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错阳差之抱月+番外篇 by: 水晴光

水晴光 阴错阳差之抱月+番外篇

书名:阴错阳差之 抱月
序号:泡泡猫 9
作者:水晴光
插画:羽夜
发售日:25/
ISBN:986-771-77-6

【内容介绍】

听说朱南的大司马月郦对大将军雷彻情有独钟,
月郦总有事没事就直盯着雷彻看。
有谁知道,其中内情单纯:月郦就是喜欢那张脸嘛!
完全符合他审美观的脸多看几眼总不犯法吧!
雷彻被摄去魂魄,招魂过程中居然来了只狐狸精搅局──
岚湛觉得自己可无辜了,
本来都好好的,他都要位列仙班了,
怎么怎么掉进人类的身体,
又被那个叫月郦的人类欺负得死死的……

既来之则安之,以不变应万变,
可是……谁来告诉他,
一只没有自己身体的狐狸爱上爱欺负人的人类怎么办?
偏偏,他现在的身体还是那个人类的最爱,

他不要!
小狐狸下定决心,没有自己的身体就不能“抱月”!

水晴光 阴错阳差之抱月

楔子

阳春三月天气,春风扶绿,细雨润红,到是一片喜人的春色。位于京城城东二十里的阗林苑里,更是春光明媚,景色奢丽。
阗林苑乃是朱南王朝的御苑,是国君的游猎闲居之所。此刻在阗林苑中的琅e阁中,朱南王朝的国君正设宴与群臣共乐。
时将正午,琅e阁内的众人都已入席。
面南端坐在正席之上的俊美男子,便是朱南的当今国君──华阳帝朱晏,与他同席而坐的则是其弟安南王朱熙。
皇帝设宴与臣子共乐,一般来说怎么都应该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才对,可是此刻弥漫在琅e阁中的,却是一种绝对和喜气洋洋这四个字拉不上边的诡异气氛。
而制造出这种诡异气氛的人,正是目前一左一右端坐在朱晏身前的两人。
通常来说,能坐在皇帝身边这两张座席上的人,必是朝中位高权重之人。在朱南,能称的上这四个字的人只有两个人──雷彻、月郦。
坐在朱晏左侧的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
男子浓眉凤目,宽额方颔,容貌俊朗之极。如同刀削斧刻般刻的轮廓显示出他的强硬和刚毅。而他那双锐利的眸子里,则闪动着一种让人心生寒凛的锋芒。
这个有着过分冷峻的气质,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摄人的威仪和迫人的气势的男人,正是朱南的镇国大将军雷彻。而那个端坐在他对面,容颜清雅俊秀的青年,则是朱南朝大司马月郦。
月郦和雷彻,一文一武,主掌了整个朱南的朝政。
此刻,月郦面含浅笑,一双清澈的眸子满含兴趣的望着雷彻,自他眸子里散发出的那种毫不掩饰的浓烈兴趣,让在场除了雷彻之外的所有人,都如坐针毡。
朱南的大司马月郦迷恋同样身为男性的大将军雷彻──这早已经是朱南朝野内外,甚至是其它诸国之间公开的逸闻。似这种本来应该是极为隐秘的事情,之所以闹到尽人皆知,并非有人刻意传播,败坏两人声誉,而是因为当事人之一的月郦月大司马,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诸位爱卿,今日天气如此之佳,正适合欢饮,来来来,大家举杯。”朱晏移动了一下身体,笑吟吟地举起酒杯对众人说道,显然是试图打破这种发展下去必然会越来越诡异的气氛。
一听见皇帝发话,群臣立刻跟着举杯,只除了恍若未闻的月郦和雷彻两人。
“雷将军?月司马?”
朱晏无奈的看看他们两个,只好屈尊唤了一声。
雷彻浓眉轻轻一皱,也不说话,伸手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便一饮而尽。

朱晏松了一口气,正要转头去看月郦,却见雷彻站了起来,冷然道:“陛下下旨,要臣赴宴饮酒。如今臣宴也赴了,酒也饮了,就此告退了。”说完,不等朱晏开口,雷彻转身就走。
“雷彻,你给我回来。”
明明听到皇帝怒吼的雷彻,却连停都没有停一下,转眼功夫已经大步走出了琅e阁,毫不客气地把堂堂的皇帝和一群大臣晾在那里。
一时间,琅e阁中鸦雀无声。
该死的雷彻,他居然又一给他难看。
脸色发青的朱晏恶狠狠地瞪着雷彻消失的门口,正考虑着要不要把手里的酒杯砸到地上好显示一下皇帝威风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轻笑一声,紧接着,一句极为不合时宜的话悠悠响起:“果然不愧是雷大将军,真是豪迈潇洒,与众不同,陛下您说是不是呢?”
说话的人自然是眼含笑意面带笑容的大司马月郦。他的话,在一片寂静中,毫无遗漏地飘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朱晏的额头瞬间暴出了青筋,一股充满悲愤之情的挫败让他几乎想要仰天大叫数声,好把郁结在胸口那股子郁闷悲愤发泄出来。
──这就是他的左膀右臂,这就是举国景仰的贤臣良将,这就是朱南的顶天白玉柱和架海紫金梁。
是,他承认朱南今年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军威大震,国势强盛都是雷彻的功绩,也承认这几年国库充盈、民生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全都是月郦的功劳──但是,但是这绝对不能成为他们两个完全无视他存在的理由。
他这个皇帝,在这两个人的眼里,究竟算是什么啊?
看看人家各国的君主手下的臣子,一个个恭顺敬畏,诚惶诚恐。谁像他这么倒霉,不但经常被雷彻和月郦习惯性忽略,而且时不时的还被气得头昏心疼。
就算自己确实既不英明神武也没有过人的才智,可是好歹他顶着的还是皇帝的名头吧,表面功夫做做难道这两个人会死吗?
月郦好歹还会给他留一点点面子,而雷彻──这个人生出来简直就是为了和他过不去的。整天板着一张脸,对自己半点笑容都没有,半点不懂得什么叫做为人臣子的本分。对身为主子的自己从来不假辞色不说,更是经常像今天一样当面就让他下不了台。
天下传言,朱南武有雷彻则外无患,文有月郦则内无忧,都说他这个皇帝当得最是舒服,什么心都不用操。有谁知道他这个皇帝的郁闷和痛苦。
天知道朱晏多想把这两个人狠狠收拾一番,以泄心头之恨。不过一来除了对自己这个皇帝不太在乎之外,两人再无半点不是;二来他也清楚朱南可以没有他这个皇帝,却万万不能没有雷彻和月郦两个人,所以虽然被屡屡气到暴跳如雷,朱晏最终还是只有一个字:忍。
看着面容扭曲眼冒凶光的朱晏,一边看好戏的朱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拚命忍着想要大笑的冲动。
他不能笑,绝对不能笑,他可怜的王兄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若他这个时候笑出来,一定会倒大楣的。可是要命,忍笑可实在比忍疼困难多了。
说老实话,朱熙其实是真的非常同情他这个皇帝老哥的。
如雷彻和月郦这种罕见的绝品,遇到一个已经是作皇帝的至大不幸,而他的皇兄竟然一遇就是两个,竟然至今还没有被气死,让他都不能不佩服朱晏的强悍生命力。
“笑什么?大胆朱熙,身为王爷,竟然当众失仪。去,到文德阁把先帝的训诫抄上一百遍,再另行发落。”听到朱熙从喉咙里发出的沉闷笑声,朱晏重重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一肚子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管道。
他冤枉啊,这分明是迁怒嘛。朱熙顿时笑不出来了,哭丧着脸哀求的看着朱晏,求饶的小声叫道:“皇兄……”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安南王爷一向不拘小节,您也是知道的,何必为这种小事动怒。况且您贵为国君,怎可有失天子风范。”
月郦竟然还好意思派他的不是。朱晏瞪着对方那张秀雅的面容,只觉得一股子闷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登时间脸色一片青紫。
“王兄,你没事吧?”朱熙吓得跳了起来,一把扶住朱晏,赶紧给他又是揉胸又是抚背,生怕朱晏一口气没上来,从此成为朱南国史上第一位被气死的皇帝。
“快扶陛下回去休息……”
“太医,快传太医……”
“陛下,您千万保重龙体啊……”
一时间,琅e阁里顿时乱成一团。

第一章

挂着悠然的笑容,安南王朱熙闲闲地跨上了大司马府门前的台阶。守门的护卫全都认识这位有事没事就跑过来晃悠的王爷,齐刷刷行礼过,也不多费功夫通报,就任凭朱熙自个进了大门。
朱熙刚绕过门屏,就见一个俏丽的丫鬟迎面走了过来。那丫鬟一见朱熙,忙一面笑盈盈的屈膝行礼,一面道:“王爷来了,我家大人在书房呢,王爷自管过去吧。”
朱熙笑着点点头,熟门熟路的向书房走去。书房里,月郦正埋头批阅着一大堆文书卷宗。在他旁边的玉几上,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麒麟嘴里,正吐出缕缕轻烟,把整个屋子浸在淡淡的清香中。
“难怪朱南国力日盛,有这么勤勉的大司马,想不强盛都难啊。”在门口站了半晌也不见月郦抬头,朱熙只得劳动自己,抬手敲了敲敞开的大门。
“有您这么悠闲的王爷,有陛下那么舒服的皇上,我若再不勤勉,朱南只怕早已亡国了。”也不抬头,月郦一面下笔不停地批阅着手中的卷宗,一面淡淡地回答。
朱熙摸了摸鼻子,苦笑起来:“月郦,我说你说话还真是半点都不客气。这话若是让我皇兄听见,岂非又要被气个半死?”
“放心,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所以你们兄弟两个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月郦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瞧着朱熙,口气轻柔,说出的话语却甚是刻薄。
“好好好,我是祸害,我是大祸害,成了吧。”
朱熙赶紧认输。他知道论口舌自己绝对说不过月郦,再斗下去,不定月郦嘴巴里会说出什么话来。到时候这些话若是传到朱晏耳朵里,他皇兄不敢惹月郦,自己可是十成十的会被殃及池鱼。
“哎,我这个祸害知道您老人家劳苦功高,所以今天特意带了好东西来慰劳你。”
把手中的盒子讨好地放到了月郦面前,朱熙替他打开,指点着说道:“这是兰芳榭新出的几样点心,这个是用嫩藕磨成粉加面蒸出来的面点,这个是用各色水果当馅子包的各样细点,我知道你不吃甜食,这几样都没有搁糖,尝尝看味道如何?”
看着朱熙一副讨饶的样子,月郦轻轻一笑,没有再说下去,伸手自盒中拈出一块糕点放进嘴里。
“皇上不是让你去抄先帝的训诫嘛,你怎么还有心思到乱逛?”
轻咬了一口糕点,月郦闲闲的问朱熙。
“反正他现在人不在,我何必那么乖?明明是你和雷彻气他,他每都只会拿我当出气筒,唉,我这个王爷每都替你们两个受过,才真是最倒霉的那一个人呢。”朱熙也拿起一块点心扔进嘴巴里,没好气的嘟囔。
“皇上不在宫中?”月郦挑挑眉,有些好奇地问道。当今皇帝不在宫中,他这个大司马竟然半点不知,看起来失职的人,好像不少。
“才刚走的。昨日里他被你和雷彻两个着实气得不轻,听说一夜都没有睡着,今日一早就带着娴妃去了西山宜情园,给我留话说宫里的事情让我招呼一下就行了,他目前不想看到你们两个人的脸,否则铁定会被气出病来。”
“嗯,他不在也好,反正呆在这里他不但没什么用,还总是给人添麻烦……唔,这个果然好吃,你回头记得再给我带几盒回来。”
月郦又拈起一块糕点送进了嘴里,微微眯起好看的眼睛,表情很是享受。
“喂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做‘不但没什么用还总是给人添麻烦’?好歹我皇兄也是一国之君,你就不能稍微尊重人家一点吗?”
朱熙不满的敲着桌子,为自家兄弟抱打不平。
“事实上,我认为我很尊重皇上了,尤其是和某位大将军相比……所以你这个话应该去和雷彻雷大将军说。将军府出门左转走三里,那个有狮子看门的就是,王爷您慢走,微臣就不送了。”月郦舒服的靠在椅子背上,对朱熙的话嗤之以鼻。
朱熙冲着月郦翻了个白眼,悻悻道:“你这话分明是呕我呢,我那里敢去惹这位雷大将军。哼,他那张脸一沉下来,连皇兄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雷彻真有这么吓人吗?”月郦纳闷的侧过头反问。
他不觉得啊,雷彻就是表情严肃了一点,不太爱笑罢了,不会像是朱熙说得这么凶神恶煞一般吧。再说了,雷彻那种英毅端方的容貌,最适合的就是冷峻严肃的表情了,若是每天笑容满面的,才真是暴殄天物,对不起老天给他的那副长相呢!
“你这个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哼,反正这么多年了,我就没有见过雷彻笑的样子,估计连我老哥都没见过。不是我说,我觉得他根本就是一块石头,真不知道你到底迷恋他什么……月郦,今儿既然说到这里了,你就告诉我句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雷彻?”朱熙倾过身体,一脸的好奇。

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他困扰好久了。虽然人人都说月郦喜欢雷彻,月郦自己也毫不掩饰他对雷彻的兴趣,可是除了在没事的时候用迷恋的目光盯着雷彻猛看之外,这位仁兄却是没有半点其它暧昧的举动,对雷彻根本是敬而远之。以他和月郦的交情,都硬是没发现月郦和雷彻私下里有过半点交往。
而那位律人律己都极严的雷彻,对这件事的态度也颇为令人费解。既不迎合也不躲避,完全视若无睹、听若罔闻,任由月郦自便。
两个人就这么至为诡异地相着,公事是半点没耽搁,私事是一点没进展。可把他们这些等着看热闹的人闹得是百思不得其解,满腹疑惑。
“唔,这个啊,我自然喜欢他啊。”
月郦淡然点头,脸上一派云清风淡,朱熙看来看去,丝毫没有看出月郦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他什么地方?”朱熙锲而不舍的追根究底。
不错,雷彻是极为出色,容貌俊朗人品端方,才智过人武功卓绝,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朱南镇国将军之高位,而且威名远播……说起来这个男人的外在条件实在是完美的表率。
可是当情人,可就是另一会事情了。
雷彻的那种个性谁受得了?沉默寡言,个性冷硬,严肃刻板,性情冷漠,从来不懂半点人情世故,更别说温柔体贴了。
对自己要求苛刻也就罢了,他非得要求别人也和自己一样。若是他觉得你不对,当面就能让人下不来台,丝毫面子不留。而且说话丝毫不留余地,说出来的话能活活把人噎死。
再加上隐藏在沉稳里的绝对自负──这种男人当帝王将相都很完美,惟独不适合当情人。
若他有雷彻这样的情人的话,若不被闷死一定被他气死。
而月郦,别看他表面上温和可亲,好像一副与人无害的纯善性情,实际上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一想就知道这绝对是假象。
能在朱南大司马这个人人觊觎的位置上稳稳当当的一坐五年,让上上下下人人服贴个个听命,甚至连皇帝都不敢轻易招惹的月郦,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温和善良的纯善之人。从一开始的轻视怀疑到现在的敬畏服从,朱南朝堂上下,所有人已经达成了一个共同的认知:谁敢惹上月郦,那么他铁定会死得很难看。
月郦的温和,其实也是一种疏离。他习惯掌握一切,任何事都不会脱离他的控制。他习惯了解别人,却不愿意让自己被人了解。朱熙知道,尽管他和月郦是朋友,尽管他可以说是最亲近月郦的人,尽管月郦对他非常关心,但是对自己,月郦并非无话不谈。
雷彻的狂妄自负掩饰在沉稳冷峻的外表下,而月郦的自负骄傲则隐藏在他温和冷静的态度之中。这两个人,表面上似乎绝然不同,可是骨子里,却是一般的冷、傲、自负和我行我素。
这样的月郦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雷彻呢?
这两个人若是真的在一起了,就他们那种个性,一定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得天翻地覆的。到时候他一定会是被殃及的池鱼,铁定下场凄惨。
朱熙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月郦,你是在说笑的吧?那种男人你才不会真的喜欢他的,对不对?”朱熙满怀期望的看着笑而不答的月郦,希望听到一个让自己放心的答案。
月郦无视朱熙期盼的眼神,自管一口一口的享受着糕点的美味,秀丽的面容上带着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自然知道朱熙想什么,也知道外面传闻的是什么,不过,月郦才懒得费力气去解释事实真相呢。至于那个事实的真相就是──他是喜欢雷彻没错,不过他喜欢的仅仅是雷彻的那张脸而已,对那个人可是半点兴趣也无。
没办法,谁让雷彻的容貌刚好是他最欣赏的那种类型,刚毅冷峻线条完美,轮廓刻得好像是雕刻出来的一般,实在很养眼;而他天天上朝又实在觉得郁闷,想要找些打发时间的事做也属正常;再加上朝堂之上雷彻恰好就站在他正对面,位置绝佳,让他欣赏起对方的容貌来一点力气都不费。
三下一凑的结果是,上朝的时候没事他就看着对面发呆,一来二去的,就成了他爱慕雷彻的确凿证据。想起来月郦就觉得自己实在很无辜。
难道身为大司马,就没有欣赏美人的权利了吗?
“月大司马,我和你说话呢,拜托你给个响应好不好?”极为不满月郦对自己的话不理不睬的态度,朱熙用扇子使劲的敲了敲桌子,丝毫不心疼手中那把名贵之极的扇子。
月郦懒洋洋的抬起眼睛,瞟了朱熙一眼,然后缓缓挺直身子,伸了个无比优雅无比舒服的懒腰之后,才淡淡道:“王爷啊,我困得很,要去休息了,您没事就请回吧。”
说着,月郦优雅的站了起来,绕过朱熙向外走去。
“月郦!”朱熙忍不住大喝一声,气闷无比。每都这么打发他,他身为王爷的尊严已经被月郦打击得破碎不堪了。
月郦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不过不是因为朱熙叫他,而是因为看到府中的管事月菘急急的走了过来。

“雷将军府中管事雷瑞求见大人,说有要事。”月菘赶到月郦面前,垂手说道。
月郦微微蹙眉,雷彻府中的管事找他做什么?心下虽然疑惑,但是月郦神色丝毫不变,只淡淡吩咐:“带他到这里来。”
说着话,他转身又进了书房。
“雷彻的管家找你做什么?”朱熙显然听到了月菘的话,全然忘记了刚刚的事情,讶然问道。
“一会就知道了。”月郦坐到书桌后面,淡然回答。
不过片刻工夫,只见月菘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已经匆匆走了进来。
示意月菘退下,月郦正要询问,那人已经急急的开口:“司马大人,我家将军,我家将军他出事了。”
“雷彻出事了?他出什么事了?”朱熙一听这话,顿时好像被针扎到一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叫道。
雷瑞看着朱熙,欲言又止。
“这是安南王爷,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无妨。”月郦看出他的疑虑,淡淡笑道。
“是这样的,昨日将军回府之后便早早安歇了,今日一早,服侍的婢女久久不见将军起身,很是奇怪。因为将军他每天寅时必起习武,从无疏漏。可是婢女不敢打扰,就一直在房外等候,直到卯时还不见将军起身,她这才觉得不对,赶紧进去查看,才发现雷将军他昏迷不醒……”
“怎么可能,雷彻一向身体强健,从不生病。何况昨天我见他的时候还神采奕奕的,怎会突然昏迷不醒?”朱熙打断雷瑞的话,断然道。
“熙,让雷管家说完好不好?”月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不过朱熙自然听得出其中的责备。
撇撇嘴,朱熙坐了回去,心里可甚为不服气。他说得又没有错,昨天雷彻把他皇兄气到险些吐血的时候,确实精神好到不行。
“雷将军确是昏迷不醒,我们想尽办法也无法叫醒将军……我派人去御医院请了御医,可是御医也不知道将军到底是怎么了。司马大人,您赶紧过去看看吧。”雷瑞神情惶急,看着月郦的目光中满是焦虑和慌张,显然雷彻的昏迷让他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
“雷彻昏迷的事情,是不是已经传出去了?”月郦安静的听完之后,首先提出了问题。
“我知道此事重大,所以一发现将军昏迷不醒,就立刻命人禁严将军府,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出,雷将军昏迷之事应该没有传出去。”雷瑞恭敬的回答。
“好,你先回去,我和王爷马上就到。”
打发雷瑞回去,月郦立刻吩咐人准备马车,和朱熙赶往雷彻的将军府。
“雷彻真的昏迷不醒,怎么可能嘛,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坐在车里,朱熙一面不停的挑开帘子张望,一面问个不停。
半天不见月郦回答,他回头一看,只见月郦已经靠在软垫上闭目养起了神。
朱熙郁闷的看着神情平和的月郦,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不但从来没见雷彻笑过,也同样从来没见月郦有过动容变色的时候。
马车还没有到将军府,朱熙远远的就见雷瑞站在大门口,正不停的张望着,显然回来之后就一直等在那里。
“司马大人,王爷,你们可算来了。”雷瑞一见月郦和朱熙,立刻迎了上来。
“雷将军现在那里?”
月郦镇定的态度有效的安抚了雷瑞的慌乱情绪,定一定神,他回答道:“将军一直在卧房里,柳将军现在在那里守着呢。我带大人和王爷过去。”
知道雷瑞口中的柳将军是雷彻手下的偏将军柳夙含,月郦微一点头,和朱熙一起跟着雷瑞向内走去。
雷彻的卧房里挤满了人,围着床正在彼此争论不休。朱熙一看,他差不多都见过,全都是宫中的御医,暗地数了数,基本上一个不少,看来雷瑞几乎把御医院都给搬来了。
“你们到底知道不知道将军得的是什么病?不知道的话都给我滚出去,别站这里浪费时间。”站在雷彻床头的戎装青年脸色黑沉,看样子已经听得忍无可忍。

“柳将军。”月郦扬声唤道。
“末将柳夙含,见过司马大人。”
戎装青年正是柳夙含,他一见月郦,立刻单膝跪倒,低头参拜。那些医生一听是大司马月郦来了,也纷纷跟着跪下来见礼。
月郦淡淡一笑,摆手命他们起来的工夫,目光已经越过众人向仰躺在床上的雷彻看了过去。只一眼,他的眉心顿时一蹙,目光中掠过一抹惊诧之色。
隐去了转瞬间的惊讶,月郦收回视线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从容。
扬手召过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雷瑞,月郦吩咐道:“雷管家,你送这些大夫们出去吧。”接着,他又转头向柳夙含道:“柳将军,你且留一留,我有话和你说。”
“可是雷将军他……”雷瑞一楞,有些迟疑。
虽然这些医生都无法诊断出雷彻到底是为什么昏迷不醒,但是好歹有医生在,也算有点盼头。如今若是把医生都送走,雷彻怎么办?
“雷将军并无大碍,这些大夫在此并无需要。”月郦淡然说道,口气却是不容分辩的强硬。
“可是……”柳夙含心中焦急,还待再说,却被月郦冷冷一眼逼了回去。
雷瑞和柳夙含一向听闻这位司马大人性情温和,可是此刻面色微冷的月郦,却隐隐的散发出一股子迫人的威势,那股子气势,竟丝毫不亚于威震天下的雷彻。难怪连皇帝也不放在眼中的雷彻,也对月郦礼让三分。
两人心中暗自凛然,除了应“是”之外,竟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等雷瑞带了人出去,月郦这才走到床边,伸出右手搭在了雷彻的脉上,闭目不语。
朱熙和柳夙含见月郦神色沉郁,也不敢打扰,只得在一边耐心的等着。
许久之后,月郦徐徐睁开眼睛,收回手拢入袖中,对柳夙含说道:“柳将军,我要为雷将军疗治,不能有人打扰。院外你带人亲自守卫,在我没有出来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人进入这个范围之内。若有人违抗此命,格杀勿论。”
“是,末将遵命。”虽然不知道月郦要如何为雷彻诊治,但是柳夙含已经对月郦心生敬畏,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月郦,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还懂医术……雷彻真的没事吗?”朱熙俯身观察着躺在床上的雷彻,忍不住狐疑的询问道。
雷彻躺在床上,脸色如常,半点异样的情况都看不出来。若非闹成这样,朱熙真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事实上我不懂医术。”月郦走到门口,伸手关上了房门,平平静静的说。
“你说什么?”朱熙猛然转头,愕然的看着月郦。
“你不懂医术?那你说你要给雷彻治病?”
朱熙几乎要跳起来了,月郦这是开的什么玩笑。雷彻若是醒不来,谁担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谁不知道朱南最近边境平安,全是因为有雷彻的威名镇着。一旦雷彻有事,他敢担保立刻就有人要对朱南动武。
“我是不懂医术,可是雷彻也不是生病。他是失了三魂六魄,所以才会表面上看毫无异状,但是一直昏迷不醒。”月郦看了朱熙一眼,对他的一惊一乍颇不以为然。
“失魂?”朱熙愣了。
“一见雷彻我就知道了,他是因为失了三魂六魄,所以才昏迷不醒。刚才我又特意的查探了一下,确定雷彻的确是被人摄去了魂魄。”月郦走到床边,伸出左手,平平的按在了雷彻的眉心。
“摄魂?谁敢这么做?难道有人想对朱南不利,所以先自除掉雷彻?”朱熙顿时愁眉紧锁。不能怪他如此紧张,实在是雷彻对朱南来说重如泰山。
朱南地西南,北有玄F,东邻郢青。两国国势强盛,对富庶的朱南早已经虎视眈眈,意图吞并,若雷彻有事,朱南只怕免不了刀兵之祸。
“有这个可能,不过目前还不知道。”
月郦微蹙眉头,摇头叹息道:“古有明训,一国不可独依一人,果然不虚。雷彻智勇沉毅,略不世出,但是在选擢良材培养上却显不足,若他能多培养几个得力的手下,也不至于现在他一出事,朱南立刻便无人可用。且雷彻太过自负刚愎,用兵时固然是他的好,可是在另一方面,却容易制掣手下将领的发展……”
“司马大人,拜托你正常一点好不好?现在不是评论雷彻是非功过的时候,等他死了你再给他写讣文如何?现在要紧的问题是怎么让雷彻醒过来。”

朱熙无力的看着月郦,有种想要尖叫的冲动。
雷彻躺在那里生死未卜,而月郦这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评论雷彻的是非对错,难道月郦喜欢人就是这种喜欢法吗?
朱熙忍不住再度开始怀疑月郦说他喜欢雷彻的话,根本是故意在戏弄自己了。
“哦,要他醒过来就得把他的魂魄找回来。我就是准备用招魂之术替他把魂魄招回,魂魄归体,人自然就醒了。”月郦说得很是轻松。
摄魂招魂,怎么听都透出一种让人发寒的阴森味道,好像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触的。为什么月郦会一眼就看出来雷彻是被人摄走了魂魄,现在还说出替雷彻招魂的话来。
“可是,你怎么会懂得这些?”朱熙沉默半晌,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个严重的问题。他伸手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忍不住小声的问道。
“这个嘛……”月郦支着下巴,思考着要不要告诉朱熙事实。
想了半天,他终于开口道:“熙,你有没有听说过灵族?”
“听说过。”朱熙点头。
据说灵族是仙和人结合之后产生的后代,他们虽然是人,但是却生与俱来就具备灵力,能够运用各种力量和法力。而按照灵力的不同,灵族又分为风灵、火灵、水灵和月灵四族。
不过在多年频的战乱之后,据说灵族的人早就灭绝殆尽了。朱熙也一直把这个当成一种传说来听的。
“那就简单了,请问王爷,我叫什么名字?”月郦淡淡一笑,问道。
“废话,你叫月郦……月?难道你是?”朱熙陡然间张大了嘴巴。
伸手好心的替朱熙把嘴巴合上,月郦失望地摇头,道:“我说你好歹也是王爷,怎么这么容易被吓到?没错,我是月灵一族传人,虽然因为年代久远,灵族的灵力已经远不如前,不过像是招魂这种法力我还是有的。”
“可是,不是说灵族都灭绝了吗?”
“没有,四大灵族都有后裔存在,只不过因为隐居,不为人所知道罢了。行了,你别站那里发呆了,帮我扶他起来,好让我施术为咱们这位倒霉的雷大将军招回魂魄。”
朱熙依言把雷彻扶起,让他盘膝而坐。月郦紧接着跨上了床,在雷彻对面盘膝坐定,然后伸出双手,一只按在雷彻的胸口,另一只则按在了他的头顶正中。
闭上眼睛,月郦的嘴唇微微翕动着。朱熙听不见他念的是什么,只觉得雷彻的身体随着月郦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突然,月郦轻叱一声,与此同时,一道淡淡的乳白色光芒从雷彻的头顶笔直的窜出,自下而上的没入屋顶。
随着光芒的离开,月郦原本莹白的脸色已经变成苍白,按在雷彻头顶和胸口的手上也隐隐显出青色的筋络,显然颇为吃力。
片刻之后,月郦又是一声轻叱,随着他的声音,一道光芒自房顶遽然射入,却已不是先前的乳白色,而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光芒一闪即没,隐入雷彻的头顶,月郦身子一震,如释重负的放开了双手,身子一软,靠在背后的床架上微微喘息起来。
“你没事吧?”朱熙赶紧把雷彻放下,急急的走过去扶住月郦,关切的问道。
“没事,就是耗费了太多力气,需要休息……”
月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一直昏迷不醒的雷彻突然动了一动,随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岚湛眨了眨眼睛,恍惚的视线终于对准了屋顶。
屋顶?他怎么会看到屋顶这种东西?
脑子一时间无法接受眼睛看到的这个事实,岚湛下意识的猛然坐了起来。一瞬间的晕眩之后,身体传来的沉重和涩窒令他又无法控制的倒回了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会在一间房子里?他的身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沉重?

岚湛茫然地瞪着头顶素白的帐子,混乱的脑子里一点点地回想起了刚刚的一切。
他是狐狸,一只已经活了一千多岁的狐狸,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妖狐。妖如果能拥有千年的道行,就可以凭借自身的法力使自己脱胎换骨、飞升成仙。
今天午时三刻,正好是百年一遇的火星犯日的时辰。这一刻,天地间阳气大盛,对身为火狐的岚湛来说,是脱体成仙最好的时候。
一大早,岚湛就跑到了山顶,专门挑选了最向阳的地方,静侯着午时三刻的到来。时辰一到,岚湛立刻开始施展法术。
可是,就在他的魂魄离开狐身,开始凝聚元神重生的紧要关头,却突然被自天而降的一道光芒击中。那一刹那,他旧身已脱,新身未成,魂魄飘散于外,那道光芒力量虽然不大,却极为怪异。一击之下,岚湛的魂魄顿时毫无抗力的被吸入了光芒之中,随之就昏了过去。
“将军,你可算是醒了。”朱熙喜不自胜的招呼着,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雷彻醒了,月郦也没事,果然朱南福荫厚,真是万幸万幸。
将军?这个满脸笑容的男人是在叫自己?
脑子还于半昏沉状态的岚湛疑惑的看看朱熙,然后又慢慢的坐起来,顺着朱熙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啊──”
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又伸手戳了戳那个身体之后,岚湛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这绝对是噩梦,拜托谁来打醒他。他脱胎换骨是为了要成仙,不是为了变人。
“见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个混帐暗算我?该死的,这个身体是那里来的?你们是什么东西?这地方又是什么鬼地方?我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我明明算过的,今天百事皆顺,为什么会出这种要死的纰漏?”
一连串的怒吼不假思索的从岚湛的嘴里吐了出来,他的一双手还对自己目前的身体又拉又捏又戳又打,显然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变成了一个人。
朱熙被岚湛的惨叫和怒吼吓得倒退几步,目瞪口呆地看着岚湛虐待自己的身体。张得老大的嘴巴开合数之后,朱熙终于发出了声音:“月郦,他,他这是怎么了?”
靠在床边休息的月郦从听到岚湛的惨叫声开始,就立刻闭目冥想起来。听到朱熙的声音,他睁开眼睛,伸出手指优雅的揉了揉自己紧皱的眉心,声音里有一丝烦恼:“我想,可能是我招错魂了,这个魂魄好像不是雷彻的。”
“招错魂了?”
被自己变成一个人的事实搞的快要疯掉的岚湛并没有因此变得迟钝,他敏锐的捕捉到了月郦话里的重点。虽然还不明白具体的细节问题,但是至少他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跑到一个凡人的身体里的缘故了──敢情就是眼前这个形容秀雅、被另一个人叫做月郦的人用招魂术招魂的后果。
满腔的怨恨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岚湛恶狠狠的瞪着月郦,想也不想的就扑了过去。岚湛坐起来之后,他和月郦之间的距离本就相距不到两尺。他这么一扑,轻易的就把月郦整个人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压住月郦之后,岚湛想也不想的伸出一双手,狠狠掐住对方的脖子。
“你个猪,你个白痴,你个混蛋……不会用法术就不要出来丢人显眼,会害死人你知道不知道?我修炼了一千年啊,不是一百年,不是十年,是整整一千年啊……你个混蛋,你以为每天打坐、吞吐、吸纳的日子是好过的吗?你以为妖怪是好做的?你以为百年一的天劫是好躲的?你知道不知道那根本就是天大的折磨?我当了一千年的狐狸,好不容易今天总算是熬到头了,却被你这个白痴全给毁了……我要掐死你,我一定要掐死你……”
若放在平时,岚湛根本不会有碰到月郦的可能。身为灵族后裔的月郦,自然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一般的法力绝对奈何他不得,更别说是这种小小的攻击。
可是刚才月郦为雷彻招魂的时候,灵力耗费太多,此刻浑身虚软无力,突然被岚湛攻击,竟然丝毫没有还手的能力,眼睁睁地看着岚湛掐住自己的脖子。
岚湛虽然不习惯雷彻的身体,但是脖子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他稍稍用点力,就已经掐得月郦脸色青紫,呼吸困难。
眼瞧着就要出人命的当口,被眼前这一幕吓呆了的朱熙终于清醒了过来。急切之下,他本能冲了过去,一掌就砍在岚湛的后颈上。
岚湛一声没吭,身子一软,手一松,趴在月郦身上昏了过去。
突然的安静让朱熙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他顿时也发出一声惨叫。他竟然打了雷彻,等雷彻醒了,他一定会死得很惨的。
“别叫了,你打的这个不是雷彻。”月郦不知道是因为被气的还是被掐的,不但脸色铁青,一向清朗好听的声音里还带出一点点嘶哑来。
“不是雷彻?”朱熙呆滞的看看月郦,又看看岚湛。
这个人,分明是雷彻啊。
“你是聋子啊?没听见刚才他和我说的话吗?”

月郦抚着自己被掐得疼痛之极的脖子,恶狠狠地瞪着眼前那张自己原本觉得很养眼的脸,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想要重重的踩一脚上去的欲望。这个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死狐狸,已经很严重的把他给得罪了。
月郦素来冷静镇定,从容优雅。身为朱南大司马,人人对他也都极为敬畏尊重,从不敢稍有轻慢。就算是那个连皇帝都不放在眼睛里的雷彻,也要让他三分。失态失色这种事情,是根本不会有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
可是,今天他却被一只狐狸骂得狗血喷头不说,更可恨的是还险些被这只死狐狸掐死。
若今日他死在这只狐狸的手中,别说他死不瞑目,只怕整个月灵一族今后都无颜再见人了。到时候,他就算不变成怨鬼,也一定会被先祖揪出来鞭尸。
“刚才,刚才你说什么了?”朱熙摇头,刚才那么混乱的情况,他没有被吓昏就不错了,那里还听的到他们说什么。
“我招错魂了,现在雷彻身体的魂不是他本人,而是一只狐狸的。”月郦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的语气太过暴戾。
“狐狸。”朱熙顿时石化。
狐狸,雷彻现在的身体里,待的是一只狐狸的魂魄?朱熙呆呆的低头看着昏过去的“雷彻”,再抬头看看一向优雅自若的月郦此刻不自觉流露出的恶颜狠色,双眼一翻,只听得扑通一声,堂堂的安南王爷终于不争气地昏了过去。

第二章

傍晚的天空,是一种染上粉红的天蓝色,微冷的晚风自敞开的窗外拂面而来,轻轻地萦绕着伫立在窗口的修长身影。
月郦静静地看着窗外熟悉的一切,秀丽的容颜是一如平时的沉静,只在那双清澈的明眸里,隐隐约约地氤氲出些微困惑的迷离。
到底是谁摄走了雷彻的魂魄?难道真的是郢青或者玄F两国为了要对朱南兴兵,所以先自除去雷彻?可是摄魂之术乃是禁术,除了神、仙二者之外,其它人一旦施用,首先反噬自身。
何况,就算是神仙也不敢擅自动用此术。
凡修道着,不得利用法力干涉人间的一切──这是天规,违者必遭天谴。
更让月郦困惑的是,为什么会有一只狐狸的魂魄被他召回雷彻的身体里。
月灵一族的招魂术绝对不应该出现这种差错。就算摄走雷彻魂魄的人法力高,那么他最多是无从寻找,但是绝对没可能把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魂魄招回来,更何况还是一只妖狐的魂魄。而雷彻的魂魄此刻又在哪里?
“一个不知道去哪里的魂魄和一个狐狸附身的身体,雷彻啊雷彻,你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喃喃念叨着,月郦烦恼地揉了揉眉心。
当了五年的大司马,理过无数的麻烦事情,他一向游刃有余,还真没有遇到过能让他烦恼头疼的事情呢,今天,终于算是出现了。
不过他还算幸运,虽然没有召回雷彻的魂魄,却误打误撞吸回来一个狐狸的魂魄,好歹还能敷衍应付一阵子。否则,雷彻昏迷的消息一传出去,只怕明天他就能看到边境的战报了。
看起来,守护朱南的任务,还真不是他想像的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伸出左手,月郦低头凝视。
那是一只纤长秀美的手掌,每当他使用自己的灵力的时候,在掌心就会浮现出红色的新月标记──这是守护者的身份象征。
缓缓握起拳头,月郦有些怨恨地回头瞪了一眼低垂的床帐。
那只死狐狸说他倒霉,哼,难道自己就不倒霉吗?
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被摇出来的竹签,他就必须无条件接受一个更加莫名其妙的命运──放弃自己生活去守护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人──只因为那个人是朱南的帝王。
灵族,其实就是为了守护而存在的。而守护朱南的帝君,就是月灵一族的授命。

每过三十年,月灵一族都会挑选出一个人,来继承守护朱南帝君的使命。而他,就是这一代中那个倒霉的被选中者。
他生存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另一个人。每想到这个事情,月郦就觉得郁闷不已,所以他才会没事就找朱晏的麻烦,发泄一下自己的郁闷情绪。谁让他是导致自己命运改变的罪魁祸首呢,让他发泄一下也是应该的。
不过身为灵族后裔的他,竟然跑去当官,想必也令族中的长老很郁闷吧。这么想着,月郦忍不住轻轻勾起一个有点恶作剧的笑容。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守护者都要默默地隐身守护,除非帝王有难,否则绝不露面。其它灵族是怎么执行的他不知道,反正月灵一族每代的守护者都是这么循规蹈矩下来的。
不过,在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硬加给自己的命运之后,月郦却不想这么无趣地过一辈子。尽管他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但是总可以自己选择生活方式吧。
所以,十八岁那年接受了守护的使命之后,月郦选择了一种让族人几乎掉下巴的选择──入朝为官,而且一下子就坐到大司马的位置上。
不过这几年的经历让月郦发现,原来当官才是件更为无趣的事情。他每天要应付无数琐的事情,理各种各样无聊的问题。旧的问题解决掉之后,第二天绝对会冒出来更多的新问题,永远看不到尽头。
原本以为隐居会很无聊,现在才知道当官更是烦死人。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想走却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床上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月郦转身看着低垂的床帐,目光一闪。
那只狐狸好像醒来了。
把岚湛带回府也是无可奈何的举动,一只狐狸附身的镇国大将军,如果就这么放着他不管,能闹出多大的乱子就一定会闹出多大的乱子。而且,现在他需要这只狐狸来暂时冒充雷彻出现,所以必须要和这只狐狸好好地沟通一下。
不过呢,至于要怎么沟通,办法就由他来选择了。
胆敢冒犯他──不管是人还是狐狸,他都会好好地报答一下的。下意识地伸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用看也知道那里现在还是一片青紫。
月郦目光阴森地看着床帐,唇瓣微微一挑,露出一个无比轻柔地笑容,在这个笑容里,除了浓浓的算计,还有一抹隐约的邪恶意味。
优雅地走到床边,月郦伸手撩开了帐子。
“你醒了?”望着岚湛,月郦的声音温和而有礼,非常符合一个好客的主人对客人的态度。
岚湛眨了眨眼睛,还有些迷糊地坐了起来。他一动,后颈立刻传来钝钝的疼痛,这种疼痛立刻让他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以及再度昏过去的缘故。
“我要杀了你……”新仇旧恨齐聚之下,岚湛怒火高涨,想也不想地朝着月郦就扑了过去。
月郦这可是早有防备,见岚湛一动,立刻侧身闪开。
下一刻,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岚湛已经难看之极地从床上滚了下来,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了月郦的面前。
疼啊──原来摔跤竟然这么疼。岚湛觉得自己好像被摔散了一样,每块骨头每块肌肉都在发出疼痛的呻吟,痛得他眼泪差点掉出来。
“白痴。”月郦俯视着岚湛,轻柔地吐出两个字来。
“你说什么?”竟然敢说他这个千年妖狐是白痴,这个人类分明是活得不耐烦了。
月郦的话对岚湛是极为强烈的刺激,怒火中烧之下,他以手撑地,腾身就想跳起来。可是,显然岚湛高估了此刻他这个身体的合作程度,在意志的强烈要求下,沉重的身体只是意思一下地动了动,就继续维持着原来的匍匐姿势。
“本来就是白痴,也不想想你现在用的可是人类的身体。”月郦居高临下地看着岚湛,口气里满是轻蔑。
“人类的身体怎么了?我有千年的道行……”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岚湛翻身坐在地上,抬起头不服气地反驳着。
“说你是白痴还真是半点都没有说错。好歹你也当了千儿八百年的妖了,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月郦打断岚湛的话,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真不知道脱体飞升未成对妖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你没有魂飞魄散就已经该烧高香了,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千年道行。我告诉你,你现在别说千年,连一年的道行都没有,就是个凡身俗体。”
“这个……”

岚湛有些心虚。说老实话,他还真的不太清楚。当初他的师父除了教给他怎么修炼之外,其它什么都没有说过就不见了。没人告诉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就连从兽修成妖之后,百年必经历一天劫这种要命的事情,都是他经过切身的遭遇总结发现的。
岚湛记得清清楚楚,他一百岁的时候,莫名其妙掉进人家猎熊的陷阱;二百岁的时候遇到饕餮,差点被当成点心……若不是他运气好,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了。
不过他不会真的一点法力都没有了吧?月郦肯定是在骗他,他才不相信呢。吃一亏学一乖,岚湛也不打算跳起来了,乖乖地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定之后,他扬手指着对面的椅子大喝一声:“起。”
紫檀木的椅子很不给他面子地一动不动。
岚湛楞愣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椅子,又指着桌子,再度大喝:“起。”
桌子同样对他的话不理不睬,待在原地纹丝不动。
呆呆地站在地上,岚湛被自己确实失去了全部法力的事实打击得呆滞无语。
呜──他竟然连最基本的移物都做不到,他是真的彻底变成凡人了。早知道这样,他干嘛那么辛苦修炼啊?
现在可好,一千多年的辛苦就这么一下子全没了,世上还有比他更倒霉的狐狸吗?岚湛正在哀怨不已,却听见冷冷的嘲讽在耳边响起。
“现在死心了吧。”
“你还有脸说,我变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的错?”岚湛顿时忘记了伤心,恼怒地抬起眼睛怒视着神情悠然的月郦。
“错了就错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挑挑眉毛,月郦凉凉地回答他。
“错了就错了?”险些被月郦轻描淡写的话给噎死,岚湛气得指着月郦尖叫起来。
“你,你,你,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被害惨了的那个人是我啊,你好歹有点愧疚行不行?”
这个人把他害成这样,现在看起来不但没有丝毫的愧疚,听他话里的意思,反倒好像犯错的那个是自己一样。
“谁让你不早不晚偏偏选中这个时候脱胎换骨,你要是早上一天晚上半日的,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哼,你这就叫命该如此,和我有什么关系?”月郦接下来的话证明岚湛的感觉还真是很正确。
“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什么叫做命该如此?要不是你胡乱使用法力,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那么多天劫我都避过去了,为什么偏偏这一就这么倒霉……这也太没天理了吧,我这么乖,千年如一日地待在山里头,从来不下山捣乱也不胡闹……早知道还不如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呢……”岚湛怨恨地在屋子里到乱跳,不是踢椅子就是踹桌子,同时嘴巴里滔滔不绝地抱怨着。
看着岚湛好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到乱跳,月郦挑挑眉毛,忽然觉得一直堵在自己心里的那股子恶气消失了大半。悠然地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月郦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一面慢慢地喝茶,一面颇有兴趣地欣赏着岚湛气急败坏的表演。
“喂,那我现在怎么办?我不想当人,我要回自己的身体去。”岚湛跳了半天,终于发泄得差不多了。累坏了的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顺手抢过月郦手中的茶杯咕嘟咕嘟就一口气喝了下去。
月郦措手不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岚湛已经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正转悠着杯子玩耍。转眼间,月郦胸口刚刚平息下去的火气轰的一声又烧了起来。
他一向爱洁,平素使用的器具杯盘碗筷等物,一向不许他人使用。若有人不小心碰上一碰,不管如何心爱,立刻换去不要。
而眼下这只被岚湛拿在手里的杯子,正是月郦的心爱之物。这是一只薄胎青瓷荷叶杯,晶莹玉润,颜色是淡淡的雨过天晴色,青翠可爱。这杯子一共只有四只,这些年碎的碎,伤的伤,如今只剩下这么一只了,月郦爱不释手,每天都用它饮茶。
本来这杯子一直放在他的卧房之内,偏巧今天他在这里等着岚湛醒来,一直没有回房,体贴的丫鬟鸾儿怕他口渴,就连着茶壶茶杯一起送了过来,没想到竟然被岚湛抢过去用了。
“死狐狸,你干嘛用我的杯子?你手边不都是杯子?”一想到那杯子自己再不能用,月郦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忍不住对着岚湛怒叱道。
岚湛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再一严重地把月郦给得罪了。“你杯子里有水嘛,喝起来比较方便,要不然我还得自己倒,多麻烦……一杯水而已,你干嘛这么生气?人就是小气,喏,还给你好了。”说着,岚湛毫不在意地把自己喝完水的杯子递给月郦,一面还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看着那只在岚湛手里晃悠的杯子,月郦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把那只茶杯直接砸到岚湛的头上去。
“哎,我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我才不要当人,更不要住在这个没用的身体里。我要回去我自己的身体,你既然把我的魂魄摄了过来,就得负责把我送回去。”岚湛还在喋喋不休的唠叨。
“虽然你乱用法术害我不能成仙,不过我是宽宏大量的狐狸,就不和你计较了……你只要把我送回自己的身体就行了。”
“那没有可能。”月郦地吸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握握成了拳头,这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想要一拳打到岚湛脸上去的冲动。
他一向认为用暴力解决问题是无能的人才会使用的方法,从来不屑一顾。可是此刻月郦发现,他只要对上这只死狐狸,三句话不到,就有种想要动手的强烈渴望。

“你……算了,我不指望你了,我自己回去想办法好了。”瞪了月郦半天,岚湛泄气地转过身,认命地准备自力更生,解决问题。
“你哪里也别想去。你既然占了雷彻的身体,就得留下代替他。”月郦干脆地杜绝岚湛任何其它的想法。
“我才不要,又不是我要占的,谁希罕这种没用的身体。说到底还不是你的错,我不和你计较你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敢说出这么不讲理的话。我才是那个最倒霉的受害者……”岚湛戳戳自己目前的身体,嫌恶地说道。
“你不答应?”月郦的声音很是温和,语气里非但没有失望的味道,反倒很是轻松。
“那是当然。”没有警觉到危险的岚湛扬扬下巴,送给月郦一个白眼。
“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月郦手中的茶壶已经准确地砸在岚湛的头上。于是,在短短的半天之内,岚湛第三晕了过去。
看着昏倒在地的岚湛,月郦恨恨地哼了一声。
死狐狸臭狐狸,敢得罪他,他一定会让他后悔的。
岚湛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五大绑在床上,而站在床边正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是神态悠闲、面带微笑的月大司马。
“你竟然又打昏我?”搞清楚自己目前的境之后,岚湛险些再度被气昏过去。身为妖狐的他,一千多年来除了天劫的时候狼狈一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啊?现在竟然三番五的被人打昏,如今还被像粽子一样绑在床上。
“谁让你不听我的话。既然我好好说话你不肯听,那我只好来硬的了。”月郦说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任何内疚的感觉。
“我干嘛要听你的?”岚湛冒火地大叫。
“因为你倒霉也行,因为我高兴也行。反正现在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得给我乖乖的留下来冒充雷彻。否则的话……”月郦悠然微笑,上下打量着岚湛,那种目光就好像在看一条放在砧板上的鱼一样。
岚湛恶狠狠地怒视月郦,觉得自己的脑门肯定已经气得冒烟了。这个人害得他不能成仙,失去了千年的法力,屡屡打昏他,现在还把他绑起来威胁他……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呢?
“你休想,我绝对不会听你的话的。”岚湛的口气很硬。
“不听?没关系。”
听了岚湛的拒绝,月郦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盈盈笑了起来。他的容颜本就极为秀丽,此刻这一笑起来,秀眉微展,眼波流转,如浴月华、秋水凝波,那一份清雅灵动的明丽丰姿,令得满腔怒火的岚湛一时间竟然也忘记了生气,看得呆住了。
“大人,你要的饭菜送来了。”门外有人高声通禀着。
“嗯,送进来吧。”月郦敛住笑容,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吩咐着。
门被推开了,一个仆从端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走了进来,小心地把饭菜一样样摆放在桌子上之后,立刻退了下去。
月郦走到桌子边,打开了食盒。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浓郁的香气顿时窜了出来,慢慢扩散到屋子里的每一寸空间。
饭菜的香味让岚湛禁不住地吸了口气,香味顿时顺着他的鼻子,从喉咙一直冲进了胃里。胃也立刻起了反应,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饿了?”月郦问他。
岚湛很诚实地点头。他的确饿了,人的身体真是麻烦,竟然还要每天吃饭,他早几百年前就已经不需要吃东西了,自然更久没有尝过饿是什么感觉了。
“想吃饭,就乖乖听话。”月郦提出条件。
“休想。”岚湛哼了一声,很有骨气地拒绝嗟来之食。
“我知道像你这种修炼了千年的妖每天吸取日月精华就已经足够,不需要再吃东西。可是真可惜,现在你用的可是人的身体。人一顿饭不吃,就会饿得全身无力,而且会很难受,非常难受……”
月郦惋惜地摇摇头,迳自微笑着坐到桌子前面,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在盘子里戳来戳去。
“这个鱼做得不错,鱼肉很嫩,嗯,鸡也烧得很酥,还有鸭子……”

过分,这个人太过分了。不给他吃饭就算了,竟然还这么刺激自己。
岚湛忍不住瞪了月郦一眼,却不小心看到对方正好夹起一大块烧鱼,褐红色的鱼肉上还在不停地向下滴着诱人的汁水。岚湛眼巴巴地看着那块鱼,忍不住吞了一大口口水。
“想不想吃?”月郦把鱼送到岚湛的面前,故意绕了绕,笑盈盈地问他。
“不想吃。”岚湛费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的头扭到了一边,同时发出一声冷哼表示自己的坚持。
“真是可惜,既然你不吃,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脚步声渐渐离开,可是食物的香气却因为饥饿感的加变得越来越浓。
不行,他不可以屈服。岚湛坚决地闭上眼睛,一面努力忽略不停扑入鼻子里的浓烈香味,一面更加努力地抵抗着从自己胃部传来的阵阵抗议。
“你觉得,那种理由有人会相信吗?”朱熙趴在司马府书房的桌子上,愁眉苦脸地看着月郦。
雷彻身体不适,需要绝对的静养,不能见外人──就算这个理由勉强能说通雷大将军为什么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但是他又要怎么和人解释雷彻明明有自己的府邸,却非要跑到虽然有暧昧的传闻、可是他一向敬而远之的大司马月郦家中静养身体的事情。
“我就是让人一听就知道这个是故意编出来的借口。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一听就是假的,才更容易掩盖真相。越是假,越容易让人琢磨不透,也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一直闭目沉思的月郦睁开眼睛,用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瞟了一眼朱熙。
“……”真是复杂,那干嘛还要编造借口,直接说事实保证更像是假的。朱熙无言地看着月郦,心里暗自嘀咕。
“对了,我还有件事要嘱咐你,关于雷彻的事情,你记得别告诉皇上。”月郦突然想起来,对朱熙叮咛道。
“为什么?”朱熙不解,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不告诉皇兄怎么行。
“因为一个狐狸附身的雷彻已经够让我烦恼的了,不需要再多一个除了添乱之外什么用都没有的皇上,他还是待在西山游山玩水比较好。”
如果他可怜的皇兄听到这个回答,是不是会被气得吐血而亡?朱熙偷偷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替自己的皇兄擦掉一把伤心泪。
“那雷彻呢?他会不会就此……”朱熙没有说下去,神色忧虑。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在他的魂魄暂时没有找到之前,那只狐狸必须冒充他出现,就算最后还是要露馅,至少可以给我们一点回旋的时间。”
“那只狐狸会愿意吗?”
“他一定会愿意的。”
月郦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笑的很是温柔。可是,朱熙看着他这个温柔的笑容,却觉得脊背后面发凉。
“走吧,我带你去问问他好了。”说着话,月郦已经悠然地站起来,走出了书房。
房间里,岚湛依旧被绑在床上。其实就算不绑,饿得头昏眼的他也没有力气逃走了。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字:饿。
好饿,他快要饿死了。这种饥饿到几乎虚脱的感觉,岚湛已经几百年都没有尝过了。他绝对是世上最可怜的妖怪,竟然沦落到被凡人肆意欺负的地步。
支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岚湛的鼻子顿时闻到了浓烈的食物香味,胃部也配合地发出欢快的叫声。
月郦和朱熙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在朱熙的手里,还端着一个大大的盘子,盘子上鸡鸭鱼肉满满地堆着,看得岚湛眼睛都绿了。
“狐狸,你想得如何了?”月郦笑盈盈地问。
“哼。”岚湛扭过头,他至恨月郦脸上那个讨厌的笑容,这个人明明恶劣到不行,偏偏笑得这么温柔甜美。
“挨饿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月郦温柔地叹息,仿佛很是同情岚湛,可是他眼睛里的笑意却完全表达了主人的真实想法。
“废话,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岚湛有气无力地开口,虽然很想骂人,但是他实在饿得没力气。
看着岚湛可怜的样子,再看看月郦脸上的笑容,朱熙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认识月郦的时间不算短了,还是第一见到月郦脸上露出这么邪恶的笑容呢!

朱熙顿时同情起岚湛来。月郦分明是一直记恨着岚湛掐他骂他的事情,所以刻意报复。得罪了月郦,这只狐狸一定会被整得很惨的。
“月郦,你不会真的想把他饿死吧。”朱熙瞄瞄床上连说话都没力气的岚湛,问月郦。
“只要他点头,我马上放了他。”月郦好整以暇地坐下,拿筷子夹起一只鸡腿,对着岚湛晃悠。岚湛眼巴巴地看着那只肥嫩的鸡腿,胃里恨不得伸出只手来把鸡腿抢过来。
“哎,我说,雷……狐……麻烦问一下,你有没有名字?”朱熙走到床边,换了几个称呼都没办法,只好先打听岚湛的名字。
“岚湛。”岚湛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那只鸡腿上,不假思索地回答着。
“嗯,岚湛,你看,现在木已成舟,不管是谁的问题,事实是你现在已经进了雷彻的身体。你是没办法出去,而我们呢,需要你冒充雷彻。既然如此,不如就先留下来,然后我们一起慢慢想办法怎么让你回去,让雷彻回来。这样一来,大家都有好是不是?你要是再不答应,惹恼了他,只怕不给你饭吃是轻的,说不定怎么对付你呢。”
朱熙苦口婆心地劝说岚湛。
“再说了,你顶着雷彻的这张脸,就算放你出去。你也活不了,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杀他吗?你现在半点法力都没有,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岂非更冤枉。”
眼睛看着鸡腿,耳朵听着朱熙的劝说,岚湛本来就已经薄弱的决心早已经摇摇欲坠,眼瞧着就要塌了。
可是就这么向那个恶劣的月郦低头,他的自尊心还是有一点点挣扎的。
突然,岚湛的脑子一转。他怎么这么笨,先答应下来,等他吃饱有力气之后,再找机会溜走不就完了。
“好吧,我答应就是了。先放开我,我要吃饭。”岚湛拿定主意,立刻痛快地点头。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真的不考虑继续坚持下去?你才饿了两天不到啊,按理说应该还能坚持下去的。或者说狐狸比较不耐饿?可是你现在应该不算是狐狸了嘛,要不你再想想?”月郦有些遗憾地征求岚湛的意思。这么容易就屈服了,真是没有挑战性,他还打算好好地欺负欺负这只狐狸呢!
“你……”岚湛狠狠地磨着牙齿,磨得喀嚓喀嚓地响。他终于理解为什么妖要吃人了,因为现在他就很想把眼前这个人吃下去,一口一口细细的吃,最好连骨头都吃下去才好。
难怪以前他遇到的妖们都告诉他,人间多么险恶,人多么可怕,那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过人的他还一直都不相信。现在他终于知道,原来那些妖们说的都是真的,而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月郦,就是一个实实在的证明。
“既然这样,熙,你给他解开吧。”看着岚湛的眼睛开始冒火,月郦这才大发慈悲地指示朱熙给岚湛松绑。
刚一被解开,岚湛立刻扑到桌子前面,开始大吃起来。
“你的吃像还真是难看,兽就是兽,本性难改……”皱着眉头看着岚湛狼吞虎咽的模样,月郦不客气地诋毁着岚湛原来的身份。
“……”
在嘴巴里塞了太多的食物导致根本说不出话的情况下,岚湛只能抬头对着月郦怒目而视。塞得鼓鼓的面颊、含满东西的嘴巴,虽然是怒视但是却更像是委屈的眼神,原本刚毅英伟的容颜相比之下,此刻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朱熙背上顿时泛起一阵恶寒。
威震四方的雷大将军,自此时此刻起,在他心中的形象正式宣告彻底破灭。

第三章

待到午夜时分,岚湛悄悄起了身。
月郦和朱熙离开之后,他四下里已经看过了。他所在的地方是个小小的院子,除了他之外,并没有其它人,看样子月郦好像没有派人看守。
打开房门,岚湛四下张望一番,院子里静悄悄的,朦胧的月色照下来,影影绰绰的能看清楚周围的环境。蹑手蹑脚地走到院门旁边,岚湛伸手拉了拉,门没开,显然从外面被锁住了。

真是可恶,竟然把他锁起来。
岚湛恨恨地捶了门一下,大门纹丝不动,他的手却被震疼了。揉了揉自己疼痛的手掌,岚湛放弃了从门出去的打算。再抬头看了看周围,嗯,围墙不算高,爬出去应该不算困难。
一面努力地攀爬着围墙,岚湛一面忍不住哀叹起来。
若是以前,别说一把锁了,就算是铜墙铁壁也别想难住他,没想到今天竟然沦落到爬墙的地步。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嗯,他说错了,应该是妖落难被人欺。等他恢复了法力,一定把这个讨厌的月郦抓回去,把他锁进笼子里饿他三天,让他也体会一下被人欺负虐待的滋味。
岚湛在心里恨恨地想着,终于困难地爬上了墙头。
真以为他会乖乖听话?哼!让月郦慢慢想着去吧。明天等他看到空荡荡的房间的时候,表情一定很不错,只可惜自己是瞧不见了。愉快地拍拍手,岚湛扶着墙头向外跳了出去。
该死的,外面为什么是一张网?
并没有如意料中地落到地上,而是落进了一个晃晃悠悠的大网里的岚湛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情的时候,另一张大网已经随之兜头落了下来,把他整个人裹在了中间。
岚湛奋力挣扎着,想要从网里挣脱。可是那网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他越是挣扎,就收得越紧,一直到缠着他直到完全动弹不得。难怪自己身边竟然一个看守监视的人都没有,原来根本就是月郦故意设下陷阱后刻意为之,好方便自己踩进去的。
他再一被月郦算计了。岚湛怨恨地躺在丝网里,瞪着天上的月亮咬牙切齿。
一阵夜风袭来,岚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三月虽已是春天,却还是乍暖还寒的天气,晚上的夜风依旧带着一股透骨的冷意。岚湛刚才用力挣扎了半天,全身是汗,起初倒觉得被冷风一吹很是清凉舒服。可是等到汗水下去,本就不算厚的衣服汗湿之后变得冰凉无比,再被风这么一吹,岚湛立刻冻得浑身哆嗦起来。他会冻死的。
没有了狐狸厚实暖和的皮毛,几件衣服根本不足以抵抗初春夜晚的寒风。一股股的寒气从皮肤直透心底,岚湛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
他是火狐,平生最是怕冷,以前稍微天气一冷,岚湛就会缩进洞里,然后用法术把自己的洞变得暖暖和和的,一点都不会觉得冷。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会有被冻到瑟瑟发抖的时候。
呜,他的楣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都是因为那个叫做月郦的男人,他才会这么倒霉的。
先是他乱施法术招魂,害得他成仙不成反变人;然后他打昏他,绑他饿他嘲笑他威胁他欺负他,现在,还设下陷阱妄图冻死他……
那个人一定是他的克星,绝对是。遇到月郦之后,岚湛才痛彻的明白他以前的一千多年是多么的幸福和幸运了。
“该死的月郦,你给我出来……你卑鄙,你无耻,竟然这么对付我……臭月郦,我要咬死你……我冻死也要变成鬼找你的。”
冷得实在受不了了,岚湛索性放开喉咙叫嚷起来,想把月郦骂出来。可是他叫了半天,嗓子都哑了,周围却还是一片寂静。看样子他就算吵上一夜,也不会有人理睬的。
终于认命地停止了无效的叫嚷,岚湛努力缩起身子,在饥饿的体验之后,开始体会起寒冷是个什么概念。
黎明薄薄的雾气在朝阳的光芒下渐渐散尽,天空呈现出一种极为明净的碧蓝。
司马府里,下人们都已经起身,各自忙着或洒扫庭院或准备膳食,不过一个个都是哈欠连天,好似没有睡好一般。
那是自然,大半夜里,那么大的吵嚷声谁能听不见啊,若不是上头早就吩咐下来,无论什么动静都不许理睬,只怕大家半夜里都跑出去瞧热闹了。毕竟,在朱南敢骂皇帝的人不少,敢骂月郦和雷彻的人可就希罕得很了。
一向习惯黎明即起的月郦,今日里也难得一直睡到了天光大亮才睁开了眼睛。
“大人,你醒了?”显然是听到了声响,月白色的帐子外面传来鸾儿甜甜的声音。
“鸾儿啊,现在什么时辰了?”月郦打了个哈欠,懒懒问自己的贴身婢女。
“已经卯时三刻了,大人要不要起来?”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走到床边,透过纱帐,依稀可以看到鸾儿苗条的身形。
今天醒得有些个迟了。
月郦略略伸了一个懒腰,觉得自己依旧有些倦意。都是那只死狐狸闹的。半夜三更大吵大闹,害得自己没有睡好。至于岚湛为什么要在半夜三更吵闹,月郦可是半点都不觉得自己有责任。
不过,那只狐狸也实在太笨了,真以为自己那么简单就相信他的话不成?想和他斗,岚湛再修炼上一千年只怕还不够。再说了,就岚湛那种什么都写在眼睛里的白痴表情,根本不用多猜,稍微聪明点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打的什么主意。

只是不知道被吊了一夜之后,那只狐狸有没有反省自己的笨蛋行为。月郦想着,忍不住勾起唇瓣,露出一个颇有兴味的笑容。
他性子清冷,从小就对任何事情都不会有太多的兴趣,可是这一他对于欺负这只狐狸,实在是意外地觉得兴致勃勃。
也许是因为每看到岚湛被自己欺负得气急败坏恼怒交加的样子,就会觉得心情愉快的缘故吧。
嗯,这么看起来,自己的性子其实是满恶劣的,只不过藏得比较,所以一直没有发觉。现在被那只笨蛋狐狸这么一闹,才全都被激发了出来。
“哦,我这就起来。”一面思索着自己的本性,月郦一面答应着坐了起来。
这当儿,鸾儿已经拉起了纱帐,取过衣服服侍着月郦穿好,接着又从脸盆中拧出毛巾递了过去。
“大人……”看着月郦,鸾儿叫了一声,欲言又止。
“什么事?”
月郦停下擦脸的动作,扭头看着鸾儿。这个丫头乖巧聪明,说话一向也是伶牙俐齿,今天怎么吞吞吐吐起来。
“昨天晚上,雷将军他、他为什么骂大人?”鸾儿忍不住嘟起嘴巴。
自从昨天雷将军被大人带回来之后,府里的人就一直议论纷纷,说大人一直暗地里喜欢雷将军,所以才带雷将军回来养病什么的。
这些话她才不信呢!
司马大人那么温和宁静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有喜欢的人的样子嘛。若真的喜欢雷将军,为什么从来不见大人去找雷将军呢?平日也是半句不提的,肯定是外面的人嫉妒她家大人才乱说的。
大人这么清雅高贵的人,才不会去喜欢男人呢,而且是雷彻那种冷冰冰的男人。再说,就算司马大人真的是喜欢雷将军,雷将军也不可以随便骂她的大人,想起来就觉得很生气。昨天半夜听着那个雷将军用那么大声音骂大人,她都快气死了。若不是大人早就吩咐谁也不许理睬,她就先冲过去找他吵架了。
“这个啊……”
月郦自然知道鸾儿想的是什么,微微一笑道:“雷将军生病了,心情自然不好,没关系的。倒是鸾儿你今后得忙一点了,因为雷将军也得你来服侍了。”
“为什么?”鸾儿大不乐意,她才不去服侍那个骂月郦的人呢。
“因为暂时不方便让其它人见他,其中的缘故今后你就会明白了。鸾儿你最是聪明伶俐,我也最放心你,所以只好偏劳一下了。”月郦温柔地看着鸾儿,哄着她。
岚湛那里总得有人服侍,这个丫头跟着自己久了,心思细腻又乖巧听话,是最合适的人了。
“是,我听大人的就是了。”鸾儿勉强点头。既然是大人的话,她再不愿意也会听从的。
洗漱完毕,又吃了一顿可口的早饭之后,月郦这才悠悠然地去见岚湛。
“睡在半空里的滋味如何?”负着双手,月郦看着被吊在半空中的岚湛,挑挑眉梢,微带点好奇地询问着。
“你好过分……”岚湛垂头丧气地看着神清气爽的月郦,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怨。一夜下来,他被冻得面青唇白,全身冰凉,现在还没昏过去已是万幸,根本没力气吵嚷了。
天亮之后,岚湛才发现,在自己住的院子外面整整齐齐围了一圈粗大的木桩,每个木桩和围墙之间,都张着丝网。而在大门外,干脆设了两个套索,若他从门出来,现在只怕是被倒吊在空中。看起来他选择爬墙这个法子,还是比较幸运的做法。
“过分啊……”
月郦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岚湛的话,突然伸手猛拉了一下牵住丝网的绳索。丝网随着月郦的牵动上下摇晃,岚湛自然也随之上下晃悠绳摩擦着僵硬的肌肉,一股子说不出的麻痹酸疼感觉立刻传遍全身,让被绑在丝网中间的岚湛顿时发出了一声哀鸣。
“痛……”
“我是不是很过分?”月郦挑挑眉毛,露出无比邪恶的笑容,柔声问道。
这个人是恶魔。
岚湛哀怨地瞪着月郦,终于觉悟到月郦根本是以欺负他为乐趣。

“我保证不跑了,你放我下来好不好?我冻死了。”在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的情况下,岚湛前思后想半晌,终于在恶势力下低头屈服。
看着岚湛垂头丧气、可怜兮兮的模样,一缕奇怪的情绪自月郦的心中一闪而过,让他忽然改变了主意,放弃了继续刻薄岚湛的念头,而是干脆转身解开了木桩上的绳索,把他放了下来。
一落地,岚湛刚想站起来,可是他稍微一动,刺痛酸疼的感觉立刻针刺般传遍全身,让他顿时龇牙咧嘴地又跌坐在了地上。
“快点起来,你还赖在地上干什么?”月郦低头看着岚湛,皱眉问道。
“我手脚都麻了。站不起来。”又不是他不想站起来的,难道坐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地上很舒服吗?岚湛抬头白了月郦一眼,眸子里满是委屈。
因为仰视而显得圆润的眼睛里,眸子黑亮清澈,予人一种极为纯净的感觉,而那满是委屈的无辜眼神,让月郦觉得眼前的岚湛就好像毫无自卫能力的小兽被欺负一样,充满了无辜和委屈,让人忍不住觉得心疼起来。
心疼?
月郦被突如其来的感觉吓了一跳。
自己一定是还没睡醒,他怎么可能会对这只狐狸产生心疼的感觉?这只狐狸从一开始就一直气自己,被自己整治成这个样子根本就是自找的。
月郦摇了下头,仿佛想要把这种荒谬的感觉甩掉。可是情绪这种东西,却不是像扔东西那样,不想要的时候就可以挥之而去的。
轻抿了下唇,月郦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抓住岚湛的胳膊,扶着他站起来。
“痛……”岚湛好不容易站起来,苦着脸直哼哼。
“谁让你想偷溜……”奇异的感觉让月郦有些心烦意乱起来,忍不住责怪起岚湛来。
“你那么凶,我想跑也是自然的嘛。”岚湛小声嘀咕着,感受到自月郦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被冻得浑身冰凉的他忍不住向月郦的怀里靠了过去。
“你干什么?”感觉到岚湛的身躯和自己越贴越近,月郦眉头一皱,往后退了退,拉开了自己和他的距离。
“我好冷。”岚湛眨了眨眼睛,身子一歪,再度靠进了月郦的怀里,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对。月郦这才察觉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浑身冰凉,还不时打着寒战。
“我扶你进去,你盖上被子躺一会就不冷了。”依旧被刚刚的情绪控制,月郦的声音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柔和。
眨了眨眼睛,岚湛侧头狐疑地看着月郦,颇有些不习惯他此刻的温言软语。岚湛离月郦很近,这么一侧头,正好看到月郦的侧面。
秀挺的鼻梁划出一个非常柔美的弧度,柔匀的面颊是一种淡淡的莹白色,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带出一种说不出柔和的味道。
真的很好看,虽然远没有自己以前变化出来的容貌美,可是月郦的容貌却是令人感觉极为舒服的一种清丽,犹如初春的月色一般雅洁秀丽,清而不寒、柔而不媚。
“月郦,我发现你长得很漂亮。”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是从没有在人间生活过的岚湛的最大优点也是致命缺点。
还有余力评论自己的容貌,这只狐狸显然冻得不够。
刚刚的心疼被岚湛的话一下子全部打消,月郦眯起眼睛,用力一推,毫无防备的岚湛当即就很难看地摔在了地上。看着惨呼连连的岚湛,月郦解恨地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么月郦会生气,难道夸他长得好看也不对吗?人真是奇怪,夸他也生气,骂他也生气。那么秀雅柔和的外表,怎么脾气这么暴躁?
好不容易走进房间缩进被子里之后,岚湛对月郦突然变脸的行为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岚湛可不知道,月郦一向冷静自抑,稍微强烈一点的情绪都很少出现,对其它人的时候,那可是真的表里如一的温和从容,想要激怒这位司马大人,那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唯独对他,月郦是例外中的例外。只怕连月郦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容易就会被岚湛激怒,一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裹着被子躺了半天,岚湛只觉得昏昏沉沉的。身体好像有把火在烧,烧得他口干舌燥,全身无力,可是偏偏又觉得越来越冷,冷得浑身发抖。
中午时分,鸾儿端着午饭走进了岚湛的房间。放下东西,鸾儿才发现岚湛好像球一样裹成一团,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雷将军,起来吃午饭吧。”鸾儿招呼了一声,岚湛却是毫无反应。她有些奇怪地走过去,拉开被子一看,只见岚湛脸色潮红,眼睛紧闭,呼吸急促。

鸾儿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摸岚湛的额头,触手只觉得一片火烫。她吓了一跳,转身赶紧飞奔着去找月郦。
听了鸾儿的话,月郦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生病了?怎么可能,他是狐……”
一句话没有说完,月郦猛然停了下来。
糟糕,是他忘记了。身为妖狐的岚湛确实不会生病,可是现在岚湛用的是雷彻的身体。雷彻再强壮也是人,昨天被冻了一夜,早上被岚湛一气,他也忘记了提醒鸾儿给他熬碗姜汤什么的驱驱风寒,生病自然是难免的。
真是要命,本来对外宣称雷彻因病不能见人不过是借口,现在没想到弄假成真,岚湛还真的生病了。唉,难道今年他流年不利,一个麻烦接着一个麻烦。
“你找人去请大夫,我去看看他。”月郦伸手揉了揉眉心,一面吩咐鸾儿,一面站了起来。
岚湛确实是因为冻了一夜,受了风寒在发烧。
命人送走了大夫,月郦让鸾儿去熬药,自己则坐到了床边,给岚湛的额头搭上湿毛巾。
“我怎么了?”岚湛哑着嗓子问。
“你生病了。”
“生病?”
岚湛张大嘴,他竟然生病了。先是挨饿,然后是受冻,现在他居然生病了,接下来还有什么折磨等着他?世上最倒霉的妖怪非他莫属了。
“嗯,昨天晚上你冻了一夜,早上也没有喝点姜汤什么去风寒,结果就发烧了……你觉得怎么样?”
好像,自己是有点过分。不过这也是那只狐狸自找的,谁让他不肯乖乖听话,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对待他。
模糊的歉疚自月郦的脑中一闪而过,立刻被他坚决地抛开。
“我头疼,恶心,胸口也痛……”岚湛嘟起嘴巴,对着月郦诉苦。
这几天被月郦欺负得狠了,加上现在病痛的折磨,委屈之极的岚湛本能地抓住身边的人诉苦,只不过他忘记了自己诉苦撒娇的对象正是那个害他这么可怜的罪魁祸首。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三五天就好了。”
月郦一面说,一面替岚湛换了块冷毛巾放到额上降温。一眼看到有几缕发丝沾着汗水贴在岚湛的面颊上,便随手替他掠到了耳后,手指不经意地划过了岚湛的面颊。
纤细的指尖自火热的面颊滑过,略带冰冷的触感细腻而舒适,岚湛忍不住用自己面颊去蹭月郦的手指,追逐着那种清凉的触摸。
发觉了岚湛的企图,月郦忽然有种想要逗弄他的念头。他故意慢慢收回手指,看着岚湛不依不饶地追逐过来,像极了寻求主人爱抚的小动物,月郦忍不住有些失笑起来。
而他的手指,仿佛有自己想法一样地在岚湛的面颊上轻轻抚摸起来。
“好舒服……”月郦温柔地爱抚让岚湛忍不住发出愉悦的叹息。
好喜欢月郦的抚摸,那么轻柔那么细腻,带给他一种说不出的安心……这个总是欺负他的人,怎么会这么温柔地抚摸自己呢?岚湛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想着。
门开了,鸾儿捧着药碗走了进来。“大人,药熬好了。”
“嗯,你来服侍雷将军吃药吧。”
月郦抛开让自己烦恼的思绪,站起身正欲让开地方,却被岚湛拉住了衣服。
“怎么了?”月郦有些纳闷地低头问道。
“别走。”岚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住月郦,不让他从自己身边走开。突然失去了法力的岚湛,其实不是不害怕的。刚一开始,虽然很懊恼很愤怒,但是天生的乐观和认命让他并没有太多的害怕,更没有考虑到失去法力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直到一地在月郦手下吃亏而他毫无办法反抗的事实,才让岚湛清楚地认识到失去了法力的自己是何等的软弱无力。
千年的修炼,虽然每隔百年就要经历天劫,但是不知道是他命特别好还是怎么着,每都是有惊无险地度过,而且不管如何,他都始终有法力足以凭仗。

可是现在,他却是完全无助的,无能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甚至不知道没有法力的自己该如何生存下去。而随后突如其来的生病,更是吓住了岚湛。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如此软弱脆弱的一天。
内心的惊恐不安让岚湛本能地寻求着身边的依靠和安全,而月郦是他身边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尽管从见到月郦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对他没好脸色,他此刻的可怜景况更是拜此人所赐。可是,他却还是无法克制地想要留住这个人。
也许因为在这里只有这个人才是自己最熟悉的人;也许是月郦刚刚的温柔举动迷惑了他;更或许,是因为有了人的身体之后,他也感染了人类的脆弱。
“岚湛,放手,让鸾儿服侍你喝药。”
月郦想要拉开岚湛抓住自己的手,一低头间,他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岚湛眼中的脆弱和惊慌。细微的脆弱在月郦不经意间轻轻地触动了他心底某的柔软,让他一瞬间竟然无法控制地对眼前这个人生起一份说不出的心疼感觉。
“算了,鸾儿,把药给我。”
被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左右,月郦缓缓地坐下,屈服于岚湛眼神中的软弱和恳求。
轻轻地扶起岚湛,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之后,月郦这才伸手接过鸾儿手中的药碗,小心地凑到了岚湛的唇边。
“来,喝了它。”
“好苦。”这么难喝的东西,苦涩得要命,闻一下都恶心,休想让他喝下去。真是奇怪,山里的草药他也不是没有吃过,味道虽然不佳,可是也没有这么苦涩啊。
岚湛只喝了一口,立刻嫌恶地扭开头,躲开了药碗,不肯再喝。浑然不觉自己的动作和口气让他看起来好像是在撒娇一般。
“药哪里有不苦的,一口气喝下去,然后漱漱口就好了。”月郦柔声说道,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来的这等耐心。
“可是真的很苦。”岚湛略带委屈地开口,用因为发烧而显得涩涩哑哑的声音说出来,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媚意味。
“喝了药就不难受了,来,听话。”看着怀中的岚湛一口一口的喝着药,月郦忽然有种奇怪的满足感。月灵一族的人,是不会生病的,而身为朱南大司马之后,更没有照顾人的经验,这是月郦第一照顾别人,感觉居然很不错。
鸾儿看着床上的两个人,颇有些难以接受这个喝个药就抱怨个不停、还时不时对着她家大人撒娇的男人,竟然就是那个传说中名震四方、威武冷峻的镇国大将军雷彻。
更奇怪的是,一向对人疏离的大人,为什么今天竟然这般容忍这个人的缠扰,还亲手服侍他吃药。难道,司马大人真的喜欢这个男人吗?看着有些反常的月郦,鸾儿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皱着眉头,岚湛终于喝完了药汁,却不肯躺下,依旧赖在月郦的怀里不动。“好苦,你们的药怎么这么难喝?”
“来,漱口。”
月郦服侍着岚湛漱过口,把碗递给鸾儿,示意她下去。
见鸾儿离开,月郦这才微微侧过身,伸手托住岚湛的肩膀,想要让他躺回床上。岚湛却顺手抱住了他的腰,顺势还把自己的头埋进了月郦的怀里。
肌肤相触的温热柔软让岚湛忍不住满足地叹了口气,甜美舒适的感觉从胸口的某一点点地沁出,让他全身都好像浸在热热的水里,连身体上也忽然变得不那么难受了。
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什么都不想去做,只想就这么永远地抱住身边这个人就好了。这种舒适甜谧愉悦且安心的感觉,是不是就叫做温柔?
岚湛迷鞯叵胱牛话语已经不经大脑地冲口而出。“月郦,你好温柔。”岚湛的声音仿佛叹息一样,那么低沉那么轻柔,如同自心底流淌出来一般,不经意中带着一份隐约的蛊惑。
微热的气息扑入耳际,月郦正要推开岚湛的手蓦然停住了,忍不住迷惑地低头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岚湛。温柔吗?
月郦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温柔的。有人说他温和,有人说他冷静,有人说他优雅,可是,从来不曾有人说过他温柔。他很少发火,可是那不过是因为他性情冷静自抑,从不表露太多情绪。而对岚湛,从一开始自己甚至连温和的面具都没有戴,暴躁易怒且睚眦必报。一直欺负他。可是刚刚,他却说自己温柔。
月郦有些迷惑地低头看着岚湛,怀中的男人闭着眼睛,眼睛下面微微有些黑影,面容有些微的憔悴……
月郦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恶劣性子所致。他知道自己是故意这么欺负岚湛的。对付这只狐狸他有一百种法子可以让他乖乖从命,可是他却选择了最恶劣的一种。
月灵一族,向来清心冷欲,他也一直以此为傲。可是岚湛的出现,让他明白了自己并非真的镇定自若,性如秋水。可是刚一见面,岚湛就破坏了他一向的优雅和从容,挑逗起他全部的负面情绪,让他知道自己其实也不过是普通人,会生气会动怒。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迁怒岚湛,故意欺负他折磨他。
可是,岚湛却好像已经全然忘记了这些──忘记了自己的恶行恶言,忘记了其实自己是害他生病的元凶──那么无助地依赖着自己。

真是笨蛋狐狸,他能活到现在没有被骗死,真是命太好了。凝视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岚湛,月郦体味着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
环在腰上的手臂,压在自己腿上沉甸甸的重量,隔着衣服亦能感觉到的对方的体温……这一切,无一不带给他奇异的感觉。
自己被需要着──第一,月郦被另一个人只是单纯地出自感情的缘故而需要和依赖着,令得他有些迷惘有些混乱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心悸。
他知道很多人都重视自己需要自己,但是那是因为自己的能力、身份、地位,因为他是朱南的大司马,因为他是月灵的后裔……可是此刻岚湛所需要的,单纯只是他这个人,而不是其它的一切。
非常奇怪的感觉,仿佛被束缚住了,又仿佛有了些微的牵挂,可是,他却半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淡淡的好奇之外,月郦知道那一抹在自己心湖中缓缓荡开的涟漪,是隐约的喜悦。
手指轻柔地划过岚湛的面容,月郦的唇边,忍不住轻轻扬起一个柔和的微笑。
鸾儿正在收拾屋子,见朱熙跨进了房门,她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屈膝行了个礼,道:“王爷您来了,刚才刑部执事蔡大人求见我家大人,大人去客厅见蔡大人了,您要不在这里等一会吧。”
“我已经知道了,所以过来瞧瞧他。”指指床上的岚湛,朱熙笑着走到了床边。
“你手里是什么?”岚湛吃了药,又好好地睡了一夜,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朱熙刚坐到他身边,他就闻到了一股极为香甜的味道。岚湛抽抽鼻子,本能地发现了味道的来源就在朱熙的手上。
“你鼻子真灵,果然是狐……”突然想起鸾儿还在当场,朱熙赶紧收回了后半个字,把自己手中拎的一包水晶绿豆糕放到了岚湛的手上,他改口道:“我听说你病了,来瞧瞧你,顺便带了些糕点给你吃。”
看着手中散发出浓浓甜香的绿色物品,岚湛禁不住诱惑,拿起一块就咬了一口。
“你怎么病了?”朱熙好奇地问,前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虽然饿得有点没力气,但是精神总是不错的。
“前天晚上我想跑出去,结果月郦在我院子外面张了好多网,我就掉进网里了。我又不是鱼,干嘛用网啊,冻了我一夜……”一面吃,岚湛一面解释自己生病的缘故。
“很像是月郦的作风。”朱熙点头。
“我觉得他好像比较喜欢欺负我。”岚湛用自己的切身体会得出结论。
“才不是,他谁都欺负。你没见过他怎么气我皇兄的,唉,可是每他惹了皇兄之后,都是我倒霉……”朱熙大有知音之感,一脸的戚戚然。
“真的?他也欺负你吗?”岚湛好奇地打听。
“对啊对啊,我告诉你,最早是五年前我第一见他……”朱熙难得找到一个可以诉苦的对象,立刻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说起来。
他正说得高兴,突然听到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么开心,说什么呢?”
两个人循声望去,依门而立的不是月郦是谁。
千万不能让月郦知道自己在说他的坏话,可是朱熙未及等到想出借口,岚湛那里已经开开心心地叫了起来。“月郦,原来你谁都欺负,不只欺负我一个人哦。”
这只白痴狐狸,难道不懂得说谎吗?这被逮到背后说月郦的坏话,他今后的日子会很难过的。朱熙捧住头,无力地呻吟。
岚湛一定不知道他一句话就把朱熙给卖了。
月郦忍不住轻笑起来,一瞥眼,却不经意地看到岚湛的嘴边沾着一些饼屑,忽然有种一个想要伸手替他拭去的念头。
见鬼,自从这只狐狸冒出来之后,自己就越来越奇怪了。月郦有些懊恼地掉过视线,转头问朱熙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朱熙总不会是专门为了和岚湛说他的不是才跑过来的吧。
“嗯,我找你是因为巡卫营提督报告说,最近京城里多了很多行踪诡秘的人。看来雷彻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你要小心才是。”朱熙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赶紧叮咛着月郦。
“我已经知道了,今天一早我已经下令调回了驻扎平央的禁卫营回防京城。”月郦微一点头,淡淡回答。
“要不然,我还是禀明皇兄,让他把凤影派回来保护你吧?”朱熙想了想,说道。
“不行,凤影专职护卫陛下,绝对不能调回。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月郦笑了,轻拍了拍朱熙的肩膀。他知道朱熙担心他,不过身为灵族后裔,保护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想要伤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我走了,你确定还是要隐瞒消息,不让皇兄知道吗?”朱熙抬腿要走,又回头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他若是回来,我还得操心他,你就让我省点心吧。”挥挥手,月郦打发朱熙离开。
“吃过药没有?”走到岚湛床前,月郦打量了他一眼,问道。
“吃过了,哎,对了,月郦,你也是妖怪吗?”岚湛突然问道。
“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会招魂的法术?”岚湛好奇地打听。
“我是灵族的后裔,我用的灵力,其实并不是法术。”月郦简单地回答。
“什么是灵力?灵族是什么?是不是神仙?”
岚湛一连串的问题让月郦忍不住笑了起来。“岚湛,难道你师傅都没有告诉过你这些事情吗?”没有回答岚湛的问题,月郦反问他。
“没有啊,他什么都没和我说,根本没有一点当师父的责任心嘛。”岚湛抱怨着。
“灵族是上古为了守护各的君主而出现的种族,除了具备灵力之外,和人类并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灵力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念力,和后天修炼出来的法力不一样。”
“哦。”
岚湛茫然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
“月郦,你陪我一会好不好?”见月郦说完之后摆出要走的样子,岚湛赶紧抓住他,提出要求。昨天月郦陪着自己的那种安心和舒服,让他无法忘记。
“你不气我了?”月郦依言坐下,忍不住问道。这只狐狸前几天还气得对自己张牙舞爪,现在好像全都忘记了。
“气你有什么用啊,反正都已经成这样了,难道我每天生气就能回去不成?”岚湛随口回答,高高兴兴地靠近月郦。
“你真不像妖。”
月郦忍不住怀疑起岚湛的身份。妖不都是很记仇、很偏激的性格嘛,怎么岚湛的个性这么单纯随和。
“妖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岚湛虚心求教。虽然修炼千年,但是他住的那个山林里除了他之外并没有其它任何妖,难道妖还有什么标准不成?
“反正不会像你这么认命这么……嗯,随遇而安。”月郦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这样不好吗?就算我每天都生气,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干嘛不让自己过得高高兴兴的。”听了月郦的话,岚湛也很奇怪。
“岚湛,你确定你真的有一千岁了吗?我真不相信你是千年的狐狸精……”真是的,这只狐狸到底有多大啊?千年的狐妖怎么可能是岚湛这种样子?
月郦强烈怀疑起岚湛的年龄了,一千多岁的狐妖,还经历过那么多天劫,怎么说都该是老奸巨猾、沉无比才对,可是看看岚湛现在的举止行为,根本单纯率真得像是从不曾遇到任何磨难的少年。
“我不记得了,那么久的事情谁会记得啊。不过按照每百年一天劫来算的话,我遇过十天劫,应该有一千多岁了吧。”岚湛努力地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笨狐狸,能活到现在,你的运气真是好得离谱。”听了岚湛的话,月郦忍不住摇头叹息。

第四章

岚湛懒洋洋地躺在屋顶上,享受着午后熏暖的阳光。
病好之后,为了方便起见,月郦让岚湛干脆住进了自己的寝院,与自己比邻而居,除了贴身服侍的鸾儿之外,其它下人一概不许进来。虽然有时候月郦还是会对他恶言相向,实际上却再没有真的欺负过他。
岚湛的日子过得很逍遥也很无聊,因为不能出去,所以每天里他除了吃和睡之外,剩下的时间大部分就是无聊地躺在屋顶上晒太阳。
月郦一进院子,习惯性地抬头向房顶望去,不出所料看到岚湛又趴在屋顶上睡觉。月郦皱皱眉,完全不能理解岚湛对房顶的爱好,吃饱喝足了没事就爬上去呆着,也不怕睡着了掉下来摔死他。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岚湛睁开眼睛的同时已经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月郦身前。
几天工夫,岚湛对这个身体已经很是熟悉。雷彻武功卓绝,他虽然只能使用其中的十之三四,不过上个屋顶已经是很轻松的事情。
“你回来了,今天带什么好吃的给我?”说着话,岚湛一伸手,已经毫不客气地伸手抢过了月郦拎在手中的盒子。
才一打开,岚湛就闻到一股甜香的气息,盒子里整整齐齐地堆着八块雪白的酥糖。岚湛欢呼一声,拿起一块就放进了嘴里。
“好甜。”酥糖入口即化,融在舌面上,浓浓的甜香顿时溢满口腔。岚湛微微闭上眼睛,大大地吞咽了一口浓甜的汁液,发出一声无比满足的叹息,脸上也露出一个幸福无比的甜美笑容。
看着那张线条刚毅的脸上竟然出现这种只能称为可爱的表情,月郦却只觉得郁闷。
都怪朱熙,上岚湛生病的时候,他没事带什么点心过来。结果一吃之下,这只狐狸就爱上了甜食,每天都要吃,不给他买就缠着自己吵个没完不说,每吃的时候岚湛还会露出这种无比幸福的白痴表情。亏得这里不许人进,否则若让外人看到岚湛的这种表情,只怕雷大将军二十八年来的威名就此扫地。
不去理睬吃得兴高采烈的岚湛,月郦自顾自地走进了自己的卧房,打算午睡片刻。岚湛立刻自动地跟着月郦走进了房间。
“月郦,这个好好吃,你明天再带给我吃好不好?”咽下最后一口酥糖,岚湛挂着大大的笑容对月郦说道。
这只狐狸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他几时成了送饭的了?他怎么不知道?
狠狠地白了岚湛一眼,月郦冷冷地道:“你进来做什么?出去,我要午睡。”
“别睡觉了,陪我聊天吧,人家很闷。”
岚湛赖在椅子上不肯出去。这也不能怪他,现在他能见到的人不过是月郦、朱熙和鸾儿三个人,鸾儿气他当初对月郦不敬,对他老是爱理不理的,朱熙三五天也来不到一,无聊之极的岚湛就只好每天缠着月郦了。
“闷了就去睡觉,我没功夫理你。”月郦断然拒绝。笑话,他的事情多得要死,哪里有这个闲工夫陪这只白痴狐狸聊天。
“我睡不着,我又不是猪,一天从早睡到晚。”岚湛振振有辞地反驳,在月郦面前绕过来晃过去,没有片刻安静。
“你就不能给我安静一点,不要在我面前晃。”
他累了一早上,不过想回来睡个午觉,怎么就这么困难?月郦开始后悔自己让岚湛住到一个院子里的决定了。
“可是我真的很无聊。”
原先还有修炼这件事情可以做,现在他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真的好像猪一样。不找点事情做,他会闷死的。
“你是狐狸,没资格无聊。”月郦断然否绝了岚湛的理由。
“我是千年的妖狐,不是普通的狐狸,凭什么不可以无聊啊。再说我现在可是人,自然更有资格无聊了。”岚湛反驳完月郦的话,又回到原先的话题上。“月郦,我真的很闷,你让我出去玩玩吧。我保证玩完了就回来,绝对不偷跑。”
“不行,你休想一个人出门。”
顶着雷彻的脸还敢跑出去玩,是不是看他现在的麻烦事还不够多,想再给他找点事?月郦哼了一声,没力气去和岚湛解释其中复杂的缘故,索性直接否决。
“那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岚湛晃到月郦面前,蹲下来期盼地看着他。
他真的闷得慌嘛,当狐狸的时候每天窝在山里头也没有感觉闷,怎么才变成人几天,就先沾染上了人类的各种情绪。
被岚湛这么看着,月郦只觉得一股闷气上涌,怎么也控制不住那种不断上涌的懊恼和郁闷。

又是这种眼神。他就是莫名其妙地屡屡败给岚湛这种带着三分恳求三分无辜三分委屈的眼神,先是莫名其妙地心软,然后是失控地任由他抱住自己厮磨,接着破天荒的每天派人去给岚湛买点心,每回房的时候还都好死不死的把这件事情记得清清楚楚,没忘过一带回来给他吃……
每一件事情都让他事后想起来懊恼不已,现在这只狐狸竟然还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他绝对不会再屈服在这种白痴眼神下了。
“好了,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行了吧。现在你给我出去,让我安静一会。”月郦挫败的跌坐在床上,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他竟然又一败在了岚湛的目光下。自认不是个心软的人,可是只要岚湛摆出那种带着恳求的无辜眼神,月郦就发现自己怎么都没办法狠下心置之不理。他已经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从来没有照顾过小孩子的缘故,所以造成了自己对这种幼兽一般的眼神毫无抵抗能力的弱点。
自从认识了岚湛,他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先是脾气日益暴戾,然后是自制力一天比一天薄弱,情绪异常……
“月郦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岚湛欢呼一声,扑过来一把就抱住了月郦。
“你胡说什么?”
这种几乎暧昧的话语,说者虽然无心,听的人却听得恼怒万分。月郦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还被岚湛抱在怀里,恶狠狠地瞪着岚湛怒斥。
看起来最近他对岚湛是过分和颜悦色了,这只狐狸竟然敢不知死活地戏弄他。
“我没有胡说啊,我就是喜欢你嘛,你每天都带糕点给我吃……”岚湛认真地解释。
“……”月郦无力地瞪着岚湛,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说了。想要和这只狐狸讲道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不,比对牛弹琴还气人。
“出去,否则明天你哪里都别想去。”
在月郦的威胁之下,岚湛终于听话地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赶走了岚湛,月郦和衣躺在床上之后,却无论如何都再也睡不着了。说不出的情绪郁结在心口,让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天,终于气恼地坐起来,彻底放弃了午休的打算。
院子里,岚湛出奇地没有在房顶上呆着,而是趴在院子中间的桌子上发呆。月郦本想不理他直接出去,可是走到岚湛面前的时候,他却还是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
岚湛的眼睛,太清澈。
这只狐狸,怎么可以有这么单纯清澈的一双眼睛呢?月郦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忡怔地想着。
这双眼睛,清澈得什么东西都藏不住。此刻,随着岚湛的思绪,那双眼睛不停地变幻出各种情绪,烦恼,欢喜,迷茫,不解……种种的情绪变幻间,褐色的眸子也随之改变着浅,漾出一抹近乎蛊惑的光彩。月郦被那双眼睛吸引住,竟然一时无法移开目光。
“咦,月郦,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干嘛这么看我?”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岚湛突然醒过神来,被凝视自己的月郦吓了一跳。
“你怎么没有上屋顶?”月郦惊觉自己竟然失神地看着岚湛发呆,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热,迅速转开视线,打断岚湛的话,随便找了个话题。
“我一会上去睡觉。”
“你老是待在屋顶上做什么?”月郦发誓自己只是随口问问。
“那里晒太阳比较舒服。你要不要上去试试?”说着话,没等月郦反应过来,岚湛已经一把揽住了他的腰,轻轻一纵身,就带着月郦跳上了屋顶。
“岚湛,你干什么?把我放下去。”僵硬地看着离自己好像很远的地面,月郦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大吼起来。虽然身具灵力,但是他却是半点武功都不会,更从来没有上过房顶这种地方。
“都上来了,急着下去干什么。这里晒太阳真的很舒服,你试试看就知道了。”岚湛根本不把月郦的怒吼当成一回事,反正他三五不时的就要听上几句,早已经听习惯了,此刻全然当成耳边风。
自顾自地拉着月郦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岚湛又伸出手顺势环住了月郦的腰身,他实在很喜欢抱住月郦的感觉,又温暖又舒服。
岚湛的动作让月郦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若不是现在月郦清楚地认知到自己身高高的屋顶之上,他铁定已经一脚就踹了过去。
“放我下去。”阴森的话语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一般来说,稍微能够察言观色的人听到这种口气的时候,都会知道应该绝对知趣地按照月郦的话去做。更明白若再撩拨下去,铁定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岚湛偏偏是根本不懂得看人脸色的那种,根本没把月郦的威胁放在心上。他不但继续抱住月郦,还兴致勃勃地和他指点着周围的景色。
等他下去,等他下去之后一定让这只狐狸后悔……月郦咬着牙,压抑着上冲的怒火,在心里暗暗发誓。

可是,没等他发完誓,岚湛已经发现了新的兴趣。“咦,月郦,我发现你的腰真是好细,还没有我的胳膊长呢。你看,我这么一抱,一只手就把你的腰环起来了。”说着话,岚湛好奇地收紧手臂,浑然不觉这个动作让他和月郦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彼此间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岚湛的动作让月郦顿时青了脸,双手也倏然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怒火开始一点点焚烧着月郦的理智……
岚湛可不知道他的举动根本只能称之为调戏,又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月郦,你身上好香,你抹了什么?我身上怎么都没有香味?”说着话,他想也不想的,伸手就拉开了月郦的衣领,凑到了对方的颈项间来回嗅了起来。
根本没想到岚湛竟然会说动手就动手,月郦根本没作出任何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岚湛拉开了自己的衣服。热热的气息扑在皮肤上,带起一阵阵战栗。提醒着月郦此刻发生的事情。
身为朱南大司马的他,竟然被一只狐狸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的轻薄狎昵──月郦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了头上,脸色忽青忽白,最后涨得通红。
他要杀了这只狐狸。
岚湛浑然不觉月郦已经怒火如炽,自顾自地研究着月郦身上的味道。
月郦身上真的很香,岚湛地吸了一口气,下一刻却因为视线所及而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在被他拉开的衣服里,是微微凸起的锁骨以及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晶莹的白皙肌肤。
岚湛口干舌躁的瞧着那莹洁的肌肤,突然生起一种想要咬上一口的渴望。身为狐狸的岚湛可不懂得什么叫做压抑克制,所以他立刻顺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凑过去就在月郦的颈上咬了一口。
这一咬,顿时让月郦原本就快要被怒火摧毁的理智全面崩溃。这下子别说是在屋顶,就算是在油锅火海上面他也不管了。猛然推开岚湛,月郦紧跟着重重的一脚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挨了一脚的岚湛直直地摔下了房顶,而因为动作过于剧烈,月郦踢完人之后,自己也随之失去了平衡,跟着掉了下去。
岚湛用的毕竟是雷彻的身体,虽然措手不及被月郦踹下了房顶,身体却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应,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
没等站稳,岚湛就瞧见月郦跟着自己摔了下来,想也没想伸手一接,把月郦抱了个满怀。可是被月郦这么重重一撞,他再也稳不住身体,踉跄几步,抱着月郦摔在了地上。
压在岚湛身上的月郦本就又羞又怒,偏偏这时候还有一只不知道死活的狐狸惊讶地叫了起来:“咦,月郦,你脸红了哦?”
终于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恼羞成怒,月郦想也不想地一拳挥了过去,准确地砸在了躺在他身下的男人脸上。
“为什么打我?”岚湛惨叫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面颊,至为无辜地问道。
为什么打他?这只狐狸若非真的白痴,就一定是故意气他。怒视了岚湛半晌,月郦终于确定岚湛还真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揍。一股恶气上涌,月郦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为什么他会遇到这种白痴狐狸?千年的狐狸精不都是老奸巨猾的吗?这种简直是白痴级别的狐狸,到底是怎么活到一千岁以上的?对岚湛生气,根本是和自己过不去。因为这只白痴狐狸从来就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更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了别人。
拜岚湛所赐,现在他看到这张原本属于雷彻时让他觉得养眼不已的脸,欣赏的兴趣早已经替换成为想要随时一拳揍上去的冲动。恨恨地瞪着一脸无辜的岚湛,月郦很想再给他一拳。
该死的,这只狐狸总是有办法不费吹灰之力就挑起他各种各样的情绪,让一向自诩冷静镇定的自己变得无比的暴躁冲动。若是多几个这样的,他这个大司马的位子,自己就先没脸坐下去了。
吸了几口气,月郦终于按捺住自己想要暴打岚湛的冲动,跳起来转身就走。
“月郦。”岚湛急急地叫住了已经走出门口的修长身影。
“什么事?”月郦原本清朗的声音里此刻充满了暴戾的气息。
“记得明天要带刚才那个点心给我吃,不要忘记了。”
月郦霍然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岚湛,同时的感到后悔──刚才那一拳实在应该打下去才对。他终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对岚湛使用暴力绝对不是他的错,确确实实是这只狐狸太过欠揍,所以才会激发出他全部的暴力倾向。

第五章

温热的舌尖从锁骨划过时的湿润,坚硬的牙齿陷入皮肤时产生的轻微刺痛,还有对方胸膛的心跳,呼吸的灼热……想要忘记的感觉却偏偏鲜明无比地浮现在脑海里,无时无刻提醒着月郦,他昨天被一只狐狸轻薄狎昵了去。
无法控制自己的气恼和焦躁,月郦恨恨地一扬手,手里的官窑薄胎瓷杯砸在了对面的墙上,发出极为清脆的碎裂声。
他想杀了那只狐狸。
“月郦,月郦……”想杀的对象很适时的跳到了月郦面前,还带着大大的笑容。
“滚出去。”月郦怒喝一声,坐在那里却没有动弹。他只怕自己一动,就会立刻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砸到岚湛的头上去。
“月郦,你生气了?”岚湛迟纯地发现了这一点。
生气,他何止是生气,他根本是出奇愤怒。月郦愤恨地转过头不去理睬岚湛。
“为什么生气?谁惹你了?”岚湛好奇地打听着,丝毫不认为月郦的怒气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到底有什么事?”月郦口气恶劣,心情更恶劣。
“出去玩啊,你昨天答应我的。”岚湛理直气壮的提醒月郦。
没错,昨天他被这只狐狸的无辜眼神蛊惑,才答应下这种事情,可是今天他要是多见岚湛一眼,都会疯掉。可是若是不让他出去,保证岚湛一天都不会让自己安生。
勉强平定一下焦躁的情绪,月郦唤人进来,吩咐道:“派人去请安南王爷,就说我有要事,请他速速前来。”
不多时,朱熙就匆匆地赶了过来。
“陪他逛街?”朱熙难以相信地重复了一遍。这就是月郦一大早把他拽过来的所谓要事?
横了朱熙一眼,月郦冷冷道:“要不然你来看这些公文案卷奏折,我去。”
瞟瞟月郦显然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再看看桌子上山一样高的公文,朱熙立刻换上笑脸,一拉岚湛,道:“来来,你要去什么地方玩,我奉陪到底。”
吩咐人准备了一下,朱熙带着岚湛悄悄的出了后门。虽然有侍卫跟随,但是为防万一,两个人都带着斗笠,长长的面纱遮下来,盖住了容貌。
街道上华热闹,道路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店铺。岚湛兴奋地东看西转,什么都觉得新鲜好玩。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岚湛,朱熙的一张脸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高大挺拔的身材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身为男子汉的身份,可是嘴里咬着糖葫芦,手里举着棉糖的行为只能是孩童才能做出的行径。这种古怪的搭配,让岚湛和他身边的朱熙立刻成为了街头的一大奇观。
朱熙恨不得宣告天下他不认得走在他旁边的这个人,可是又不敢离开岚湛半步。若是把岚湛搞丢了,他哪里有胆子回去见月郦。所以无计可施之下,朱熙只好认命地跟着岚湛,接受街上行人各种诡异目光的打量。
正走着,岚湛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直楞楞地看着一家皮货店发呆。
“岚湛?”
见岚湛停下脚步,朱熙有些奇怪地走过去,顺着岚湛的视线看去。
原来,在那家店铺里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张火红色的狐狸皮。柔滑的皮毛映着阳光,火红的毛色亮丽无比。
“这张狐狸皮是不错,你不会看上了吧?”
朱熙话音没落,岚湛已经冲进了那家皮货店,一把抢下了那张狐狸皮抱进怀里。
“客官,您这是干什么?”店铺的主人吓了一跳,赶紧从柜台里走出来,心疼地问道。这张狐狸皮可是他了大价钱买回来的,若是弄坏一点,可就不值钱了。
“岚湛,你要这个干什么?”
朱熙好奇地跟进来,看着岚湛怀里的狐狸皮纳闷地问。

这狐狸皮是很不错,可是岚湛要这东西有什么用?想要缅怀一下自己以前的形象还是物伤其类?
岚湛垂着头一言不发,手里却紧紧地抓着狐狸皮不放。
朱熙很是奇怪岚湛的举动,不过一张狐狸皮也算不得什么,既然岚湛想要,买下来就是了。摇摇头,朱熙一面示意随从付帐,一面拉着岚湛走了出来。
接下来的路上,岚湛低头不语,全然没有了刚刚的兴奋和开心。见岚湛没有了游逛的兴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朱熙算是松了口气,赶紧带着他回了司马府。
清凉的夜风,清冷的月色,月郦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园的亭子中。这样的夜里,本是最能让他沉静下来的环境和气氛,可是今夜,无论是夜色还是月色都无法沉淀月郦浮躁烦扰的心情。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需要好好地思索应对,可是他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都是那只笨蛋狐狸,从一出现就破坏了他的冷静,搅乱了他的心绪,还完全不懂得看人脸色,不管他脸色多么难看,还是我行我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月郦郁郁地叹了口气。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了,他不习惯这种情形,更不能容忍自己不能掌控自己的事情发生。可是如今,他的情绪已经一再的为那只狐狸失去控制。
轻轻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在不远停下。
“大人。”
“鸾儿,有什么事吗?”月郦转过头,望了一眼站在亭外的鸾儿,问道。
“大人,雷将军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而且,他一直坐在屋顶上不肯下来。”
鸾儿的话让月郦焦躁地皱起了眉头。
那只狐狸又在闹什么别扭?他不是最怕饿吗,怎么会突然不吃饭,难道他就不能让自己安静一会吗?
“不理他,一两顿不吃饿不死的。”
说不出的闷气让月郦忍不住恶狠狠地开口,却在看到鸾儿被惊吓的表情之后,忍不住苦笑起来。
“没事的,我说笑罢了,你下去休息吧。”挥挥手,月郦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口气。
鸾儿走了,月郦又站了片刻,终于转身向寝院走去。他虽然气闷难消,但是却无法真的不去理睬岚湛。
一进院门,月郦就看到了屈膝坐在屋脊之上的岚湛。
岚湛弓着背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远的夜空下,仿佛剪影一般的岚湛,呈现出的那一种出奇的沉郁和寂寞之意,让月郦一时间也忡怔起来。
“岚湛,为什么不吃饭?”月郦忍不住放柔了声音。
岚湛动了动,转头静静地望了月郦半晌,忽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二话不说伸手抱住月郦又转身跳上了屋顶。
让月郦和自己并肩坐下之后,岚湛松开了手,没有如上一样抱住月郦。
第二被岚湛带上了房顶,可是这一,月郦并没有生气的感觉。也许因为岚湛的眼神是那么的飘忽和忧伤,让他不但忘记了生气,也忘记了昨天的愤怒气恼以及今天的焦躁心烦。
“岚湛,你怎么了?”
月郦的声音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温柔。尽管此刻的岚湛,沉静的气质竟与雷彻有九分相似,但是月郦发现自己依旧能清楚地发现那一分不同。
雷彻是沉稳的,如山如岳,他的沉来自先天的胸怀,气度,风范;而岚湛,他的沉静则缘自内心的情绪,纯粹而透明,甚至有一分让人心疼的脆弱。
轻轻地抚着手中光滑的皮毛,半晌,岚湛才静静地说道:“这是我的皮。”
“你说什么?怎么会?”
月郦呆住了,他知道岚湛买了一张狐狸皮回来,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他自己的皮毛。低头看去,月光下,火红的皮毛转成一种极的暗红,流转出丝丝莹莹的光芒。这张皮,就是岚湛原本的身体所有的吗?月郦忍不住伸手抚了抚,手中的触感厚软细密,光滑柔润,手摸上去,犹自能感觉到一种温暖。
“我还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抱住自己的皮呢!”岚湛的声音里有抹说不出是苦涩还是无奈地东西,让月郦的心禁不住微微抽动。

当初飞升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将会被舍弃,可是那时候并无多大的感觉。而被吸入雷彻的身体之后,岚湛虽然一直吵着要回去寻找自己的身体,可是他也知道,多半是找不到的。但是此刻,真正看到自己身体变成一张皮毛的感觉,与想像中是完全不同的。
那种打击,让岚湛一时间无比消沉。他真的再也回不去自己的身体了。他原来的身体已经被人剥得皮肉分离,现在只剩下这么一张皮毛了。
他此刻,究竟算是什么呢?
不是仙不是妖更不是人,虽然有人类的身体,可是这终究不是他自己的。他虽然可以暂时寄居在这个身体里,可是一旦这个身体本属的灵魂回来,他立刻就会被驱逐出去。
那时候,已经没有了身体的他会如何?是变成孤魂野鬼,还是干脆魂飞魄散。
“我一直以为,说不定有一天,我还是可以回去继续当狐狸呢,现在,看样子是不成了。早知道我就不想着成仙了,至少,至少还能当狐狸。”
岚湛把头埋进温暖的皮毛里,声音闷闷的从毛皮中间传出来,有种沉闷的暗哑。
“岚湛……”月郦不可自抑地伸出手,温柔地抱住了岚湛,让他伏进自己的怀中。轻轻抚摸着岚湛的长发,陌生的歉疚一点点氤氲而出,纠缠在月郦的心底,迟迟不肯消失。
虽然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可是这件事说到底,和自己却是脱不了关系的,若非他,岚湛也许不会出这个意外,是自己间接害了他。
他费尽心思,辛苦地努力到最后一步,眼看就要成功,结果一瞬间,修炼千年的辛苦,被自己一笔抹煞。千年的苦修,千年的寂寞,费尽心思终于等到了最后,连试都没有试,就被断送。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愤怒的吧,而自己还因为他起初的愤怒一直一直迁怒他、欺负他……
“对不起。”垂下睫毛,月郦在醒悟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前,话已经脱口而出。
他,竟然道歉了。
月郦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真的说出了那三个字。记忆里,他几乎没有向任何人道过歉。一方面,因为他冷静聪慧,本就绝少犯错;而另一方面,则是傲气使然,令得他就算有错,宁可费心费力去补救,也绝不低头认错。
他其实是骄傲的,非常骄傲,骄傲到从不道歉。
可是,他却因着岚湛破例了。
凝视着怀中的高大男人,月郦忍不住轻轻叹息,叹息中有着浓浓的无奈。这只狐狸啊,从认识他到现在不过半个多月吧,却已经让自己破了太多的例。也许,因为对岚湛,他不仅仅是歉疚,还有股说不出的心疼和怜惜,让他无法克制地想要安慰抚慰他,想要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歉疚。
“你居然会道歉,好稀奇。”岚湛抬起头惊讶地望着月郦,虽然骤受打击,但是天生的心思让他不会被忧郁的情绪纠缠太久,更何况月郦竟然会向他道歉。
月郦的脸蓦然一热,这个死狐狸,真是知道怎么让人尴尬。他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敲岚湛的头,却在看到那双纯净如泉水般的眸子时,落下的手不经意已经变成了轻轻的抚摸。
“我害你前功尽弃,还一直欺负你……”温柔地揉揉岚湛的耳朵,月郦轻轻道。
“没关系的,你早就不欺负我了不是嘛……再说你也不是故意的对不对?可能是我命该如此吧。反正当人也不错,还有好吃的可以吃,很多妖修炼的目的就是变人嘛,算起来我也不错了。”
岚湛竟然还在安慰自己?
月郦有些郁闷,可是看着岚湛的目光里却不自觉盈满了温柔,唇边也情不自禁露出一个柔柔的微笑。
这只笨蛋狐狸啊,真让人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月郦,你笑起来很漂亮。”痴痴地看着月郦明丽的笑颜,岚湛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伸手抱住月郦的腰身,舒服地靠进了他的怀里。
月郦对自己的容貌并不在意,可是此刻听着岚湛毫不掩饰的赞叹,他竟然有丝淡淡的欢喜。
“月郦,我喜欢看你笑,可是我讨厌你欺负我。”岚湛舒服地打了个哈欠,嘀咕着。
听着岚湛喃喃的细语,月郦轻轻地笑了,手指轻柔地抚在岚湛的面颊上。
月华流泻,纤云轻浮,夜风氤拂,细微的温柔在空气中氤氲……岚湛的手环着他的腰,他的手拥着岚湛的肩膀,他们是这般缠绵地相依着──月郦忽然有些慌乱起来。
他很少慌乱,不管遇到多大的麻烦,他最多也只是觉得烦恼而已,从来不曾慌张失措。可是此刻这么和岚湛相依相偎,他竟然无法自制的心慌意乱起来。

也许,他的慌乱只是因为心已然有所警觉,觉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正悄悄的自心底萌动,而对于这一切的发生,他无能为力。
“岚湛,你为什么想要成仙呢?”月郦随便找了个话题,只想打破这暧昧而奇异的静谧,让自己的心恢复平静。
“其实我对当不当神仙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我没有选择。”岚湛长长地叹了口气,索性枕在月郦的腿上,望着天空悠悠地说道。
“你知道,我是兽,就算得道修行,也是妖。人类修行最多苦一些,其它可没什么。可是我们每百年就得过一天劫。逃过了就再活一百年,然后接着逃下一。虽然每一我都很幸运地逃过了,没有受过伤没有遭过难,可是,看着周围和我一起修行的妖一个个在天劫中灰飞烟灭,连魂魄都留不下来,我还是很害怕。”
“虽然当神仙也没趣得紧,但是能活着总是好的。所以我很努力地修行啊。因为如果成仙了的话,就可以不用担心自己那一天突然被雷劈死或者变成人家的食物……”
“还有呢?”月郦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的长发,柔声问,凝视着岚湛的目光里不自觉地漾满了柔情。
“还有,我想见我师父。我很小的时候他就走了,他告诉我说,等我成仙的时候,就可以见他了。”岚湛双手用力,把月郦抱的更紧。
“你师父是谁?”
随口问着,月郦轻轻搔了搔岚湛的脖子,听到岚湛发出满足的叹息声之后,月郦忍不住笑了,忽然感觉自己怀里抱的根本就是一只大狗。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还是狐狸的时候,他给我吃了一颗丹丸,然后教给我如何吸纳天地灵气,潜心修炼之后就走了。我已经一千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岚湛环住月郦的腰,把自己的头埋进了他的怀里,闷闷地说。
月郦蹙眉不语。岚湛的师父,究竟是谁呢?以岚湛这种单纯的个性,能逃过十天劫,如果不是运气好得离谱,就一定有神或仙在背后护持着他,否则,他只怕早就死了七八了。
他的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果他在暗中护持着岚湛,为什么这一却又一直没有出面?
垂下睫毛,月郦凝视着伏在自己怀里的人。即使闭上了眼睛,即使此刻岚湛的沉郁让人几乎无法分辨他和雷彻的区别,可是月郦却依旧清楚地知道,自己怀中的人不是雷彻,而是那只笨笨的呆狐狸。
轻轻地抱住岚湛,月郦无法克制心中的怜惜。雷彻不会流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雷彻不会有这么纯净的眼神,雷彻不会这么无助地抱住自己寻求温暖和护持,雷彻更不会如此地需要依赖自己……
他知道自己怀中的这个人是谁,尽管是同一个身体,但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错认过,更没有把岚湛和雷彻混淆。
“月郦,等这个身体的魂魄回来,我会不会魂飞魄散?”
岚湛声音里的脆弱和彷徨是那么明显,细细密密地划过月郦的心底,让他的心也跟着丝丝抽痛起来。在月郦还不知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疼痛之前,他的承诺已然出口。“岚湛,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魂飞魄散。就算雷彻回来,我也一定会找一个身体给你。”
陌生的心疼陌生的怜惜,混合成为一种让月郦震动的感情,一向冷静的他,因为这份情动而不知所措,心慌意乱起来。
“如果不行也没关系的,反正我活了这么久,已经不错了。”沉默一下,岚湛又低低地问:“月郦,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想我?”
妖本就感情淡漠,更何况他活了一千多年,本来就看惯了生死,经多了离别,所以看着曾经一起修行的同伴们一一死去,他也从未有过丝毫的留恋惋惜,更不会觉得伤心或者怀念。
可是这一刻想起自己也许会死去的时候,他却浓浓的生起了不甘──不想离开月郦,不想自己被月郦遗忘。不过短短数日,他已经习惯了每天缠着那个人,哪怕什么都不说,只要身边有他的气息,每天看到他,就会觉得很快乐。
他是如此地贪恋这个人的温柔,贪恋到舍不得放手。千年来的第一,岚湛知道了眷恋的滋味,懂得了不舍的感觉。
“你不会死的,岚湛……我保证。”月郦轻轻地抚摩着岚湛的面颊,语气无比坚决。
他是个平和淡漠的人,对事对人对物都没有太多的执着和欲望。可是这一刻,月郦却生起了一种想要保护这个人的欲望。而这念头一旦出现,就迅速地膨胀起来,让月郦再也无法把它驱逐。
而在这欲望和执念的背后,由来已久的情愫,从心底最的角落里悄悄滋生,成长。
月郦的声音好温柔……
岚湛不由自主地坐起来,的凝视着月郦。
淡淡的月色下,月郦容颜显得出奇的清丽出奇的幽柔,秀眉舒展如远山,圆润的双眸黑如夜色,就好像山间雪后的晴空,那么却又那么透明,从眸子里透出的光彩,好像星星一样璀璨。
忽然,那长长而微卷的睫毛轻轻剪了一剪,岚湛只觉得那睫毛好像从自己心脏上拂了过去,闪电一样的酥麻感让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有些微疼,还有一抹说不出的悸动。
“月郦,你的眼睛好漂亮,睫毛也好漂亮……”岚湛喃喃地说,手指忍不住抚上了月郦的睫毛。

岚湛的动作让月郦微微一震,刚想要拂开那双轻薄自己的手,却在岚湛的动作下停住了。略带粗糙的手指却是那么轻柔地在自己睫毛上轻轻抚过,月郦几乎可以感觉到来自那手指的温度。
岚湛的动作是这般轻柔,轻柔得仿佛是一只蝴蝶停留在自己的眼睫上一般。
被这过分轻柔的动作迷惑,月郦微微垂下睫毛,明定的眸子不若平时的清澈冷静,柔柔地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带出一抹迷离的婉约来。
月郦的眼睛,这么诱人,真的好想亲一下──岚湛迷鞯叵胱牛下一刻却发现自己已经干脆把想法付诸行动了。
倏然逼近的唇让月郦本能地阖上了眼眸,眼睑随之被一片温热柔软覆盖。岚湛细细的吻着,舌尖一遍遍轻轻地舔过微微翕动的眼睫,被濡湿的睫毛轻柔地刷过他唇舌,仿佛挑逗一般的酥痒从唇舌闪电般一直传入心脏,带起一波波又是难受又是愉悦的潮水,让他的心完全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眼睑和睫毛已经是一片湿润,薄嫩的肌肤敏感地轻轻颤动,因为温柔地舔舐而生出丝丝奇异的酥痒,那是令人愉悦而舒适的酥痒,自眼睑缓缓的弥漫开来,水一般漫至全身,让月郦有种昏昏欲睡的倦慵和懒洋洋的舒适,也让他忘记了阻止岚湛的亲吻。
发出模糊的叹息,岚湛的唇已经自然地从月郦的眼眸一直滑了下去,吻过面颊,又在那秀匀的鼻尖轻轻一碰,最后终于落在了那柔润的双唇上,轻轻辗转。
双唇相接,闪电般的震动让月郦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他聪慧冷静,事无疑,天大的事情都难他不倒,可是此刻的境况,却完全不是智谋聪明所能控制的了的事情。
在月郦失神的功夫,岚湛的舌已经本能地探入了他的唇间。温柔滑腻的舌在自己的口腔里悠悠游走,那一种温柔纯净的滋味是如此地诱人,让月郦情不自禁被诱惑,依从着对方的邀请,与其一起纠缠相依。
一直等到这个温柔甜美的亲吻结束很久之后,月郦才反应了过来──他,被这只狐狸亲了。
可是多么奇怪,不若上被轻薄的恼怒,这一,他半点也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不但没有生气和羞怒的感觉,反而感到一丝丝些微的欢喜。
一定是今夜的月色太过旖旎,所以自己才会被这只狐狸蛊惑。他不过是普通人,自然有冲动迷惑的时候,过了今夜,一切都会正常的。月郦有些放弃地想着,不愿意接受自己刚刚的意乱情迷是出自本心。
“月郦,月郦……”
岚湛轻轻地叫着这个名字,感觉每叫一声,那一种说不出的安谧甜蜜就多一分,慢慢地聚集起来,一点一点的,把他的心全部填满。刚刚的亲吻是如此甜美,甜美得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欢愉和喜悦。
“月郦,我喜欢你……”呢喃着,岚湛紧紧地抱住了月郦。他真的好喜欢身边的这个人,温柔的月郦,暴躁的月郦,对他挥拳相向的月郦,甚至是欺负他的月郦,他都喜欢……
那是从不曾有过的感情,就好像他第一偷吃蜂蜜时候的感觉,那么一种浓腻得化不开的甜,一丝一丝的弥漫开去,让他几乎想要沉溺在这种甜蜜中,永远不要醒来。
“这种话不要随便说。”月郦懊恼地低嚷了起来。
岚湛怎么能动不动就把这种话说给他听?这只狐狸太狡猾了,他怎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感情,高兴、喜欢、郁闷、生气、伤感……一点掩饰都没有,直接表露出来给他看,让他根本没办法抗拒这种坦诚和直率。
岚湛怎么可能一直保持这种率真的个性?为什么千年的岁月,竟然没有让这只狐狸成熟?
沉静内敛的个性使然,让他不喜欢和人太过亲近,更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从不袒露自己的心给人看。和朱熙尽管是很好的朋友,可是依旧很多事情不会和他说。一时间,月郦甚至有一些些羡慕起岚湛的单纯。
任由自己的思绪浮沉,许久许久之后,月郦忽然觉察到身边的人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一低头,他才发现岚湛已经闭上眼睛,靠在自己的肩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只狐狸,竟然就这么给他睡着了──见鬼,他睡着了,可自己要怎么才能从这里下去?
月郦哭笑不得,伸手想要拍醒他,却在看到岚湛那甜美安适的睡容时,缓缓放下了手,静静地凝视着那原本属于另外一个人的面容,痴痴出神。

第六章

看着手中的密报,月郦垂眸沉思起来。
平姚王朱柘乃是朱晏堂兄,向来对皇位有觊觎之意。说起来,朱柘确实比朱晏有才能得多,只是他生不逢时,没有托生在皇室正脉,而先皇又有两个儿子,怎么都没可能轮到他这个王爷的儿子来当皇帝。所以虽然有野心也有才干,朱柘也只能接受一个王爷的封号。

可是,被封为平姚王的朱柘虽然看似是一个诸事不问、逍遥自在的闲王,实际上他对皇位可从来没有死心过。只不过朱晏即位之后,文有自己武有雷彻,朱柘无丝毫可趁之机,所以一直韬光养晦,从不敢轻举妄动。
此番朱柘突然入京,想必是知道了雷彻的事情,虽不知打得是什么主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会来自己这里探勘一番。
也许,是该让岚湛应付一下的时候了。
月郦思忖半晌,下了决定。
“岚湛,你用的是雷彻的身体,应该只要稍微模仿一下他的举止应该就可以瞒过人了。”让岚湛坐好,月郦指导他模仿雷彻的形容举止。
“不许笑,嘴唇抿紧,不对,不是要你哭丧着脸……是严肃的表情,岚湛,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严肃?笨蛋,这个叫傻,不叫严肃……眼睛眯起来,眼神要凌厉,凌厉你懂不懂?你那个是什么眼神……想想你当初想要掐死我的时候的感觉……”
岚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努力地按照月郦的要求眯起眼睛,想要瞪过去,可是一看到月郦,那本就半点凶意也无的眼神立刻柔得好像水一样。
“你这个叫做抛媚眼……笨狐狸。”月郦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一声,抬手重重地敲在了岚湛的头上。原本以为是同一个身体,好歹骗个人总是没有问题的事情,现在月郦才发现这简直是项艰巨无比的任务。
“笨到你也就到头了,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活了一千年。我要是你,早就一头碰死去了。”月郦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沮丧得有种撞墙的冲动。
呜──月郦居然为他学不像雷彻骂他笨,他又不是那个人,干嘛要学他的样子?岚湛委屈地缩到一边,决定开始讨厌这个叫做雷彻的人了。
“算了吧,他这个样子,别说临时抱佛脚,你就算让他学上一年,也学不像雷彻……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画虎不成反类犬了。”月郦的话音刚落,从门口传来一个同样沮丧的声音。随着声音,朱熙没精打采地走了进来。
“你知道了?”
月郦瞟了一眼朱熙,看样子朱柘要来的事情,朱熙也知道了。
“何止知道,人家人都已经到了。”
朱熙垮着脸,他打小都斗不过这个奸诈狡猾的堂兄,若是见了朱柘,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套出话来。所以一听说朱柘前脚进城,他后脚就立刻逃了出来。
“你跑的还真是快,不过你既然溜掉,想必他很快就会来看我……和雷彻了。”月郦揉着眉心,口气里有一丝烦恼。
“可是,这个样子的‘雷彻’能让他见吗?”看着岚湛,朱熙觉得自己的头现在有平时八个那么大。
“自然……不能。”
长叹一声,月郦有些头疼起来。岚湛那副样子,骗骗不认识的还可以,见过雷彻的人,一眼就可以瞧出不对来,何况是那个精明如狐狸一般的平姚王爷。可是不让见,朱柘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第二天一早,月郦刚刚起身,下人就来回报:“平姚王来了。”
月郦闻言不禁摇头。这位王爷来的还真是早,看样子,是怕自己和朱熙一样避不见面吧。
轩敞开阔的客厅里,并无太多陈设。中间是一色的黄梨桌椅,光可鉴人,纤尘不染。正对门的墙上,悬着一副狂草写就的条幅。条幅下是一个几,几上摆放着一盆正在盛放的蝴蝶兰,清艳妖娆。
客厅中间,一个身着锦衣、头戴金冠的年轻男子,负手背对大门而站,似乎正在欣赏那副狂草。
听见脚步声,男子飘然转身,看着刚好进门的月郦微微一笑。这个容貌俊俏、气派华贵的男子,正是平姚王朱柘。
“微臣见过王爷。”月郦见过礼,请朱柘落座之后,方在一旁坐下,一旁的下人忙送上热茶,换去冷茶。
“司马大人,多时不见,大人还是如此清隽俊雅,神采依旧啊!”朱柘说着话,一双凤目来回在月郦身上打量个没完,目光轻佻。
“不知王爷来此,有何要事?”月郦懒得和他虚应客套,索性直入正题。
朱柘闻言,收回了在月郦身上逡巡半天的目光,展颜一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本王听说雷将军病重,在司马大人的府邸养病,所以特意前来探望雷将军。”
他本自就生得俊美,这么一笑,当真潇洒之极。
“雷将军身体有恙,大夫说不可见客,还请王爷见谅才是。”月郦婉然拒绝。

“不会严重到连探望一面都不可以吧。月司马,本王本可是专程为探视雷将军而来,若不能亲见一,本王实在于心难安啊。”
朱柘满脸皆是关切。
“雷将军他确实病势沉重,不能受人打扰,请王爷体谅才是。”
明明知道对方是逼自己说出这个回答,月郦却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走。
“哦,这样啊。”
朱柘笑容不改,喝了口茶,才闲闲说道:“不过雷将军既然有病在身,为何不在自己家中养病?难道是雷将军有何难言之隐?或者说,是月司马你的意思?”
说话间,朱柘的一双眸子光芒闪烁,一眨也不眨地凝在月郦身上。
“王爷果然神目如电。没错,月郦爱慕雷彻,心有藏私,所以才延请雷将军到我府中养病,好一偿心意。”
月郦神色不动,口气淡然。
朱柘一口茶刚刚喝进嘴里,未及下咽,就被月郦的话呛进了喉咙,登时大声呛咳了起来。
“王爷,您没事吧?”月郦柔声探问。
“没……没事。”好容易停下咳嗽,朱柘狼狈的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手巾擦了擦脸,抬头看着神色从容的月郦,忍不住苦笑起来。
他还是头回被人搞得这么狼狈不堪呢。这位月大司马,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但什么话都敢说,更让他佩服的是,他竟然能用这么平静自若的神情语气说出来。听说他那位皇兄平时经常被月郦和雷彻两个人气到无言,他还有些不信,这一他算是真正领教了。一向自认牙尖嘴利的自己刚才都差点被噎住,何况是那个连自己都说不过的皇兄朱晏。
自己好像有点同情起朱晏了呢。
“若王爷并无他事,微臣事务忙,就不留王爷了。”
竟然逐客啊,挑挑眉梢,朱柘轻轻一笑,站了起来。
虽然见不到雷彻,但是他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雷彻绝对出了问题,所以月郦才坚持不肯让自己见上一见。
本来他还想继续逼下去的,只是月郦用来堵他嘴的理由,实在是让他再没话可以说了。只不过,月郦也不要想就这么轻松就打发了他。
“那本王就告辞了。”
看着朱柘走得无比潇洒的背影,月郦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不用多想,他也知道朱柘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干休的。
吃过晚饭,月郦坐在书房里看书,岚湛趴在他对面,望着他出神。“月郦,你为什么不开心?”忽然,岚湛开口问。
手中的书微微一震,过了片刻,月郦才淡淡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是,他是心情不好,可是他自认自己绝对没有把这种郁结的情绪流露出丝毫,为什么这只没心没肺的狐狸会察觉呢。
“因为我知道你是不开心啊。”岚湛理所当然地回答。
虽然月郦看上去很平静,眼睛里也没有半分阴翳,可是他就是知道月郦在不开心。
放下书,月郦抬起睫毛,静静地凝视着岚湛。渐渐的,他那原本清冷无波的目光里沁出温柔,也流露出的困扰和烦忧。
被月郦充满柔情的目光诱惑,岚湛绕过书案,在月郦的身边坐下,轻轻环住他。已经习惯了腰间的手臂和贴身的体温,月郦轻轻叹息,侧头靠在了岚湛的肩上。
许久之后,他慢慢地开口:“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不能解决的事情,小时候,我就是个聪明冷静的孩子,学什么都不费力气。后来因为接受了守护朱南帝王的使命,我入朝做了大司马……治理国家,安邦定国同样不是困难的事情,我理的游刃有余。可是,也许是我太自信了,忘记了未雨绸缪……”
停住话,月郦轻轻地喟叹了一声。
他一直认定自己无所不能,可是今天才发现,他忘记了世间有的是意外和他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雷彻这一出事,我才发觉,朱南不能只靠我们两个人支撑。若今日换成我出事,朱南立刻也会陷入无人可接手的地步。其实,我的使命只是守护朱南的帝王,我只要保护朱晏的安危就可以了,其它,并不是我的责任,我也可以不管不顾,可是……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把这个国家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月郦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话想说,一直习惯于自己承担一切,他从不向任何人倾诉。可是看着岚湛那双纯净的眼睛,他却有种想要倾吐的渴望。
是不是因为习惯了岚湛的直白坦率,所以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被他渐渐传染?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这只狐狸已经突破了他的戒备和心防,成为最靠近他最亲近他的人?
“月郦……”不想月郦眼眸中流露出这种虚弱的神色,岚湛收紧手臂,把月郦紧紧地抱进怀中,仿佛这样就可以分担掉月郦的烦恼。
被紧紧拥抱的感觉真好,仿佛有了支撑和力量一样。叹息着,月郦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岚湛的面颊。纤长的手指从方正的额头慢慢落下,自高挺的鼻子一路描绘,然后落在丰润的双唇上,轻轻描画……这分明是雷彻的身体雷彻的容颜,可是在他眼中,看到的只是岚湛。
岚湛用面颊轻轻蹭着月郦的手,月郦的手指好像羽毛一般,他爱极了这种温存细腻的感觉。在手指再度划过嘴唇的时候,岚湛忍不住张开唇,咬住了月郦纤细的手指。他并没有用力,只是把手指轻柔固定在齿间。
月郦微微一惊,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已经被岚湛咬住。指尖传来轻微的压力,并不疼,却是一种酥酥麻麻的舒服。
感觉岚湛用舌头轻轻含舔着自己手指,软软滑滑的感觉让月郦忍不住勾了勾手指,挑逗着那条滑软柔润的舌头。
“唔……”
岚湛不满地低哼了一声,牙齿稍微用力地咬了过去。
“笨狐狸,你咬我。”月郦轻呼一声,抽出手指,顺手在岚湛的耳朵上重重一扭。
“痛……”岚湛低低叫起来,丝毫没有发觉他的声音变得如此地甜涩柔腻,充满了诱惑和媚意。分明是疼痛的感觉,可是伴随着疼痛,同时却产生出一股让他焦躁的快感。
月郦心头突地一跳,只觉得那声音缠缠绵绵的不肯离去,在自己的耳内来回盘旋,带出一阵阵酥麻不已的感觉,而随着那细细的酥麻感,他的全身也渐渐的热了起来。
有些急促地呼吸着,岚湛贪恋地望着月郦,片刻也不舍得离开。烛光下,月郦清丽的容颜点染上了些许明艳,原本清澈如水眸子里,不知道是因为烛光的辉映还是心神的迷乱,已经不若往日的清明,而氤氲出一抹迷离的雾气。
岚湛痴痴地看着,一种浓烈的感情自心底仿佛破堤而出的潮水一样,汹涌地淹没了他。心渴望地收缩起来,却不知道自己渴望着什么。他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潮代表了什么,只知道对眼前这个人,他无比珍惜无比眷爱,无法克制地想要把他拥入怀中,想要把他占为已有……
岚湛迷离的眼神已经染上了情欲的妖魅。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宣泄出那种涨满自己胸口的热浪,焦躁地抱住月郦,他用力地亲了上去。笨拙却热切的亲吻让月郦的脑子有些昏沉起来。望着眼前那双迷魃铟畹捻子,月郦忽然有种要沉溺进去的错觉。
轻轻吐了口气,月郦放纵自己张开双唇,接纳了这个火热得让他昏眩的亲吻。这个吻是这么的火热甜美,甜美得让他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
“月郦,我好热……”
亲吻没有让岚湛身体里的火热消退,反倒让那把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热。本能的欲望让岚湛开始在月郦的身上揉蹭起来,一双手也自发地探进了月郦的衣服中,直接抚上了光裸的肌肤。
“岚湛,住手。”仅存的理智让月郦警觉到了接下来的危险。猛然推开了纠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月郦跳起来,逃一样地冲了出去。
一是冲动,两是意外,可是三四呢?窝在床上,月郦捧住自己的头无力地呻吟。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任由那只狐狸得寸进尺,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又抱又亲。岚湛绝对是老天派下来专门克他的。否则要怎么解释他总是败给这只笨狐狸,总是对他无可奈何、任他对自己为所欲为……
答案如同将要开放的朵,在月郦的心里蠢蠢欲动,呼之欲出。可是,月郦却拒绝再想下去。
一大早起来,吃过饭,岚湛上窜下跳,无聊地晃悠了半天,还是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郁闷地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圈,他干脆跑进了月郦的卧室。
屋子里清爽干净,窗下的书案上整齐地放着几部书,书案一角则是一只蓝瓷瓶,里面插着数枝玉兰,散发出极为浓郁的香味。
在屋子里转悠着看了半天,又翻了翻书,岚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索性在床上躺了下来。
床上有着他熟悉的清爽气息。
岚湛翻个身,把鼻子埋进枕头里地吸了口气,忽然觉得一直烦躁的心情顿时安静了许多。
今天一大早没等自己起床,月郦就出去了。难道就是没有看到他,所以自己才会这么别扭?可是他以前一个人住在山林里,几百年不见一个人也不觉得怎么样,为什么现在只要半天功夫瞧不见月郦,就心烦意乱的,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躺在床上,岚湛望着头顶白绫缎子上绣着的鸟鱼虫发起呆来。鼻端萦绕着月郦的气息,仿佛他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岚湛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身边空荡荡的,有些寂寞的感觉。好想抱抱月郦,月郦的身体柔软温暖,每抱住他,都会觉得特别的舒服安心……忽地坐了起来,岚湛看着自己已经起了变化的身体。
自从那一夜之后,每想到月郦,他的身体都会变得奇怪起来,岚湛却不知道要如何解决这种苦闷的情形。
他从还是一只幼狐的时候就开始修炼了,而修炼的第一要求就是心性空明,清心净欲。所以虽然活了这么久,可是岚湛并没有过情欲的经历。
难受地翻身俯趴在床上,因为不经意摩擦而带来的快感让岚湛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本能追逐着身体的愉悦,他不耐烦地拉下衣服,伸手握住自己的欲望,来回揉搓起来。
“月郦……嗯……”模糊吐出这个名字,岚湛挺起身体,在手中宣泄出浓稠的体液。
好舒服,可是舒服之外,却还有一丝丝空虚的感觉,嗯,如果能抱着月郦这么做就好了……岚湛正懒洋洋地躺在那里胡思乱想,就听得门一响,月郦走了进来。
一进门,月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岚湛衣服散乱几近全裸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的情景。而屋子里浓烈的男性气息更是让他转眼间就明白了岚湛刚刚做了什么。
这个白痴狐狸,居然敢在他的床上做这种事情。轰的一声,月郦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什么温文冷静优雅全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一定,一定要杀了这只死狐狸。
“月郦。”一见月郦回来,也没想想自己此刻近乎全裸的形象,岚湛挺身跳下床,就迎了过去。
“别过来。”眼前赤裸的男性身体让月郦的脸顿时轰成鲜红色,他忍不住尖叫起来。
“月郦,你怎么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岚湛被尖叫声吓了一跳,一面问,他已经冲到了月郦的面前。
羞怒交加的月郦转身想要避开岚湛,却被对方拉住了胳膊。
这边月郦急急地挣扎要躲开,那边岚湛不明所以,怎么都不肯放手。担心地纠缠了几下,不知哪里绊住,两个人身子一歪,纠缠着摔到了地上。
“月郦,你有没有摔到?”这一是月郦当了肉垫,岚湛急急地直起身子,一面在月郦身上乱摸,一面担心地询问。
“死狐狸,你给我起来。”被岚湛坐在身下的月郦狂怒地吼了起来,几乎可以感觉到熊熊的怒火正在焚烧着他的理智。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几乎是惨烈的尖叫让岚湛和月郦都停止了动作,齐刷刷地转头向门口看去。
什么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月郦今天算是知道了。
此刻,直愣愣地站在门口,面色青白,正浑身颤抖地瞪着他们的人,可不正是朱南的当今天子──朱晏是也。
朱晏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他那位形容优雅,举止雍容的大司马月郦被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压在身下,而那个男人,竟然是他那位冷峻刚毅的镇国大将军雷彻。而他鼻子里闻到的──那股在屋子里弥漫着的浓烈的男性气息,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
月郦和雷彻,竟然,竟然作出了这种事情。朱晏颤抖地伸出手,指点着面前的两个人,嘴巴张了半天,却怎么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和脑袋一起痉挛起来。
这个时候朱晏会出现在这里,是有缘故的。
今天一大早,朱晏的那位堂兄朱柘就专程跑到西山去见他,顺便告诉他一个让他跳脚的消息:雷彻病重,而且,还住进了司马府养病。
听到这个消息,朱晏几乎是一刻也没耽搁地冲回了京城。
这种事情竟然瞒着他,一想就知道是月郦的主意。他好歹是皇帝啊,镇国将军病重竟然把他瞒得死死的,月郦实在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未及回宫,也不顾朱熙的死命拦阻,朱晏第一时间就冲进司马府来找月郦。
只是朱晏万万没想到,来兴师问罪的他竟然会看到这种场面。早知道如此,打死他也不会来的,因为他脆弱的心脏,实在无法承受这种刺激。“朕的大司马,朕的大将军,你们、你们……”话没说完,就听得扑通一声,皇帝已经一头栽倒在地,半点面子没有地昏了过去。
“皇兄……”
朱熙进来的时候刚好晚了那么一步,没能接住朱晏的身子。

“皇兄,你怎么了?”朱熙急急地要去扶朱晏起来,却随之一眼看到了屋子里的情景。瞬间,安南王爷也步其兄长的后尘,傻在那里。
“月郦……你……你……”好容易恢复了说话功能的朱熙已经全然忘记了他的皇帝老哥还昏倒在地,只是结结巴巴地指着月郦尖叫。
是意外,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样子……”月郦气急败坏地推开岚湛,试图解释目前这种暧昧状况的原因。
“月郦,我知道你喜欢雷彻,可是、可是这个人不是雷彻啊……你看清楚好不好,他是狐狸,是妖精。虽然雷彻他一直都对你无动于衷,可是你也不能随便找一只狐狸代替啊……”
朱熙丝毫没有把月郦的解释听到耳中,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显然他已经按照自己的思维把整个事情定性了。
“闭嘴,我说过了,不是你看到的那回事。”月郦忍无可忍地大喝一声。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老天爷看他还不够烦,所以打算再给他找点麻烦是不是?还有那只死狐狸,为什么昨天不打雷劈死他算了,省得留在这里害自己。瞪着眼前的几个人,月郦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气到吐血的感觉了。
“你们都这样了,还能是怎么回事?月郦,等雷彻的魂魄回来,我一定想办法帮你追他……你千万不要和这只狐狸纠缠不清……”
看朱熙还要继续唠叨下去,月郦的理智终于宣告消失,他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恶狠狠地瞪着朱熙,暴戾之极地吼了起来:“朱熙,若你还想活着出去,就给我闭嘴。”
看着朱熙终于闭上了嘴巴,月郦呼吸了几下,这才大喝一声:“来人,送王爷和皇上回宫。”

第七章

把朱晏和朱熙踢回皇宫,月郦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也跟着进了宫。在他用了无穷的耐心,费了无数的口舌之后,好不容易才给大受打击的两人解释清楚事情的原委。
“这样啊……”备受打击的两个人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神情依旧有些呆滞。
“就是这样。”月郦没好气地回答。
“那雷彻的魂魄到底是被谁摄走的呢?”
朱晏毕竟是皇帝,虽然骤受惊吓,却还是首先恢复了过来,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虽然雷彻总是对他横眉冷目,虽然他也总是被雷彻气得火冒三丈,可是朱晏知道雷彻对自己是绝对的忠诚无二,而他对雷彻,也绝对不仅仅是君对臣的依仗和利用。
“不知道,不过陛下放心,雷彻的魂魄应该无恙。”
为了找回雷彻的魂魄,他已经拜托族中的长老用月族至宝月镜帮忙搜索天地各。
虽然还是找不出究竟是在哪里,但是至少知道雷彻的魂魄安然无恙。
“那就好。”听了月郦的保证,朱晏略略放下一点心来。“不过,雷彻回不来之前怎么办,难道就让那个狐狸一直冒充下去?”转念一想,他又忍不住担心地问。
“也不能叫冒充,毕竟这个身体确实是雷彻的……”朱熙沮丧地插嘴。
“可是……”朱晏一想起刚才的情景,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算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月郦挥了挥手,换了个话题,不想再谈论这个让他郁闷的话题。
“嗯,是平姚王早上去找我,说雷彻病重,我才回来的。”朱晏老实交代。

该死的朱柘,好好等着吧,他保证今后这个人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的。月郦咬牙切齿地想着。尽管这件事纯属巧合,但是恼羞成怒的月郦已经决定要把这笔帐算到朱柘头上去,哪里管他是不是冤枉。
“他还说什么了?”月郦追问。
“哦,他还说:雷彻病重,营中不可一日无帅。若无人辖制,军队必然生乱。所以我应该暂时委任他人为帅,代雷彻之职……”
“他说的也有道理,皇兄,他推举了什么人没有?”朱熙赞同的点头,又问朱晏道。
“哪里还用他推举,这个人选不是只有一个人吗?如果我没料错,过不几日,一定会有人上奏折奏请陛下让薛林暂代将军一职,辖制三军的。”月郦微微冷笑起来。
朱晏苦笑一下,道:“没错,朱南的唯一能代替雷彻的将军,只有薛林。”
薛林是朱南的定国将军,当年也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扬的猛将。可是自雷彻横空出世之后,无论是兵法、韬略还是武功,他都输了雷彻一筹,自然而然的被比了下去。
不过薛林这些年被闲置一旁,不完全是因为比不过雷彻,更主要的原因是月郦的蓄意打压。
“朱柘还真是……”
月郦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急急火火闯进来的内侍打断。
“陛下,边境急报,玄F出兵犯境,请陛下速速裁夺。”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下谁能出征?”
伸手揉着自己的眉心,朱晏长叹一声,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问旁边的人。
“谁人带兵?”月郦沉静地问道。
“颜章。”
内侍伏地回禀。
果然是他。
月郦垂眸不语。
他早就料到这是迟早的事情。一个多月来,‘雷彻’隐身司马府,闭门不出,举国上下早就是遍地流言了。其它各国的暗探自然也会把这些个消息传回各国,玄F必然是得到比较确凿的消息,至少确定雷彻必然有事,才会出兵。
从雷彻昏迷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等到这个时候才出兵,对玄F那个听说不太有耐心的君主来说,已经是很沉得住气的表现了。
雷彻不在,谁来带兵出征?
颜章不是平常人,他是和雷彻齐名的战将。在朱南国内,能带兵的将军虽然是不少,可是能和颜章势均力敌的,却只有雷彻。若不派雷彻应战,那根本就等于是昭告天下──雷彻出事了,到时候先不说有多少拣便宜的会一拥而上,单只是自己的军心首先就会大乱。到时候,只怕朱南岌岌可危。
可是此刻那个‘雷彻’,让他带兵,能行吗?胜算,根本是一分都没有。
“不如让薛林出征吧,虽然他比不得雷彻,但是好歹也能抵挡一阵。”朱熙想了想,提议道。
“绝对不行。”月郦断然反对。
“为什么?”朱熙不解地问道。
“薛林原本就出身平姚王府,他十六岁离开王府从军,虽然战功卓著,可是若没有朱柘暗中提携,他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升任定国将军的位子。尽管从无任何迹象表明薛林有谋反之意,但是他和朱柘之间的关系,不能不防。”
“一旦交付兵权,若薛林真的是朱柘的人,到时候只怕前门没有拒虎,后门先迎狼了。朱柘很可能借此机会,对外割地求和,对内篡位为先。”
“原是我无能……”朱晏长叹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龙袍,轻轻苦笑起来。
“说实话,我知道我没有帝王之能,更没有治国平天下的本事,其实也没想过要当皇帝,可是,谁让我是长子,这个位子,不坐都不行。这些年若没有你和雷彻,可能我早就成了亡国之君了。”说着,朱晏勉强笑了一笑。

“大哥,对不起,我也不能帮你……”朱熙很是愧疚地低头认错。
他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安邦,性子又极为懒散,可以说一点用都没有。
月郦微笑着轻拍了拍朱晏的肩膀,诚挚地说道:“什么叫帝王之能?知人善任,用人不疑,就是帝王最大的本事。陛下,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皇帝。”
“这些年虽然我和雷彻总是气你,可是你却从来不曾用皇帝的权势地位压过我们。说老实话,雷彻那种个性我都忍不住想收拾他,你却一直能忍,从不放纵自己的脾气和权势。”
“我很高兴自己遇到你……”月郦的笑容,清朗之极。就是因为朱晏是这样一个皇帝,所以他才甘心情愿的辅佐他,为他担当起朱南的兴衰荣辱,也从被迫转为心甘情愿的承担起保护他的职责。
“不管你是不是安慰我,都谢谢你说这些。”
朱晏有些赧然。
“可是,现在怎么办?”感动完了,朱晏又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月郦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终于一咬牙,道:“让岚湛出兵,我和他一起去。”
“你不能去,雷彻已经出了事,万一你若有事……”朱晏和朱熙立刻齐声反对。
“我不跟着,那只狐狸能捅出天大的麻烦,不用打仗就先败了。而且,我去也有我的道理,我学过兵法战策,虽然不曾实战是个缺陷,但是同样也是优势。颜章本就不知道我会如何用兵,再加上有岚湛掩护,他必然以为还是雷彻和他对仗,这样说不定真能出奇制胜。”
朱晏和朱熙还待反对,月郦已经断然道:“就这么定了。”
“呃……”
虽然这里有一个皇帝,一个王爷,但是在朱南,月郦决定的事情,才是最后的定论。
岚湛正气愤难平地坐在屋顶上生闷气。
原来月郦一直喜欢的是雷彻──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根本不是自己。月郦对他好,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因为这个身体是雷彻的。
好难过,心里酸酸涩涩不说,连他的眼睛和鼻子也是同样酸酸涩涩的……心空荡荡的,曾经让他无比欢喜的东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又好像塞满了稻草一样,憋涨的难受。岚湛抱住膝盖,把头埋进自己的手臂中,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月郦太过分了,居然这么欺骗他。原来,他对自己的温柔和笑容都是假的,那些都是因为另外一个人才展现出来的,而不是为了自己。
他喜欢的是他的同类,不是身为狐狸的自己。
心脏那里仿佛针扎一样,在丝丝抽痛着。那是一种尖锐的痛楚,鲜明的存在着,但是当岚湛去寻找的时候,却又无形无迹,让他只能忍耐,却不知道如何才能祛除这莫名的疼痛。
四月的阳光很暖和,可是在这和煦的阳光下,岚湛却半点也感觉不到温暖。此刻的他,仿佛被孤零零的丢弃在荒野里一般,只有一种无比孤单的感觉。岚湛从来没有尝过这种难过伤心的滋味。
月郦,他讨厌月郦。这个名字让他的心再度抽痛起来,岚湛努力呼吸着,想要让那疼痛平复。许久之后,那抽痛渐渐转成一种沉闷的钝疼。可是比起刚刚那尖锐的刺痛,这种闷痛更加难受和憋涨,让岚湛产生一种几乎自己将要窒息的感觉。
他再也不要看到月郦──咬着嘴唇,岚湛恨恨地发誓。
好像已经四五天没有看到岚湛了。
月郦拿着笔,忡怔地出起神来。
虽然住在一个院子里,但是自己这几天因为即将出征的事情,早出晚归,忙得焦头烂额,连睡觉吃饭的时间都压缩到最少,哪里有时间去找岚湛。而岚湛呢,则是从那天起就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以前赖在自己身边赶都赶不走,这几天却好似在躲着自己一般,难得瞧见他一眼。
反正也该告诉他出征的事情了,不如现在去找他吧。不肯承认自己竟然开始思念那只狐狸,月郦很轻易地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岚湛正闷在房间里发呆。
明明发誓再也不要理睬月郦的,可是躲了几天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这么的思念着那个人。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个飞进自己脑海的就是月郦那张秀秀丽丽的面容,闭上眼睛,还是他……
岚湛完全不能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念月郦?为什么知道月郦喜欢的是别人,自己的心会这么疼痛,会难过得吃不下睡不好?这样让他伤心难过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这么喜欢那个人了呢?喜欢他的一切表情,喜欢他温柔地笑,喜欢抱着他,喜欢每天缠着他,只要看着那张秀丽的容颜,他就觉得好开心。
岚湛郁闷的吐了一口气,抱住枕头蜷缩起来。他好想月郦,想抱抱他亲亲他,想像以前一样缠在他的身边,看他的笑颜,被他温柔地凝视……可是,只要一想起来月郦喜欢着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岚湛就不想去了。
他就是不想让月郦见到这个人的脸,不想月郦对着这张脸笑……哪怕此刻这个身体里的魂魄是他自己,那也不行。
“喂。”
听见有人招呼,岚湛没精打采地转头瞟了一眼,认出站在门口的人就是上昏倒的那个人之后,他又懒洋洋地收回了视线,继续瞪着屋顶发呆,完全没心思理睬对方。
朱晏已经被忽略习惯了,也不在意,迳自跨进门来。“喂,你真的是狐狸精?”走到床前,朱晏好奇地俯下身,仔细的打量了岚湛半天,好奇地问道。这张脸分明是雷彻的,不过一看就知道不一样。因为打死雷彻,他也不会露出这种又郁闷又可怜的表情。
岚湛还是不理睬他。
“喂,你叫岚湛是不是?”
“你发什么呆?”
半天得不到一点回应,朱晏有些气愤地伸手戳了戳岚湛的胸膛。
“你有什么事情?”岚湛坐起来,瞪着朱晏。这个人还真是讨厌,都不让他安静一会。
“我来找月郦,他人呢?”
“不要和我提他的名字,我讨厌他。”岚湛大声嚷了起来。
“为什么?”朱晏兴趣大增,好奇地打听起来。居然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的说他讨厌月郦,好稀罕。
“他好过分,他居然喜欢雷彻不喜欢我……害我心里好难过,而且好疼……我好想他,想亲他抱他,可是他都不想我……”
岚湛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鼻子又开始发起酸来。
“原来,你爱上朕的大司马了。”朱晏听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地一击掌,给岚湛下了总结。
爱?
他爱上月郦了?
难道说,他对月郦的感觉,就是那种诱惑了无数神仙妖精的所谓人间情爱?
“我爱上月郦了?你怎么知道?”岚湛抓住朱晏追问。
“你说的那些话和你的感觉都证明了啊。嗯,要不然还有一种证明的方法,人要是爱上另外一个人啊,就是只想抱他一个人,亲他一个人,对其它的人绝对不会有感觉的。你可以随便找个人试试看,如果没有感觉就证明你是爱上月郦了。”朱晏很有经验地说。
“真的?”岚湛有些疑惑地看着朱晏。
“自然是真的。”
“好吧。”
点点头,岚湛伸手直接就把朱晏抱进了怀里。
“你干什么?”
朱晏惊叫一声,已经被岚湛抱了满怀。
“试验啊,你刚才不是说让我找人试试嘛?”岚湛不解地问,毫不费力的就把奋力挣扎的朱晏钳制在自己的怀里,让他动弹不得。
“可是,我不是让你找我……”

朱晏的话还没有说完,剩下的话已经被岚湛的嘴唇堵了回去。
身为皇帝的他竟然被强吻了。
见鬼,这个身体是雷彻的时候欺负他,为什么换了个魂魄还是照样要欺负他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轻薄,朱晏哀怨地体会着什么叫做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选在这个时候跨进门的月郦,正好把岚湛强吻朱晏这一幕瞧得清清楚楚。顿时,一股子无名火轰地一声冲进月郦的头上。
“月郦。”
一看到月郦,虽然脑子还在思考到底是扑过去抱住还是躲开的时候,他的脚已经自发自动地向月郦冲了过去。
用暴戾阴森的目光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岚湛,月郦选准时机,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满意地听到岚湛的一声惨叫之后,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一向镇定自若、举止优雅、从容淡定的月郦,竟然也会作出这种暴戾的行为──朱晏无语呆立,继被岚湛轻薄之后,再一受到了打击。
混蛋岚湛,他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竟然敢去抱别人亲别人。
还有他自己,怎么就这么白痴,竟然去相信一只狐狸的言巧语,还傻傻喜欢上他──砰,月郦被自己毫无预兆的想法吓得一头撞到了树上。
他,他喜欢那只狐狸?月郦呆滞地看着自己撞上去的那棵树发呆。他绝对疯了,这不是真的。可是随后月郦恨不得再撞自己一下。
这话分明是自己在骗自己,此刻在他心里流窜着的那种夹杂着伤心和难过的嫉妒,早已经把那一份心意明白的昭彰在了他自己的面前。
他爱上了岚湛──爱上了一只千年的狐妖。
猝不及防的时候乍然袒露的情愫,给月郦的冲击让他一时间震惊得无法思考。在绕着树转了十几个圈子之后,渐渐恢复理智的月郦终于停下了脚步,冷静地开始整理自己目前的问题。
一个魂魄不知道在哪里的雷彻;一个身体已经变成皮的岚湛;外面有玄F的重兵压境;内是朱柘的心怀叵测;而最要命的则是:他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身体里的魂魄还是一只狐狸的──这一个月里他所遇到的麻烦,比他活了二十三年加起来都要多。
很显然的,老天爷对他二十几年来的悠闲生活很是不满,所以决定在这一个月里,把他这辈子全部麻烦都打包一起丢下来。
月郦抬头看看天空,入目是碧空万里,阳光灿烂。一点也没有因为他的心烦而稍微应一下景的意思。揉揉眉心,月郦长叹一声,决定先把自己的爱情问题放到一边。
毕竟,和岚湛的问题他可以留待今后慢慢解决,而玄F的大军,可是片刻都耽搁不得的事情。

第八章

虽然知道自己喜欢月郦,虽然决定要把雷彻从月郦的心里赶出去换上自己,可是岚湛的苦恼没有解除,反倒更了。
原因很简单:他此刻所用的这个身体,很不凑巧正好是他那位情敌的。他总不能顶着情敌的脸去追自己喜欢的人吧。
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比他更倒霉更可怜吗?苦闷的趴在房顶上,岚湛长吁短叹,觉得自己郁闷得都快要发疯了。
站在地上,月郦恶狠狠地瞪着躺在屋顶上的岚湛,只觉得自己的手痒得要命。在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之后,这只狐狸居然还是这么消遥自在,真让他很想把他抓过来暴打一顿来泄愤。
“下来。”冷喝一声,月郦转身走进了房间。
虽然还是很郁闷很烦恼,但是能看到月郦,岚湛情不自禁地开心起来,乖乖地跳了下来,跟着月郦走进了房间。
见岚湛进来,月郦冷冷地说道:“你收拾一下,后天以雷彻的名义出征。”

“我不去。”一听见雷彻的名字,岚湛立刻生气起来。
脸色一沉,月郦没好气地说道:“去不去都得给我去,谁让你顶着雷彻的身份。”
“我不去,反正我比不上你那位那位英明神武的雷大将军,谁让我是狐狸,你听说过会打仗的狐狸吗?”岚湛话里的醋味能飘出去十里开外。
“没人指望你打仗,指望你还不如我自己呢。”
“我就知道,你对我好都是假的。”
岚湛恨恨地瞪着月郦,只觉得心里又苦又酸又涩,说不出的难受。“我还以为你对我好是喜欢我,原来你根本是喜欢那个什么雷彻,你欺骗我,我早就知道,你一直欺负我,你根本不喜欢我……我这么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你好过分……我讨厌那个雷彻,最讨厌他。”岚湛越说越是气恼,越说越是对某个叫雷彻的家伙怨恨。
一转念,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体就是雷彻的,怨恨之下,他想也不想地抬起手臂就狠狠地咬了下去。随即只听得一声惨叫,岚湛立刻松了口,抱着胳膊痛得满屋子乱跳。
这只狐狸──在吃醋。
瞧着满脸妒意的岚湛,月郦的脸色渐渐温柔起来,眼睛里也慢慢地漾满了笑意。原来,岚湛这么别扭,是因为一直在吃雷彻的醋啊。看着岚湛龇牙咧嘴的痛苦样子,月郦终于忍不住心疼,抓过他坐到床边,拉起衣袖查看起来。手臂的肌肤清晰地现出一个清晰的齿印,齿印周围都已经有些淤青肿胀了起来。
看来这一口咬得还真是不轻。
“你白痴啊。”月郦忍不住瞪了岚湛一眼,手却轻轻在伤痕揉了起来。
“你又骂我。”岚湛很是委屈。
“本来就是笨蛋,也不想想,这个现在这可是你自己的身子,咬伤了自然疼的是你自己。”月郦的话像是斥责,口气却极为柔和。
“还痛不痛?”一面问,月郦一面低下头,在那齿痕上亲了一亲。
“不许亲。”
岚湛气哼哼地大叫,用力把月郦推开。
“不许你亲这个人,也不许碰他。”
看着岚湛别扭的样子,月郦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浓。他突然发现自己实在很喜欢看到岚湛吃醋的样子,很开心。虽然有点恶劣,但是他被这个白痴狐狸气了这么久,又很倒霉的喜欢上了他,岚湛提供他娱乐一下也是应该的。
“月郦,你为什么喜欢雷彻?你不要喜欢他,喜欢我好不好?”
抱住月郦,岚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雷彻,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这个笨狐狸。”伸手捏了捏岚湛的耳朵,月郦忍不住叹气。
那只狐狸不但笨得要命,而且还不会看眼色到了极点,更是时时刻刻气得自己火冒三丈……为什么他会爱上他呢?月郦百思不得其解地想着。或许,就是因为被岚湛激怒的自己只想着报复,结果却在不经意间撤下了心防,让他得以有机会攻占自己那颗一直被保护得好好的心。
“真的?”岚湛瞪大眼睛,不相信地问,心却已经欢喜地雀跃了起来。
“自然是真的,你敢不信我的话。”
哼了一声,月郦捏在岚湛耳朵上的手微微用力,岚湛顿时痛呼起来。
“可是,朱熙分明说你一直喜欢雷彻……”岚湛一手揉着自己的耳朵,一手紧紧地抱住月郦,嘀嘀咕咕,很是委屈。
“我只不过觉得雷彻的那张脸很好看罢了,若真的喜欢他,我与他同朝五年,怎么会什么都不做?你用点脑子好不好。”说着,月郦忍不住白了岚湛一眼。
“月郦,我好爱你。”
听了月郦的话,岚湛开心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都是喜悦和欢愉,张臂抱住月郦就亲了上去。
真是的,这只狐狸怎么这么喜欢对自己动手动脚,不是抱就是亲。月郦有些无奈地想着,却纵容地张开唇,承受着这个热切灼热的亲吻。唇舌纠缠不清,气息彼此交织,身体也渐渐的火热躁动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已经纠缠着倒在了床上。

自己被岚湛压在身下,好像不太对……
应该是自己在上面才对吧。抓住岚湛的手,月郦略略抬起身子,有些不满地想着。
不过在打量完了两个人的身型之后,月郦思考了一下,还是放弃地松开了手,又躺了回去。还是就这样吧,谁让这只狐狸用的是雷彻的身体,对比之下,自己如果压着他做,好像很诡异的感觉。算了,自己就吃点亏,让他做好了。
半闭着眼睛,月郦承受着让自己安心的重量和温度,而岚湛的手掌正在他的胸前游弋巡回,不知餍足的爱抚着每一寸肌肤。
“嗯……”
突然,胸前的蓓蕾被湿润的唇含住舔弄吮吸,夹杂着些微苦闷的快感随着唇舌的亵玩缓缓加,让月郦发出模糊的喘息。
唇舌终于自胸前移开,一路滑下,在赤裸的肌肤上落下一个个或细碎或热切的亲吻。唇舌所到之,点燃起微弱的火焰,慢慢聚集在一起,变成一条火蛇,在全身上下游走流窜,刺激着那已经开始苏醒的情欲。
月郦微微扬起头,轻轻喘息起来。
急切的拉掉月郦身上仅存的衣物,岚湛伸手将月郦那还没有热情起来的柔软部分握进了手中。
脆弱敏感的部位突然被人掌握,月郦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略微的挣扎起来。却没有想到他的挣扎反倒令得自己的欲望在岚湛的掌中抽动起来,瞬间,一阵令人战栗的快感倏然自男性最敏感的部位涌出,闪电一样的传遍全身每一。月郦发出一声惊呼,只觉得腰间酸软无力,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
感觉到手中颤抖的男性急遽的增加着硬度和热度,岚湛匆然觉得口干舌燥,好像有一团火焰窝在下腹部熊熊的燃烧起来。“月月,我好难受……”岚湛暗哑的声音里充满了情欲的味道,情欲灼烧着他,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只是本能用自己的火热在月郦腿上磨蹭着。
“笨,是这里,一会你放进来……”为什么这种事情他还得现场进行教导,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自己做呢。有些无力地想着,月郦郁闷地拉过岚湛的手,带着他滑进自己的臀间,触摸着那依旧紧闭着的蕾。
“先用手指……轻点,笨蛋……”感觉到岚湛的手指浅浅的探入自己最私密的部位,月郦忍不住低低喘息了一声,双腿下意识地绷紧,温暖紧窒的内壁顿时紧紧地缠住了岚湛的手指。
月郦的体内,太柔软太温暖……他涨痛的欲望叫嚣着想要进入这柔软之中……岚湛焦躁地撕扯掉自己的衣服,一挺身,坚硬灼热的欲望已经抵在了那微微开启的穴口。
“唔……慢点……”敏感的蕾感觉到了外来的侵犯,紧张的收缩着自己,月郦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忽然对这个即将进入自己的火热物体有了些微的恐惧,可是在恐惧之外,已经被情欲左右的身体,更多的却是想要接纳的渴望。
吸了一口气,岚湛低头握住月郦的腰肢,正要一鼓作气进入的时候,他的目光匆然停留在自己肌肉纠结的大腿以及硕大的欲望上。
一个认知突然闪电一样划过岚湛的脑海──这个身体,是属于雷彻的。
晴天里一道霹雳打在了岚湛头上,他猛然停住了动作。不行,他绝对不要用雷彻的身体来抱他最爱的月郦。虽然月郦说他只喜欢雷彻的那张脸,可是他还是嫉妒。如果用雷彻的身体和月郦做,他铁定会吃一辈子醋的。
“快点……”不满于岚湛的停顿,已被撩拨的情动欲炽的月郦,焦躁地抬起腰催促着他。
呜──他真的很想抱他心爱的月月,可是一想到要用这个身体去和月郦做那种事情,就完全没办法接受。他要赶紧离开,否则,就真的忍不住了。
“月月,我不要用这个身体抱你,等我有了自己的身体,我们再做好不好?”一口气说完,岚湛跳起来随便抓起一件衣服,头也不回的逃了出去。
“岚湛……”
月郦霍然坐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落荒而逃的岚湛,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把他撩拨成这个样子之后,那只白痴加三级的狐狸,竟然因为这种白痴的理由给他中途跑掉。
“混蛋,你去死。”
随着狂怒的声音,一个枕头重重地砸到了半开的门上。
要不是此刻的身体状况无法见人,月郦发誓他绝对会追出去把那只狐狸先掐死,然后再把他剥皮抽筋、做成红烧狐狸……
明天一大早岚湛和月郦就要出征了,朱熙本来是专程来告别的。可是,他现在很是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
左边,月郦冰着一张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没有还。
右边,岚湛可怜兮兮的缩在那里,一双眼睛瞟啊瞟啊,不停地瞟着月郦,就是不敢过去。
“这个,你们一路顺风,多多保重。我走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咳嗽了一声,朱熙决定还是溜掉的好。
见朱熙离开,岚湛瞄了月郦几眼,堆出一脸谄媚的笑容,巴结地把茶杯端到月郦面前,讨好地开口:“月月,喝茶。”
“哼。”
月郦余怒末消地哼了一声,郁闷地瞪了岚湛一眼,端起茶杯正要喝,却蓦然挺直了脊背。天生的灵力让他敏锐地觉察到了空气中奇异的气流。
一手把岚湛推到自己背后,月郦警觉地站起来。而在他刚刚站起的同时,倏然间屋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容貌俊美、清隽高华的青衣男子。
“师父。”
一见那人,岚湛从月郦背后窜出,欢喜的扑了过去。
“岚湛。”
月郦冷着脸,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昨天是朱晏,今天是突然冒出来的师父──岚湛竟然当着他的面敢一而再地抱住别的男人。哼,他绝对不会允许再有第三的。
“月郦,这个就是我师父。”
听到月郦叫自己,岚湛高兴的转过头和他介绍着来人,一点都没有发觉月郦的不悦。
“师父,我好想你。”抱住来人,岚湛很是开心。
“小狐狸,我这么久没见你,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男子笑了,宠溺的捏了捏岚湛的鼻子,说道。
“师父,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理我?”
“你个没良心的小笨蛋,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来若不是我暗中保护你,你早就变成狐狸皮了。”
男人狠狠地敲了一下岚湛的脑袋,悻悻地道。
他的这个徒弟真是白活了一千多岁,根本不动半点脑子。也不想想,就凭他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多的天劫都能每有惊无险地度过,连伤都没有受过一点。
原来是师父一直保护他啊,他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呢。
“那这你为什么不保护我呢?”岚湛又有了新的疑问。
“谁说我没有保护你,要不是我,你现在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请问,天君这一,是如何保护岚湛的?”一边,月郦的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
男子突然窒了一下,目光闪烁,一言不发。
“对啊,师父,我的法力都没有了,身体也只剩下一张皮,你还说保护我……”岚湛抱怨。
“笨蛋,这是你千年大劫,我算过了,你根本没可能逃脱,注定要魂飞魄散。我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干脆舍弃原来的身体,让身体替你历劫。”
“可是千年大劫为期三十三天,在三十三天之内,你必须得有一个可以庇佑魂魄的身体才行。雷彻原是破军星转世,你若能躲入他的身体,自然可保无恙,所以我才故意摄走雷彻的魂魄……”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会替雷彻招魂?”月郦插言道。
白了月郦一眼,男子傲然一笑。“你的身份怎么瞒的过我,有月灵一族后人在,自然会替雷彻招魂。我给雷彻的魂魄下了结界,只要有人为雷彻招魂,自然会把岚湛卷进雷彻的身体里。他只要在雷彻的身体里躲够三十三日,天劫历完,自然就没事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师父你对我真好。”岚湛抱住男子的手臂,感动地说。
伸手敲了岚湛的脑袋一下,男子悻悻道:“你才知道我对你好啊,笨狐狸。”
为了这只狐狸能逃过天劫,他费了多大的力气啊。
月郦那边却阴了脸,原来从头到尾,他和雷彻都被这个人利用了,害得他以为是自己法力有误,还对这只笨狐狸歉疚不已,想起来就觉得郁闷。
“阁下究竟是谁?”紧紧盯着男子,月郦追问。
“我叫螭舒。”男子回答得爽快之极。
“原来是青龙神君。”
月郦恍然,难怪他敢摄走雷彻的魂魄而不怕天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本是天地灵气所钟,于天地同寿,天规根本无法辖制他们。
“岚湛是你徒弟?”
不过知道螭舒是青龙神君之后,月郦又有了新的疑惑。以螭舒的身份,怎么会收一只狐狸当徒弟呢?
“没错。”螭舒答得很是郁闷。
都怪他当初一时冲动,没有抵抗住这只小狐狸的可爱眼神,结果糊里糊涂地收了这个徒弟。可是身为神君的他若是被其他神仙知道竟然收了一只狐狸当徒弟,一定会被笑死的,所以他才一直没有告诉岚湛自己是谁。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这个可爱的小狐狸哦,不但每天劫都暗中替他挡掉,还为了他费神费力的又是摄魂又是炼体的。
想到这里,螭舒忍不住又伸手敲了岚湛的脑袋一下。
“岚湛,过来。”
螭舒的动作让月郦皱起了眉头,欺负岚湛的人只能是他,这个就算他身为神君,还是岚湛的师父,也不可以随便欺负他的人。
“月月,什么事啊?”岚湛立刻乖乖的回到了月郦身边,伸臂抱住他撒娇地问。
“小狐狸,过来。”
螭舒心里立刻不舒服起来,小狐狸怎么可以无视他这个师父的存在,对其他人这么乖巧听话。
“笨狐狸,不许去。”
“小狐狸,快过来。”
月郦和螭舒冷冷对视,夹在中间的岚湛无辜地来回看了几遍,不知道听谁的才好。最后的结果是,在这种师父让他过去,情人让他不动的选择中,岚湛选择了──站在原地不动。
他的小狐狸,那只可爱得要命乖巧得要命的小狐狸,居然,居然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螭舒郁闷地瞪着岚湛,被严重打击了。
“请问神君,雷彻的魂魄何在?”月郦问起最严重的问题。
“雷彻的魂魄嘛,喏,就在这里,我一会就把他的魂魄送回去。”螭舒一伸手,手中已经多了一只青色的玉瓶。
“今天已经满了三十三日的期限,我来一是把雷彻的魂魄送回他的身体里,二来是来带岚湛回去……小狐狸,我已经给你预备好了身体,在天池里养着呢。到时候你就可以好好陪着师父我了。”螭舒招手让岚湛过去。
等他把小狐狸带回去,看月郦怎么和他抢人。
“可是,我不想离开月月。”岚湛有些犹豫。
凑近岚湛的耳朵,月郦低声道:“你不是一直想用自己的身体抱我吗,嗯?你若是没有身体,可什么都做不成的。”
“那,月月,你要等我回来哦……”
依依不舍地凑过去亲了月郦一下,岚湛这才向螭舒走过去。

第九章

已经一个多月了,雷彻的仗都打完,马上就要还朝了,可是岚湛却依旧不见踪影。
小池塘的水波光粼粼,月郦站在池边,无聊地把手中的瓣一片片撕下来抛进水里,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怎么都放不下那只已经离开一个多月的狐狸。
没有了岚湛三不五时给自己找麻烦,他竟然觉得,日子还真是挺寂寞的。那只狐狸是不是把他给忘记了,若是再不回来,哼……月郦正在思考要怎么整治那只迟迟不归的狐狸,忽然本能感觉到危险──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人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后。
骤然受袭,月郦不闪不避,泰然自若,只是自他周身上下,瞬间腾起了一层肉眼几乎无法看到的白色光芒。来人刚刚挨到月郦身上,砰的一声,已经被那层白色的光芒震了出去,随之扑通一声掉进了近在咫尺的池塘之中。
“月月,是我啊,你为什么打我?”
浑身水淋淋地站在池塘里的人很是委屈。
“笨蛋,你怎么这么就扑过来了?”只有岚湛那个笨狐狸才叫他月月,明白了来人是谁的月郦顿时放下了戒备,没好气地道。岚湛这么突然冲出来,他身上的灵力自然而然会自我保护的啊。
正要过去拉岚湛起来,月郦却在看到池塘中的人的时候怔了一怔。
这个,就是岚湛原本的模样吗?
湖水色的衣服因为水湿而变成了淡青色,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画出修长纤细的身材。柔美的面容上,柳眉微挑,浓密的睫毛轻扬,圆润的眸子明朗如星,玉雕一般的鼻梁下是嫣红的朱唇……
站在水中,这个男子竟美得仿佛画中人一般。这个人是陌生的,但是在那双热切凝视着自己的眼睛里,是他无比熟悉的纯净和清澈……
“月月,我好想你,你想我不想?”这功夫,岚湛已经从池塘里爬了出来,凑到月郦身边伸臂抱住他,撒娇地问。
被抱住的月郦低头看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唇边慢慢绽开一个喜悦安心的笑容。
他的岚湛,是真的回来了。
床帷之中,月郦和岚湛两个人已经是衣衫尽褪。
“月月,我要抱你……”细微的快感一点点聚集起来。
月郦却压住了岚湛的身体,示意他躺好。
手指轻柔地在岚湛身上挑逗爱抚,时不时揉捏几下,岚湛舒服地哼唧起来,干脆大大张开身体,任由月郦玩弄他的身体。
这个身体,还真是美丽得不行。月郦低头欣赏着岚湛的裸体。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线条极为优美。小腹下的男性欲望,此刻正半抬着头,如同一只乖巧的小鸟般依偎在双腿之间。
月郦挑挑眉毛,恶作剧地用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那个小东西,而随着他的动作,那个部位好像很舒服地随之摆动了起来。忽然俯下身,月郦亲上了岚湛的侧腰。先是温柔地轻舔,在身体已经放松了警惕,沉浸在温柔的舔舐下之后,他突然张开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岚湛啊的一声叫起来,身体猛地一震,下身的欲望瞬间弹跳起来,挺立在小腹下,骄傲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真乖……”月郦邪邪地笑了,一伸手就把那昂扬的勃起整个包进了手中,然后缓缓移动着手掌。
好舒服。
因为摩擦而产生的快感一波波地拍打着岚湛的身体,让他发出甜美的呻吟,忍不住摆动着身体,配合着月郦的动作,让自己的欲望在对方手中抽动。
真懂得怎么享受哦。月郦轻笑起来,手指柔柔地自岚湛敏感的顶端擦过,随即非常满意地听到岚湛抽气似的呻吟。

“月月……”岚湛的声音里夹杂了太多了柔媚和诱惑,让月郦胯下不禁一紧。他的情欲也早已经被挑动。
咬咬唇,月郦的手指突然滑进了岚湛两股间的幽穴上,轻轻按了一按。
“嗯……”岚湛低呼了一声,顺从地张开了双腿,方便月郦的动作。
转动着手指,月郦试探地想要探入幽穴之中。他的侵犯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的抗拒,纤长的手指毫不费力地探入了甬道之中。月郦轻轻抽动手指,在那湿润柔嫩的甬道中来回抽插起来。
岚湛被抽插得浑身酥软,忍不住喘息着腻在月郦身上,不自在地扭动起来。“月月,好舒服,好痒……再重些好不?”岚湛呢喃着,声音柔腻无比。
本来还想继续狎玩的月郦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欲望,他抽出手指,代之以自己已经灼热充血的欲望。挺身一冲,坚硬的欲望顿时没入甬道之中,温暖与紧窒的感觉是如此甜美欢畅,让月郦忍不住逸出一声满足的低吟。
岚湛被这一下冲刺逼得倒抽了一口气,奸半天才软软地叫了一声,充满了甜腻和媚意的声音让月郦控制不住地开始抽刺起来。磨擦带来的快感无法淹灭地汹涌而来,岚湛弓着身子,忘情地迎合着月郦的冲击,想要更多的快感。
渐渐的,轻柔的抽动让岚湛不满起来。“重一点,嗯,月月……”
岚湛放纵的表达着自己的欲望,月郦如他所愿,蓦然加重力道,一又一的冲击到身体的最。接踵而至的快感是如此强烈和尖锐,令得岚湛几乎无法承受地纵情吟叫起来。
快感如同潮水一样越聚越多,到冲突寻找着可以宣泄的出口,终于在一个重重的冲刺之后,两个人同时达到了高潮,灼热的体液迸射而出。
“月月,我好爱你。”
抱住月郦,岚湛腻声柔语。
“爱我?哼,那一天,是谁抱住别人亲的?”
月郦开始算旧帐。
“是那个皇帝让我抱他亲他的,说这样可以解决我的问题。”
岚湛虽然没有说谎,可是他这个语焉不详的转述却在无意识中误导了月郦的想法。
敢碰他的人,这笔帐他记下了。朱晏别以为他是皇帝自己就不敢报复他。
“月月,这些天我天天都想你……”
“那你这么久才回来。”
“师父不让我走,我天天吵他,他被我吵烦了才放我出来的。”岚湛很是委屈。
“今后不要理睬他好了。”
分明是一条自己孤零零的就见不得别人幸福的小气龙。
“月月,我们再做一好不好?”趴在月郦身边,岚湛露出讨好的笑容。刚才做得好舒服,好想再来一。
“我没力气了。”月郦白了岚湛一眼,懒懒说。高潮过后的身体倦慵之极,他根本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上一动。
早知道这么累,还不如让岚湛做呢。
“月月,人家好想做……”
岚湛撒娇地蹭着月郦,残留着情欲的眼眸分外妩媚。
“那你做好了。”
坚持一点点地软化在那双眸子里,月郦不得不承认,他又一屈服在岚湛哀求的眼神之下了。
模仿着月郦刚刚挑逗他的手段,岚湛生涩却热情地亲吻着月郦的身体。火热的气息吐在赤裸的肌肤上,带起一阵阵的战栗。迷离的眼波让岚湛忍不住心神荡漾起来,急切的把自己再度勃发的欲望抵在月郦的秘穴上。

适才的欢爱让岚湛的进入变得轻松了许多,虽然还是带来的疼痛,但是些微的痛楚反倒凸现出快感的强烈。感觉着自己的身体被填满,月郦闭上眼睛,自唇间飘出甜腻的呻吟。
“月,你的声音好好听……”
岚湛无法克制地抽动起来,一又一地把自己送入欢愉的顶峰。
在自己身体里驰骋着的火热欲望,每抽动一,就带来让人眩晕的甜美感觉。酥麻的快感让月郦禁不住浅浅地喘息起来。
“月月,我好爱你……”
“我知道……”
“月月,你爱我不爱?”
“笨蛋……”
“……”
“唔……我爱你,笨蛋,别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尾声
敢抢他可爱的徒弟,月郦太过分了,不报复一下,他一定会郁闷很久很久的。
躺在碧游宫的青玉床上,螭舒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身体,邪恶地微笑了起来。
万年碧精加上瑶池玉芝,他给岚湛培育出了一个完美的身体。不过为了报答月郦,他给那个原本是人形的身体换了一个模样。
越发邪恶地笑着,螭舒悠闲地眯起了眼睛。
身为青龙神君,他知道的事情,比很多人想像中要多得多,比如说月郦的弱点。
四大灵族的人都有弱点,而月灵一族的人,弱点就是──最怕蛇。所以呢,他特意的把岚湛的身体换成了蛇身。又因为不是本体,岚湛短时间之内还不能完全控制这个身体,所以只要一睡着,就会马上恢复原形。
不知道月郦半夜醒来,看到自己身上缠着一条蛇,会是什么样子的表情呢?
这个问题他每一想起来,就觉得非常愉快……
自己身上这个凉冰冰的东西是什么?
睡得迷迷糊糊的月郦眨了眨眼睛,低头看过去。在看清楚缠绕在他身上那个细长碧绿的物体究竟是什么东西之后,面色青白的他,顿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月月,你怎么了?”
当那条蛇抬起头,亲昵地蹭上他的脸颊的时候,泰山崩于面前都绝对不会色变的月大司马双眼一翻,终于昏了过去。
司马府的人在被月郦的惨叫声吓到之后,过了不久又破天荒地听到了他们家大人暴怒的吼声:“该死的螭舒,我要杀了你……”

《全文完》

水晴光 阴错阳差之抱月-番外篇

夜,月明星稀,四下里皆是悄无声息。朱南大司马月郦的房间里,微凉的夜风从半开的窗子外时不时地溜进来,窗前的紫檀书桌上,两支半残的红烛在微风中温柔地跳动着,把柔黄色的烛光洒满房间,渲染出一种温柔且迷离的气氛。而在水蓝色的床帷内,隐约可见两个身影正紧密的纠缠在一起。
“月月,这样舒服吗?”
跪坐在床上,岚湛一手扶在仰躺在自己身下的月郦腰间,另一只手则托在了月郦的臀上,一面前后摆动着自己的腰身努力取悦着身下的人儿,一面殷殷地询问着。
“嗯……别那么快,慢一点……”
半闭着眼睛,月郦舒适地享受着情欲的快感,长长的睫毛因为湿润而根根分明,温柔的遮掩在迷离的双眸上,一双修长的双腿则软软的挂在岚湛的手臂上,随着对方的冲刺动作而来回轻摆,呈现出无比诱惑的风姿。
“好……这样好不好?”
岚湛依言放慢了速度,慢慢地入,缓缓地抽出。
“唔,用力一些……”
缓慢而甜蜜的折磨让月郦忍不住发出甜美的呻吟,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岚湛的腰身,明白地要求着更多欢愉。
“啊……”随着一声压抑的低呼,月郦纤美的双腿蓦然绷紧,用力缠绕住岚湛,与此同时,他猛然向上弓起自己的身体,把那侵入后穴的火热欲望更的吞入体内。
随着一股充满欲望气息的浓烈味道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开来,明白而暧昧地昭示出这一场欢爱高潮的来临。
“月月,你真好,每都让我好舒服。”
岚湛满足的趴在月郦的身上呢喃着,一时间舍不得退出那温暖甜蜜的地方。
“出去,别压着我……”
略微动了动身体,谴责似的话语因为软涩的声调而变成一种娇慵甜蜜的诱惑。
岚湛乖乖地抬起身子,侧躺在一旁,顺手把月郦抱进了怀里细细爱抚起来。
怀中的人儿懒洋洋地躺在自己的手臂间,得到满足的身体柔软地舒展着,呈现出一种安适而甜蜜的姿态。那双原本如水股清澈明净的眸子因为欢爱的余韵而氤氲着迷离的光韵,媚意流转,让人情不自禁为之心魄荡漾。岚湛看得着迷,忍不住吻了过去,迷恋地汲取着自月郦身上散发出的醉人气息。
“回你自己房里睡觉去,我困了。”长长的睫毛蝶翼般扬起,月郦倦慵地打了一个哈欠,破坏缝蜷气氛的话语自那艳丽诱人的唇中轻柔地吐了出来。
“月月,你又赶我……”赶紧张开手臂紧紧地巴在月郦身上,岚湛绝美的容颜上立刻露出即将被抛弃一样的哀怨表情。
“我要抱着月月一起睡觉……”

“休想。”
自温润的唇中说出的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月月,我保证今天绝对不会再睡着了,真的……”岚湛可怜巴巴地蹭上月郦的颈项,讨好地在那里落下一个个轻吻,一双手也立刻乖巧地在月郦的腰间轻柔地按摩爱抚起来。
“你还有脸说,昨天你就是这么保证的,结果呢?”
秀丽的眼眸倏然张开,一道恶狠狠地目光横了过去,有效地让岚湛哆嗦了一下。
呜──月月干嘛用这么凶恶的眼神看他,好像要把他砍成八块一样。
他又不是故意要睡着的,那种运动本来就是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他很累也是自然的,而且月月抱起来又软又暖,结果太舒服的情况下,他一个不小心就忍不住给睡着了,这怎么能够怪他呢?再说了,睡着之后会变成蛇更不是他的错啊,要怪也应该怪他那个小心眼的师父吧,月月干嘛都迁怒到他的头上,他真的很冤枉啊!
“月月,昨天是意外,你再相信我一好不好?”
在月郦怀里蹭来蹭去,岚湛信誓旦旦的保证着。他才不要被踢到旁边的房子里和冷冰冰的被子睡觉呢!没有了怀里软软暖暖香香甜甜的人儿,他铁定会失眠的。
“我想和月月一起睡觉嘛!我好喜欢抱着月月的感觉……月月你最好了,不要赶人家走啦!”岚湛眨着眼睛,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用甜腻腻的声音哀求。
“我会相信你才怪。总之,你一天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别想和我一起睡。”
月郦毫不妥协。
“月月,夫妻哪里有分房而睡的道理,人家都是在一起睡的……”岚湛不肯放弃,鼓足勇气努力为自己的幸福争取着。
“别人?别人不会睡到半夜就变成蛇来吓人。”
月郦猛地坐起身子,压低声音怒吼。
身为朱南的大司马、以冷静镇定闻名天下、从头到脚都找不出半点弱点的他,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被吓昏过去,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他还要不要见人?
更可恨的是,朱晏和朱熙那两个人,摆明了一副看好戏的恶劣架势。他只要一出现,那两人就开始用一副暧昧到极点的目光打量他,脸上还好死不死的永远带着那种白痴都能看得出来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气得他火冒三丈,时时刻刻都有一种忍不住要扁人的冲动。
月郦越想越懊恼,越想越愤怒,忍不住恶狠狠地瞪着岚湛,充满了杀气的目光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砍成碎片。
“呜……月月,不要抛弃我啦……”无视于月郦杀人的目光,岚湛死皮赖脸地抱住对方撒娇,圆润的大眼睛里也应景地立刻泛起了鞯睦峁狻
“你给我闭嘴,说,你是自己出去,还是让我把你踢出去?”
月郦拒绝被岚湛的眼神蛊惑,斩钉截铁地给岚湛指出了目前唯一的两条路。
“我都不要……”
岚湛的话音末落,已经被月郦毫不客气一脚踹到了床下。
“乖乖给我出去,否则,我不介意再给你一脚。”指着房门,月郦毫无半分通融地下了最后通牒,唇边有若春风的笑容里却毫不掩饰地透出浓浓的威胁。
月月怎么可以这样对他,用完之后就一脚踢出门去,当他是什么啊?他真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岚湛满怀怨恨,却不敢对月郦发火,看了看月郦坚决的表情,他只能委屈地扁着嘴,不情不愿的蹭出门去。
哀怨的蹲在门口,岚湛恶狠狠地瞪着眼前关得紧紧的房门,恨不得能用目光把那扇门烧掉才甘心。
嗯,月月睡着了。
侧耳听了听,屋子里已经响起了轻柔均匀的呼吸声。岚湛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一弹指,转眼功夫他就已经半点声息也无地从门外转移到了月郦的床上。
好舒服。
岚湛幸福地叹息着,小心地把月郦抱进自己怀里。

“月月,你放心,今天我保证不睡着,我也不想吓着你嘛!昨天真的是意外,嗯,我的月月好漂亮,睡着了更好看……”一面喃喃的唠叨着,岚湛一面陶醉在自怀中人身上传来的清爽气息中。
不过,第二天一大早,当司马府的人习惯性地被他们家司马大人的惨叫声唤醒的时候,严酷的事实昭示出月郦的明智:岚湛的保证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可以相信的东西。
顶着一脸乌青,岚湛郁闷地蹲在院子里发呆。
脸上好痛,月月下手还真是──够狠的,还威胁他说如果胆敢再一偷偷爬上他的床,今后就永远不许碰他。呜──他只不过想和心爱的月月每天快快乐乐的同床共枕罢了,为什么这种根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到了他这里就变成天大的困难呢?
臭师父烂师父,岚湛现在终于明白放他走的时候,螭舒为什么会笑得那么阴险了。螭舒分明知道月郦伯蛇,才蓄意给他找了这么一个身体来用的。可怜他竟然被自己的师父欺骗和陷害,呜,这是什么世道,简直没有天理可言,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朱晏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蹲在院子里自怨自艾的岚湛。
“喂,白痴狐狸,你没事蹲地上干什么?”
从朱晏轻松愉快的声音就知道他心情相当不错。那是自然,被月郦欺压了五年的他,终于等到了月郦吃瘪的一天,心情想不愉快都不行啊!
“要你管。”
岚湛根本懒得抬头,口气恶劣地撞了回去。
这个皇帝还真是闲闲没事做,三不五时就跑过来闲逛,难怪月郦每天忙忙碌碌的,都没有时间陪他。
想来是被月郦和雷彻忽略顶撞习惯了,朱晏对岚湛的恶声恶气全当没有听见。绕着岚湛转悠了几圈,看着对方垂头丧气的模样,朱晏心里越发愉快了起来。
今天早上早朝的时候,月郦的脸色黑得能吓死人,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头那个舒畅啊,真是难以形容。
果然风水轮流转,以前是他日日被气得头疼心慌,暴跳如雷,如今终于轮到月郦虎落平阳,他若不好好欣赏一番,岂非太对不起自己。
“哎,瞧着样子,你是不是又被月郦踢出来了?真是可怜啊!”朱晏一脸幸灾乐祸,故意往岚湛的痛踩。
岚湛气得火冒三丈,猛地站起来,恼怒地瞪着朱晏。
一看见岚湛的脸,朱晏怔了一怔,随即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岚湛的脸上到是一块块乌青,真真是惨不忍睹。如果他长得平常一点倒还罢了,如今那张秀丽绝伦的容颜再配上这些青青黑黑的装饰,实在是没办法形容的可笑。
“这是月郦……打的?”
笑够了,朱晏才想到岚湛这副凄惨样貌的由来,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有些结巴地打听。
“当然。”
岚湛白了朱晏一眼,除了月郦,谁能碰得到他?这种白痴问题也能问出口,果然月月说的没错,这个皇帝笨得要死。
“没想到朕的大司马,动起手来还真是有够狠的。”
朱晏观察着岚湛脸上的伤,忍不住感叹起来,他一直以为月郦优雅温和,举止有度,如今看来他竟然被欺骗了五年啊!竟然对着岚湛这么美丽的一张脸也下得去这种狠手,果然暴戾才是他那位大司马的本性啊!
“对了,岚湛,你不是有法力吗?为什么不自己治疗一下。”
朱晏很是纳闷,难道岚湛觉得这些伤痕很好看不成?
“月月不让我治,他说让我顶着这些伤,比较能记得教训。”
岚湛委屈地嘀咕。
嗯,这只狐狸还真是听话,月郦这个应该叫做驯妻还是驯夫有方呢?
朱晏翻了翻白眼,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心念一转,忍不住眼睛一亮。

上这只死狐狸非礼他,他还没报仇呢,这下可不正是机会。
他可是堂堂朱南帝君,虽然月郦和雷彻让他帝王的颜面有点挂不住──但是那两个人根本就是人间绝品,换了任何一个皇帝只怕也不会比自己的境好到哪里去──可若是沦落到一只狐狸也敢随便欺负他,他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可是,要报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岚湛可不是凡人,想要算计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现在看起来,他可以借某人的手帮忙收拾一下这只狐狸了。
想到这里,朱晏忍不住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
“岚湛啊,你和月郦老这么着多不好,难道你不想找出解决的办法来?”
朱晏试探着开口。
“废话,要是能有解决的办法我蹲这里干什么?”
岚湛悻悻地白了朱晏一眼。
“哎,真是好心没有好报,我本来是想到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不过看样子你好像不太需要,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朱晏故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做出要走的样子。
“你能让月月不怕蛇?”
岚湛跳起来,一把抓住朱晏的袖子,满怀希冀的目光直楞楞的盯着他,急切地追问。
“当然了。”
朱晏挑挑下巴,很是自得地保证。
“真的?”
岚湛却不怎么相信。朱晏虽然是皇帝,可是他也不过是一个凡人,他真的能解决他和月郦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他实在很怀疑。
“呃,自然是真的。你不要忘记了,我可是皇帝,这么大的国家我都能治理,何况这种小小小小的事情。”朱晏有些心虚地捍卫着自己身为君主的尊严。虽然好像绝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月郦和雷彻在做,但是他这个皇帝也真的有做,所以他说的,基本上也不算说谎。
“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让月月不怕蛇啊?”岚湛虽然还是不太相信朱晏,但是所谓病急乱投医,所以他还是很急切地追问起来。
“嗯,其实说起来呢,也很简单。古人云:入鲍鱼之肆,久而不觉其臭,芝兰之室,久而不觉其香……意思就是说:无论什么东西什么环境,如果你待久了看久了,就会习惯了,不会觉得臭或者香,所以呢,你如果让月郦习惯了蛇,他就不会害怕了。”
朱晏说话的口气之诚恳目光之真挚,足以感动上天。
“所以呢,如果你让月郦随时随地都能看到蛇,久而久之,他看习惯了,就不会害怕了……”
听起来好像是很有道理的样子,岚湛思索起来。
“多谢你了,我一定要让月月从害怕蛇,到习惯蛇,到喜欢蛇……”来不及抛下最后一句话,岚湛转身就消失在了朱晏的面前。
──不知道月郦白天看到蛇的时候,会不会也被吓昏过去。
──不知道岚湛会不会因此被月郦扁成猪头。
带着非常期待的感觉,朱晏微微勾起唇,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奇怪,为什么朱晏和朱熙两个人坚持非要到自己的府里吃晚饭,无论自己怎么拒绝都死皮赖脸地跟回来,他实在很好奇这两个人到底打什么王意?
月郦瞟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皇帝和王爷,心里忍不住暗自思忖起来。
拐过街口,月郦一楞,停下了脚步。远远的,只见自己的府门外,全府的下人们齐刷刷地站着,一个个满脸惊恐害怕的表情,战战兢兢地望着门内,都是一动不动。

是什么事情让全府的人都跑了出来,看他们的样子,倒好像司马府变成了什么鬼府魔窟一般。
“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月郦虽然心下惊疑不定,但是面上却是平静镇定如常,他走到众人面前,神色安详的询问道。
一见月郦,站在人群中的鸾儿立刻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鸾儿?发生什么事情了?别哭啊……”
月郦轻轻拍着鸾儿的肩膀,柔声安慰。
“大人,你,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好可怕……”
鸾儿瑟瑟发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解的皱了皱眉头,月郦抬腿定进了自己家门。一进门,他顿时僵在门口。
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早晨出去的时候,还如往常一样清雅轩洁的府邸早已全然变了模样。
门窗案几之上,不管原先雕刻的是富贵牡丹还是百鹊登枝,此刻全都变成了形态各异的蛇雕,雪白的墙壁上群蛇飞舞,青石的地面百蛇盘踞,窗纱绘的是蛇,帘幕描的是蛇,屋顶的飞檐变成了蛇檐,雕梁成了蟒梁,画柱成了蛇柱,青石的小路都被刻出了一条条蛇形的纹。而在道路两边的草丛山石木中,则来回滑动蜿蜒着一条条青碧色的细长身躯。
总之一句话,不管是真的假的,一眼看过去,整个视线所及,都只有一种动物的存在。
看着眼前的境况,有那么一刻月郦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他下意识地掐了自己一下,胳膊传来的刺痛提醒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现实。
僵硬着身体,月郦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里都汹涌而出着熊熊的怒火。刀呢?刀在哪里?他一定要把岚湛做成红烧狐狸──不,红烧蛇羹。
而跟在他背后进来的两个人,在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之后,忍不住哆嗦起来。
这哪里还是司马府邸。分明是进了蛇窟,阴森恐怖的感觉让朱熙和朱晏忍不住寒毛倒竖,冷汗直流。这时分,明明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可是他们却只觉得自己从骨头里都透出森森寒气。
“岚湛,你给我滚出来。”
月郦握紧拳头,很奇怪自己竟然没有昏过去,看起来愤怒有时候确实有激发人潜能的作用,此刻他就是一个实例。
“月月你回来了。”
岚湛应声而出,笑容满面地闪到了月郦面前。
“月月你看喜欢不喜欢,我都是照自己的样子画的,很漂亮吧?”完全没有发觉月郦平静的面容其实是僵硬,岚湛用手环指一圈,志得意满地表着功。
月郦脸色青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确定自己如果动一下,会不会下一刻就拆了岚湛的骨头当柴烧。
“果然有法力还是好,要是凭人力做,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别想完成这么浩大的工程,”岚湛甚是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完全没有发觉月郦的沉默根本是因为已经气到了极致,而不是源自性情冷静或者惊讶过度。
在岚湛转过头正要寻求月郦夸赞的时候,又狠又准的一拳迎面落到了他完美的脸上,紧跟着的一脚则毫不客气踹在他的肚子上,让岚湛优美地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横躺在地。
“月月,你干嘛打我?”
“你把我的家变成这个样子,竟然还问我为什么打你?”
月郦危险地眯了眼睛,猛然伸出双手。随着他的手势,从不远的小池塘中,池水冲天而起,绞扭成一条透明的水龙,仿佛长眼睛一样砸到岚湛的身上。
“哇,好痛,月月不要啦……”
被浇成落汤鸡的岚湛一面可怜巴巴地大声求饶,一面狼狈不堪地满院子逃窜,躲避着水龙的攻击。

“皇兄,要是月郦知道,这个是你怂恿的,不知道会不会……”看着眼前乱成一团的情景,朱熙忍不住为自己的皇兄担心起来。
朱晏的脸色顿时铁青,然后惨白。
他只不过想稍微整整月郦罢了,谁叫月郦永远那么冷静优雅的样子,他被气了这么多年,想要报复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嘛!可是,他怎么知道岚湛会搞出这么壮观、可怕兼离谱的情形出来。
这个白痴狐狸难道真的没有大脑吗?
要是让月郦知道是他给岚湛出的馊主意,他一定会死得很惨的。
不管了,还是逃命要紧。
来不及思索为什么月郦怎么会身怀法力,朱晏转身兔子一样地窜了出去。朱熙呆了一呆,立刻紧跟着冲了出去,免得一个不小心,被月郦迁怒到他的身上,那可太划不来了。
“限你一刻之内,马上把这里给我全部恢复原状,要是让我再看到一条蛇的影子,我就剥了你的皮熬汤喝。还有,从今天开始,你不许靠近我三丈之内。”
月郦冷冰冰地看着岚湛,口气轻柔地撂下了最后通牒之后,转身就走。
“月月,不要啊……我知道我错了,下我会一点点慢慢来的……我马上把这里变回去,你不要抛弃人家嘛……”岚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赶紧追了过去。
看来,岚湛要实现和他心爱的月月夜夜同床共枕的梦想,还有着非常非常曲折而且艰辛的道路要定啊……

《番外篇.完》

[ 此贴被悠悠紫在25-8-26 13:2重新编辑 ]

[楼 主] Posted: 25-7-21 3:7

那一种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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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文盼了好久了哦,而且又是弱水大人的,买了买了~~~

[1 楼] Posted: 25-7-21 3:3

hawtho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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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这两只好可爱,尤其是怕蛇的那段:)

[2 楼] Posted: 25-7-21 :3

风涤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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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小狐狸也太可爱了吧!

[3 楼] Posted: 25-7-21 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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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大人的文,再贵都要买呀!!!!

[ 楼] Posted: 25-7-21 9:5

爱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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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系列不知要有几本?

[5 楼] Posted: 25-7-21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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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结尾好可爱,笑死了

[6 楼] Posted: 25-7-21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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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了 , 觉 得 很 一 般 , 也 许 自 己 期 望 值 太 高 了 吧

[7 楼] Posted: 25-7-21 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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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喜欢弱水大人的文啊~~~~~

[8 楼] Posted: 25-7-21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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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水晴光的文,每一篇都觉得很不错。这篇找了很久,谢了

[9 楼] Posted: 25-7-21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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