早知道是这样,也就不用赶的那麽急了,我嘟囔著,擦了擦嘴,心满意足的回到北院,和王焕互道了晚安,进了屋,就见三师兄是早已睡下了。

稍稍洗漱完,我滚上床去正打算埋头大睡,却冷不防被三师兄一下揪住了耳朵。

‘鸣焱,你今天到底去了什麽地方了,怎麽这麽晚才回来?’

‘没有干什麽啊,就是到郊外走了走,去的时候还没有觉得远,回来的时候才发觉远了。反正这样不也正好,那个展阳王不是叫我把王焕引开吗?我就把他带出去一整天,就不会妨碍到你们了。’

‘唉,还生气?不会这麽孩子气吧?’

‘呃?’我的牙齿打了一个颤,三师兄还真是越来越不会形容了。

‘不过,也随便你吧,就是下记住别这麽晚了,你人生地不熟的,很叫人担心的。’

‘你们真以为我就只会捣乱阿?’

‘不是了,不过。。。你要只会恶作剧的话,师父也不会把你派出来了。’

‘那当然了。对了,今天你打听出来什麽没有。’

‘没有什麽重要的,不过有一点,就是好像很多人都知道王熹似的。’

‘那麽远的地方的一个土司,这里都能知道,看来他很有名嘛。’

‘嗯,看来,这展阳王真碰上一个很大的麻烦了。’

‘喔。’我淡淡的应了一句,算了,你想帮忙而别人却更本不领情,还是埋头睡觉好了。

几个好梦做过,我半夜里起来去跑茅厕。

解决之後,我一身轻松得回去,却冷不防瞅见西院似乎还亮著灯火。心突然动了一下,我想都没有想就爬上了旁边的那棵大树,坐在一根出大的枝条上向西院中看去。

果然是他,都这麽晚了。

只见他还附首案几之前,对著油灯仔细翻看著案卷。今天他应该已经去过将军府与那巡抚周旋过一天了吧,而明天及以後的时间,还得去各部各衙巡视。看那些官员的样子,就知道他们都是已经打混了好多年,阳奉阴违这一套想必也是得心应手的了,若真想要查出些什麽缪端,也只能利用夜间这段时间了,而且还有王熹这件事。。。

我突然间记起他其实和我是差不多年纪的。我成天都在随心所欲的插科打诨、玩世不恭、我行我素的,而他却不得不担起这麽重的责任来,每天周旋於很难信任的各类人等,应该会很累吧,就像王焕说的那样。真不知道他以前是怎麽过的,王焕只不过是一个土司的儿子,从小就过的那般无趣,像只囚鸟一样,而何况他还是出身於皇家,更是没有选择。。。想来也只能有更悲惨的份,记得他那酒醉时说的话,当时没有什麽感觉,现在想起来。。。

我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和无知,之前只是在嘴上不停的告诉自己说自己喜欢他,但实际上每天除了给他捣乱找茬之外,却从来也没有真正为他做过什麽,这种,又怎能称得上是爱呢?难怪他对我是如此的不屑,如果换成我,应该会很讨厌这样的人吧,我果真还是个笨蛋,亏我平时还自诩为天才,却对感情这种事一窍不通。

我开始真正後悔没有来得及向大师兄请教请教了,不过,现在似乎也不是後悔的时候,从现在开始,我握紧了拳,我要开始学,学著该怎样去爱,该怎样去为你分忧。既然你叫我把王焕引开,我就一定会做好,再说了,王焕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子,所以,也不算难。就让一切从小事做起吧,我会让你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的所有不开心的事都成为空白的过往,我要成为你永远都可以信任的支柱。

如果你不开心,我愿意给你逗乐;如果你难过,我可以给你安慰,如果你生气,我不介意你冲我发火。。。嗯。。只要不太过分就好了。

小媳妇嘛,当然要人疼,要人宠,要人爱罗,我天马行空的想著,虽说,那朱瞻景窝在我怀里撒娇的场景确实有点。。。不是太好看,但我们的事,又不是要做给别人看的。

想著想著,我晃晃腿,不知不觉间就嘿嘿的笑出了声。

而就在我越想越乐,越想越幸福的时候,嗖的一声,从我耳际飞擦过一个石子。

哪个王八蛋竟敢扔我,打断我的美梦,我一低头,刚要骂,却看见朱瞻景提了一盏油灯正站在树下仰著头看我。

第十七章

‘你穿成这样躲在树上,还发出怪叫,这麽晚了,想吓谁啊。’

‘呃,’我看著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麽。而且,像我这样穿著白色的里衣大半夜在这麽阴森森的王府里坐在树上乱晃,好像也确实有点吓人。

於是我温柔的一笑,一个翻身,金钩倒挂著吊在树上,下一刻就轻轻跃下。

本来是想以一个极为漂亮的姿势落到他的面前的,我却因为一时忘形,忘了自己身多高,落地的时候一下没控制住,啪的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本来就被割了几道口的手这下又被磨破了,我疼得直有些龇牙咧嘴,难道这是上天给我的考验?不过,让我在未来媳妇面前这样丢脸,也实在太不仁道了吧。

‘怎麽了?’朱瞻景惊诧的看著我在瞬间从坐在树上再到趴在地上最後又立在他面前的一连串姿势流畅的变换。

‘没什麽,我只是晚上睡不著出来透透气,怎麽,你也睡不著?’我将手背在身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从这麽丢面子的现场逃走,再去找点水把手上沾满了泥的伤口洗洗。

‘不过,’我装模作样的转了转脑袋,四下看了看,‘现在,我好像是透够气了,也该回去了,你自己继续慢慢逛,我就不陪了。’说完,我利落一个转身,想跑,却不想一下被他拽住了,‘啊呀呀。’我叫了出来,一下甩开他,‘好痛。’这个家夥,前不抓後不抓,偏偏挑这节骨眼抓,而且左不抓右不抓,还就抓住了我的手。

‘你的手,伤了?’他皱了皱眉,‘先到我屋里去吧,还有一盆新打的水我还没用,先把伤口洗洗。’

‘好啊。’既然被知道了,就没什麽好躲得了,我大摇大摆得跟著他去到西院。

‘不过,你抓我的手干嘛啊?’

‘没什麽,只是刚才想叫你等一下的,没想到你说完就跑。’

‘叫我等一下?做什麽?’

‘听瑞华说,你好象有些生气,所以我。。。後来我也仔细一想,你这能主动提出来帮忙,倒也真的是件希奇的事。。’然後他停了一下,看了看我,我看著他。他一挑眉毛,又看了看我,我奇怪的看著他,一时没搞懂他在做什麽,便冲他眨了眨眼睛,继续保持微笑,他惊了惊,顿了几下,最後还是忍不住地说:‘你该不是摔著了脑袋吧?’

‘呃?’这家夥,我收起笑脸,‘没摔坏脑袋还能相信你跟你走?和你一起这麽久,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什麽人?’我起先这麽温柔的对他还不行?偏偏要让我跟他抬杠?还真。。。 说句实话,听他先前那句话,我就有些不悦了,我当然知道我是远比不上二师兄了,也知道依他一根筋的神经,自然对我二师兄是不可能轻易放弃,不过他这样老不断的提起,这不是在打击我的自信心吗?著实可恶。其实,我也早已怀疑我的脑袋说不定很早就已经坏掉了,以前我还发誓过决不娶一个傻子进门的,现在怎麽越活越没有原则了?

‘你。。。’他停住了,有些恼怒的看著我,一脸好心不得好报的怨样。

嗯。。。不对阿,我忽的想起来我不是才决定要好好的温柔的待他、从头开始的吗?怎麽这下就忘了?我慌忙暗地吐了吐舌头,赶紧满脸堆笑,不知是否还来得及,‘兄弟,我跟你开玩笑的,不要生气了。’然後我将磨破的手举到他的眼前,装出一付可怜兮兮的样子,‘再不理的话,我的手可真的要废了,你也不想让我以後就这样赖上我三师兄一辈子吧,是他带我出来的,出了什麽事,他自然要对我负责了。’

‘走吧。’他的语气还是颇为恶狠狠的,不过表情嘛,就好像已经大大的缓和了下来。

嗯。。我再说句实话吧,朱瞻景这个人虽说平日里凶巴巴,但有些时候还真的是很温柔的。看他细心为我清洗伤口的模样,我突然有些感动,要知道在我们门,跌撞受伤不过是经常的事,像这种小伤,压根不会有人把它当回事,而现在这种情况,虽然他也许只是为著我二师兄,但也已让我颇会有种暖意融融的温馨感觉了。

‘你。。。就这样也能从树上摔下来,我当初竟然会上你的当,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够丢脸的。’朱瞻景摇著头将我的手擦干,把水端到一边去。

‘你是在自言自语?有你这样当著我的面说我坏话的吗?’我才刚刚被感动的一颗心还没有来得及有什麽反应,立刻又这样被无情的打击了,於是我有些抑郁,看了看洗净的伤口,站起身来就想走人。

‘呃,你等一等。’

‘你要干什麽?’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拿了一白瓷瓶药和一大堆纱布走了过来。

‘帮你包扎起来阿,你不想早点好吗?’

‘什麽?’我颇为不信的瞅著他,就这种小伤也要包起来?能好得快才有鬼了呢,我可是疗伤这方面的高手。他该不是装傻伺机报复吧?

‘怎麽了?’他坐下来,还真的开始动手起来了。

我龇了龇牙,‘没什麽。’一闻著药味,不用看也知道是生皮用的月白珍珠散,它涂上去还真有点痛,不过,想来他平日里也一定无聊的紧,那。。今天我就豁出去了,扮傻让他耍弄一回吧,也算是为一个新的开始作出些牺牲了,反正他也不心疼这药。

‘你这满手的伤,怕不全是摔出来的吧。’

‘呃?喔,还有被葵条割的。’我目不转睛的盯著他的一举一动,很温柔,不太像是耍著我玩,对了,他好歹也算是个郡王阿,以前肯定是被百般照顾长大的,又不像我们。

‘那,这麽说来,那只蚱蜢是你做的?’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我。

‘什麽?’

‘就是王焕手中的那只。’

‘喔,是啊,呃?你竟然认得出那是只蚱蜢阿。’

‘我小时候也跟著宁王算是到过很多地方的,当然见过了。’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只不过从来也没买来玩过就是了。’

‘这样阿。’我看著他,有些沈默。

‘其实,有些时候,我觉得你好像有很熟的样子,’

‘嗯?’我出了一声,同时在心里道,都一起骂来整去的两三个月了,还能不熟悉?简直就是废话。

‘很像。。嗯。。不过。。’

咦?什麽很像又不过的?我的兴趣有些起来了,要知道如果能洞悉我在他心目中是什麽的一个模样和位置,那对於以後的发展就一定会事倍功半,‘很像什麽?’我凑了过去,按耐住心中的好奇,尽力装著平静的问道。

他抬起头来,看到我笑的很是温柔,竟忽的露出一脸怪相,然後很不客气的道:‘很像夜叉,不过现在不像了,现在你比那夜叉还吓人。’说完就把我的手丢还给我,‘好了,包好了,赶快拿走吧。’

‘切,我要是夜叉的话,你这样的山妖水怪的还能在这里猖狂?’我嘟囔著站起身来,不讲就不讲罢了,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以後的路再漫长些,再曲折些,再艰难些,但前途一定是光明的,革命也一定是会胜利的。我重新坚定信念,在被他赶出门之前,还不忘对他道了声谢,接著在出门之後,就当我正想为他关上房门时,一抬手,竟发现我的手被他包成了两只熊掌,这小子,这下我是彻底肯定了,绝对是对我进行携私报复。

愤愤的回屋,被惊醒的三师兄诧异的看著我:‘你怎麽出去上个茅厕也要这麽久,还弄了这。。。’他盯著我的手。

‘这两只熊掌?’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被蜂子扎的。’

‘嗯?以前也没见你喜欢蜂蜜到要去捣蜂窝的地步阿?’三师兄开始笑了起来,‘不过,这形状倒还包的蛮细的,谁干的?’

这种形象果然是很丢脸,於是我一下扑倒在床上,侧著脸幽怨的看著三师兄,闷声闷气地说:‘我这算不算是牺牲色相,博得了佳人一笑?’

‘你这小鬼头,说什麽呢。’三师兄狠狠的一掐我的脸,‘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然後他拍拍我的头,为我盖上了被子。

第二天,我很早就神清气爽的爬起来,躲过众人的耳目,连早饭都没吃,就飞快的拉了王焕出门。藏在一冷清的街巷里,这才叫王焕帮我将两手的纱布给拆去了。

‘你的手伤了?’王焕一边拆,一边关切地问道。

‘没有,’我拍拍头,四下打望著,还好,没人,‘不过,这件事嘛,说来话就长了,也没什麽意思,不提也罢。’

我用牙将最後一层纱布撕咬开了,再将那两团纱布卷巴卷巴,扔到角落里了事。

‘这下就好了。’我吁了一口气,笑著看看伤已经结疤的手,还真是好的快些。‘我们还是去逛逛吧。不过,你知道哪里有卖那种竹编的蚱蜢吗?’

第十八章

‘这下就好了。’我笑著看看伤已经结疤的手,果然还是好的快些。‘我们还是去逛逛吧。不过,你知道哪里有卖那种竹编的蚱蜢吗?’

‘是昨天你做的那种吗?’王焕问了一句,然後摇了摇头,‘不知道。要做什麽阿?’

‘嗯,没什麽,只是随便问一问。’我想我真的是变笨了,竟然拿这个问题问他,他不是说过他以前见都没有见过吗?‘我们今天去那里逛呢?’

接下来的一天里,我们大街小巷的一起逛到了晚上,在回去的路上,经过大慈寺前很多卖各种小吃食的摆摊时,我突然良心大发,想给他们带些什麽回去作夜宵。

‘三师兄不吃甜的,朱。。那个展阳王不吃辣的,至於钱指挥他们那群人嘛,带些烧酒和切牛肉就好了。。。’我嘟囔著。

看到我一样一样的挑选著,王焕微微一笑,道:‘你还真细心,这些都知道。’

‘不至这些,我还知道你喜欢吃辣的,对不对?’

‘你怎麽知道的?’他有些好奇。

‘嘿嘿。’我得意的笑笑,没有回答。这麽简单的事,如果你问十个蜀人他喜欢吃什麽,保准九个都会回答是辣的,剩下一个也绝对是麻辣的。而且,考虑到每样都是王焕付的钱,连盛东西的食盒都是,我也自然不能漏掉他的份了。

费劲的提回去,还好他们都没睡。我高高兴兴的热了碗这里独有的醪糟汤圆就给朱瞻景端去了。

朱瞻景闻了闻那飘著有淡淡酒香的甜汤,舀了一个几近透明得能看到黑芝麻馅的!糯汤圆,疑惑的看了看我,半天挤出来这麽一句:‘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那你希望是哪样呢?’我凑近他,笑得比汤还甜腻,这家夥,太不识相了,我自己都没有顾得上和三师兄、王焕及那些护卫们一起凑堆吃,就匆匆给他端来了,竟然被这样说。

而他也果然不负我望的被才送进嘴里的汤水呛到了,看到他一阵咳嗽,我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编制得极为精巧的蚱蜢放到他的面前。

‘这是,’他拿起来,脸上似乎匆匆掠过一丝惊喜,‘你做的?’

‘不是,我在街上买的了。’这可是我拖著王焕漫街漫巷的乱窜,才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卖蓑衣斗笠的老人那里费了半天口舌让他给我编的,而且不出所料,那老人做这个果然是极好的,不像我编的那麽四不象。

‘哼,看它这麽精细也知道不可能是你做的了。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拿这种东西给我,干什麽?。。。’

他再看了看,随手就把它扔到桌边,我一时有些愣住了,心中霎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混杂出百般说不出的滋味,不过以满腔怒气尤为突出。

‘你。。。’我咬了咬牙,‘不要算了。’

我把它拿回来就往门外走,然後在关门之前回头对有些怔愣的他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在汤里吃出了蟑螂的话,那可绝对不管我的事,我只是在里面放了几只苍蝇而已。’

最好你把那碗都倒掉,喂猪都比喂你有意义,简直就是践踏粮食。。。我七窍生烟的走出去好远,这才发现那只竹蚱蜢早被我捏的不成样子了,真是个混蛋,我骂了一声,狠狠的把它扔出墙外。

接著我便重重的踏进偏厅,一言不发的插进三师兄他们之中就开始埋头狂吃,直到将最後一块卤牛肉都发泄般的嚼尽咬碎吞进了肚中,心情才稍稍缓和了些。於是我摸了摸滚圆的肚子抬起头来,却发现所有的人都带著一脸颇为扭曲的表情盯著我。

‘呃?怎麽了?’我迅速扫了一眼被我吃得满桌狼藉的现场,顿时清醒了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麽事,‘嘿嘿。’我干笑了两声,然後继续装出困惑的样子无辜的看著他们。

‘喔,没什麽,呵呵,’他们也恢复过来,动了动都有些僵硬的脸,笑著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的没什麽。嗯,这下我们都吃完了,也该回去睡觉了,呵呵,我们这就走了。’然後话音还没落,他们就立马一个个的脚底摸油的不见了。

‘我。。。我也先回去睡了。’王焕挤出几声怪怪的笑声,也转身跑掉了。

唉,这下脸可真是丢大了,我後悔莫及的趴到桌上,就是那个该死的朱瞻景,多少年了,我还从没有这麽生气到失态过。

‘怎麽了,鸣焱?’三师兄走到我身边,轻拍了拍我的背。

‘没什麽。’我回身就抱住了他的腰,仰起头看著他的下巴,‘我只不过是饿了而已。’

‘呃?’三师兄的手顿时停住了,一脸的哭笑不得,‘那,你也未免太饿了吧。’

此後连接好些天,钱指挥和李护卫他们看到我都不免小心翼翼的,恨不能随身带点吃食填满我的肚子,毕竟那晚我吞掉一桌吃食就差要吃人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於震撼人心了。而王焕就好多了,这个单纯的孩子很快就忘掉了那晚,仍然带著我到游玩,逛完成都县,又去逛紧临的华阳县,只是流连在小吃摊上的时间好像变多了些。

而朱瞻景嘛,我在第二天就原谅了他,我这个人别的不说,这点度量还是有的,更何况他大概是由於从护卫那里听说了夜宵的事,就不知道从哪里把那只被我捏扁了的蚱蜢找了回来,还细心的重编好了,显眼的挂在了窗台上。虽说他的认错态度还不能算好,但想想他以前对我的那些恶劣行径,我还是不要奢求太多。不过,对於这件事,我心下里草草的总结了一下,最後竟得出了朱瞻景这个人说不定是吃硬不吃软型的结论。

我又仔细想了一想,好象还真是这麽一回事,他不是承认过,以前三师兄比他强,天天把他揍得鼻青脸肿的,他才这麽多年都对我三师兄念念不忘得吗?虽说他给自己找了另一套说辞。。。嗯。。。那,对这种受虐狂型人又该怎麽做呢?我有些伤脑筋,对他好的话他又不会搭理,难不成要我天天揍他一顿?而且,介於他的武功比我好上那麽一点点的情况,最後被揍的那个难免会变成我。再说了,我也自认为不是一个施虐狂阿,我怎麽就喜欢上这麽一个不太正常的人呢,天啊,我抱著脑袋仰天长叹了一声,难道这就是生为一个天才,眼光不同於常人的悲哀?唉,真是搞不懂,一遇到这种有关於感情的事我就傻了。既然搞不懂,我搔了搔头,那就留在以後见到大师兄的时候再说吧。

於是日子照常一天天的过去,他们仍旧忙著他们的事,虽说王府中的气氛好像渐渐有些紧张,但对於这些稀里糊涂的事,我既然不太懂,所以也就懒得去关心,一天到晚只管负责拉了王焕到去玩,然後给他们带回各式各样的夜宵,什麽锺水饺、龙抄手、三合泥、鲜饼、叶儿粑、马蹄糕、宋嫂面。。。一样一样的,每晚都不同。刚开始时他们还会一边警觉的看著我,一边手把不停的往嘴里狂塞,常常吃到拉肚子,後来见我都斯斯文文的,再没有什麽可怖的动作,才放下心来慢慢品尝了,当然,有时我故意的一个动作,也从不会失误的将他们的进食速度一下提到最高。看著他们被噎到而怒瞪著我的样子,我就高兴的想,他们还真是一群可爱的人啊。

第十九章

一个多月就这样很快的过去了,而这附近也早被我和王焕逛遍,於是我和他便常常坐在江边,一待就是一天,有时他会给我讲些书上的历史轶事,而大部分时间都是我给他讲我以前各地的见闻异趣,当然,那些各种各样恐怖的鬼故事我也绝不会落下,看著他装作满不在乎却往往被我一个动作就吓个半死的样子,我就乐不可支。记得小时候,我也算是在大师兄他们的宠护中长大的,只不过後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也没能有机会去照顾那些小师弟们,心中难免会为不能尝尝当大哥的滋味而怅然,现在好了,身边有了王焕这个还算可爱的弟弟可以恣意逗弄,我的遗憾自然被加倍的弥补了回来。

‘你老师的寿辰阿,我去的话真不合适。’我瞅了瞅王焕手中的礼品,一想到要去和一群读书人扎堆,什麽之乎则也、呜呼哀哉的,我就有些头皮发麻。

‘放心吧,我老师人很好的,你去了也好热闹些。而且,他可是徽州人呢,你去过徽州,应该有很多话可说吧。’

切,人很好?一个教算数的能好的到哪里去,名字还叫什麽程大位,这麽没品。再听听後面那句,明摆著就是把我当挡箭牌嘛。

我在心里嘟囔著,一路磨蹭,最後还是被王焕拖到了一家很是简朴的小院落。

‘咦,王焕来了。’一个清瘦的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正坐在院中看书,一见我们,就笑了站起来。

‘是,老师,今天是你的寿日,我怎麽可能不来呢,李芜他们呢?’

‘他们阿,昨天来过了,於是我就叫他们今天不用来了,而我也好清闲的休息一下,读读书。’

‘那,我且不是打扰老师了。’王焕有些局促。

‘哪有,我已看了一个上午的书,眼睛都有些痛了,正想找人说说话,你们来得正好,快坐阿,’他指了指旁边的凉凳,同时转过头去对屋里喊了一声,‘李婶,快点给客人上茶,顺便端些水果过来,还有那云片糕。’

然後他和我们一起坐下,又有滋有味的说:‘那云片糕还真不错,这可是。。。’这时,一个胖胖的妇女发著牢骚托了一个大盘子过来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书,什麽事都不做,我整天忙都忙不过来了,还要把我遣过来遣过去的,当我不是人啊。’

‘唉,李婶。。。’程大位忙咳了几声,‘我也知道你很辛苦,大不了我再给你加点工钱?’

‘工钱我可不希罕,再说了,您也没多几个钱啊。’李婶说著,将茶和糕点水果往石桌上一放,然後接过王焕递过去的礼品,‘你们啊,也别送这些奢侈的东西了,他又用不著,还不是便宜了我们,我看倒是送他些笔墨纸砚的有用些,那些东西还费钱。。。’

‘咳咳,李婶,你快去忙吧。’

程大位忙将李婶打发走了。

这才转过身来,有些兴奋得道:‘对了,王焕,今天上午看著书,我突然想到了一道题,是这样的,我用八钱一分银子买了三方砚、五块墨、九支笔,八钱九分买了四方砚、六块墨、七支笔,一两六分银子则可以买五方砚、七块墨、八支笔,你算算,那一方砚台多少钱,一块墨,一支笔的价钱呢?’

这还不简单,看了眼王焕绞尽脑汁的样子,我随口就答道:‘砚台是8分银子,墨是九分,而笔是3分,对吧?’

‘咦?很对阿,’程大位顿时眼睛发光的看著我,道:‘这位小兄弟以前可曾读过算数、九章、缀术,或是周髀、缉古?’

都是些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我只不过是对涉及到金钱的问题比较敏感一些罢了,谁叫我是穷人呢?

‘那你对算数有兴趣吗?我看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呢。’

‘呃,没有,再说了,那些书嘛,给我看一百年我也看不懂阿。’我瞟了一眼他随手搁在桌上的那本,画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圈圈方方,开什麽玩笑,要我学这种东西?

‘唉,说的也是,’他又有些鄢气了,‘那些书也写得实在太高了,而且里面还有好些错误,所以。。。我一直都想再编撰一部算数书,却都没有时间。不过想来我离家远游求学都有整整2年了,什麽时候也该回去静下心来做这件事了,可就是。。。’

‘不过,’我打断他的自言自语,他本来就长得很瘦,再这麽一付伤感沈思的样子,实在是叫人。。。若是只能联想到一个 惨 字还好些,也不至於害得我一口茶都呛到了嗓子里,‘我在想,你用那些钱去买那些纸墨的东西,简直就是浪费嘛。我给你们另算一个帐,在这里,米粮一石的话,要银三钱三,在贵州那方,就只需银三钱,而云南却要五钱,山西是五钱八分,京畿甚至要六钱,不过,浙江那边的粮米一石的话就只要二钱五分,当然了,这些都是六七年前的价格了,但现在也应该不会差到那里去。而那些笔墨纸砚这种东西,各地的价钱估计都差不多了,最多不过就是质量不一样,但功用一样就可以了。所以,要真有钱的话,倒不如去做这样的生意,将浙江的粮米运到山西、京畿那边去,除开运费、税及打通官府的钱,只要量够大,绝对会有赚头的,而且如果是走京畿那方的话,还可以通过水路,这样运费可以省一些,不过税就高了。总之一句话,买那麽多砚台什麽的,倒真不如换干这个。’

‘呵呵,’这个程大位总算笑了,就猜到跟徽州人谈关於生意这方面的事绝对会引起其注意的,‘这位小兄弟听起来倒很像是我的同乡阿,可也是徽州人?’

‘不是,不是,只不过前些年去过徽州罢了。’

‘喔,是吗?’程大位顿时坐直了身子,‘那,你可到过屯溪?’

‘路过过。’

‘那方现在怎麽样了?可看起来还好?’

‘还不错吧,那边。’

‘那。。。你可知道那边的一个姓程家的?’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

‘唉,其实我们家也是做生意的,但我对这行就不如小兄弟你了,只对算数这些东西有兴趣,所以2岁时就出来到游历,後来才到了这里,过了这麽多年,都不知道家中老母和爹怎麽样了,看来,也许真该回去了吧。’

‘老师?’王焕看著程大位又是一脸哀叹。

‘喔,我没什麽,只是突然听这位小兄弟提及,有些思乡了。’

‘呵呵,’我不知道再该说什麽好,但绝对要岔开话题,驴唇不对马嘴的也好,‘其实我对做生意也不在行,除了知道做生意讲求的就是信义之外,其他的也就不懂了,那些只不过是我随便瞎扯而已的,不会比你多懂多少的。’

‘小兄弟,你实在是谦虚了。’

然後我们又再谈了些别的,我和王焕就起身告辞了。

走在路上,沈默了好久的王焕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仔细想过了,我想到外地去做生意。’

‘嘎,’我的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

‘嗯,小弟弟,’我勾住他的脖子,语重心长的跟他讲,‘你干这个真不太合适,有没有听说这样的一句话,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啊。’就你这样的,去做生意?用不了几天非得跳江了不可。

‘可,你不是说过为商的讲求的是信义二字吗?’

‘你看看,你这就不懂了吧,这何时讲信义,如何讲信义也是有很大的学问在里面的。比如说在你还是个芝麻大的小本生意时,你就要逮著一个就狠敲一个,当然也要是逮著了那种能敲得动的,榨得出的。等你生意做大了,不用再到换地了,这时候你就要把信义二字挂在脸上了,当然现在也还不是全讲信义的时候。到了你有足够的资本,甚至於已经给你最能信任的手下捐到一个有实权的地方官,这时候你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到後台去讲你的信义了,因为你不用再怕别人对你不信义了阿,大不了出些小钱找人做掉他就是了。’

王焕瞪大了眼睛一脸不信的看著我,我笑笑,虽说把这些东西灌输给小孩子我也知道不太对,但只要能让他打消这种愚蠢的念头就好了,不然死得很惨的人就是他了,我颇为感慨,我还真是一个好哥哥阿,‘而且,你别听我起先那麽说就真想去干那种米粮生意,那种生意你没有大本钱,没有在当地有很稳固的地位,能做的起来吗?又能让你做吗?’

‘那要做什麽啊?’

‘这个嘛,只要你有那个本事,就连那种竹编的小玩意儿也能做大了。’

‘嗯?’

接著我就海阔天空的跟他乱吹了一通,把他搅著稀里糊涂的找不到北,直到让他清楚地认识到做生意也绝对是一门他掌握不来的高学问。

‘不比常人更聪明的人是绝对不要从事这方面的阿。’我最後总结了一句。

‘喔。’王焕已经打退堂鼓了,‘不过,鸣焱,你为什麽不去做生意阿,你肯定能做得很好的。’

此时我们已不知不觉地走回了王府。

‘是鸣焱哥哥,’我掐著他的脸,‘至於这个嘛,总的来说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我懒,二是因为我有继续懒下去的条件。’开玩笑,我有我老爸养我,哪还用去干那麽辛苦的活,真当那钱是好赚的阿?若要白手起家的话,就算掉几层皮,运气不好的话,也一样不行。虽说也有运气好的,但,我绝对是那种就算遇到天上掉钱,也只有被当场砸死的份的人。

‘王爷。’我正在为我一辈子碰不到好运所以不得不脚踏实地而伤感的时候,王焕突然恭谨的叫了一声。

我下意识的松开他,一个转头,就看见朱瞻景那个家夥和李护卫他们正站在王府门口,而且还在恶狠狠瞪著我。

干嘛,莫名其妙的,我不是这几天看你心情不好,都没敢招惹你了吗?哼,不敢去惹我三师兄,每都拿我当出气筒,我躲远点还不行了?我瘪瘪嘴。

‘你们回来了。’他很快的就转开目光,换上一脸笑容,对王焕说,‘那就进去吧,我们还有些事要办,先走了。’ 说完,便拂袖离开了。

第二十章

想不到那个程大位虽然一身书呆子气,却是一个想做什麽就立马去做的人。我和王焕前脚才走,他後脚就忙著拾掇要回家了。而王焕因为要帮他整理一些书籍,加上他在王府也真没什麽事可干,便向朱瞻景告辞说他要回他的住所去了,朱瞻景假惺惺的挽留一番,最後自然是爽快放行,没有了这个潜在的王熹眼线,他那一整天竟然都看著有那麽一点隐隐的喜气。只不过,我就苦了,又成了大闲人一个,虽然王焕说只要忙完了就会来看我,而且待在王府里看著他们忙来忙去有时两天不见人影而後又突然顶著一双熊猫眼回来然後再接著忙也实在谈不上是一件难过的事,但,我看著面前这个说得滔滔不绝的王公公,说句良心话,我真的相信他就算哪天沦落成了个乞丐也丝毫不用担心,随便将任何一个故事里面的男女主角换成自己就绝对能重新发家致富顺便捎来一长江同情的眼泪。只可惜我这个人钱袋空空,泪腺也不发达,从九岁那年起,我就再也没有哭过了。所以,为了不至於打击到他的自信,我决定每天依旧去街上乱逛。

一连晃了好些天,这附近几条街的大妈就全都认识我了。

‘鸣焱阿,你看那邻街买馒头的张老头家怎麽样?’

‘呃?不会吧,王婶,你想改嫁阿?王大哥还都活蹦乱跳的呢。’

‘胡说什麽呢?我是想给隔壁李姐的女儿做媒呢。’

‘虽说张伯倒也是颇有几分气质和风度了,不过年纪就。。。’

‘我是说他的儿子了。’

‘我说,有我这麽一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大好青年摆在你的面前,你怎麽就不珍惜呢,光想著给别人做媒了。’

‘哪有,我不是把你内定为我的女婿了吗?怎麽可能舍得让给别人呢?’

‘嗯,这还差不多,不过,’我摸摸王英的头,‘你的大女儿不是已经嫁人了吗?而她又不到十岁。’

‘呵呵,只要你肯留在这里做我家的上门女婿,年纪差点怕什麽。’

‘。。。’我看著她笑得一脸春风,眼角突然扫过一个身影,竟然是朱瞻景。

‘呃,王婶,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我站起身来就冲出王家的院外。

还好,他还在那里,东晃西逛的,好像在漫无目的得找什麽东西。

‘喂,要’我这个帅哥‘帮忙吗?’我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咦,你怎麽会在这里?’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尴尬。

我耸耸肩,我为什麽不可以在这里。

‘那你又为什麽会在这里,平日里你不都是在府衙六部里忙的吗?’

‘今天突然觉得有些烦,给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出来了。’

‘那你不回去怎麽在这里’乱晃?

‘这,这个嘛,我只是突然间想起那天你带回来的珍珠汤圆,所以就。。。’

看著他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我的脸顿时有些发僵,这个家夥,竟然会喜欢那种甜食。。。虽说,我也将将就就喜欢那些甜的东西了,但,我也还不至於为了它这样大白天的满街乱窜啊。

不过,我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媳妇是用来体贴的,他喜欢就喜欢吧。

‘这边没有卖那个的了,要到大慈寺那边才会有,我带你去好了。’

穿过几条街,地方渐渐热闹起来,而大慈寺就在眼前。

‘鸣焱?’一个声音从我身後响起。

我扭头去看,一个身穿著蓝色布袍头束角巾的男子正疑惑得看著我。‘原大哥?’

‘果真是你啊,鸣焱,都长这麽大了。’原潜兴奋的走上前来,一拍我的肩膀。

‘对了,这位是。。。’我看见朱瞻景在旁边一脸的不自在,忙给原大哥介绍。

‘我姓朱,名瞻景。’朱瞻景一抱拳。

‘喔,原来是朱兄弟。’原大哥连忙回礼。

我一听,差点当场喷沫,嘿,我还从来没有想过朱瞻景的姓原来这麽搞笑呢。

朱瞻景皱了眉瞟我一眼,我忙回转心神,被这位猪兄弟知道了我在想什麽,那还得了。

‘呃,原大哥,茵姐还好吗?你们怎麽会到这里来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你的茵姐可是很想你的阿,一直都唠叨著你呢,我们家就在临街不远,我们边走边讲吧。喔,看我高兴得都忘了问了,你们该不会还有别的要事吧?’

‘呃?’我看了看朱瞻景,应该不算有什麽要事吧,而且,我也实在是想去见见茵姐。於是我摇了摇头,朱瞻景瞪了我一眼,却也没说什麽。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走吧,你茵姐可真是有三年没见到过你了。’

然後这短短的一段路,他就把他们来这里的过程给我讲了一下。原来当年,他放弃了仕途而带著茵姐离开,回家後家里的那些长辈们接受不了茵姐曾经的身份,他们便不得不又再度出走,後来由於机缘巧合便到了此安顿了下来,在这附近做起了小本生意。

‘茵茵,你看我带谁回来了。’

原潜推开一家还算不错的房门,还没有跨进去院子就叫了起来。

茵姐拎著一个茶壶就从里屋出来了,‘叫什麽叫。。。。’

!当一声,那个茶壶摔碎在了地上,‘鸣焱?’

而我还没有来得及点头,她就卷著尘土冲了过来,捧著我的脸就一阵狂亲,看得朱瞻景是目瞪口呆,而原潜则在一旁微笑。

‘呃,茵姐,这,这也太过於热情了吧。’我连忙躲开。

茵姐这才停了下来,拉著我的肩膀,笑的一脸开,‘想不到真的是你呢,鸣焱,又长高了,长帅了喔。’

‘那当然了,不过,茵姐你可有皱纹了。’

‘就是就是,你看我这脸上,都起斑了。’

茵姐将脸凑过来,我看了看,‘没什麽大不了的,很正常,老年斑嘛。’

‘你这个小鬼头。’茵姐笑怒著一拍我的脑袋,‘竟敢这样说我,不想活了。’

‘呵呵,我知道错了,不过真没有什麽,内服犀角升麻丸了,外擦点时珍正容散就好了。’

‘唉,升麻丸倒是常用药,可这时珍正容散可就没找不到了,你又不是没看见,这里的姑娘个个都这麽水灵,哪还会需要这些东西的,所以我这些天来都特别想你,却没想到你竟然会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了,真是烧香都没有这麽快、这麽灵的。。。’

‘呃?我就说,原来你想我是为了这个。’

‘哪有,我还想你那一手揉拿的技术呢。’

‘原来是这样,我好伤心啊。’我擦擦眼睛。

‘少来了,待会我去做你最喜欢的水晶香芋丸,你还伤不伤心了?’

‘嘿,我就知道茵姐最好了。’

‘鸣焱,看来还是你的面子大啊,平日里我想吃她都从不给我做的。’

‘给你吃也是浪费,你还不把他们让进屋里坐,就知道站在这里发呆。’

‘是,夫人。’原潜笑著便把我们带去了厅中。

‘茵姐的水晶香芋丸可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你可有口福了。’我对朱瞻景说。

‘喔,是吗?’他一脸的不乐。

‘鸣焱说的真没有错,想当初,就是她那一手的好厨艺才让我舍不下的,不过,要不是鸣焱,估计我也下不了决心带她走啊。’原潜插嘴道,给我们端上了茶。

‘原大哥,你就下去给茵姐帮忙吧,不用管我们了。’我说。

‘也好,也好,反正都这麽熟,那你们就自便了。’

看著原潜乐呵呵的下去帮忙,那一脸幸福的样子,我心中不禁很是为茵姐高兴,想当初,他们受过那麽多的苦,也该是过上好日子的时候了。

‘他们看起来是很幸福的一对阿。’

‘那是了。’然後我就将他们的故事省略的给朱瞻景讲了一下。

‘看来,他们能在一起,还真是不容易,不过你说茵姐曾经是。。’

‘那有什麽。’我瞪他一眼,他不会因为茵姐曾经做过妓女就看不起她吧?

‘我是想问你又怎麽认识她的呢?’

‘呃?’我一呆,这个家夥,还真是不会抓重点,我是在讲茵姐他们的故事好不好,怎麽扯到了我身上,‘这个,这个嘛。。。’我假咳了几声,如果讲了,他会不会把我当作一个心的浪荡子呢?不能说,不能说。

‘你们先尝尝这一盘,看我的手艺退步没有。’就在朱瞻景的瞪视下的我感觉著额上的一颗冷汗渐渐得冒出来快要出卖我的这个关键时刻,茵姐端上来一盘泛著紫晶般的光泽,还缭绕著丝丝热气的芋丸。

真是救命恩人啊,我感激地看一眼茵姐,‘这麽快。’

‘那当然了,你在等著阿,看你激动地,这样瞅著我。你原大哥守在那里,你们吃完了这一盘,下一笼就好了。’茵姐笑起来还是那麽漂亮。

‘呃,果真不错,甜而不腻,香润丝滑,再配上里面淡淡的桂馅,真是绝了。我还没有吃过这麽好吃的东西呢。’朱瞻景尝了一口,注意力就彻底被转开了,赞叹出声。

‘呵呵,朱兄弟还真是会说话,哪有那麽好,这只不过是我原来闲著没事胡乱想的,东试一试,西试一试的,鸣焱还不知吞下去多少试验品呢。’

‘呃,呃,往事就不要再提了。’就此打住,我看了看朱瞻景,这个话题很危险,不过,茵姐,我心下里还是忍不住得想,你还好意思说,我还不是被逼迫的。

‘对了,鸣焱,秦姐她们还好吗?’

‘这,’我沈默了一下,摇摇头,‘我离开那里後,又去看过她们几,不过,都走的走,散的散了。’

‘唉,那种地方本来就是待不下去的,你也走了,她们就更没有什麽好留念的了。’茵姐叹了口气。

‘哪有这回事,我走的时候,她们还高兴得不得了呢。’我到现在想起来还都觉得很失败。

‘那是因为你本就不应该待在那种地方埋混一辈子阿,你能重整起来,再开始,她们当然为你高兴了。’

‘是这样的吗?’我开始有些感动。

‘当然了,不过,现在嘛,你是不是该给我配那个时珍正容散了?’

‘呃,是,是。’

於是在她极有压迫感的迷人笑容下,我只来得及对朱瞻景交待一声别把那盘丸子全都吃掉了,‘会肚子痛的。’就出了厅。

不过看他的表情他显然是不信,这个家夥,看来还得顺便给他带一些治肚子的药了。

然後,当我带著用烘干的猪牙皂角、紫背浮萍、白梅肉、甜樱桃枝和上鹰粪白研磨而成的时珍正容散以及一些治肚子痛的药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朱瞻景和茵姐、原潜他们谈得正高兴。

‘我回来了。’我嚷了一声。

‘这是什麽?’茵姐满心欢喜的接过一包散末,看见了其余的药,‘不会是怕他吃多了,预备的治肚子痛的药吧。’

我自然又被朱瞻景狠狠瞪了一眼。

‘嘿嘿,怎麽可能,这是,这是给我自己的药,嘿嘿’我都不知道我为什麽会为此突然觉得不好意思,真是有些奇怪。

‘那回去後我可要看著你喝下去。’朱瞻景站起身来,低声咬著牙说,然後又转身笑著对他们道,‘待了这麽久,我们也该回去了,不然。。。不过,今天真是多谢你们的款待了。’

‘哪有,你们既然不方便,我们也就不留了,不过,记得以後一定要常来走走阿。’

茵姐他们说完後,就把我和朱瞻景送出门去。

在我刚要跨出门的时候,茵姐突然拉住我,挤眉弄眼的道:‘鸣焱,你这是真的找到了吗?’

‘嗯?什麽啊?’我一下子有些摸不著南北。

茵姐颇有意的一笑,‘不讲就算了,看你这样,我也能猜得到大概,看他长得如此,想必我弟媳也应该很漂亮吧。’

‘什麽?’我顿时明白她也许是误会了,不过,也没什麽好解释的吧。我看著朱瞻景的背影,真得找到了吗?应该是吧,我不由得笑了一下,如果说以前我还喜欢的莫名其妙,而这麽久的相下来,我就发现,我也许是真的喜欢上他了,虽说到现在我还没有想通为什麽会喜欢他、又喜欢他什麽地方,但,这些都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这种真真实实的感觉,这就够了。

‘你笑什麽?’他回过头来,

‘没什麽,只是,你还要去吃那个珍珠汤圆吗?’

第二十一章

‘你还想去?’

‘当然不了,’我顿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不过,起先你们到底在说什麽啊。’

他瞟了我一眼,脸色突地就沈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没什麽,就是谈了谈你以前的风流往事。’

‘呃?’完了,我的幸福啊,我不由得停了下来,今後的路且不是更加荆棘丛生。我不禁在心里泪流满面,唱著,悔不该啊,悔不该。。。悔不该酒醉错斩了郑贤弟,悔不该轻敌冒进太狂妄,悔不该与短贼同把香拈。。。。

‘哼,别的事没看见你能耐,就这种脂红粉绿的事倒蛮在行。’

‘哪有?’我说得毫无底气。

‘哪有?那什麽时什麽珍散的又是干什麽的?’

‘其实我对跌扭金创更有研究。。’我嘀咕著,突然久已忘记的一幅画面从眼前一晃而过,我顿时闭了嘴。

‘哼,尽会讨女人欢心,’他的脸上突地显出一阵怒气,‘这个你自己拿著,还要我帮你拿?’他将手中拎著的茵姐叫我们带回去吃的水晶香芋丸往我怀中一扔。

‘这个,’我看著他,‘难道你不吃?’还真是莫名其妙的家夥,自己在那里越说越气。

‘我不喜欢甜的。’

‘开玩笑,那你去找什麽珍珠汤圆?’

‘这。。这个。。’他突然憋住了,随後就愤愤地哼了一声,‘我是给瑞华带的。’

我不由得呆了一下,‘这样啊,’我突然觉得有些难过,虽说我一直都知道他喜欢的是三师兄,但还是禁不住得有些难过,而且难过得甚至连声音都控制不了的,於是我低沈的说,‘其实三师兄他不喜欢甜的。’然後径直超过他向前走去。

而不知为什麽,那朱瞻景竟也学我的样一并沈默起来,在我後面静静的跟著。

看著身边涌过的来来往往的人群,我在心里想,这大概是我在人前沈默最久的一了吧,若是被二师兄漠风看见了,非得说我装酷的本事又上了一层不可,真想找镜子来照照我现在是什麽模样,以後也好照葫芦画瓢,毕竟我能像这样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时候不多。糟糕,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的话气氛都没有了,这付表情若是维持不到回去照镜子,不能把这历史性的参考资料记下来的话,那多可惜,多浪费。於是,我开始加快脚步。

‘喂,你等一下。’朱瞻景一下抓住了我的胳膊。

‘干嘛。’我没好气地说,在心中痛的直龇牙咧嘴,好好一个千年难见的表情就被他这一抓惊得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不高兴?’他突然对我讨好的一笑。

嗯,有古怪,不过,哼,笑,笑你就能陪我的损失,我在心里怒骂,但,‘没有啊。’话一出口,我就想往墙上撞。

‘今天是四月初八。’

‘你生辰?’这句话的语气还差不多。

‘是佛诞日。’

‘那管我什麽事。’我抬腿又要走,怪不得今天这麽热闹。

但胳膊仍被他拉著,‘你要干嘛?’我瞟了眼旁边的大慈寺,顿时警觉起来,心中不由得哀号了一声,不要说,千万不要说。

‘我想到大慈寺,你陪我去好了。’

我就猜到是这件事,‘干嘛要我陪,你是想去求那什麽。。。’老天爷,这你可不要这麽残忍的又让我猜对。

面对我的质疑,他只是笑笑,拖了我就走上寺前的石阶。

‘呃,兄弟,我不信这个,你自己去就好了。’不知道为什麽,我对这个从来就没有好感,那些高僧尽说些什麽空啊,缘阿,孽阿的,一大堆颠来倒去的烂道理,其实人就活著一世,不开开心心的过,管那些子虚乌有死後的事干嘛。

‘你反正也没有什麽事干,就去看看好了。’

我不要阿。。。。当然,这句话我就只在心里哼哼了几声,被他拉著走挣脱不开已经够伤害我男子汉的感情了,还要我像个女人一样在人群中大叫?做梦去吧,给我一百两银子还差不多。

但,这个世道对好人来说还果然艰难,他这个家夥还真挤到一群女子中间去求了一支姻缘签,我埋著头捂著脸极丢脸的低声提醒他:‘喂,兄弟,你别忘了你好歹也还是一个郡王阿,挤在这麽一堆女人中间。。。’

‘没有关系,反正她们也不会知道我是谁,何况还有你陪著呢,两个人的话就不会那麽丢脸了,你觉得呢?’

我瞪著他那付狡诈的脸,一时无话可说。

‘你不去抽一支吗?’

我不要。。。。

回去的这一路上,我都在忏悔我当初没有好好练武,如今才沦落到给人当免费草垫的地步,回想起被逼著去解那两支签,而那个高僧问了我求的是什麽後就奇怪的一瞥我的场景,我就有些抓狂。

‘什麽嘛,不可枉执。’我看著那个高僧写的四个字,可恨,竟然还对我进行区别对待,给那些女人解签的时候,就罗里八嗦讲一大堆,轮到我的时候,对这两只签就分别只写了四个字,竟然还都是一样的,脑筋都不多动一下。‘莫名其妙,跟我说什麽不可枉执,纯粹就是骗人嘛。’害我挤出了一身汗。想我秦鸣焱,从小到大,那一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这世上若真有什麽能让我执迷不悟的,恐怕就只剩下杀父这种不共戴天之仇了吧,不过,我脑海中浮现出老爹那付模样,会有人想靠近他才有鬼。

‘你怎麽了?’我问朱瞻景,顺便将手中的纸团成一团,扔掉了,而朱瞻景却还在对著那张纸片沈思。

‘喂。’我冲著他的耳朵叫了一声,今天这笔帐等哪天把你娶进门之後再算吧,现在就清的话。。。我还没有那麽笨得要去找死。

‘干什麽?’他回过神来,揉揉耳朵,瞪了我一眼,将那张纸条小心的放进了袖子里,‘回去了,磨磨蹭蹭的。’说完,便大跨步的往回走了。

到底是谁在磨蹭阿?我眨巴了几下眼睛,颇为不满的跟在他後面,然後就回想起先前他跟在我後面的那出了,对阿,还有那笔帐。。。

不久,我们便回到了蜀王府,但还没有进门,就见李护卫和俞指挥著急的迎了上来。

‘怎麽了?’朱瞻景立刻又恢复了瞻阳王的姿态。

俞指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麽?’朱瞻景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毫不客气的一把抢过俞指挥手中的卷轴,大步跨进了王府。

一到大厅,他就将立著的那些仆从们全部遣了下去,把手中的卷轴往桌上一铺,仔细看了起来,脸色是愈渐阴沈。

出大事了?我站在俞指挥他们旁边,识趣的一声不吭。

‘哗’的一声,朱瞻景又把卷轴合上了,‘还真够胆大的,本来这里天高皇帝远,你充充地头蛇的话没人管你,竟然还想。。。’

他一下闭了口,沈思了一会,变得极为锐利的眼光慢慢的扫过在旁边站著的我们,最後停到了我的身上。该是我主动请缨的时候了?於是我张了嘴,却见他又移开了目光,说了一句:‘瑞华回来了吗?’

‘还没有,王爷。’李护卫说道。

‘等瑞华回来了,就叫他来见我好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需要拜托他。’

‘是。’

听他这麽一说,那句卡在我嗓子眼里的话自然只能被强咽了回去,看来这又没有我什麽事了,我乖乖的闭上了嘴,转身刚要走,就见三师兄从大门那边走了过来。

‘瑞华,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朱瞻景出声叫住我三师兄。

‘什麽事?王爷。’

‘我想要你到云南一趟,去见英国公张辅,把这个交给他,’朱瞻景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御令,‘然後叫他速派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入川,嗯。。。如果遇到关卡盘问,就说是有一场演习好了。’

事情好像真的不太妙阿,我想了一下。

‘这个,’三师兄疑迟的接过那块御令,‘事情是不是已经。。。’

‘放心好了,只要我们不打草惊蛇的话,他们近期内应该不会有什麽动作的,但。。。所以瑞华你赶快准备准备,明天就动身好了。’

‘是。’

‘你赶快去吧。’

‘王爷,我也去帮三师兄收拾收拾。’说完,我就跟在三师兄後面跑出去了。

虽说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关心过这件事,也不太清楚,但看现在竟然需要从云南那麽远的地方调集军队过来,也就差不多猜到了七七八八。再观朱瞻景和两位指挥的脸色,恐怕事情还远没有这麽简单,说不定已经。。。

现在只能希望於三师兄了,而且,在这种时候,能让三师兄离开这里,对他应该是最为安全的了吧,我猜朱瞻景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鸣焱,我觉得这件。。。说不定事态已经。。。’

‘别想那麽多了,三师兄,快去快回就是了,不会有什麽事的。’

‘可是,王爷为什麽要我去呢?’

‘那还不是因为其他人都众所周知的是王爷的人啊,走了一个的话目标太明显,会引起怀疑的,所以才叫你去的。’

‘可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鸣焱,你去吧,离开这里说不定会安全一点。’

‘哎呀,你想太多了了,我们在这里呆了这麽久,都没出什麽事,现在又怎麽可能会。。。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而且我这麽聪明,就算真发生。。。’

‘鸣焱,这可不像你以前遇到的那些,我不能让你出事。’

‘我知道的,三师兄,你还真是越来越罗嗦了。你还不了解我,我可是从不会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的。再说,你也知道我懒了,还要我走那麽远。’

‘这不是懒的时候,要不然你和我一起。。。’

‘我求你了,师兄,您老就快点收拾收拾,早点动身好了,你少唠叨一点,动作快一点,我们出事的可能性就少一点了。’

‘可。。’

‘别可是了,瞻阳王自己都还留在这里的呢,没什麽需要担心的。而且,我这样答应你好了,如果真出了什麽事,我一定溜身,好不好?其他的不说,我逃命的本事你总不会有怀疑了吧。’

三师兄停下来,神色凝重的盯著我,‘鸣焱,你一定要答应我,不可以出事的。’

‘嗯?’看著三师兄是如此的严肃,我也就不由得收起了谗笑的脸,‘好,我答应你。’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头,勉强笑了一下,‘我今晚就动身好了,也好快些赶回来。’

‘呃?用不著这麽急吧,没什麽要这样大惊小怪的,你可不要累坏在了半路上阿。’

‘放心好了。’

三师兄很快的就收拾好了一个简单的包裹,带了足够的盘缠,当夜就骑马离开了。

‘鸣焱,你可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临行前,三师兄又叮嘱了我一遍。

‘放心好了,包你回来的时侯还能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我,你自己小心就是了。’我拍拍胸脯。不敢送他出城,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我只能目送著他出了王府大门,消失在了街道的一头。师兄,你自己千万保重了,我不能陪你一起去,因为我想留下来,真出了什麽事的话我说不定还可以帮到他的忙,而且,这应该也谈不上是重色轻友吧,算得上吗?

‘鸣焱,你大概也能猜到,事情不那麽简单了吧。’朱瞻景打断了我的思考。

‘嗯,大概吧,就是不知道能严重到什麽地步。’我说。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

‘什麽?’

‘俞指挥去偷这份王熹与巴地勾结的逆谋信函和那张兵力分布图时,被发现了,虽然没有看清俞疏的样子,估计他们也能猜到一些了。’

这还叫不清楚事态的严重程度?事态已经没有办法再严重下去了好不好。‘那你还不赶紧准备逃命,留在这里等死啊?’

‘你认为他们还能给我们机会逃掉吗?即便他们不能肯定那是我们偷的,但也绝不会放我们走了吧。’

‘这样啊,说的也是喔。’

‘所以,你明天也走吧,你不是我的人,你和瑞华只要分开走的话,应该不会被怀疑的。’

‘呃,虽说我们不是你的手下,但那些人至少也清楚我们和你有关系吧,一下子两个都走掉了,不怀疑才有鬼呢。’

‘那你要留下来?’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那也好吧,’他盯著我,笑了,‘目前,他们应该还不会有什麽行动的,我们只要装作事不关己,他们也不敢轻易对我这个瞻阳王下手,只希望张辅能带兵快些赶过来就好了。’

‘嗯,希望如此了。对了,你还可以烧烧香啊,说不定可以多一重机会呢。’

‘你。。。’

第二十二章

在此後的日子里,为掩锋芒,朱瞻景他们倒是清闲了下来,也不出去,整天就只在王府里乱晃,这下可高兴坏了王公公,一天到晚说个不停,拎著个茶壶到走,反正跑了这个听众,不几步就能逮到另一个。而我这个闲人却奇迹般的开始忙了起来,其罪魁祸首就是我给茵姐的时珍正容散。

刚开始时还只是茵姐的那些左邻右舍来讨药,然後就发展成为左邻右舍的左邻右舍外加他们的三姑六婆,再然後三姑六婆的三姑六婆、左邻右舍的左邻右舍的左邻右舍也纷纷涌了过来。。。。。。而且每我把它的方子开给他们要他们自己去弄时,他们竟还都众口一词的说出要从我这里买药才会有用的这句足够让我吐血三日不尽的话。

看著门口的长对,我极其无奈的说:‘喂,这位大叔,这药,您就不用了吧,您脸上的那不叫斑,是痣。’

那位大叔脸红了红,细声细气的道:‘这是给我内人带的。’

‘那请问神医,他脸上的痣能不能除掉呢?’後面的那位研究了一下大叔脸上的满天星。

‘这个,可是可以了,不过。。。。。’

‘哇,太好了,原来这个也是可以除掉的阿,明天我就叫我那五姑六侄女的都来。’

‘对阿,我娘脸上的那两颗痣也可以去掉了。’

‘感谢上苍,这下我的女儿有救了,终於有希望可以嫁出去了。’

‘。。。。。’

‘。。。。。’

。。。。。,我想,在这里我就用不著再描述在这片此起彼伏延绵十里不绝的欢呼声中我的模样了吧。

‘你还好吧?’朱瞻景笑著走出来搀住我的胳膊。

‘你看呢?’

‘气色不错,满面红光,一脸走桃运的样子。’

‘嘿,我也这样觉得,不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现在好像桃早谢了吧,都烂成泥了。’

他笑出声来,‘好了,走吧,我帮你研药去。’

‘真的?’

‘反正我也没有事做。’他说完,便转身走了进去。

‘太好了。’我欢呼一声,乐颠乐颠的就跟著他进到院中。

。。。。。

一个时辰过去了,

。。。。。

两个时辰过去了,

。。。。。

三个。。。。

‘还有没有完阿?’这位满头大汗的瞻阳王终於发彪,一拳下去,研钵中的几味药便成了粉末。

‘你现在也是满面红光了罗。’我高兴得收集著这些粉末。

‘你。。。。’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了,看你成天憋闷的,这不是给你发泄一下的机会吗?’

‘这。。。’他看了看我,突然叹了一声,静了下来,不再说话。

‘现在是不是感觉好了一些?’冲他笑了笑,我端过来一大簸箕药材,‘那就再把这些磨了吧。’

‘秦鸣焱。。。’他又怒了。

‘嘿嘿,别生气,想在几天前,你还把我硬逼著去寺中丢脸呢,这下,我们就算是打和了吧。’我吐了吐舌头,自己都觉得自己仁慈的过份,那可是一很严重的精神折磨阿,不过,让一个堂堂的瞻阳王陪著我磨了一个下午药粉,也不算太亏吧。

‘哼。’他擦了擦汗,突然看了一眼庖厨那边冒起的青烟,想了想,转身走了。

然後,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就发现,满桌的菜里面竟没有一样不是放了苦瓜的。

‘来,来,这可是在我朝初年才从天竺传过来的凉瓜,很不错的。’朱瞻景热情地招呼著。

我动了动筷子,然後恨恨的刨了一口白饭,这个家夥,看准了我还不是一般的讨厌苦瓜,甚至於任何沾了苦瓜的菜我都不会碰的这点。

不过,转过脸去看看俞指挥他们,却也都是吃得一脸苦瓜样。

接著,到了晚上,

‘来,大家来吃夜宵了。’我摆上满桌甜的腻人的蜜饯黏糕、绿豆蒸包、芝麻枣饼、洗沙汤圆、银耳甜汤。

这下可换作朱瞻景在那里狠狠的磨牙了。

‘很好吃的喔。’我对他晃了晃黏糕,一口咬下去,看得他是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结果第二天,饭桌上换成了羊杂全宴。

晚上的夜宵也自然成了麻辣牛肉、红油抄手、红油饺子、辣子兔肉的天下。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够了。’钱指挥面对著一桌肥肠,把竹箸一放,然後,

‘我吃饱了。’他低声说了一句,一脸委屈的跑了。

‘我,我去安慰安慰他。’俞指挥跟著也跑了出去。

‘我放心不下他们。’李护卫一脸严肃地走了。

‘他们不会。。。不行,我要去看看。’牛护卫急急得溜了。

‘我们也不能只顾著吃饭不管兄弟了。’於是,剩下的四个护卫也前涌後挤的不见了。

‘唉。’我叹著气,乘著朱瞻景一脸痛苦却偏偏要装出很高兴的样子嚼著一块肥肠的时候,咽尽了口中最後一粒白饭,‘摊上了这麽一个主子,他们还真是叫人同情阿。’

然後在他还来不及把它吐出的时候,我就蹦起来跳著跑掉了。

嘿嘿,他还真是傻得可爱啊,不过,现在我应该到那里去逛逛呢?我站在王府大门口正到观望,至於那些求药的人嘛,我已经把他们都交给茵姐去理了。

‘请问,秦鸣焱秦神医在这里吗?’一个打扮很是得体的小厮走上前来。

‘哈哈,’我装模作样的摸了摸下巴,眼睛铮亮的看著他,‘你所说的那位秦神医就是在下。。我。。了。’

‘喔,原来您就是。’他看了看我穿著虽不怎麽样,但神采飞扬,不禁流露出很是敬仰的表情。

咦?还真是个好玩的小孩。

‘我,我是龙安王府的六夫人派来找您的,夫人想请您去龙安走一趟,给她看看。。。’

‘这个。。’我接过他递上前来的请帖。

‘还有,夫人说最好不要让王老爷知道这件事,因为王老爷这些日子来都不准客人上门的,所以。。。’

‘你说的王府可是龙安王土司大人的府邸?’

‘正是。’

‘那,这就恐怕得让夫人失望。。’

‘就转告你家夫人,说秦神医一定会去的。’

‘你。。’我转过身去,瞪著不知何时走出来的朱瞻景。

‘这样吗?真是太好了,那请问秦神医什麽时候动身呢?’

‘就後天吧,你不用等我,先回去给你家夫人报个信好了。’朱瞻景说。

‘好的,我这就先回去了。’那个小厮顿时满心欢喜的牵了拴在旁边的马跑了。

‘你这是干什麽啊?’进到府中之後,我忍不住开始抱怨,‘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什麽情况,那可是敌人的老穴阿,搞不好。。’

‘那里被传闻为山龙宫。’他很平静得说。

‘什麽?’听听这名字,还真是个龙潭虎穴的地方。

‘所以我想去看看那里到底有什麽秘密,王熹当初竟会不想让我去。’

‘要去的话,等三师兄带了兵回来再浩浩荡荡的杀去也行啊。’我很无奈的说,至於王焕嘛,等三师兄回来的时候,再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他逃过这一劫,毕竟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

‘单靠我手上的这些东西,还不是万无一失,王熹说不定会有办法推托掉,所以,我才会想去龙安看看。’

‘这。。。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摊摊手,反正再说他也是不会听进去的了。

他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自信,‘明天就让我代你去好了。。。’

‘你会什麽?再把她的脸包成个大蜂窝?’我没好气地说,对这种总爱没事找事的人我就是毫无办法。

‘可我不想让你去,我一个人就够了。’

‘开什麽玩笑,那个小厮都认识我了。再说了,去一趟怕什麽,不就是个山龙宫吗?它的虾兵蟹将我都吃过了呢。不过,你恐怕就得委屈当我的下手了。’

‘不行,鸣焱。。。’

‘别说了,’我拍拍他的肩膀,笑了一下,‘没事的,刚才是我太大惊小怪了,现在想想,这些天不都没事吗?而且我们可是偷著去的。’

他看我一眼,还想说什麽,但见我直冲他眨著眼睛,就忍不住嘴角一阵抽搐,点了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後,却又回过头来,低沈的说:‘鸣焱,我会不会做错了?’

‘呃?你少学我一惊一诧了好不好?会有什麽事?’我对他笑笑,‘我们还是准备一下吧,不管怎样,我神医总要有个神医的样子,你这个学徒也得有点学徒的样子才好啊。这样吧,’我心里一阵坏笑,‘我就教你些小学徒应该做的事,来,来,我们先学如何研药怎麽样?’

‘这个,’他的脸色又沈了下来,‘我已经会了。’

‘多多练习,有好的。’

‘。。。。’

‘。。。。。’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我们收拾妥当後,便意气风发的整装向龙安行进。

一路上,我不知是第几的狠狠地看著他这张非大众脸。为著他这脸,这身材,我不知借了多少套衣服,从钱指挥的便服,到原大哥的家服,再到原大哥雇的那个小夥计的工作服,然後是王婶丈夫下乡穿的装穷服,张老头做馒头时的破烂装。。。等等等等,最後我连王公公的太监服都罩在他身上了,可看著就不是那麽一回事,无奈之下,而且在准备将他装扮成一个女子的建议又被无情的驳回之後,我捂著脑袋,道:‘不愿意就不愿意呗,自己不反省一下,装什麽什麽不像的,竟然还动手打人,你当我去找来这套五大三粗的女装容易啊。’我嘀咕著,见他脸色又要不好,忙道:‘不过,目前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改称你是我的师弟了,高兴了吧。’

‘还高兴呢,为什麽我要是你师弟?’朱瞻景一脸的想得寸进尺。

‘因为我是师兄,因为到时候给王夫人看脸的人是我,因为不久之前你的身份还被定为一个打下手的,而现在虽然等级提高了,你还得给我打下手。’我严肃的向他指出来,他还真是迟钝,这点都想不通。

‘啪’的一声,我的脑袋又挨了一下,接著他便愤愤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喂,现在可是。。。可是。。。’现在可是我在帮你办事呢,所以我才敢这麽嚣张的,你。。你竟然。。。我费劲的咽了一口口水,最终还是什麽都没有说,忍了。唉,对於这种不是迟钝,而是非一般迟钝的家夥,再说多少也是废话。

接著,在注意到他跨上马背的样子後,我突然又想,需不需要给他换一头驴子呢。不过,看到他瞪著还在一边磨蹭的我的样子,我决定保持沈默。

於是,我们就这样骑了大半天的马,穿过纵横的水道,最後沿著清河,翻过龙门山,北上到了龙安。

这里是一个不算小的城镇,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剑拔弩张,人们在城中悠闲的做著买卖,还有一些农人担著新鲜的蔬菜谷米在路边吆喝,三三两两穿著普通的妇人和男子游逛街头,喧杂而不拥挤,倒颇有些太平盛世的感觉。

‘其实,这个王熹把这方治理的好像也还不错的样子。’我东张西望後,小心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可惜他不该不知足。’朱瞻景压低了声音,冷冷的。

‘嗯,’我心不在焉的随声附和,良久又道:‘听说这里产的骑火很是有名,我们回去的时候要不要带些?’

‘你喜欢喝茶?’

‘不是,我是想那天真冲突上了,这里肯定是乱成一锅,没有了货源,那骑火必定价格翻番,到时绝对大有赚头,你觉得呢?’

他转过脸来,瞪著我,开始对我咬牙。

切,他们为著自己的利益打他们的,把这里搞乱了,还不许我们这群外乡的平头老百姓乘机赚上一笔?我在心中颇有微词。不过说真的,我倒并没有真想发这笔财。

接下来,我们打听到王熹的府邸离此地还有一段距离,就决定先找个不起眼的小店住下,明天一早再去。

本来这是个月朗星稀、夏初幽凉的晚上,而我却一直都没有睡好。不是什麽英雄主义作祟,这种虎口拔牙的事,我还没那麽傻,要乐呵呵的去为国当个良民而充了肉牛;也不是这里太过於脏乱的缘故,想当初游黄山的时候,草地泥坑里都睡过啃过的,还怕这灰不溜秋的被罩床单?至於真正的原因嘛,你看看在我身旁翻来覆去的朱瞻景就知道了。

我磨著牙,柳下惠这三个字可耻的不停在我的脑海中转圈,真是考验我定力啊,我努力闭上眼睛,仔细的描绘著如果此时我扑上去的话,被他狠揍到乱没形象的场景。於是我反复的在心中告诫自己,‘我怕痛,我怕被揍,我怕痛,我怕。。。。’。但我越是念叨,心中却越是火大。

然後,就在我想掀被而起,怒斥他选了这个只剩下一间单人房的客栈而不愿再多走走看看时,他腾的坐起身来,翻过睡在边上的我下了床,瞪我一眼,道:‘叫你多走几步看看有没有别的客栈你不愿,这麽小的一张床怎麽睡?’他一脸的恼怒,脸色绯红。

呃,我张大了嘴巴愣看著。。。喂,老弟,要颠倒黑白、栽赃嫁祸、血口喷人也不是你这样的吧。。。我清了清喉咙,正要出口成章的辩白,他却已经披上外衣,!的一下关上门出去了。

听著远去的脚步声,我开始庆幸起自己的耐力还胜过他那麽一点点,不然现在在外面的人可就是我了。看了看略有些泛白的窗外,我笑著大大的一个翻身,抱了被子霸占了整张床,他睡的那边还残留著他的余温,热热的,‘柳下惠阿,柳下惠,’我喃喃的对自己道,‘我鄙视你。’然後我就呼呼的睡著了。

而後还不到辰中,我就被一个执著的阴寒眼神冻醒。

‘看来你睡得还蛮不错的吗?’他见我醒来,便开始恶狠狠的冲我笑起来,那表情就活像是我把他赶出房去的一样。

‘。。。。嘿嘿,还好,除了有点担心你在外面受冻之外。。。’我不得不讨好的笑著,这可是个性命攸关的时刻。

‘所以担心得梦中都笑著流口水了?’他继续笑著,露出了那白森森的牙齿。

‘哪有可能,’我迅速的穿上外衣,‘你看错了,’然後悄悄的向门口挪动,‘那其实是担忧的泪水。。。了’

‘你。。。’

我没有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因为此时我已经夺门而出,安全的离开客栈抵达了热闹的街面上,‘真是很不错的一天啊。’我沐浴在暖暖的晨日下,感叹了一句,精神矍铄,而接下的事情自然就是要先填饱肚子了。

在我们用过早餐之後,时候已不算早了。於是朱瞻景也便顾不得恨恨盯我,拉了我上马就直奔土司府而去。

行了大半个时辰,绕了七八个弯道,一路伴著参天的古木,我们最後来到了一座恢宏的府邸前,十余级高高的白石台阶上,两扇厚重的红漆木门,硕大的铜制椒图门环,门前还立有两只傲首的石狮。

‘还不错。’我对朱瞻景说,看来这个王熹就算再不济至少也能捞到个贪官污吏的头衔去牢里转一圈了。

‘嗯,单凭此,这个王熹也少不得可以去吃几天牢饭了。’他眼露精光,不怀好意的笑笑。

‘老兄,注意一下表情,我们要进去了。’我好意提醒,却又被他瞪了一眼。

踏上石阶,我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环。门内一阵木栓响动的声音,不会儿,就听得吱嘎一声,大门开了一条缝,又从缝中探出一个脑袋来,皱著眉头警惕的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

我淡淡一笑,递上请帖,道:‘在下是秦鸣焱,这位是我的师弟。是府上六夫人请我们过来的,还望这位兄弟给通传一声。’

那位门官儿接过请帖细看了,又疑惑的再打量了我们一眼,这才换上满脸的笑容,道:‘原来是秦神医,夫人一直盼著呢,快请进。这几天老爷都不在,不然还不敢接待您二位呢。’

他大开了一边门扇,同时又对旁边的一个小厮交待了一句,要他快快去通知六夫人。待那个小厮跑远之後,他又回过头,躬身让开来邀请我们进府。

朱瞻景不易察觉的一笑,抬起一条腿来跨过高高的门槛,扫了一眼面前这个豁然而出的宽广空旷的院子,脸色霎的变了一下。

第二十四章

我也打量了一下这个教场一般的院子,却想不通有什麽需要朱瞻景皱眉的,王熹的品位是差了点,又关他什麽事?

跟著那个门官穿过这院子,又踏上九级中间雕有蟠龙绕云石刻的台阶,进到一个还算宽敞的门厅。

那个门官止住了脚步,回身对我们一个躬身,道:‘还请神医先在这里歇息片刻,喝盅茶,等小黎儿报了六夫人後,再领两位进去里间。’

‘那就麻烦这位兄弟了。’

待我们坐下後,他便转身走了,紧接著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环端上来两杯香茶,放好後,她抬起头来瞅了瞅我们,竟嫣然一笑,退到门口时还不舍的回望了一眼。

我皱著眉头喝了口茶,琢磨著她到底是在对谁笑的这麽枝,根据以往经验,按说我的魅力还没有这麽大阿,难道是对他,被我打扮成这样还有人看得上?我开始有些不爽,不是为别的,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这简直就是对我的一种打击嘛。

‘这竟是用楠木做的。’不知何时窜到那方的朱瞻景在 哼 了一声後,摸著门厅的柱子,抬头看著梁柱上那做工堪称绝佳的五层斗拱,冷笑著说。

‘又怎麽了?这里最是产楠木了。’楠木木质绝好,防虫,且还有淡淡的木香,有钱人家多用来制一些家具,不过,若说起建房来,却好像是没有听过。

他转回头来,颇为无奈的看著我,摇头道:‘这可不是普通人家可以随便用来建房的,就算被封了亲王的,也不一定有这个待遇。’

‘喔。’我一脸敬诧,站起身走了过去,仔细摸了摸、叩了叩、抱了抱,道:‘竟然是这样啊,那麽你还不乘机多享受享受。。。’

他霎的又沈下脸来。

‘嘿嘿,跟你开玩笑的了。就算是王熹用玉石建了整栋房子,他也可以说是就地取材,方便快捷啊,充其量不过是疏忽之过罢了,说不定倒时还可以将责任推给那些工匠。。。’我笑著耸了耸肩,这算什麽大事。

‘可你却不知道他这府宅的布置。。。’

‘是秦神医两位吗?’朱瞻景皱著眉头还没有说完,门外就传来一声娇莺般的声音。我转头去看,只见一个颇为秀丽的婢女正站在那里微微的笑著。

‘正是。’我回露出一个笑容。

‘六夫人在她房里正盼著二位呢,你们随我来吧。’她轻轻的施了一礼後,就转身给我们在前方带路。

我和朱瞻景尾随其後,穿过这个门厅,竟又到了一个庭院,一道月形的水渠横穿了这个庭院,上面建了三座拱桥,桥栏上雕刻著各种卉动物。走过桥後,正对著的几级石阶之上,是一座很大的飞檐堂殿,而在它的两边分别建有两座二楼的楼阁,绕过堂殿,我们又来到了一个院子,两边是三间单独的厢房,中间看起来应该是主屋的样子。

‘请二位从这边走。’那个小丫环笑著,带著我们从主屋的旁边走过,後面是一个院门,一条小小的白石道穿过两边细细修整过的草灌木弯曲的延伸其中。

‘这里还真是雅致阿,都是各位夫人的住麽?’朱瞻景若无其事的问道。

我看著一条条相隔不远分支而去的小路,路尽头通常都是一栋大小不等的屋子或是一所小巧的院落。若真是这样的话,她们住的且不太近?王熹的神经还真有够大条的,强。

‘不全是,老爷的书房也在这里,另外还有一些下人也住在这院子里,好方便伺候。此外大夫人住在正屋,而五夫人由於地位低下,也是不住在这里的。’她回头笑著答道,恨不能将王熹的家史都翻出来,好跟朱瞻景多搭上几句话,我暗自忖道,幸好我们家穷请不起丫鬟,不然哪天家底都被卖了还不知道呢。‘起先我们走过的就是三夫人和四夫人住的地方,前方那个院子就是老爷的院子了。’

朱瞻景和我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後就看向那个院子,通过那个不大的院门也看不出什麽来,只隐约看到那东面厢房廊道上挂著很多的鸟笼。

‘再前面就是二夫人的住所了,二少爷就是二夫人所出的,老爷就只有这麽两个儿子,所以二夫人凭著这个儿子,地位比起其他妾室就高了不少。大少爷是大夫人亲生的。。。不过现在他们都没有在家。好了,我们到了。’那个小丫头在最後一间别致的楼阁前止住了脚步,示意我们进去。

在楼阁下面的厅内早坐了一位二十几岁的打扮华贵的女子,正著急的侯著,一见我们,顿时喜於神色。

‘在下给夫人见礼了。’我不卑不亢的笑著向她鞠了一躬,而朱瞻景则藏在我的身後,没有行礼。

‘不知夫人叫在下来有什麽吩咐呢?’

‘我听说神医的医术高明,所以想叫神医来给我看看。’那个女子有些局促的说完。

‘夫人,我是专给别人看治脸上的不佳之。夫人如此容月貌,美若天仙,我实在看不出有什麽瑕疵来啊。’我看著她眉上和嘴角的那两颗颇为喧宾夺主的黑痣,用最为诚恳的语气说著。

‘秦神医真会说话,哪有的事。’她微红了脸,然後指了指脸上的痣,道:‘我脸上的这两颗痣,老爷总说看著不好,所以不知神医可不可以给我去掉。’

我走上前去,装模做样的看了半天,道:‘若夫人真要去掉的话,对於我也是小事,不过就是可惜了。’

‘嗯?’夫人略有些羞怯的直盯著我,掩不住的好奇。

‘我早年也曾研究过面相。夫人这两颗痣,一个生於眉上的福堂,可是主一生衣禄丰足,不仅有长辈提携,更有儿孙孝敬。而这颗则是食禄痣,可包享世间珍奇美食,既是保佑一生富贵无边的佳痣阿。况且夫人这样的容颜,多了这两颗痣,却更是增添了您的风华和娇,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呀,我失言了,唐突了夫人,真是。。。’我装作惊慌的退下。

‘哪有,’她笑得更是娇滴,眼珠那麽一转,抛了一个媚眼,‘秦神医还真是会讨女人欢心阿。其实,我也没有觉得这痣有什麽不好的,就是老爷。。。唉,如果他有秦神医这麽一半风情就好了。’

‘夫人见怪了,我只不过见到夫人如此神仙般的颜色,一时。。。’我恭谨的垂下视线。朱瞻景在我身後又低哼了一声,刚好只能传入我的耳朵里。切,这家夥,要不是他死活要来,我能说出这麽番严重违背我审美情趣、严重破坏我在他人心中聪慧形象的话来麽?还给我哼?

‘唉,’六夫人站起身来,对著桌上的铜镜,摆出一付红颜薄命的姿态,照了好久,方甚是为难的道:‘那又该如何是好呢?去掉了这两颗富痣,会不会。。。’

‘夫人放心,真要去掉也不妨事的,毕竟阴司薄上早是记下了的,无甚大碍的。’

‘这样阿,那。。。是去掉还是不去呢?’

‘夫人还真是贤惠啊,事事都顺著王老爷。其实,凭夫人的气质,即便去掉了,那也是万千风流,别样姿色的,不会同於别的那些小女儿颜色。’我突然不耐再多磨,只想快点办完事情。

‘这样啊,’夫人对著镜子颇为自怜,道:‘那麽好吧,还请神医多多。。。’

‘放心,夫人,我还从未出过差错,而且这还是面对夫人,自然会加倍仔细的。只不过,会稍有点痛,还请夫人忍著点。’我微笑著,然後转身叫朱瞻景将包裹里准备好的银针拿出来,放在火烛上烤过後,再递给我。不然,带来这麽个‘师弟’来,只站著当摆设阿?他虽说一脸的恶气,但动作却是绝对的利索。

我接过银针,抛给他一个赞许的眼色,有潜力阿,小子。接著我便静下心来,轻轻的挑破了那两颗黑痣,小心的去掉了黑痣上的那层皮肤,再从朱瞻景手中的那个小盒中挑了适量的水晶膏,仔细的敷上,这个活儿可不能急,敷的厚了,连周围的肌肤都会溃烂掉,这可毕竟是取矿子石灰水化开後的残末外加浓碱水浸泡了一天一夜还换了五六道碱水的糯米粒捣烂而成的膏药。而敷的薄了,却又不能将痣去完,还留下後患。

我仔仔细细敷弄完,才立起身来道:‘好了,这样过两个时辰之後,再将膏药洗去,换敷百叶膏,三四日就可结痂,然後再换用紫玉容散,这样痂落时才不会留痕。’我转身取出两小瓶药,递给六夫人身边的丫环,再细细交待了这百叶膏和紫玉容散的用法,‘我们在这里只能带上一天,等为夫人换好药就得赶回去了,所以,以後的几天还得交给夫人自己用药了。’这个地方还是能越早离开越好。那六夫人本是一脸的不情愿,不过好在这些本就简单,又有我的再三保证,方才安下心来。我嘱咐那些丫环们好生守著夫人,自己借口要去溷藩(注:厕所)而出了楼阁。

几步跑到了王熹的院子前,我看准四下无人,便悄悄溜了进去。我是知道朱瞻景的,他若不真的找到些什麽,怕是心有不安,肯定不愿离去,所以只好冒险来这里探宝,若不幸被人抓住了,就只说尿急跑错了地方。

我四下看了看这个不大的院子,没有过多的布置,只在院里立了张石桌,旁边散放著几张木椅,正面是一间大屋,旁边各有两间厢房,也都平平的,只在东边廊道上挂满了一排鸟笼,上面各站了一只打盹的很大的五彩鹦鹉。

‘这边。’肩膀上突然被轻拍了一下,耳边还传来这麽一句,我差点没有鬼叫起来,转头一看,是朱瞻景。

他扫了门口一眼,就往东面厢房而去,在推开了第二间门时,他一个手势叫我过去,‘你在门外守著,若有人靠近的话就打个暗号,叩上一声後你就不用管我,自己赶快躲。’

‘好。’

他一点头,侧身进了门,又小心的将门掩上了。

我百无聊赖的在门口守了一刻,就有些不耐。而离我最近的这只大头鹦鹉也展了展翅膀,张嘴大打了个呵欠,醒了。

‘扁毛畜生。’我恶狠狠的看著它,低声冲它吐气。而它则眨巴了眨巴眼睛,盯著我。‘扁毛畜生。’我又笑骂了一句,看它那不解的样子实在是好玩,我可不怕它能听得懂。

它突然扑腾了一下翅膀,开始怒瞪著我。‘咦?你听得懂啊,哈哈,扁毛畜生。’我冲它办个鬼脸,它张了张嘴,一个跟头过来,就想啄我一口,可惜它的攻击距离不够。我被它倒挂在笼子上的蠢样笑个半死,‘扁毛畜生,扁毛畜生,扁毛畜生,哈哈哈哈,咬不到我,笨鸟,哈哈哈哈。’

我乐到不行,而它可真怒了,使劲扇动了几下翅膀,准备开始还击,於是大张了嘴,恶声恶气的吐出来一句,

‘皇上万岁,万万岁,皇上万岁,万万岁。。。’

我顿时愣住了,喂,喂,兄弟,你确定是这句,没在跟我开玩笑?

第二十五章

而就在我还在愣神的功夫,其他的鹦鹉也半醒了,眼睛还没全睁开,就听见这位在大叫著皇上万岁,还以为是他们主子回来了,一个个的也都大吵了起来,有叫‘皇上吉祥’‘皇上万福’‘皇上龙体安康’的,也有叫‘皇上请用膳’‘皇上安寝了’‘皇上早朝了’的,甚而至於有位还声压群芳的大叫著‘皇上,今晚可要翻牌子?’,总之场面是一片混乱,都拼了命的想讨好要些赏食。

‘干什麽的?’几个家丁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我看著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剑,再看看自己空空如野的手,想到此出行带的唯一可称得上尖锐的银针也都落在了六夫人那里,这下可真真完蛋了。

‘还不快跑?’朱瞻景从王熹的书房里冲了出来,一把拽了我的後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翻了那几个堵在门口的家丁,带著我夺门而出。

那几个家丁这才反应过来,忙扯了嗓子喊著抓人,那叫喊声与鹦鹉的声音混为一片,本来安安静静的院子顿时变得热闹非凡,人们都出得门来,却一时弄不清楚发生了什麽事。而朱瞻景和我则趁乱找到了马厩,牵了两匹马就跑,等那些家丁整齐了队伍来追时,我们已经狂奔出了门不见了身影。

按著原路奔出了五百里,我这才擦了擦满额头的汗,慢了下来,半是自言自语的道:‘这下怎麽办?看来只能跑路了,可又躲哪里去好呢?’

‘我必须得回王府一趟。’

‘呃。。。干嘛?此时还回王府的话,肯定死路一条了。他们若用飞禽传信,用不到半日就可。。。’

‘可钱指挥他们还不知情,而且你师兄回来了也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所以只有碰碰运气了。鸣焱,你就。。。’

‘我跟你一同回去,’我打断他,起先一路跑得急了,竟完全没有想到这些,我看著他依然镇定的模样,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股由衷的佩服,想,还真多亏了是他,不然我这麽不付责任的跑了,其余的人怎麽办,三师兄回来後怎麽办?我还真是笨。

‘不行,这太危险了,你。。。’

‘不用再说了,我要跟你一起回去。放心,我绝不会再干这种蠢事了。’我双腿一夹,纵马向前疾驰而去。朱瞻景好不容易才从後面追上来,看我一眼,却再没有说什麽,只并肩和我一起向南御马狂奔。

提著从路过的小镇铁匠铺里随便买来的剑,我们只了半日功夫便赶回成都府,将马拴在城隍庙前,混进人群中就悄悄来到了王府。

我看看四周,一切平静如昔,难道最近我转运了?

朱瞻景则几步到了王府门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後就和我一起抬头看著门上高挂的那块匾。他一笑,借著门前的石狮轻跃上去,一剑砍掉了匾上的一角。

他再落回地面,轻轻推开了王府的门。

我和他小心的走了进去,太静了,他们再是睡午觉也早该醒了,如果说他们是出去消遣了,那一天到晚都没停过嘴的王公公怎麽这下也没有听见响动。

‘不太对劲阿,我。。。’我刚想唤住他,可,

好像已经不用了。

看著四周围了几层陌生的人头,我就明白原来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倒霉,於是,不用他们多说,我很配合的将手中明显已是累赘的铁剑一扔,想留个好印象争取一个宽大理。

朱瞻景气恼的瞪我一眼,最终还是在被五大绑之後,把剑交了出去。那些人目无表情的将我们身上所有带著的东西,连块铜板也不放过的搜干净之後,就将我们捆成了一团麻,扔进房里的一角,门一锁,离开了。

我四下打望著,而在旁边一直保持著沈默的朱瞻景则满脸内疚的看著我,见我转过头来,却又赶紧把目光挪开了。

‘唉,’我感慨了一声,‘所谓人在下死,做鬼也风流。今天我能死在这堆金灿灿的宝物当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不用猜,我和朱瞻景自然是被关在了这个王府最牢不可破的地方宝库之中了。这里可是那种不管里面的人如何寻死觅活,只消把这厚重的门一带上,外面就悄无声息了的地方。看来我对它的第一感觉还真是没错,只没有想到我竟是它发挥其第二功用的最先试用者,当然,对於此项殊荣,我是一点也欣喜不起来。

‘你的这个心愿怕是达不成了,他们肯定会另给我们找一个更好的地方的。’

‘会比这里舒服些吗?’

‘你说呢,像悬崖,河。。’

‘我可不可以建议他们采取一个更简单的方式,比如把我困死在这儿。’

‘你可以试一试,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们说不定更愿意让我们像春秋时一个晋侯那样淹死在茅厕里。’说完,他看著我,笑了。

‘有创意,’我笑著说,‘不过,还是麻烦,如果我们在其中挣扎的话,他们且还不得要回去换衣服。兄弟,还有没有别的更好建议?’

‘活埋。’

‘他们的耳朵且不还要遭受一段时间的荼毒?’

‘那就打昏了活埋。’

‘太没有仁道了,亏你说得出来。而且死相也太不自然,他们向上交待的时候,也总不能说我们太时运不济,一个出游就被从天而降的土给埋了吧。’虽说,我现在绝对坚信,只要和我在一起,遇上此种事情也并不值得大惊小怪。连逗个鹦鹉都能倒霉到如此下场的我,还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淹死的话,就可以了吧?’

‘这个不保险,我会游泳,万一给我逃了。。。’

‘看来只有跳崖了,你总不会飞吧。’

‘这里是平原。’我提醒他。

他无言的看了我半天,最後又笑了,道:‘看来他们还真要动番脑筋了,反正他们总不能拿刀枪吧。我好歹也是个王爷,在这里被杀的话,怕事情会闹得更不可收拾。’接著,他脸色一黯,‘唉,王爷?如果我不是王爷的话,也没有。。。也就不会累你也一起被关在这里送死了。’

‘是啊,我们当然不会有机会被关在这里了,早已经去往阎王殿的路上了。你认为他们还会这麽费事啊?’我继续机不可失的抓紧时间打量著这间屋子,要知道我可只进来过一回,还没有尽兴,而这说不定就是最後一了。眼睛扫过另一边墙上挂著的那些刀剑,不太锋利,但对於砍断我们身上的绳子还算得上是牛刀的,於是我就更觉感慨,被绑了手脚搁放在这边的我们,连想挪动身体都不太可能,而且就算真的挪过去了,也压根够不著,这不是明摆著折磨人吗?

‘对不起,鸣焱,如果我没有坚持去龙安。。。’

‘有了,’我突然想起来了,然後转过脸去对朱瞻景道:‘他们既然没有用铁链捆住我们,你武功这麽高,试试能不能挣断它。’

朱瞻景脸上才浮现出来的一丝希望又瞬时收了回去,无奈的道:‘我早试过了,那绳这麽粗,而且这个姿势又不好用力。’

‘但是可以割断。’我继续笑著,开始用头去抵墙。

‘用什麽?你。。在干嘛?’他不解的看著我。

‘用。。。。这个,’我咬著牙,费了半天劲才将头上的簪子给弄下来,‘它的一头有一面还比较锐,你就用这个将绳子割断。’这可是我呆在山洞里两年,继随身的那包假石灰粉之後,弄出来的另一个玩意,虽然它以前一直是被用作刻刀在洞壁上作记号的,现在。。。如果我们能逃脱升天的话,我就一定把它给供起来。

‘你先吧。’

‘别了,你动作比我快,而且我只是个小喽喽。待会肯定会来人,必定会先拷打我的。所以在他们动刑之前,你可一定要割开绳子制住他们,’我冲他笑笑,‘这也是我们唯一能逃出去的机会,你想这门只在外面挂一把大锁,所以他们进来的时候,也必定不会著急的锁门。等你制伏他们後,我们就有机会了。’

‘嗯,说的也是,’他点点头,立即就开始动手割了,但嘴上还继续笑著说,‘不过,我倒觉得他们即便动刑了,我们也还是有机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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