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见到那个男人,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
那一年,岁末将近,父亲的建筑公司却因经营不善,提前宣布倒闭,积欠庞大债务的结果,是母亲当场想不开,从二十层的大楼顶端跳楼自杀;而父亲则是连忙通知远在维也纳学习声乐的我赶紧回国,参与母亲的丧事。
我知道家里的境已今非昔比,但我不知道情况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父亲寄来的支票,竟是他四向人借钱筹措出来的。
那段时间,父亲法院家里两头跑,还得时不时应付来到家中上门讨债的债主。
那一年的年关,过得特别艰辛。而我,也毅然决然地瞒着父亲将维也纳的学业结束掉,当时,我的想法真的很单纯,只是想为父亲减轻一点压力。
但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那晚,是我永远也忘不掉的恶梦。
天在下雨,将近八点的时候,父亲回来了。教我意外的是,他的脸上竟露出难得的笑容,在他的身后则跟了三名男子。
其中为首的男人,相貌非常英俊出色,身材很是硕长高挑,标准的衣架子,如模特儿般完美,一袭剪裁合度的亚曼尼西装,更是衬托出其不凡霸道的气质,那是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我不明白他们是谁,直到男人与我相看片刻,看得我不知所措,他却对我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在我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上前吻住了我。
我傻了,本能地反抗起来,但我的力气却丝毫撼动不了他。
直到他像是鉴赏完一样满意的极品,离开我的嘴唇,将我丢给在他身后的另外两个男人,让他们把我牢牢地架住,我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我的父亲为了庞大的债务,居然把自己的儿子给卖了!
卖给眼前的男人,成为他专属品。
我吓坏了,又哭又叫!父亲却是连看我一眼也不敢。
最后,可能是男人觉得我太吵了,居然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上了药剂的手帕紧紧捂住我的口鼻,一阵刺鼻的味道钻进我的嗅觉里。
我拼命挣扎,无奈另一个男人的手掌紧紧固定住我的后脑勺,让我无路可逃。
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青阁,是这栋豪宅的名字,也是男人精心打造的城堡。
这里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连法律也无法插手介入。
因为这个男人是富甲一方的霸主,是金融界中不可或缺的掌舵者。
他,名叫唐焰,是个拥有显赫背景的男人,同时也是我的主人。
拥有一流的外表,出众的经商才华,以及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变态嗜好。
是的,变态,他很喜欢凌虐式的性爱。
而我,美其名是他的专属品。说难听点,不过是个被他用来调教凌虐的奴隶。
此刻,我双手双脚被绑,嘴巴被戴上口栓式口罩,挺立的分身被套上了三枚铁环,固定在一张八脚情趣椅上,被迫接受他变态式的性爱。
大到近乎夸张的假阳具不断在我的后穴里强烈震动着。唐焰的手掌还嫌不够的在我的臀部上又拍又打,都已经打到瘀青了,还不肯罢手。
而他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一对镶有珍珠流苏的乳环,不顾我肉体的疼痛,硬是分别戴在我的双乳上,死死的衔接住,像是一个印记,让我这辈子都别想拿下来。
他满意的笑了笑,极尽恶意的拉扯──
「真美!果然是适合你,也不枉费我请人高价订制了。」
「呜……呜呜呜……」很痛!真的很痛!
我浑身剧烈颤抖,泪流满面地看着他,用眼神哀求他。
唐焰笑了,低头靠在我的耳边说道:
「希望我停下来?那可不行,现在才刚开始呢。」
感觉他的手指探进了我那已被扩张到极限的后穴里,抓住震动器,来回抽送着。
那样被磨擦的痛,火热又难受。我不断扭动着身体,几乎要疯狂。
「对,再激烈一点,我的小岚儿,我就爱你失控的模样。」
「呜呜呜……」他不是人!这个恶魔!这个疯子!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我痛哭失声的哀鸣着,感觉体内有东西一直不断被带出,我甚至不敢去想那会是什么?如果一个人的初夜,是值得被纪念的,那么我宁可不要。
这样的初夜太可怕了!
「呜……」冷汗不断地淌下,我简直快要晕过去了。
唐焰看出我的状况,皱了皱眉,非常粗鲁地将震动器从我的体内拿了出来。
很是不悦地说道:「这样就受不住了?那怎么行,我都还没好好享用你的身体呢。」
话一说完,我就看见他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支针筒,一瓶药剂,抽了约六十CC的量,将空气挤出,来到我的面前,说道:
「这是催情药,注射之后,可以让你兴奋一整晚也不会感到疲累。」
「呜!呜呜呜!」我摇头,死命地挣扎。
他却无动于衷地硬是将针筒里的药剂注射到我的手臂──
刺痛、冰凉,也让我的心恐惧到了极点!
就在这样的恐惧中,他的欲望强势的进入到我的身体里。
极端粗暴地一再侵犯着我,也将我的身体彻底地污染了。
之后,随着体内药性的发作,我陷入完全的狂乱!
我不记得这个夜晚,我后来是怎么渡过的。
我只知道当黎明将近时,唐焰解开了我身上的束缚,将我整个人放在铺有波斯地毯的地板上,逼我做出跪趴的羞耻姿势,接受他毫不留情的欲望贯穿……
而我身体的承受度,也随着药效的散去,逐渐崩溃。
在昏迷的那一瞬间,我心里想的,仍旧是那个问题──
为什么是我?
「……他怎么样了?」
「不太好。你玩得太过火了!不过是第一,就把人折磨成这样子。」
「过火?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真正过火的样子,他这样,还好。」
「还好!」怪叫的音调倏地飙高。「你这家伙真是变态,明明是你的心上人,居然还这样糟蹋他,小心他以后看见你就怕。」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男人说话的声音有点冷。
断断续续的,感觉上很遥远。
我听不真切,却觉得全身都好痛!忍不住呻吟,感觉说话的声音不见了,有一股力量将我的身体扶了起来,喂我喝水,清凉的液体流进我的喉咙,缓和了我的不适。
睁开眼睛,我看见扶着我的人是唐焰,心中顿时一阵惊慌,却连一丝力气都没有。
唐焰撇了撇嘴角,端来一碗温热的稀粥,凑到我的面前──
「嘴巴张开。」
我乖乖听话。打从经过昨晚,现在的我根本不敢忤逆他,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再说,我也真的是饿了。
将一碗粥喝的干干净净,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那人笑得亲切,对我说:
「你好啊,诗岚,我是唐焰的家庭医师兼大学朋友,我的名字叫做沈培安,你可以叫我沈医师。你不要怕我,我是来帮你看病的,你发烧了呢。」
发烧?难怪身体这么难受。
不过换个角度想,原来我还没有被唐焰活活玩死!
礼貌上,我只能对他点个头。
唐焰瞪了他一眼。「你该走了。」
沈培安也瞪了回去,拎起医药包,说道:
「就知道赶人,我这不就要走了吗。对了,记得点滴吊完再补充一瓶,我开的药按照时间喂他吃,还有,这几天最好让诗岚多多休息。」
「知道了,罗不嗦。」
沈培安摇头叹息,赶紧走人。
我看着沈医师离开,心里又不安了起来。
唐焰抚着我的脸颊,冷冷道:
「你的身体真差,这样就病倒,看来从今天开始我要更加用心的调教你才行。」
我一听心都凉透了,眼泪差点掉下来。
唐焰对于我的情况当真无动于衷,只见他将我放下,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上层的冷冻夹层,取出了一只圆筒,走回床边,打开之后,将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我觉得我的下体也跟着痛了起来!
那是一根长约二十公分,宽约八公分的水晶阳具,内部似有液体,凝结成冰。
唐焰将那根冰寒的阳具握在手中,动手掀开我下半身的被子──
我哭着求饶:「不要,求求你,我真的受不了了!」
唐焰神情冷漠地看着我,不顾我的哀求,硬是将我的双腿分开,握住阳具的顶端,开始往我的后穴里硬塞,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寒冰似的阳具进到我的身体,那是怎样非人的折磨!
我的身体冻得直发抖,被扩充的剧痛,让我不由得大叫出来:
「唐焰,你不是人!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
阳具推入的速度明显加快!越来越,直到撞上我体内的某一点为止──
我惨叫一声,当场失禁!昨晚被铁环禁锢一夜的分身早已青紫肿胀,连排尿都困难,宛如身上被活活扒皮,又像是被热水烫过,我痛得浑身痉挛!
唐焰看着我的狼狈,只是冷冷的笑,他塞完阳具,来到我的身边,啪地一声,朝我脸上甩了一记耳光!当下嘴角尝到一股腥味,好痛好痛!
唐焰揪住我的头发,逼我看着他,他英俊的脸庞令我感到害怕。
「记住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一个性奴,就要守好性奴的本份,不要妄想违抗主人。从现在开始,除了生理排泄,你其余的时间都必需塞着阳具,等你适应了这个尺寸之后,我会再加大尺寸,直到我满意为止;如果说,你还是这么顽性难驯,我不介意请人过来调教你。」
「不要……不要……」我歇斯底里地哭道:「我会乖乖听话,我会乖乖听话……」
「那就好好表现给我看。」唐焰松开我的头发。
我顺势倒回床上,看着他动手解开裤头,露出垂软的分身来──
「含着,用你的舌头取悦我。」
带着腥臭的味道迎面扑来,我含着泪水,听话地张开嘴巴,将他的分身含入嘴里,用笨拙且生涩的技巧取悦他。
这样的画面真的很奇怪,一个正在吊着点滴的病人,正在扮演着我该死的角色。
这样的桥段,熟悉的可笑。
随着嘴里越发坚挺的分身,唐焰也在我的嘴里动了起来。
一脸愉悦和陶醉。
我想,这个世界八成疯了,而我也疯了!
打从那天开始,我真的就是完全配合唐焰的调教。
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努力适应种种不人道的对待,但是唐焰对我的要求却变得越来越苛刻。
其实那天过后,我发着高烧的身体,随着唐焰任性妄为加诸在我体内的冰柱阳具,我的后穴到了最后被冻伤的十分严重!
为此,沈医师再度被唐焰匆匆找来,并且无惧唐焰可怕的脸色,硬是要他让我好过一点。可能是沈医师义正词严的告诫,让唐焰听入耳里。
接下来的几天,他确实是手下留情,但并不代表他就停止折磨我。顶多,就是将我后穴里的水晶阳具,换成了普通的阳具震动器,一样是那个尺寸,强烈的震幅一直刺激着我的敏感点,让我动不动就兴奋。
而这也使得每天过来青阁为我诊察身体的沈医师一脸尴尬难为情,可我能怎么办呢?我也是身不由己。
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通常这时候,沈医师都会满怀同情地摸着我的头,除了要我忍耐,还是忍耐,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违逆唐焰。我听进去了,很是乖顺地任由唐焰为所欲为。
一场高烧,足足让我病了十来天。
这段时间里,我所有的一切事务都由唐焰负责理。说来只怕没人相信,他掌控我的身体,掌控到连我的生理排泄都固定在一个时间理。
运用灌肠,逼我将体内的东西清得干干净净。
随着待在这里的日子愈久,我愈是对青阁有了初步的了解。
那一天,我的初夜所待的房间,是间调教室。那里头的空间很大,被划分成三个区域,放有情趣椅的,是其中一间隔间,剩下的,则是分别放有诊疗床,和手术台,那里什么都有,不只是凌虐用的器具,就连医疗用品,各项药物也都一应俱全。
我每天接受灌肠的地方,就在那张诊疗床上,灌肠的过程只有一句话:生不如死。
而我居住的房间,则是在调教室的隔壁。房间是密闭式的,连个窗子都没有,除了一些最基本的家俱摆设,简直跟牢房没两样。唐焰不在的时候,我就被关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像个毫无人权的囚犯。
但我还是听话,乖乖地听话,不敢再惹唐焰生气。
至于做爱,他倒也不是每天都碰我。
听沈医师提过,这是因为,唐焰在外面扮演的身份很是尊贵,多少女人都渴望爬到他的床上,接受他的临幸;可问题的,他那变态的嗜好又不能让人家知道。
想当然尔,到最后倒霉的人还是我。
这天,唐焰回来的很晚,一身香水脂粉味,想也知道他今晚做了什么。
洗澡的时候,他抱着我一块入浴,仍旧是不忘玩弄我的身体。
我的眼睛被他用眼罩蒙住,体内的震动器在刚才也提升了一个级数,换了支更粗更长震幅更强的──可能是他看出了我对先前那根尺寸适应良好,便迫不及待地要看我再度陷入痛苦的样子,不能否认,真的很痛,现在在我体内的这根几乎要碰到我的肠子,还剩下几公分挤不进去,只好露在外面,唐焰心血来潮就会抽弄几下,看我在他怀里抖如落叶。
而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任由他摆布。
在按摩浴缸里,他抱着我,在水里不断把玩着我坚立的下体,一样是用铁环套住,让我不能释放,只能在他的怀中无力靠着,呻吟连连
「焰主焰主」我扭动着身体,想要伸手碰触我的下体。
却被他制止,他狠狠啃咬着我的唇瓣,说道:
「我还没玩够,不许你乱碰。」
「可是好难过啊!」我惨叫一声。这人,居然拉扯乳环惩罚我。
我当场闭嘴,不敢再说话,只能在极度的痛苦与快乐中被狠狠折磨着。
我听见他低沉的笑声,嘴唇又被他亲了一下,这一温和了许多。
我继续呻吟
听他说道:「你的叫声真是好听!看来往后做爱时,我是应该让你偶尔不戴着口罩才对,听你叫着我的名字也是一种享受。」
是了,这也是他变态的嗜好之一。明明就是喜欢吻我,听我说话,甚至迷恋我的身体,可问题是,他做爱时,总会强迫我戴上口栓式口罩,让我在接受他凌虐式的性爱时,无法叫出声音。可能是他不想听到我失控时大吼大叫,嫌吵。
说起来,这人也矛盾得很。
折磨我和调教我的时候真真残忍无情!可问题除了这些,其余的时候他对我并不吝啬,甚至算得上好──典型的一手皮鞭、一手糖果。
有时连我也搞不懂这人的个性究竟是哪一种?
就像我看出他很霸道,占有欲极强,为了宣示他的所有权和主控权,也为了让我时时谨记自己低贱的身份,他只允许我称呼他焰主。
除此之外,这人我无法摸透
「呜」我的嘴唇被迫张开,温热的舌探了进来,与我纠缠在一起,透过他,许多来自他的唾液不断流入我的嘴里,好恶心!他却压住我的舌,逼我咽下去。
手中套弄的速度开始加快,我情不自禁地咽呜出声──
「焰主焰主不要,好难受,啊」
「乖,听话,说你要,快说。」他在我的耳边引诱着。
「是,我要,焰主,请您不要停」我只能听话照办,响应他的要求。
他笑得更加愉悦,但下一秒,他却又把我推入地狱。
他语气邪恶地对我说道:「岚儿,你果真讨我欢心,我该如何奖励你比较好呢?」
我闻言,浑身僵了一下,不说话,心中开始七上八下。
果然这人的不怀好意,让我更加地害怕他。
「岚儿,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他举起我的左手细细摩挲,一字一字地测验我对于恐惧的忍耐度。「你说,我在你的手腕脚踝上刺些什么好呢?」
「焰主」我终究只是个凡人,又怎能不怕,隐藏在眼罩中的泪水滑了下来。
什么激情,全都被我抛在脑后。
他像是不满意我的反应,握着我的分身的手掌忽然加重力道,捏痛了我。
我惨叫连连,偏偏他套弄的速度又加快几分。
我只能求饶:「焰主焰主好痛!」
「那么我给你的奖赏你要不要?」
我不敢迟疑,点头道:「是,我要我要,焰主」
「乖孩子。」他又笑了。
这回,他拿掉我分身上的铁环,让我尽情释放
眼罩没有拿下,而我却已经置身在手术台上,四肢大张,被绑得牢牢的,赤裸的身上只盖了条薄毯,手术专用的探照灯打在我的身上,唐焰就在我的身边。
对我说道:「嘴巴张开。」这是不容违抗的命令。
我流着泪乖乖张嘴,感觉一个如高尔夫球般大小的圆球塞进我的嘴里,接着嘴巴被一块软布狠狠封住,后脑的两条皮带被扣的死紧,是口栓式口罩,我知道。
然后,我听见了唐焰在和一个男人对谈,声音听起来很苍老──
「唐爷,您想在这个孩子身上刺些什么呢?」说话的语气非常恭敬。
唐焰沉默了一下。他摸着我的手腕,接着又摸着我的脚踝,最后说道:
「就刺青中带银的火焰图腾。以银为底,青为主色,要刺的栩栩如生,双手双脚都要刺。严老,我相信你的技术,不要让我失望。」
我心跳如鼓,害怕极了。
那个被称做严老的男人有点犹豫,说道:
「双手双脚都要刺,这唐爷,要刺双色,又刺在手腕脚踝上,那可是针针入骨,而且这一刺,最少也要刺上一整晚,我怕这孩子撑不住,恐怕要上麻药──」
「不必,就直接刺,你不用管他痛不痛。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一早我要看到成果。」唐焰冷冷地说。
「呜呜呜」我在手术台上哀叫着。
严老叹了口气,说道:「是,唐爷,我明白了。」
接着我听到了一阵金属碰撞声,心里的恐惧达到极限,我哀叫的声音更加慌乱。
「呜呜呜──!」不要不要,我不要,放开我啊!
唐焰摸着我的额头,邪恶地说道:
「乖乖的,不要作无谓的抵抗。这苦,你是注定要挨的,听话,可不要昏过去呀。明天早上,我要看见你的身上刻着我的印记。」他拍拍我的脸颊,警告着:「不要惹怒我,知道吗?」
我抽抽噎噎,不敢再乱动。只是不断流泪。
另一个脚步声也来到手术台前。
「唐爷,可以开始了。」
唐焰应了一声,重复警告着我:「加油,千万千万不要晕过去了。」像是要让我彻底了解他话中威胁的严重性,他的手探进了薄毯底下,当着严老的面,握住我后穴里不曾停止过的巨大震动器,又重又狠地抽插起来。
「呜──!」我痛到全身弓起,痉挛不已。
「听清楚了吗?」
「呜呜呜呜呜」我无力地点头,他这才罢手。
我听见他沉稳的步伐缓缓踱出调教室。过了会儿,我听见严老叹了口气。
一阵金属的冰冷感接触到我的皮肤,引起我一阵颤栗。
「可怜的孩子。」严老很是同情。
但同情归同情,他下手却是毫无迟疑,上了颜料的金属刺针,伴随着机械的运转,一针一针地刺进了我的皮肤,从右脚脚踝开始,直达骨骼──
「呜!呜呜!呜呜呜!」我没想到会这么痛!
好象骨头被人硬生生打入无数钢钉似地,我终于发出痛到不能再痛的悲鸣!
夜,很漫长。而我的苦难才正要开始。
◎◎
四肢痛到麻痹,完全脱离大脑控制的发抖着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严老刺完了没有。我已经痛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罩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唐焰的警告,我不敢晕过去。
死命忍着那加诸在身上一整晚的痛苦。嘴里的圆球被我咬得喀喀作响,恍惚中,我彷佛听见有人在说话的声音,却无法反应
「唐爷,已经刺好了,您瞧瞧是否满意?」
温热的手掌抚摸着我的手腕,我无意识地抖了一下。
「嗯,很好,完美极了!严老果然宝刀未老。」
「哪里。」严老谦虚说道:「只是苦了这孩子,我以为他会昏过去,没想到他居然撑了一整晚。」
「是吗?」唐焰笑了起来。「时候不早,严老也该回去休息了。你的酬劳我会请秘书汇款给你。」
听出唐焰送客的意思很明显,严老也不敢多说什么,东西收拾好,便道谢离开了。
身上的束缚被解开,沉重的身体忽然轻了起来。
我脸上泪痕未干,整个人摇摇晃晃,浑身虚脱地靠在唐焰的怀里,聆听他胸膛上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自己万分委屈,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地掉个不停。
接着,我的身体往下坠,落在一片柔软的白云上──
眼前忽地一亮,是许久未见的晨光。
伴随着一道阴影,我看见了唐焰俊朗的脸庞,他的眉头微微拧起,想必是见到我一脸呆滞的表情。我知道自己的样子很难看,可我真的尽力了。
唐焰拿下我嘴上的口罩,轻轻一推,让我躺在床上休息。
接着起身倒了杯水给我润润喉。
并且拿出一罐药膏,帮我刺了青的双手双脚上药,他的动作意外地轻柔。
像怕弄疼我我认定这是错觉,可他的举动,却让我忍不住的放声恸哭。
明明知道不可以的,可我真的压抑不住。原想说,唐焰一定会骂我,没想到,他却是连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上完药后,替我盖上被子,坐在床沿,近乎纵容地放任我尽情宣泄,直到我哭累睡着为止
这里不是我的房间。
冷漠的黑白色调,是属于唐焰的颜色。
我不懂,他为什么没有把我放回原来黑暗的房间?
可是此刻的我真的感激他,至少,他让我享受到了短暂的阳光。
尽管我的内心是真的讨厌他。
每天痛苦的生活,倒也硬是让我熬过了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当中,我充分体会到一个人的个性可以阴晴不定到什么地步?
唐焰,无疑是个中翘楚!
好的时候,他会对我温柔呵护;坏的时候,他的手段作为简直令人发指。
而我,居然也在不知不觉中逐渐习惯他对待我的方式。
缓缓走下诊疗台,每个月固定的身体检查,是唐焰对我的要求之一。
倒也不是怕我染上什么不该得的病──就算有,罪魁祸首绝对是他。
会强制检查,只是为了方便他随时掌控我的身体状况。
听沈医师说,其实我的胃不太好,管理不当,会有胃痛的毛病。
我记得当时唐焰听了,脸色很难看。吓得我,以为那天夜晚绝对逃不过他的蹂躏摧残;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放我一马。
我是不奢望他会是什么良心发现啦。这种东西他根本就不会有。
放过我,是因为那天晚上有个重要的宴会要参加,所以他只是把我关在房里了事。
我的房间一样是那么单调,之所以没得到自闭症,是沈医师曾经对唐焰说明,适当的目标转移和情绪抒发很重要,所以我的房间什么没有,书最多,全是唐焰给我的。
而这,也确实帮助了我。以至于我的心理状况仍然维持在正常状态。
这也间接确保了唐焰可以继续在我身上施虐,而不必担心我会发疯。
说到底,我的意志力也算是异于常人了。
要不然哪里禁受得起唐焰的百般糟蹋──我可没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哪。
唉整理好身上的连身睡衣,我转身拿起放在铁盘上的震动按摩器,看着跟自己下体一模一样的夸张形状,直到现在我还是会怕,可是不塞又不行,这是唐焰对我的强制调教,也是他的要求之二。
无聊的比了一下尺寸,长二十公分,宽一样八公分,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东西居然在我的体内和我朝夕相了三个月
「你在干什么?」冷冷的语调传来,随着病床隔帘被掀开,唐焰走了进来。他半眯着眼,瞪着我手里的东西,说道:「怎么还没放回到你的身体里?」
我瑟缩了下肩膀,顶着浓浓的鼻音说道:「我不会」我有点感冒。
「怎么了怎么了?诗岚有什么问题吗?」沈医师在外头问道。
「滚出去!不准进来!」唐焰表情凶恶地朝着沈医师低吼。
沈医师赶紧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书房等你,这么凶,小心火气大。」
嘀嘀咕咕的,随着关门的声音,沈医师拿着我的检查报告去了书房。
唐焰目光重新转回到我的身上,放下隔帘走了进来──
「到床上躺着。」顺道从我手里拿走震动按摩器。
他要亲自动手。我只能掀起睡衣,躺到诊疗床上,自动张开双腿。
「焰主……」
「嗯?」他脸色不好地看了我一眼。
我连忙摇头,闭眼咬牙,等着迎接酷刑来临──
「嗯……」好痛!我紧咬着下唇闷哼。
「不许你咬嘴唇,张开眼睛。」他命令道。手里的动作没有减缓,持续地把东西往我体内塞。
睁开眼睛,我的额头上已是一层冷汗,双腿微微颤抖,直到体内的敏感点被狠狠地一再撞击,我这才叫了出来:「焰主……焰主,好痛!」
唐焰的手没有停下,继续往我体内推进。
而我已经哭的惨兮兮,感觉肠子几乎快被顶到了,唐焰这才罢休,末端还遗留一两公分在外头,可能是他自己也知道真是挤不进去了。他从长裤口袋内掏出遥控器,将开关震度调到最强,顿时间,我呻吟不断,只觉得体内正在经历十二级的大地震,震得我一时头昏眼,看都看不清……
唐焰将我的睡衣拉好,没有要我下来走路,而是拿了一条羊毛毯将我的身体紧紧裹住,接着一把抱起我,前往书房。
一路上,我依然断断续续地呻吟。唐焰看在眼中,似乎满意极了。
一进到书房,沈医师看见我的样子,只是摇头叹息。
唐焰抱着我坐在宽大舒适的办公椅上,我浑身无力的瘫软在他的怀里,不甚专心地听着他们谈论关于这个月我身体的检查报告。
基本上,大致良好,只是胃的老毛病依然在。
还有,就是我感冒了。
这一切都要怪唐焰,说什么现在是夏天需要消暑解热,在昨晚一时兴起,居然把我丢进倒满冰块的浴缸里,硬是要我上半身在水里,下半身在浴缸外,与他疯狂做爱。
结果换来我今天感冒鼻水流不断。
一直吸着快要流下来的鼻涕,觉得好难过。
「吵死了。」唐焰受不了我鼻水要流不流的,从桌上抽来面纸,捂住我红通通的鼻子。「擤。」
我乖乖听话,清理了鼻涕。整个人无精打采,一副病奄奄的可怜模样。
唐焰随手将面纸团往桌上一扔,摸着我微微发烫的脸颊。
「还是不舒服?」语气里好象夹杂着一丝关心。
我不确定,仍然把它归类成是错觉。我只能点头,「嗯」了一声。
「要不要给诗岚打一剂退烧针?我刚刚量了他的体温,开始在发烧了。」
沈医师的提议,让我有点排斥,其实我很畏惧打针。
可是我不敢说,因为我知道说了也没用。我的意见不会有人在乎。
唐焰摸了摸我有些发烫的额头,说道:
「也好,岚儿的样子愈来愈糟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头好晕,索性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理。
一会后,沈医师来到我的面前,唐焰将我身上的羊毛毯掀开一些,露出我的手臂,沈医师在上头涂了酒精棉,接着便把细长的针头刺入我的手臂里,凉凉的药剂注射到皮肤底层,有点刺痛。我本能地缩起身子,却被唐焰按住,动弹不得。
「痛……」我细声叫着,昏昏欲睡。
「乖,很快就不痛了。」唐焰用酒精棉按揉着我的手臂。
我只是闭着眼睛,更偎进他的怀里。
虽然我对他没半点好感,可是他的心跳声很好听。
一声一声的,规律又悦耳……
「他睡了。」感觉唐焰正在替我拉好身上的羊毛毯。好温暖。
「嗯,药效开始发作了。刚才在诊疗室我已经替他抽了两管血液,晚一点会带回医院化验。」沈医师停了一下,又说:「你什么时候才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老是这样对待他也不是办法,瞧他都快要被你改造成功了……」
「我就是要他这样,可惜他的身子骨太单薄……」
「你还好意思说,也不想想有一半原因是谁造成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的事情你知道就好,不要泄漏太多……」
「你呀,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的心里明明就很爱他,为什么……」
谁?他们在说谁?唐焰有爱人了?
不知为何,我的心竟莫名抽痛了一下,为什么呢?
好想再听得更清楚一些,可是……我真的好累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夜时分。床边的小夜灯被点亮,昏黄的光线让我清楚瞧见自己手腕上的青焰刻痕,淡淡的银混搭在其中,真的很漂亮。感觉上,就像是载了一副精心打造的手铐脚镣;而当时所受的痛苦,自然也就刻的让我这辈子想忘也忘不了。
翻转了下手腕,有点刺痛,定睛一看,原来是扎上了针头,输送管的一端,连结着一只吊瓶,是生理食盐水加葡萄糖的营养液。
连这种东西都用上了,看来我的情况有点糟。
「醒了吗?」环在我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与我同床共枕的男人声音听起来很清醒。
他还没睡吗?
心中产生了小小的疑问,感觉身旁的床垫微微起伏,正要回头,唐焰俊朗的脸庞已经凑近到我眼前,与我视线相对,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他向来冰冷的眼眸看起来好邃,很是邪魅,就像是一朵诱惑致命的罂粟,让我身中剧毒,无药可解。
「焰主」话一出口,我和他双双皱眉,显然都对我的破锣嗓子感到不满。
因为感冒的缘故,我的嗓子哑了。
唐焰从我的身上离开,拿起了放在圆几上的一只保温杯,打开旋紧的杯盖,一阵热气冒了出来,是人Q鸡汤的香味。
他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扶起我,让我靠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上,将杯子凑到我的嘴边,命令我喝。我乖乖听话,呼着热气,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人Q鸡汤很好喝,热热的,暖和了我冰凉的身体。
趁着此时,我偷偷打量了一下房间嗯,是在唐焰的地盘上,不是在我的牢房里。这人,自从和我发生关系之后,见我被他调教得极好,就夜夜与我相拥而眠──当然,这是指不做爱的时候;如果做爱,除非是白天,要不然那个晚上我是没得睡的。
刚开始,在他的身边我根本就睡不着,怕都怕死了。
后来,还是唐焰运用残忍的手段,在每晚睡前强制为我施打镇定剂,连续施打了一个月,造成往后我一看到针筒就害怕的地步,这才总算让我勉强适应身边多了个如恶魔般的枕边人,心肠有够歹毒的
「在想什么?」唐焰显然看出我在魂游象外,用力捏着我的脸颊,招我回魂。
我痛叫一声,立即回神,当场被嘴里的一口鸡汤呛着,咳嗽连连。
「这么笨,连个鸡汤都喝不好。」他冷言冷语地说着,拿走我手上的保温杯,宽大厚实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我的背,帮助我缓气。
心,小小地受伤了一下。我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用难听的嗓音道歉。
他却用手指勾起我的下颚,低头吻住我的唇瓣,哺进一口鸡汤到我的嘴里,带着他独有的味道我只能顺从他,乖乖地咽下去。
「焰主,我感冒,会传染。」说完,又咳了起来。
唐焰邪邪一笑。「那又怎样。」他继续含着鸡汤喂我。
直到保温杯里的鸡汤全都灌进我的肚子里,有了饱足感,我掩嘴打了个嗝。
唐焰被我逗笑,将杯子随手一放,把我放回到床上,拉高被子,盖的密不透风。
我整个人埋在他的怀里,吊着点滴的左手放在他的腰间,我打了个呵欠,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想睡了?」唐焰的声音很低沉。
我闭着眼睛点头。
「那你睡,我玩我的。」随着这句话的结束,唐焰拉起我的左脚横跨在他的身上,不安份的手掌在棉被底下蠢蠢欲动,一路探到我的股沟间,极尽恶意地弹了弹那个无时无刻在我体内尽职运作的东西──
「嗯……」睡意一直来敲门,偏偏我无法入眠,不安地呻吟着:「焰主……」
「嗯?」唐焰轻轻应着,手中握住突出的末端,缓缓动了起来,并不激烈,是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不许再说话!你的声音真难听,我还是喜欢你原本的娃娃音。」
真过份!说话娃娃音又不是我愿意的,天生如此,要不我怎么会去学声乐。
想到声乐,我就想到维也纳,好怀念以前那些在学校的同学,不知他们现在可好?
然后,愈想愈远,我到底还是想到了那个狠心把我卖掉的父亲。
心,一揪一揪的疼。好伤感,我想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悲惨的了。
「呜……」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无助的,心灵也脆弱得很;再加上唐焰类似挑逗般地玩弄我的身体,力道缓慢,入浅出,居然……居然轻易地就勾引出我的情欲。完了,我真的完了,身体变得这么敏感,真是自作贱不可活啊!
「怎么?想要了?」可能是察觉到我身体的某一部份起了变化,唐焰笑得很愉悦。
我早已晕头转向,分不清是生病,还是被情欲的浪潮给冲得淹没迷失。我只是很单纯很单纯地依循着人类最原始的本能,细细哀求着:
「焰主,我想要……」
我难得的主动,似乎真的让唐焰很开心。听他笑的宛若一只得逞的狐狸,胸膛也跟着震动起来,一如他的心跳,莫名地吸引我……
他亲吻着我的额头,不怀好意地说道:
「……岚儿,你想要,我很高兴。可惜这几天我都不会给你,你生病了呢。」
可恶,他是故意的。之前的他哪里会在乎我有没有生病,这人的劣根性着实令人发指。真是……可恶!
偏偏这人是我的主人,是我生命的主宰,我不能忤逆他。
心中顿时觉得好委屈,连连呻吟的同时,我也在他怀中轻轻啜泣。
感觉体内抽动的物体被塞回原位继续震动着,这回换成我的前面被他的手掌搓揉爱抚,我浑身轻颤,不能自己。
唐焰紧紧抱着我,忽然说道:「……等过几天你身体好一点了,我带你到楼下庭园晒晒午后阳光。」
「焰主……?」是真的吗?被关在楼上三个月,我真的可以到外面了?我一边呻吟,一边不怕死的问道:「焰主不怕我逃跑?」
唐焰挑衅地笑道:「你要真有本事,尽管逃没关系,但你最好祈祷不会被我找到,否则……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更别说,楼下的管家佣人好几个,你真的敢逃?」
「不敢。我只是说说而已。」真的,我绝无异心。
「是吗……那样最好。」唐焰爱抚的技巧非常高超,没多久,我就释放在他手里,因为体虚,量只有一点点,我看了羞愧。他却是把沾有白浊黏液的手指硬是放到我的嘴里,虽然不是第一了,但自己的东西,多少还是有点排斥。「吃下去,不许剩下。」
是,主人的命令是圣旨,我只能照做。
只是今晚,唐焰的心情真的很不错啊!
这让我有点开心,非常希望自己的感冒可以明天就好……
我可以到外头走动了呢!虽然仍是不离青阁的范围,可我已经很高兴了。
连作梦都会笑。
呜呜呜……人家想到外面啦!──典型的乐极生悲。
隔天,我发烧的情况是明显改善了,可是感冒会有的连锁症状却也连带地浮现出来。失声、咳嗽、流鼻水,甚至连肌肉酸痛都一股脑地跑来凑热闹,现在的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还一直猛咳嗽,咳得我头昏眼,总觉得连血都快要咳出来了!
为什么?只不过是感冒,为什么到了我身上就变得这么严重?
沈医师说我得的是重感冒,所以才会这样。他怕我体力不够,一直为我施打营养液。甚至就连唐焰也怕我的身体会支撑不住,今天一早,他便亲手把我塞在体内的东西拿了出来,破例允许我好好地休息几天。为了避免我老是躺在床上觉得无聊,他甚至把我带来书房,吩咐管家把贵妃椅移到落地窗前,让我躺在那里遥望窗外的风景。
真是看得我一阵心酸……
「咳咳……咳咳……」戴着棉布口罩,我还是止不住地咳。
时不时地擤鼻涕,我的鼻子都红的发痛了。
「诗岚,你怎么老是看着外面?外面的风景不都一样吗?」沈医师正在替我测量体温,听心拍数,书写我的病历表。
「那是因为我答应岚儿,等他身体好一点就要带他到室外晒太阳。」唐焰坐在书桌前一边理工作、一边说道。
「原来如此。你总算愿意让他到外头透透气了。」沈医师替我掖好被子,同情地拍着我的头。「难怪小家伙这么沮丧,可怜的诗岚。」
对,我很可怜,眼泪汪汪地揉着鼻子,继续咳嗽,喉咙好痛。
唐焰皱紧眉头,脸色不太好看。他拿起一旁的遥控器,将室内暖气调高些许。
敲打一下计算机键盘,他起身来到我的面前,冷淡地看着我。
「不能想办法改善他的情况吗?」
「我已经在想办法了。」沈医师用枇杷膏调了杯热饮给我。「诗岚,喝了它,可以让你的喉咙舒服一点。」
我点点头,揭下口罩,捧着杯子乖乖喝着。手上的点滴一直吊个不停,却怎么也补不足我流失的体力,懒懒地靠在枕头上,觉得好累喔。
鼻水简直泛滥成灾,我努力地吸着,不让鼻水落到杯子里。
唐焰看不下去,抽了张面纸帮我清理鼻水。
我继续喝着枇杷膏热饮,有时咳个几下,是不扰人的气音。
沈医师像是发现什么似地,偏头看着我。
「焰,诗岚的头发长了呢。都过肩了,要不要请人帮他修剪一下?」
唐焰摸着我的头发,淡淡地说道:「不用,就让他留长,我喜欢岚儿长发的模样。」
沈医师笑了起来。「真把他当娃娃养,不过诗岚今年都十五岁了,发育期也快过了,怎么身高还是这么矮?看上去,好象连一六五都不到。」
这自然是有原因的,我放下杯子用气音说了几句话,沈医师看着我的唇形,听不见我说话的声音,唯有坐在我旁边的唐焰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他闻言笑道:「岚儿的身高遗传到他的母亲,注定只能这样了。」
沈医师哈哈大笑,难得调侃我。
「这下可好,果真成了个娃娃美人。」
娃娃美人!这是什么形容?虽然我长得一副娃娃脸,说话娃娃音,可这也不是我愿意的,谁教母亲把我复制的太成功。
我嘟着嘴,懒得理会他。哼!
唐焰看见我孩子气的举动,正想说些什么,突然间,摆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他起身走过去接听──
「我是唐焰。」
电话的另一端似乎是他的秘书,两人谈论的显然是公事,内容细节听不太清楚,可唐焰的脸色却是愈来愈不对劲,阴沉得吓死人!
「怎么了?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沈医师好奇问道。
「没事。」唐焰简单地丢下两个字,人便离开书房,到走廊上讲电话去了。
「怎么回事啊?」沈医师有看没有懂。
我也一样。喝完热饮,我重新载上口罩,手中空空的杯子不知该放哪,而我也累了,索性抱着杯子一块躺下……
沈医师回过头来,看见我的举动,愣了一下,摇头失笑: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老实!不敢叫人,随便放地上也行啊。」
我摇头,不好意思。沈医师上前取走杯子,感概道:
「看来焰这回是真得了个宝。小家伙个性直的可以。」
这话是赞美,还是在说我太过单纯好欺负?
我眨了眨眼睛,分不清他话中的意思。
沈医师却突然问我:「诗岚,你会不会对唐焰感到害怕?」
咦!怎么突然问这个?是在探我口风吗?
我看着沈医师诚恳的眼眸,不知怎地,我竟然老实点头,承认自己是怕唐焰没错。
「会恨他吗?」沈医师看着我的身体,语气温和地说道:「我是指他欺负你的事。」
恨吗?我也不知道,或许没有,顶多就是埋怨。毕竟我挺认命的,打从父亲把我卖给唐焰的那一刻起,我的喜怒哀乐就已经不再重要了。
唐焰会那样对我,有一部份或许真是他与生俱来的独特嗜好所导致的;但另一部份原因,我却是心知肚明,唐焰在我身上所施加的种种调教行为,主要是在消磨我的意志、抹灭我的自尊,他要我的身心完全臣服于他,眼中只有他一人,奉他为天地神只般的依赖他。他的心思,我懂;唐焰打从一开始让我清楚明白,他在我身上所做的事情动机何在,就是要我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而我现在已然如此,认命,顺从,不敢悖逆于他。
一如他在我身上定位的角色,不容置喙……
我摇头,意思是「不恨」。
沈医师轻叹了口气,目光温柔地摸着我的头,说道:
「诗岚,你是个好孩子。答应沈医师,不管唐焰对你做了什么,都不要怪他。」
这样的要求未免太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厌憎喜爱之别,唐焰或许有对我好的时候;可他的好,却远远不及他让我害怕的程度,只是……算了,我的感受并不重要。
既然沈医师如此要求我,除了点头,我又能如何?不过是身不由己。
抬头望着沈医师期盼的目光,我点了点头,就算是虚应,让他安心也未尝不可。
他笑了,看出我的疲倦,弯下身来替我调整了一下枕头的角度,让我得以躺的更舒适。而我,则是满足地吐出一口长长的呼气,在闭上眼睛入睡时,我看见唐焰脚步沉稳的身影走回到书房,他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有着淡淡的温柔……
还是错觉……吧?
真不知道那天自己睡着之前怎会眼成那样?这个冷情恶劣的男人,哪可能会有什么出自内心温柔的突变因子。
那天,果然是我的错觉。我的主人依旧是任性妄为的气死人!
不过,他倒是信守了他的承诺。在我第三天感冒好转之后,真的带我来到楼下的欧式庭园晒晒午后的暖阳。说起来,这还是我头一回真正看清青阁的建筑模式是多么的豪华壮观!因为上我是被唐焰用药迷昏之后,直接抱到二楼的房间囚禁起来的。
所以在当时,也就没什么机会好好欣赏这栋美丽的城堡。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台湾,像这种占地上千坪的私人豪宅,若无雄厚的财力做为基础,那可是万万办不到的。无怪乎唐焰会是个天之骄子,他的确是有本事。
唉难怪他可以轻而易举的买断我的一生。
坐在躺椅上,我试着调整一下坐姿,设法减缓下体传来的阵阵不适。今天一早,沈医师检查过我的身体,确定我的病情已无大碍,唐焰便迫不及待地将震动按摩器重新塞回我的体内,害我突然之间有点适应不了,哭叫不已。
现在的我是不用吊点滴了,也可以正常说话,只是偶尔还是会咳嗽。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开心。望着眼前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午后的夏季微风徐徐吹送,温暖和煦的阳光洒落在我的身上。而一旁的茶桌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茶点,此刻我的手里正端着一盘黑森林蛋糕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嘴角沾了奶油也不管
能够到室外呼吸新鲜空气真是太好了!
「嘿,快看,唐爷又在跟沈医师过招了。」管家伯伯突然在我身后说道。
咦,过招?不会是打架吧?
我一听,抬起头来,看着不远的唐焰和沈医师在相互行礼之后,摆开架势,双双身形一晃,快速交手起来──
我的注意力当场被吸引,完全移不开眼。
那是纯粹的中国武术,与柔道、跆拳道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我看不出他们打的是哪套拳法,但是,相较于沈医师的招式华丽,唐焰的则显得较为朴实无华,宛若行云流水,一招一式都相当简洁却又蕴含着无穷的气势,与磅礴的力道!如果是在古代,唐焰一定是个傲然出众的侠客。
天!他们真厉害!
「碰」地一声,唐焰突如其来的一记回旋踢,让沈医师闪避不及,当场被踢个正着,整个人连连向后退去,退了十来步方为勉强站稳。
而唐焰仍旧维持着旋踢的姿势,非常潇洒,简直帅到一个不行!
接着,在沈医师龇牙咧嘴的表情下,唐焰这才吐纳收势,那模样,就像是武林高手调息运功三十六周天好可怕,他们居然玩真的!
沈医师被踢中的手臂铁定很痛,搞不好都伤筋挫骨了?
「好你个唐焰,下手这么重!你是存心踢死我啊?」沈医师揉着手臂,破口大骂。
唐焰撇了撇嘴角,还是那么冷傲──
「我已经收敛力道了,是你自己太弱不经打,要怪谁。」
「你说的是哪门子鬼话,恶劣的家伙!」嗯,这句话我同意。
沈医师一边哇啦啦地叫着、一边和唐焰走了回来。
我仍然回不了神,一脸呆呆地看着两个帅哥来到我的面前。唐焰俯下身子看我,一手拍着我的脸颊要我回魂,一手拿起叉子将我盘中剩下的一小块蛋糕吃进嘴里──
我傻眼,非常舍不得。那是我最爱吃的,呜
「真甜!怎么你就喜欢吃这种东西?」唐焰一脸嫌恶,像是受不了嘴里的甜味。
管家伯伯赶紧倒了杯伯爵茶给他。唐焰一连喝了好几口。
真浪费,好好的一块美食就这样被他给糟蹋了。
像他这种不爱甜点的人,哪懂得甜点的美味。
不想理他,索性头一偏,看向在他身后搓揉手臂的沈医师。
好惨,都瘀青了。
「你在看哪里?」唐焰扳回我的脸,眯眼瞪我。
呃他的表情很危险,目光很威胁。我半点心虚都没有,只觉他的占有欲实在过火。不过是看了沈医师一眼,他未免太小题大作。
只不过,我犹忘不了他方才的英姿,很是佩服地问道:
「焰主,你们刚才的过招好精彩,是从武术学校学的吗?」
唐焰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问,微愕了一下,松开捏住我下颚的手指,轻描淡写地说道:「那种地方能学到什么。」
「啊,不是喔。」原来我猜错了。
「当然不是。」沈医师插话进来,他接过佣人送来的冰袋,用毛巾包住,冰敷他受创的手臂,回答我小小的疑问。「我和焰的武术是大陆内地一位武学宗师亲授所教,算起来,我和焰是师兄弟。」
「喔喔」了解了解。「你们好厉害喔!」真了不起。
唐焰邪邪一笑,贴近我耳边说道:「岚儿,相信我,到了晚上我会更厉害。」
我一听,毛骨悚然。真是下流,当着沈医师的面前,连这种温饱思淫欲的话都敢说。我的脸色当下又青又白,开始哀悼自己今晚悲惨的命运。
「嗯啊焰主」
张开双腿,横跨在唐焰的身上,我遵照他的要求,嘴里含住他的分身,努力地取悦他。而我的臀部则向着他的脸,供他恣意玩弄,我的眼睛被他用眼罩蒙住,看不见,只能感觉后穴里的东西正在我的体内来回抽送着。唐焰玩得很用力,每一下都没入最,刺激我的下体坚挺无比,他却紧紧握住不让我释放。
好痛、好难受,却又酥痒难耐,逼得我的身体不得不扭动起来
我的神智迷离了。突然间,唐焰手中的力道猛然加重起来,像是发狂一样,将东西插得又重又──
「嗯好痛!」尽管身体对于疼痛的承受度已大幅提升,可我的牙齿还是忍不住地轻颤起来,差点咬上唐焰的分身。
唐焰似乎察觉到了,他语气森冷地警告着:
「小心呀!岚儿,你若是敢咬下去,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是啊!今晚的他,凌虐的手段多有保留,可是还是很痛!再加上被禁锢的下体,那股子肿涨的疼痛,也让我近乎发狂!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不管几,他总是喜欢在做爱时弄痛我的身体。我明显地感觉到有液体从我的体内流出,火辣辣地,我哭的更加凄惨
就在我的舌头尽心缠绕着唐焰分身之际,他一个抖颤,把白浊的欲望射在我的嘴里,我不敢吐,只能吞下去。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我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上,双腿被分开到极致,一股蛮横的冲力撞了进来,取代了我体内原本震动的东西。
是唐焰,仍旧是那么粗暴!
一下又一下的抽插着,像是要顶入我灵魂的最!我只能在痛苦之中不断呻吟着、流泪着,独自哀悼丧失自主的悲哀
「焰主焰主」彷佛置身地狱,我紧紧抓住枕头,十指陷其中,不停地呼唤着唐焰,就像是一种求生的本能。
却也激起唐焰更加澎湃的情欲,他的动作迅速加快,一直往敏感点撞击上去。
「啊……不要……停下来……求求你,焰主好痛好痛……」
我狂乱地尖叫,他却无动于衷,仍旧恣意妄为地折磨我的身体!
最后,他可能是觉得我的叫声太过惨烈,不符合他的美学概念,偏偏又没有东西可以堵住我的嘴,索性用自己霸气的唇吻住我的痛呼,余下回绕在室内的,是两具身躯营造出来的淫秽声响,啪嗒啪嗒的,好刺耳!
随着体内流出的液体愈来愈多,我的脸色也越发苍白起来。
是到极限了吧?下体的禁锢终于松开,我立即释放了出来,黏液沾上了彼此的腹部,唐焰腰身奋力一挺,连带地,也使得我整个人不由自主痉挛起来,体内窒道一阵收缩,感觉唐焰的分身被我紧紧地夹在其中,他低吼一声,达到高潮,在我的肠壁里连连射精。我无力呻吟,精疲力尽……
唐焰的欲望终于离开我的身体,而我的下半身也己经痛到完全麻痹。眼前一片黑暗,身体忽然轻了起来,唐焰抱着我走进浴室,将我放在磁砖地板上。也不知道他究竟拿了什么东西塞进我受创的后穴里,感觉一股温热的水流浇灌了进来,将我体内为量甚多的精液和污秽的脏血清理干净。最后唐焰才抱着我一块入浴,温暖的热水舒缓了我身体上的疼痛。唐焰则是拿起浸水的毛巾为我清洗身体,我却已经累到连动一下都懒惰的地步。
「睡着了吗?」他在我的耳边轻声问着。
我勉强自己开口:「还醒着,没睡,焰主放心。」
「我知道今晚累坏你了。只是你的身体实在曼妙诱人,我无法克制自己。」他亲吻着我的额头,意在向我言明他禁欲数天的辛苦。
我能说什么呢?只好曲意承欢地笑道:
「焰主,能够服侍你是我的荣幸。」这么说,能否令他龙心大悦?
唐焰笑了出来,笑声似有嘲讽──
「岚儿,你在口是心非了。」
我心微微一抖,尽可能地笑得自然,说道:
「焰主,我不过是你的玩物,让你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看来你已经很认命了。」唐焰把玩着我的耳垂。
「是呀,这都要归功于焰主调教得好。我非常知本份的。」
「真乖,也难怪我疼你入骨,巴不得更加的疼爱你。」他笑道。
我却是听得又惊又怕。
不要吧?你已经够疼爱我了,再疼下去,只怕我真的会忍不住想要自杀!
我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继续讨好他──
「……能够被焰主疼爱是我的福气。」
唐焰不知为何,忽然叹息了起来,语气细微地说道:
「岚儿,我要你,你永远都是我的。所以……不要抗拒我,记住了。」
他是看出了多少?喜不喜欢、讨不讨厌,岂是他人能够随意左右的,他的要求着实苛刻,不但我的身心灵他都要,就连我的思想他也要主宰掌控。
我怎能不怕他?怎能不讨厌他?畏惧他?
唉……我的内心倍感无力,在他的面前,我唯有交付我的一切。
「是,焰主,我永远不会抗拒你。你是我的天、我的地,我所仰望的一切──啊!」
我的右边耳垂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怎么回事?
感觉有点沉重……伸手一摸,耳垂上头有东西!
唐焰将我的眼罩拿下,我的眼睛频频眨着,适应光线,透过眼前直立式的平滑镜面,我瞧见我的耳垂上载了一只青焰耳环。
不,不只是我,就连唐焰也载了一只,只不过他载的是左边。
男左女右,他是如此定位的吗?为什么?
「焰主……」我看着他,不明白他的用意。
唐焰吻着我,只是说道:「没有我的允许,这只耳环你永远不能拿下。」
又是一个枷锁吗?我的心微微发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副身躯,俨然已经成为唐焰精心雕塑的情色艺术品。
我这个人,算是彻底的毁了……
闭上眼睛,不忍再看,我索性把自己埋进身旁男人宽广结实的胸怀里。他的手臂紧紧圈住我的腰身,修长的手指不时拨弄着我乳环上的珍珠流苏,有点痒。
我缩了缩身体,惹来他一阵轻笑。
过没多久,他抱着我走出浴室,回到他的房间,将我放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拿出药膏替我受创红肿的后穴上药──
我已经累到不行,完全任由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等他做完一切想做的事情之后,他躺在我的身边,将我拥入怀中。
我皱了皱眉,呜咽一声。
他见我很不舒服,一只手掌覆在我的臀瓣上,轻轻按揉我体内扩充涨满的部位。
我克制不住地颤抖,眼睫有些湿润。
他拉起棉被将我紧紧包覆,轻声说道:
「明天,我要南下高雄,预计一个星期后回来。」
是吗?那么这一个星期,我又得被关在那间牢房里了。
也好,没什么差别,我是无所谓的。
睡意愈来愈浓,我实在撑不住了
「所以岚儿,这我会带你一块去」
意识抽离之前,我彷佛听见他对我这么说着。
醒来的时候,发现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后来才知道,唐焰是真的把我带出了门。由于昨晚被他折腾的太累,以至于今天早上他在抱我上车时,我仍旧睡得沉,一点动静也没有。
倒是唐焰,什么都准备好了。等我睡醒,他就从沈医师的手中接过热好的毛巾,擦拭我犹带睡意的脸庞,帮助我清醒。就连早餐,也是我最爱吃的西式总汇三明治,以及香醇浓郁的热可可亚。乐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本来以为,我永远也走不出青阁大门一步的;没想到,唐焰居然愿意带我出来!
我真是开心,开心到连身体的疼痛都可以不在意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唐焰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我也不会多嘴去问他;毕竟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美好,我还想多看个几眼,以便留待日后细细回味……
几乎整个人快要贴在车窗上,我近乎贪婪地看着外面不断晃过的蓝天白云、绿油菜田。黑色的顶级休旅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又快又平稳,负责开车的,是唐焰的贴身秘书,名字叫做李允曦,长相非常俊逸,配上一副金边细框眼镜,更显斯文儒雅,与唐焰的冷傲俊朗,沈医师的内敛俊秀,是完全不同的类型,都是帅哥中的极品。
可惜,吸引不了我。因为天天看着唐焰,我早已对帅哥免疫了。
只是秘书先生显然对我十分好奇,偶尔会瞧见他透过后照镜将视线短暂停留在我身上,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是个很爱笑的人。
直到唐焰发现之后瞪了他一眼,他才没有再看,却不是怕,因为我看见他的肩膀一直在抖动,好象在偷笑。我有点傻眼,看来除了沈医师,还是有人不怎么畏惧唐焰的威严。反倒是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唐焰至始至终都让我坐在他的大腿上,毫不避嫌地搂着我不放,这种姿势其实颇为暧昧!明眼人一看,不难看出我和唐焰之间的关系必然不单纯。
沈医师也在笑,笑的我越发尴尬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好一直看着窗外,当作什么也没瞧见。刚好此时经过台南,耳边听着在场三人时不时地谈论公事私事,完全插不上嘴的我,只好枕在唐焰的怀中发呆
唐焰似乎注意到了,索性拿出我最爱的甜点给我解闷。
他塞了一包手工烘焙饼干到我手里,我非常开心的吃着。
沈医师瞧见,摇了摇头。「诗岚可真是容易讨好。」
「嗯嗯!」我点点头,继续吃饼干。
唐焰则是支手托腮的看着我,语气淡淡地说道:「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我一脸笑咪咪地说着:「焰主,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我好高兴。」
唐焰「嗯」了一声,摸着我有些微凉的脸颊。「会冷吗?」
我摇头。「不冷,今天天气好,很暖和。焰主也吃一块。」我送了块饼干到他嘴里,天生不爱记恨隔夜仇的我,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样的人,其实是单纯到近乎愚蠢──这句话,是以前在学校的朋友用来形容我的。当时听了,很不能苟同,总是哇啦啦地抗议。可现在我却不得不承认,我就是这样的人;要不然,我怎能在经历唐焰带给我的种种苦痛折磨之后,仍以平常心待之。
乐天知命,宽以待人,应该是在我身上得到最佳的诠释吧──我厚脸皮的想。
「真甜。」唐焰皱着眉头找水喝。
沈医师笑得一颤一颤的,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给他。
同时对我说道:「诗岚,焰不爱吃甜食。他准备这些东西都是要给你解馋的,你喂他吃这种东西,根本是糟蹋食物。」
「就是就是。」李允曦一边开车、一边插话进来。「老大的饮食习惯一向清淡,太甜的东西他可不爱。」
「啊!是这样喔。」受教受教。
「你们两个没事太闲了是吗?」唐焰喝掉半瓶矿泉水,顺手将瓶口凑到我嘴边。
我意思意思地喝了两口,继续埋头吃饼干。
真不好意思说明,这件事情,早在我上就知道了,当时唐焰对蛋糕那股嫌弃样,就知道他对甜点其实是敬而远之。
他肯吃我喂食的饼干,我也挺意外的,不过小小的恶作剧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希望他没看出来
「焰,你有告诉诗岚咱们这回南下高雄是要做什么的?」沈医师问道。
「没。」唐焰睐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反正我到哪他就到哪,知不知道又有何差别。」说完,手掌移到我的背部,运用适中的力道推拿我酸痛的脊椎骨。
我当下舒服的软了身子,发出满足的叹息。
将最后一块手工饼干吃进嘴里,沈医师取走我手中的空袋子,给了我一条湿毛巾擦拭双手。我认真地竖起耳朵听他说话,也想知道唐焰带我来高雄究竟为了什么事?
结果答案出乎我意料之外,居然是渡假!
见鬼了,唐焰肯定是哪根筋不对了?
我以为依照他的个性,他绝对会把我关在青阁一辈子,成为我生命最终的坟场。
可是现在,他不但带我出来,而且还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渡假!
这人真是唐焰吗?该不会是别人冒充的吧?
「哎呀呀,小家伙吓傻了。我说老大,你真的都没跟他提过,就这样把人带出来?」
李允曦先生从后照镜里清楚瞧见我的痴呆样,表情非常玩味。
唐焰煞气十足地瞪他一眼。「敢情你老兄是在质疑我?」
「不敢,不敢。」李允曦笑了出来,连忙专心开车。
我还是回不了神,傻傻地盯着唐焰,移不开视线。
唐焰反倒笑了出来。「你这样子是在诱惑我吗?」
我闻言吓了一跳,赶紧恢复过来。可是可是还是觉得好感动。
「焰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要你晚上好好表现就可以。」他一脸坏坏地笑道。
我只觉得脑神经当场断了一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还是沈医师为我仗义解围。我才知道原来唐焰在高雄也有一栋别墅,位于郊区,依山傍水,环境非常清幽,是夏日避暑的最佳胜地。
那里有一座不亚于青阁的露天游泳池,水很清澈,他说我一定会喜欢
是,我是喜欢这里的环境,也承认露天游泳池的水真的很清澈;可是天杀的,我不会游泳!救命啊!不要把我丢下水,我会淹死!
手忙脚乱地抓住游泳池的边沿,身穿宽松短袖上衣,外加一件纯白色运动短裤的我,本来坐在游泳池边好好的,偏偏唐焰就是不肯让我好过些,居然狠心地拖我下水!
天,我是旱鸭子呀!
在奥地利维也纳的时候,我从未接触过游泳,该怎么运用四肢在水中滑水,我根本就不会!一时情急,我熊熊忘记国语该怎么说,劈哩啪啦就用擅长的德文念了一大串,内容全都是求救咒骂,还好在场的人没一个听得懂,不然我铁定完蛋!
「岚儿,放手。」唐焰在我身后冷冷地说着。
下半身已浸在水中的我,哪里敢放啊!明知道唐焰已经在警告我了,可对于双脚在水中浮不着地的恐惧,让我的牙齿直打颤。
最后还是唐焰硬把我的双手从游泳池的边沿扳开,这才使得我整个人不得不陷在水里。手足无措的我,立刻化为一只八爪章鱼紧缠住唐焰不放,完全不管唐焰的脸色有多么不好看,不放手就是不放手。
「岚儿,松手,你是想要勒死我吗?」唐焰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要回岸上」他在生气了他在生气了问题是我也很无奈呀!偏偏不远的另外两名帅哥半点同情心都没有,居然在一旁哈哈大笑着,有够可恶!逼得我不得不自力救济,用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唐焰,可怜兮兮地哀求着:「焰主,我不会游泳。」
「看的出来。」唐焰翻了翻白眼,对我下达最后通牒:「我再说一,放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托住我下半身的手掌已经伸到我股沟里。
吓得我赶紧松开力道,闭眼咬牙,等着迎接残忍的对待──
可是等了又等,什么都没发生。
我偷偷、偷偷的睁开一只眼睛,看见唐焰托住我的姿势不变,就像大人抱小孩一样。画面有点可笑,我却希望他不要放手。白着一张脸,我望着身下清澈荡漾的水波,咽了咽口水,还是很害怕……
「岚儿,你的样子像是快要晕倒了。」唐焰非常恶质地笑着。
我心跳如鼓,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我试着扯出一抹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
「焰主,不会游泳的人都会对游泳池感到恐惧的。」
「我的岚儿胆子真小。」他吻着我苍白的脸颊,笑道:「别缠着我的腰,我会想入非非的。把腿伸直,我会抱紧你。」
他是要让我学习适应是吗?在心中暗自叹息,不得不照做。把缠在他腰部的双腿缓缓入水底,仍是忐忑不安得很!
「如何,没有想象中可怕吧?」
「那是因为有焰主抱着我。」我忍不住皱紧眉头。「我还是很怕,总觉的水压压迫到我的胸口,让我有点呼吸困难。」
唐焰为之失笑。「你在维也纳都没上过游泳课吗?」
我摇头。「我在音乐学院里主攻声乐,除了音乐,我不会把多余心力放在其它事务上;再说,我的母亲也从不允许我游泳,所以我注定是只旱鸭子。」
「喔?」唐焰挑了挑眉,开始捧水往我身上轻轻浇淋。「你的母亲为什么不让你学游泳?跟你的身体有关系吗?」
我闻言错愕了一下,不解他怎会做此联想?我笑道:
「焰主,我的身体很健康;老实说,我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让我学游泳,只是她坚持,我也只好遵照她的意思。」
「是这样啊。」唐焰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是我多心了吧?将脑中莫名其妙的思绪甩掉,不愿让他进驻我内心太多,偏头看向另一头兀自玩得很乐的两个人,夏日炎炎,总觉得他们已在水中化身为两条灵活的鱼,蝶式、仰式、自由式,样样都来,看上去非常享受,完全不理会这边的情形……
「想学吗?」唐焰看出我羡慕的眼光。
我笑着摇头。「不了,我这样的身体不太方便学这种东西。」
他明白我的意思,却只是笑了笑。抱着我离开游泳池上岸,回到主屋卧房,直接进到浴室清洗身体,在这当中,我与他做爱一回。
整个过程里,他难得的温柔,让我陶醉不已,舍生忘死……
突然间,我觉得这样的他给了我一种温和如朝阳般的异样感,竟不由自主地撩拨我早已沉寂的心弦,像把弹奏的琴,在他的手上叮叮咚咚地响着……
乱了乱了,怎么会这样呢?
这个男人好危险,如同妖邪的曼陀罗,既温柔又残虐,困住了我,让我永不见生天,只能沈沦再沉沦……
唐焰哪,我真是不懂你……
这几天,我老是魂不守舍。
原因在哪?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随着唐焰绕转,脑海中怎么也忘不了那天午后欢爱时他所显露出来的罕见温柔。明知不可以的,我却如同饮鸩止渴的人一般难以忽视他的存在
那种感觉,好象中邪;也好似被下了难解的诅咒。
唉突然醒悟自己真的好犯贱!他都这么糟蹋我了,怎么我的全副心思就直往他身上兜绕呢?就算就算这几天他真的对我挺好的,在床上也没太折腾我,可我不也心知肚明,难得和谐的性事是因为此一时彼一时也;是因为离开了青阁多有不便所导致,并非他真心怜惜我,可我就是忘不掉他那天温暖的笑,宛若被下蛊,使我念念不忘。说起来,还是要怪我自己没用
这么容易就被吸引,我是怎么了我。
坐在餐桌前,我哀声叹气地吃着晚饭,食不知味地咀嚼着,陷入极度的自我厌恶,很是唾弃自己
「诗岚,你怎么了?你碗里的饭菜都掉出来了!」
沈医师惊讶的声音传进我的耳里,我猛然回神,低头看着自己的杰作,一碗好好的饭菜全都让我给弄撒了,原本干净的桌面变得惨不忍睹。
我一惊,连忙把碗筷放下,直觉要以双手擦拭收拾,却被唐焰阻止。
他将我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唤来佣人清理一片狼藉的桌面,再重新替我盛来一碗香喷喷的白饭,外加一盅温补的药膳煲汤,份量够、食材丰富,我光看就觉得饱了。
我苦着脸,已经没有食欲,只能瞪着煲汤不动筷。
唐焰看出我的样子不太对,索性端起煲汤,作势要喂我──
我赶紧摇头,觉得胃有点闷。
「你是怎么了?」唐焰皱着眉头问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的问题要我如何回答。
只好说道:「焰主,我不饿,可不可以不要吃了?」
「不行。你晚饭吃没几口,连汤也不喝,怎么可能不饿。」
我摇摇头,还是不吃,只是轻轻摸着肚子。
唐焰像是看出什么,问道:「是不是胃疼犯了?」
我身子微微一僵,不得不佩服他的观察力实在敏锐,浅浅一笑──
「不是疼,是闷。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什么叫做『很快就好了』。」沈医师放下筷子,瞪着我。「这种观念真要不得。焰,先叫佣人把汤热着,我替诗岚检查一下身体,瞧瞧他的胃是怎么了。」
「不用了」不过是老毛病,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但我的意见显然没有人要采纳,只见唐焰随手把汤交给佣人热着,便一把抱起我回到楼上房间,沈医师跟在后头;李秘书则是满怀同情地朝我挥挥手,然后继续吃饭。
我好无奈,不知该哭该笑?
躺在床上,唐焰动手掀开我的衣服,好让沈医师进行触诊检查。只见沈医师的手指不断轻按着我的腹部,刚开始不觉得怎样;到后来,也不知道他是按到哪里,竟让我哀叫一声,不舒服地缩起身子。
「胃胀气。」沈医师哭笑不得地看着我。「难怪你今天晚上胃口不好。」
「现在怎么办?」唐焰双手环胸的问道。
「先让他喝点胃乳,再用热毛巾帮他热敷,应该可以让他好过一点。」
沈医师一边说、一边从医药袋里拿出一罐胃乳,倒了一小杯给我。
我乖乖喝下,是不难喝,可是口感太稠。
「我不喜欢这种味道。」
「还好意思说。」唐焰薄凉地说了一句,便走到浴室端了盆热水回来。
顺手拧了条热毛巾盖在我肚子上,表情依旧冷冷的,可他的举动,却意外地暖了我的心。不知怎地,我有点不敢面对他,手中习惯性地摸索被子,试图寻求一份安全感。他见着,坐落在我身边,手臂一横,将我偷偷摸摸的手给捉了回来,逼得我不得不翻身和他面对面。
沈医师看见我和唐焰之间微妙的波动,颇为识趣地拎起医药袋离开房间。
离开前,他仍不忘叮咛唐焰,等我胃舒服点,记得让我吃点东西,免得真犯胃疼。
唐焰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沈医师这才放心下楼;顺便带上房门。
一时间,我和唐焰陷入一片沉默。
我肚子上的毛巾很快就凉了,唐焰重新放到热水里浸过一,拧干,再盖上。
我满足地嘘了口气。正要闭上眼睛休息,就听见唐焰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
他带着探索的语气问道:「你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老是见你动不动就恍神,你心底有事?」
我睁开眼睛,摇头。
只见他向来犀利冷然的眼眸微微眯起,那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他抚着我的脸颊,语气不悦地说道:「岚儿,你真当我眼睛瞎了,看不出来吗?」
我的眼神游离不定,又惊又怕。「……焰主。」
「说!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半哄半威胁地说道:「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不管是你的身心,还是你这条命;就连你的思想也都是我的!我不许你有事瞒我,听懂了没有?」一字一句,皆是宣告,也是加诸在我身上的十字架。
我抖着唇,眼眶弥漫上一层薄雾。
是的,我都知道,他又何必一再重复,如果言语也是一种武器,那么我的身心、我的血肉,早已被他剖得鲜血淋漓!
该给的、不该给的,我通通都给了,早在那晚初夜过后,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真的……真的不要再用言语刺伤我了,好不好?
不要让我觉得你永远都是那么地反复无常。
天知道,那天午后的你,多么令我陶醉与怀念;怀念到,我甚至产生错觉,以为你也是可以打从心底待我温柔的……
但是这些话我要怎么跟你说?
你可知道这些话一旦说出口,我所要承担的,有可能是你的嘲笑跟鄙视?
纵使我的心再怎么坚强,对于发生过的事情如何看得云淡风轻;可有些时候,我还是会痛,会哭泣的……
「焰主,我会乖乖听话……」眼角的泪滑了下来,我却笑的凄美。
「那就老实告诉我,你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语气仍是咄咄逼人。
我的心好酸好酸,真的忍不住了……
提起早已失去的勇气,我轻轻、轻轻地覆上他的手背。
极尽卑微地说着:「焰主,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凶?我会乖乖听话,永远不忤逆你,就算当个没有思想的人偶娃娃也没关系,只要你能高兴,是不是……就可以对我好一点?」不要老是弄痛我的身体。真的好痛!
唐焰没有说话,漆黑的眼眸却变得好邃,恰似一泓幽潭,直将我的灵魂吸了进去。我移不开眼,只能傻傻地看着……
许久许久,久到我以为这样的沉默会持续到永远,他却低下头来,对我说了一句:「小傻瓜。」,尔后,便轻轻地吻住了我。
没有粗暴,没有蛮横,虽然气息仍旧冷傲不可攀,可他的嘴唇,好温暖……
彷佛那天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
隔天,一觉醒来,感觉某个地方似乎变了样。
在浴室里刷牙洗脸整理完仪容之后,我坐在马桶上解决生理需求,表情显得有些呆滞茫然,臀部稍微动了一下,嗯那种感觉果然没有了。怎么回事?是没电了吗?
此时,唐焰走了进来,瞧我一脸痴呆的模样,忍不住出言取笑:
「怎么了,不过是小解,你也能恍神成这样。」
我一听,不禁红了脸颊,却也将我的困惑问了出来:
「焰主,我那里怪怪的,好象不动了耶。」
我问的很含蓄,幸亏唐焰听得懂。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套宽松的亚麻休闲服协助我换上,边换边说: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不过是把电源开关关掉罢了。怎么,你不喜欢是吗?那我再把电源打开好了。」作势要从口袋内掏出遥控器。
我见状,赶紧摇头阻止──
「不不不,这样很好,我非常习惯,请焰主千万不要打开,求求你了。」
开玩笑,难得他愿意让我的身体好好休息,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改变心意。
唐焰笑了笑,总算没有为难我。
等我小解完之后,他伸出双手,一如往常地抱我起身,可动作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试探性地问我:「想不想下来走路?」
望着他的俊颜,我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
唐焰非常干脆地把我放下,脚一着地,顿觉有些虚浮不适应。这段日子,因为唐焰的关系,我总是像个残废似地老是被他抱着,到移动,差点都忘了自己其实是个正常人。真是的,习惯这种东西,着实要不得!
想归想,心情还是很雀跃,为了找回行走的感觉,我先在地上轻轻跺了几下,然后才迈开步伐朝着楼下缓慢走去。因为碍于体内的东西依然存在,我不敢走的太快;而体内轻微磨擦的搔痒,则是让我有点脸红心跳,幸亏唐焰扶着我,我走的并不辛苦。
只是他看出我潮红的脸色,不由得调侃起来:
「挺得住吗?不行要说,我不介意充当你的人力车。」
不愿被他看扁,我逞能地点头:「没问题,这不算什么。」
「是吗?那你就好好努力吧。」语气非常敷衍,摆明了在等我向他求援。
这下,我不免犹豫起来。渺小如我,是应该要尽心取悦他,而不是跟他唱反调。
思及此,我立刻放下不该有的身段,揪住他的衣服,说出违心之论:
「焰主,我走不动了」
唐焰闻言停下脚步,我根本不敢看他,怕他看出我眼中的真心意。
半晌,他轻笑出声,用手指勾起我的下颚──
我的眼神心虚不定,硬是被迫面对他。
到底是不善于说谎,真真是原形毕露了。
只见他笑意依旧地说道:「岚儿,我要你听话,却不要你阳奉阴违。」
他果然看出来了!我的心抖呀抖的,七上八下。
「焰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低头亲吻我一下,叹息道:「不要怕我,岚儿。」
「焰主,我没有」
话未说完,又被他吻住。这回,他吻得又狠又重,强势霸道,像是一种惩罚,惩罚我的言不由衷。感觉他的舌尖长驱直入与我的纠缠一气,让我几乎不能呼吸。
片刻后,他才离开我红肿的唇瓣,说道:
「别把我的警告当成耳边风,这我不跟你计较;但是,没有下。」
「是」我忙不迭地点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还没来得及缓气,我的腰间蓦地一紧,整个人顺势镶嵌在他的怀里,毫无缝隙。
他贴在我的耳边说道:「岚儿,这话我只说一,以后不会再说,你要听清楚。」
我只能僵着身体,不敢乱动,任由他的话刺穿我的耳膜,直达我的脑中──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唐焰,哪怕穷尽心力,都会好好宠爱你。」
简直是平地一声雷,轰得我脑中嗡嗡作响!
我吓坏了,一如石化的雕像。
我瞪着他的眼神像在看怪物,根本不敢妄加揣测他话中真意。
「宠爱」这词汇,定义的范围太过广泛。
他指的是什么?我不懂。
「焰主」我还是回不了神。
他轻轻啃咬着我唇瓣,笑了笑。
「我不是一个吝啬的主人,该对你好的时候,我自然会对你好;只要你能满足我在床上一切的需要,不违背我、不背叛我,谨守自己的本份,我可以把你当成宝贝似的宠爱,终其一生,疼你到死也绝不改变。」
我却是听了头皮发麻!终于明白他此刻的这番话是在响应我昨夜的请求。
天,我给自己招来了什么?
是福是祸,连我也弄不清了?
但这就是结果了,不是吗?
我的心,酸酸的疼。
真的不能再奢求太多了。
高傲如他,愿意在这样的氛围下,说出形同承诺的话语,我是应该要感到庆幸了。
杜诗岚,做人要知足,可千万不能失了分寸,不知轻重呀。
我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
「他真的这么说!」沈医师握着血压帮浦的手停顿了一下,计量表上的直线水银迅速往下降,他却一点也不在意。
又得重来一了。我翻了翻白眼,无奈地点头。
沈医师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好个唐焰,就知道他在房事上头是永远不会让步妥协的。诗岚,辛苦你了,焰的嗜好就是如此特别。早在他十六岁那年初开荤之后,他就非常清楚自己在房事方面注定异于常人。我们私下谈论是无所谓,只是可怜你小小年纪,就得被迫接受这样的调教方式。所幸三个多月都过去了,最苦的你也熬过来了;依照焰的个性,再过不久,理应会让你的身体负担减轻一点至少,在平日的时候,是不会再让你的体内塞着东西才对。」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颇为含蓄,我却是听了羞赧难当。
只好轻咳几声掩饰过去,顺便提醒他重新测量我的血压。
总觉得沈医师已经快要变成我的专属医师了,只因这几天不知怎地,沈医师一反常态地频频为我测血压、量体温,从不见他马虎过,检查的非常仔细。倒是我心存困惑,不解自己的身体明明就没什么大问题,何必如此在意?
只是算了,这想必也是唐焰的意思,随他们高兴了
今天外头天气有些阴阴的,吹来的夏风不如之前的沉闷,却不是下雨的征兆。这样的气候非常吸引我,在经由唐焰的同意之后,我和沈医师逐移到屋外平台上纳凉闲聊。会提到今早我与唐焰之间的对话,纯粹无聊使然,倒没料到他会对唐焰的性向问题做出如此评语,脸红之余,不禁莞尔。
唇角微微勾起,目光不经意地扫向身旁落地窗的反射倒影,我看着客厅里的唐焰手持一份文件,偕同李允曦以手提电脑直接与分公司的主管人员进行视讯会议,他的神情严肃专注,很是迷人
「如何?有没有觉得焰的出色俊朗像是结合了古希腊神话中的战神阿修斯以及太阳神阿波罗的种种独特优点所打造而成的?」
咦,这种形容可谓极品中的极品。我移回目光看向沈医师,见他一脸玩味的笑。
我摸着鼻子,故意说出如下评语:「沈医师,你真不厚道,怎么可以拐着弯骂焰主霸道任性又自恋,小心他听到恼羞成怒,一拳头回敬你。」
沈医师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又大笑起来。他一边收起血压计,一边说道:
「诗岚呀诗岚,你可真是聪明,曲解我的意思也就算了,还光明正大的损人!看来这段时间,你也是积怨已久了。很好很好,心底有话就要说,这样才不会闷出病来。」
这下,真是羞得我面红耳赤,低声认错:
「抱歉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在我面前不用拘束,自然就好。」沈医师揉着我的头,拿出耳温枪替我量体温。看着上头显示的数字,他皱眉道:「血压正常,体温却偏低。」
「啊!」不是吧?我赶紧搓搓手脚。
「不用搓了。你体质虚寒,怎么搓也没用,得靠药膳温补长期调养才能获得改善。」
我又「啊」了一声,苦着脸说道:「我不要变成药罐子。」
沈医师持笔书写我的病历记录,好声好气地安慰我:
「其实你不用想的太严重,就当是平常吃饭喝汤,药膳这种东西并不难吃。」
我整个人已经蜷缩在椅子上,拉高薄毯,哀声叹气:
「你会告诉焰主吗?」
「当然。这事瞒不过去。」
我就知道。「是我笨,问了个蠢问题。」
「看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沈医师努了努嘴,示意屋内忙碌的两人已结束会议走了出来。
唐焰神清气爽;李允曦则是一脸哀怨。
「怎么了?是天要塌了吗?瞧你一副苦瓜相。」沈医师不解地问。
「我苦!假期的最后一天,老大要派我回分公司代他加班理事务,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李允曦提着公文包,哇啦哇啦地叫着:「我明天还要负责开车回台北,天哪!老大虐待员工!」
「吵死了,有完没完?」唐焰瞪他一眼,催促着:「还不赶紧回去公司,石经理他们还在等你的文件。」
「知道了,这不就要过去了。」李允曦伸手跟他讨休旅车的钥匙。
东西一到手,他依依不舍地看了我一眼,说道:
「小家伙,不要忘了我,李哥哥会想你的。」
神经,又不是见不到面了,干嘛搞得活像十八相送,逗得我噗地一声笑出来。
「啊!小家伙笑了!很好很好,就是要笑才好看。」李允曦很是欣慰地点头。
唐焰这回真是不客气了,抬腿踹他一记,冷声道:
「还不快走。」
「要走了要走了。」李允曦表情更加哀怨,对我挥手道别之后,便驾车离开了。
真是可怜,不得不屈服在唐焰的暴力之下。
无奈我挤不出半点同情心,反倒是眼睛都笑弯了。
「克制点,小心岔了气。」唐焰抱住我的腰,跟我调换位子。
坐在他的大腿上,我频频呼吸。
沈医师正在跟唐焰报告我身体的检查结果。唐焰听完之后,没多大反应,只是摸着我的脸颊,说道:「你的身体真差。」
哇哩咧,有没有听错?不过是体温偏低,就认定我身体不好,什么跟什么!
「焰,诗岚的身体必须开始长期调养,不然以后问题一大堆。」
「我的身体很好!」听不下去,我出声抗议。
却惹来唐焰的嘲笑:「好不好不是由你来认定的,培安是医生,他说了算。」
一句话把我堵得死死的,我当下闭嘴。
听他们谈论东谈论西的,话说到差不多了,沈医师这才提着吃饭家伙忙自己的事去。留下我和唐焰大眼瞪小眼
「你的表情很不服气呀。」唐焰扯着嘴角说道。
我闷闷地点头。「我没病,很健康,可不可以不要吃药?」非常坚持己见。
「不可以。」一句话判定我的抗议无效。唐焰摸着我的手,皱眉道:「真凉。」
「不好意思啊,我体质虚寒。」自然手足冰凉。
唐焰笑了笑:「没关系,我有法子帮你取暖。」话说完,只见他动作麻利地脱下我的裤子,一阵风吹来,白晰裸露的双腿凉飕飕。
我当场傻眼!光天化日之下,这人该不会想玩点刺激的吧?
果然,他开始解裤头、拉拉炼,抱着我换个坐姿,要我面对面地跨坐在他身上。
他挺立的分身顶着我,让我有点脸红心跳
「啊!」我轻叫一声,双手环住他的颈项,感觉体内的东西被他抽了出来。
唐焰拉过薄毯,将我和他的下半身包着紧密,半点春光也不外泄。
「进来。」他拍着我的臀瓣,说道:「你应该学会了怎么收缩扩张,自己进来。」
不管几,我仍是对这种事情感到羞赧。红着脸,我遵照唐焰的指示,将后穴对准他的分身,慢慢、慢慢地将它纳入自己紧窒的体内──
「嗯」唐焰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学会了。所以,不会疼痛。
直到身下的男人稳住我的腰,激烈地动了起来,被磨擦的酥麻痛痒,这才使我不由得呻吟起来,体温逐渐升高,任由情欲纵横
「焰主啊嗯慢一点,太快了啊嗯嗯」
男人的动作没有减缓,反而撞击猛烈!一上一下,皆顶入最,我的敏感点一直被不断刺激着,彷若浪潮一波波汹涌袭来,让我几乎灭顶
只能不停呼唤着他的名字,宛如抓住一块救命的浮木。
「焰主焰主」我泪流满面,啜泣不已。
唐焰则是吻着我的泪,轻轻地说道:「你是我的岚儿,你是我的」
「是我是你的啊」
意乱情迷间,似乎连自己说些什么都不晓得,只是单纯的呼应。在激情的漩涡中,与他一同陷,名为情欲的泥沼
这就是唐焰,我永远也摆脱不了的男人。
绝对的霸道强势!
绝对的唯我独尊!
恍惚中,这个令我怨怼惧怕,却又莫名吸引我的男人,用他厚实的手掌捧住了我的脸,用着温柔的语气对我说:
「岚儿,等明天回到青阁,你就搬来我的房间吧。」
我被他声音迷醉了,眨着氤氲的眼睛,傻傻地应和着:
「好我听话」
「我的岚儿真乖」唐焰露出邪魅的笑容,吻住我的唇,再将我拖入极乐欢爱之中,一如被囚禁的蝶。
在青阁,似乎没有所谓的时间,除了每日的日升月落,让我明白日子一样在过;基本上,很多事情并没有改变太多,我的生活依旧在囚禁中寻求一份平淡自若。
每一天,我总会看着庭院的似锦,细数春秋四季的迎来送走,岁月催人老,但在我身上却看不到多大的转变。我的外表依旧是难脱稚气的娃娃脸、说话的语调仍是讨喜的娃娃音,身长是高了几公分,可惜在同性之间,仍旧矮得可怜;唯一算得上变化最大的,那就是我的头发已经长及腰间,用的是三年的时间换来的结果。
是的,我十八岁了。
自从三年前从高雄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青阁一步。
在这里,我送走十五岁的难堪悲伤,迎来十六岁的青涩酸苦,跨过十七岁的蜕变成长,直到十八岁这年,我才真正完全学会何谓「极苦便是极乐」的人生哲学。
朝夕相的三年,唐焰待我不好吗?不,他待我极好,有疼有宠,从不吝啬在我身上付出;可问题是,绝大多数,他在床第之间的表现仍是可怕!通常这时,我都会非常怀念他偶尔展现的温柔。幸好,人类与生俱来就有一种适应环境潮流的本能;如今的我,已然懂得在苦痛之中寻找快乐,无论白天黑夜,我谨守本份,尽心尽力地服侍我的主人,取悦他、讨好他,并在他需要的时候,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经过唐焰三年的精心调教,我的身体早已变得曼妙敏感,再也离不开他的掌握。
他是我唯一的男人,亦是我此生所背负的宿命。
我不爱他,却也不能没有他。
很可悲,可我已经认命,从此以他为天地,任由他左右着我的喜怒哀乐。
如此逆来顺受的表现,当然赢得他的满意和赞赏;因着如此,我得到他全部的关注。而他,也信守了当初对我的承诺,所以后来,他给了我在青阁随意走动的自由,并且吩咐精明能干的管家伯伯贴身照顾我的日常起居。表面看来,一切都好;可实际上,我却心知肚明,所谓的照顾也不过是另一种变相的监视。
说到底,我和他之间,仍旧是云泥之别,永不可能平等。
唉万般惆怅无奈,也只能化作一声无言的叹息。
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云随风动,又是一季丹桂飘香金风送爽,天凉好个秋啊
「我的小少爷,你又再发呆了。喝口Q茶吧,免得体虚着凉了。」随着管家伯伯带笑的声音,一杯热呼呼的Q茶也跟着凑到我眼前。
那熟悉的中药味着实令我避之为恐不及。
我难掩嫌恶地将杯子推开,不喝就是不喝。
管家伯伯摇头苦笑,开始对我连哄带骗──
「小少爷,你这是在跟我闹孩子脾气吗?不好吧,今天可是你的十八岁生日,都成年了,要更加懂事才行呀!你身子不好,瘦弱又虚寒,不好好照顾调养,很容易生病的。瞧瞧你这三年来,大病没有小病不断,每一生病,所有人都跟着提心吊胆,就连爷的脸色也是难看无比,所以你行行好,乖乖把茶喝了吧」叽哩叽哩、瓜啦瓜啦,长篇大论说的没完没了,欲罢不能得很。
喔天,拜托,别又来了,每都来这招,管家伯伯的碎碎念功力天下无敌,真是吓坏我了,无需出手过招,我已然直接败下阵来。
内心哀号不已,我索性用手捂住饱受摧残的耳朵,可惜无法完全阻隔魔音继续荼毒我可怜的听觉,好吵,轰得我头昏眼,不得不投降──
「好好好,我错了!我喝,求求你了,伯伯,别再念了,我真是怕了你。」
「早点配合不就好了。」管家伯伯笑咪咪地将杯子放在我的手中。「哪,趁热喝。」
我的脸很苦啊!掀开杯盖,人Q混着当归的香气扑进我的鼻间──
「这味道还真是长久不变哪」是喝怕了,可是不能不喝。
只好就着杯沿,慢吞吞的喝着;外加时不时地转动杯子,取暖着。
管家伯伯见我贪图杯子的温暖,问道:
「会冷吗?要不要进屋里?」
我摇头。「再待一会儿,难得今天庭院的景色很好!枫红伴着桂香,不看可惜。」
「可是外头天气凉得很。」管家伯伯替我拉好身上的羊毛毯。「你知道爷向来不喜欢你在外头吹冷风。」
「伯伯,焰主现在在公司上班,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说不说倒也不是那么重要,爷会生气,不过是在意你的身体罢了。」
「我知道。」他是怕我身体弄坏了,会影响到他的兴致。自嘲似地笑了笑,我说:「放心,伯伯,我不会让你难做人。等茶喝完了,我就回屋里。」
「乖孩子,你真听话,难怪爷会这么疼你。」管家伯伯目光慈爱地看着我:「这样就算爷晚点回来也不会知道了。」
「我以为我什么都知道了。」突如其来的熟悉嗓音冷冷地插了进来。
我和管家伯伯同时吓了一跳,同时循声看去──
「焰主!」他怎么会在这时候回来?
「我以为我什么都知道了。」突如其来的熟悉嗓音冷冷地插了进来。
我和管家伯伯同时吓了一跳,循声看去──
「焰主!」他怎会这时候回来?
「爷,您回来了。」相较于我吃惊的表情,管家伯伯就显得沈着许多。
他端正站姿,从容不迫地对着唐焰鞠躬行礼,随即退在一旁候着。
唐焰捧着一大束海芋经过他的面前,瞥了他一眼──
「陈伯,我要你照顾岚儿,并不是要你纵容他。」
「是的,爷。只是小少爷老是待屋里也不好,总得让他出来透透气。」
「他要出来,我不反对,可不能是天气冷的时候。」
「是,这是我的疏忽,下绝不再犯。」管家伯伯恭敬应对。
我却是颇感愧疚,伸手拉住唐焰的西装外套,小声说道:
「焰主,请不要骂伯伯,是我自己贪恋庭院的秋季景色,硬是要伯伯让我出来的,不是他的错,真的很抱歉。」
「你也知道是自己的错。」唐焰瞪着我。「不想连累他人,就要守本份一点。」
「是。」我温顺地点头,反省思过。
唐焰习惯性地摸着我的脸颊。「还好体温不算太凉,不然你看我怎么罚你。」
我缩了缩肩膀,心虚的不得了。偷觑他一眼,问道:
「焰主今天回来的真早,公司不忙吗?」
唐焰扯出一抹笑容,无视管家伯伯在场,低头亲吻了我一下,笑道:
「今天岚儿可是寿星,要过十八岁生日,是大日子,再忙也得赶回来为你庆祝一番。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宝贝?多么亲腻的称呼,我却是听了想笑。倘若不是真心,也不过是片面的单字。
但我仍是表现的欣喜万分,从他手中接过那少说也有一百来朵的纯白海芋。自我解嘲地说道:「焰主真是好兴致,送我如此圣洁的朵做为生日礼物,真是别出心裁。」
「是吗?我倒是没想太多,只觉得这适合你,就买了。」唐焰显然没听出我话中讽刺,手臂一伸,将我裹在羊毛毯内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回到主屋里。
他边走边说:「不过,这只是应景,你的生日礼物我另有准备,就放在房间里。」
「喔?今年会是什么呢?」我扳着指头细细数着。「前年你送我一条名为『璀灿』的顶极绿宝石项链;去年则是为表体贴之意,又送给我一支冰种翡翠打造而成的翠竹簪,好让我用来栓住三千青丝,今年焰主又想到什么新鲜玩意了?」
唐焰难得开怀,踏上楼梯,与我耳鬓厮磨──
「别急,今年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是吗?」我眨眨眼,不以为然。
我向来就不是个注重物质生活的人,那些名贵的珠宝首饰对我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会收下,是因为那些东西全是唐焰的心意;再者,不能否认他的鉴赏品味确实独特,不论是项链也好、玉簪也好、都是华而不俗,顶尖极品!
以至于,我虽然不常佩带,可也都小心收藏,免得污了珠宝本身的天然光泽。
而今年,又会是什么呢?
回到主卧,我便瞧见床上摆放了一只雕工精美的红木盒。
唐焰将我放下,先是开启室内暖气,帮我驱逐寒意。接着才打开盒盖,让我看清里头的东西──
「啊!这是──?」将海芋随手一放,我惊讶不已。
「如何,是不是很漂亮?」唐焰将东西拿了出来,说道:「这条腰炼是我特地请人订制的。瞧见上头串成的玉珠没有?这可是珍贵稀少的黄龙暖玉,具有改善体质的效果,正好适合你,喜欢吗?」
「是,很喜欢。」我傻傻地看着,有些莫名的感动。「这条腰炼太贵重了。」
「无所谓。」唐焰掀起我的上衣,亲自为我系上。「真好看,果然适合你!」
「焰主」糟糕,这个男人又再展现他难得的温柔了。
唐焰吻住我的唇,邪魅地说道:「这条腰炼我要你永远戴着,听清楚了吗?」
「是」我眼帘低垂,细细看着腰炼上那一颗颗圆润剔透的明黄玉珠,依着天然纹路以指尖划过,不禁赞叹:果真是玉中极品,与肌肤接触竟无半点冰冷的感觉!
今年的生日礼物,着实送进我心坎里了。
「焰主,谢谢你。」一时忘情,我伸手抱住了他。
唐焰顺势把我压倒在床上,放肆的手掌不断在我身上游走着,企图点燃我的情欲。
「岚儿,我要你。」
「好」自动张开双腿,任由他脱去我的衣物。
现在是白天,他应该不会太粗暴
闭上眼睛,依着本能放松身体,在他的挑逗戏弄之下,等着迎接他火热的分身进到我体内
「叩、叩!」紧要关头之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唐焰动作没有停下,一个挺身,贯穿到我体内──
我忍不住呻吟,却也听见他的问话:「谁?」语调很是冰冷。
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门外的人是管家伯伯,他前来通知唐焰,沈医师和李允曦已经来到青阁。
唐焰激烈律动的同时,分心交代:「让他们等。」
「是。」管家伯伯应答一声,沉默片刻,又道:「爷,还有一件事……」
「有事快说!」冰冷的语气有着藏不住的怒意。
那是被打扰的不悦。
管家伯伯赶紧说道:「爷,有新客来访,生面孔,是名年轻女子,说是您的朋友。」
「生面孔?」唐焰停顿了一下。「青阁从不见外人,是谁准她进来的?」
「回爷,人是跟着沈医师他们一道前来,沈医师说没关系,所以……」
「呵,好个培安,居然坏了我的规矩。」感觉我的双腿缠上他的腰,唐焰继续抽动起来。「对方有自报身份吗?」
「没。那位小姐要我转告,爷只需下楼会见,便能知晓。」
「喔?故弄玄虚是吗……」唐焰冷冷一笑。「不管对方是谁,都让她等。」
「是,我会理好的。」话一说完,管家伯伯立即下楼。
我的脑子浑沌不清,听觉倒还敏锐,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
知道沈医师他们过来青阁,为的是要庆祝我的生日。
尽管男人攻势猛烈,不让我有喘息的空间,我仍在呻吟之中,试着开口:
「焰主……让客人等,不太好……」
唐焰闻言,低头含住我的耳垂:「这种事情你不需要在意,你只要看着我就好。」
「可是……」我看着他眼睛尽是朦胧。
「没有可是。」温热的舌尖探进我的耳里,霸气地说道:「现在,不许你说话,你只管尽情呻吟就好……」
「啊……」我忽地一阵痉挛。
这个霸道的男人,上一刻才觉得他的好,下一刻又恢复他那恶劣的性子。
这样玩弄我的身体,我有这么好玩吗?
啊……嗯……呻吟连连,在激情中迷醉,宛若上瘾……
原来,不只我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我……
呵……其实我和他是一样的……都一样……
「回眸一笑百媚生」──是我对朱觅产生的第一眼印象。
她很美!明眸皓齿,体态玲珑,虽然穿著一袭价值不斐的银黑色香奈儿套装,呈现出一贯的时尚都会风格,但仍掩饰不了她与生俱来的柔媚气质,非常娇艳,真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可惜此刻美人的脸色不大好看,凝重得很,正与唐焰相互对峙着,气氛暗潮汹涌。
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我和唐焰在楼上耗了一个多小时,让美人等不耐烦了?
可是,这也不能怪我,都是唐焰不好,我已经提醒过他,别让客人等太久,他硬是不听。这下可好,惹客人不开心了僵持的场面,让我有些不安,直觉看向一旁的沈医生和李允曦,两个人全冲着我连连苦笑;沈医生更惨,简直不敢面对唐焰,桌上摆放的茶水一杯接一杯的喝,令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想藉由尿遁逃难?
而李允曦则是摸摸鼻子,当作什么也没瞧见。
在我身旁的男人心情不悦至极,顶着一张足以冻死人的寒冰脸扫了所有人一眼。
可能是碍于我酸软的身子不堪久站,他先是扶我入坐,接过管家伯伯送来的桂圆红枣茶让我喝了暖暖身子,最后才不甚情愿地同美人交谈。
「朱觅,你来我这里做什么?」语气非常冷淡不友善。
美人也同样回敬给他,冷笑着:「你以为我喜欢来,谁不知道你居住的青阁是传说中有名的禁地。」
「可是你来了。」唐焰嗤笑一声。
那嘲弄的姿态,简直就是导火线。
只见朱觅倏地拍桌站起,一张丽颜怒气横生,开口就骂:
「我来的很委屈!这阵子我打电话给你,全部都被你的秘书们给挡下了。好,没关系,这个我还可以忍受,为了表示对你的尊重,我派我的贴身秘书前往你的公司希望跟你约定会面的时间,结果你回复给我的是什么──『恕本人日理万机,没有多余的空闲时间理会芝麻绿豆的小事』──去你的,把人当笨蛋耍也不是这种耍法,你害我前前后后浪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还一事无成!我会来这里,也是被你逼来的!」
好好凶!我简直看了傻眼,却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
这可是我头一回看见有人不畏惧唐焰的威严,敢这么对他怒吼的!
瞧她怒火焚身的模样,怕是积怨已久,完全爆发。
唐焰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目瞪口呆的表情,皱了皱眉,低声说道:
「我不介意你看戏,可茶你也得趁热喝完,听懂没?」
我傻傻地点头,继续喝茶。
耳边听着唐焰嘲讽朱觅再美的女人一旦动怒,也会显得面目可憎,宛如泼妇骂街。
气得朱觅差点没吐血,继续破口大骂。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最后得空时,只见唐焰目光一扫,对着沈医师凉凉说道:
「我说沈培安,你真是给我找了个麻烦。」
沈医师身体抖了一下,嘿嘿干笑:
「我也没办法,谁教朱大美女一大早就堵在我门诊室的门口,不让我走人。她很可怜哪,为了见你一面,几乎快要不择手段,我怕惹火她的下场,会被她杀人灭口,只好趁今天带她一块过来,请你务必体谅我的身不由己。」
「苦肉计是吗?」唐焰摆明了不为所动,笑的阴森:「朱觅,我实在不懂,你干嘛这么卖命?」
「你明知故问!」朱觅已经气到没力,扫了我们一眼。「近期位于世贸附近的商场投资案,你与傅爷投资介入约有四分之三,剩下的四分之一归我所有,那件事」朱觅又看了我们一眼。「傅爷非常有诚意想与你相谈,偏偏你一点薄面也不给,弄到最后,逼的傅爷只好把脑筋动到我身上,硬是要我出面跟你周旋。我说你也行行好,好歹看在大学同窗四年的份上,不要再糟蹋我了行不行?你跟傅爷之间,不管哪一边我都得罪不起,再这样下去,我这吃力不讨好的中间人,迟早被你们玩死!」
「那件事,你本来就不该管的。」唐焰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以为我爱呀!」朱觅揉着额角,叹息:「只能怪我当初不该碍于资金不够,同意让你和傅爷集资参与商场兴建案;搞到最后,无端惹来一件麻烦,如果我顾好你这边,讨好不了那边,我同样会死的很难看。」
真的不是我多心,朱大美女的视线又移到我们这边来。
只是这,她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的时间似乎多了几秒
「唐焰,给点面子,让我跟你好好谈谈,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朱觅这会儿着实展现了十足的诚意,态度近乎哀求。
看的出来,她真的很累
唐焰思索了一下,最后点头说道:
「好,就给你个机会,跟我到书房,我想听听你能代表傅爷开出多少条件。」
朱觅身子微微僵了一下,摇头苦笑:
「果然什么事情也瞒不了你。」
话一说完,只见唐焰起身领着朱觅前往书房。
在离去前,朱觅不知怎地回头看了我一眼,露出进门之后的一抹动人笑容。
果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她笑的很美,亲切又温柔。
我痴痴地看着,一时回不了神。
「怎么,看傻了?」沈医师带笑的声音响起。
我偏头看他,诚实点头:「嗯,她很美!」
「她岂只是美,还是个商场女强人呢!」李允曦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别瞧她弱不禁风的模样,她纵横商场,可是所向披靡,厉害得很!就连老大也不敢轻视她的能力,着实是特级辣椒一枚。」
「喔?」我被勾引出好奇心了。「我刚才听朱小姐提起,她跟焰主是大学同学?」
「是啊,我们都是学生会的成员。当年唐焰是会长,她是副会长。」沈医师笑道。
「那你呢?」
「我?我是书计,典型书生一个。」沈医生一边说、一边从医药袋里拿出血压计,开始这几年固定的工作。「今天身体感觉如何?小寿星。」
「还可以。」我乖乖伸出手臂让沈医师量血压。「今天溜到外头赏枫赏桂,碰巧被焰主逮个正着,骂了几句。」
「你呀,真是不认份。」李允曦掏出准备好的礼物送我。「生日快乐,小寿星。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谢谢。」我开开心心地接过。「其实你不用每年都破费的,你们能来我就很高兴了。」俗话说的好,心意最重要。
「这么容易满足。」沈医师量好血压,再测体温。「都正常;不过你这几天最好别到外面吹冷风,有寒流要来,怕你身体抵挡不住。」
他细心叮咛,同样拿出礼物送我。
「好。」我乖乖点头,满怀感激的收下。
此时,管家伯伯来到我面前,看了下我见空的马克杯,问我是否还要添茶。
我摇头,表示不用了。
管家伯伯这才走去厨房,告知我们等会可以开饭了。
我随口应了声,心思又飘往书房的方向,明知不该太过好奇,但朱觅那抹亲切的笑靥却在我心底久久徘徊不去;至于是为什么,连我也说不上来。
隔天,寒流来袭,气温连降十度。
持续一个星期的低温,着实是冷!风也很大,隔着玻璃窗,都可以清楚听见北风作乱的狂啸声;连带地,我也被下了禁足令,只许待在屋里烘暖气。
唉有点无聊。
躲在视听室里,我裹着被毯蜷缩在沙发上,影片都不知看了多少,中间也打过几瞌睡,管家伯伯看在眼里,不禁笑我似是一只贪懒的猫。
拜托,哪里像?我坚决不承认这样的形容。
掩嘴打了个呵欠糟糕,又想睡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迷迷糊糊起来,索性躺在沙发上闭眼入睡,思绪飞的老远
这几天,唐焰很忙呢!常常三更半夜才回来,有时身上会带着淡淡的酒香,上了床,总会扰我清梦,却不见得是做爱,而是东扯西聊,说些漫无边际的话题。就像是催眠曲,往往只会让我入睡的更快,通常这时,我都会听见唐焰无可奈何的轻笑声。
「岚儿,你真是令我又爱又怜」
那是在某个夜,我神智恍惚时,隐隐约约听见的。那时,唐焰的语调温柔醉人,就像是一场令我不愿醒来的美梦,不知何故,我莫名想哭但到了清晨,一觉醒来,一切恢复如昔,唐焰依旧冷傲霸气,彷佛那时听见的声音不过是我的幻觉?
真假难辨,有如隔着一层雾纱;说到底,我永远也不懂唐焰。
又打了个呵欠,任由屏幕上的影片持续播放,我兀自陷入睡梦之中
◎◎
「怎么睡在这里岚儿岚儿,醒醒」
脸颊不断被轻拍着,扰得我睡不安稳,没有多想,一伸手,便朝那扰人的东西挥了过去,却被禁锢在温暖的束缚里,力道不轻不重,可那种感觉太过熟悉。
我立时睁开困乏的眼,迎上的,是唐焰魅惑英挺的俊颜。
「焰主。」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回来了」
「小懒猪,好好的床不睡,何必睡这里。」
我挠了挠头,傻呼呼地说:「沙发太舒服,就不想动了。」
而后偏头想了想,又道:「焰主今天回来的好早。」
「不早了,都半夜两点了。」唐焰捏了下我的俏鼻,将我一头凌乱的长发顺好。「是要自己走,还是要我抱你回房间?」
「自己走。」抓起被毯取暖,将自己的左手放进唐焰宽厚的掌心里,他紧紧牵着,带我回到两人共居的寝室。
之后,得知我还没洗澡,唐焰便拖着我一块共浴。
趴在浴缸边沿,享受水波按摩带来的舒适感受,全身血液循环被活络起来,连皮肤也泛红,粉嫩嫩的,像婴儿的肌肤。
唐焰最喜欢我这身皮相,只见他整个人轻轻压在我的背上,不断上下其手。
惹得我浑身都燥热起来,索性主动与他在水中合欢一场。
反正他年轻体壮,精力充沛。时时纵欲,也不见他的身体有被掏空的迹象。
既然如此,我也无需跟他客气什么;反正他想要,我就给。
毕竟取悦他是我的职责。
人哪,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明明没有爱情做为基础,也能够打开身体与他人做性的结合,归咎到底,也不过是原始本能
「岚儿,你的身体当真愈来愈美妙了。」欢爱之中,唐焰如是说着。
我露出甜美的笑容,低头吻住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事后,浑身虚脱的我,非常没用地被唐焰抱上床。
一埋进暖烘烘的被窝里,我立刻将自己滚成一颗毯。
唐焰见状,笑了出来。「这么孩子气。」用力拉开棉被,也躺了进来。
一伸手,将我勾入怀中,紧紧搂着。
我呵欠连连,非常迷恋他沉稳规律的心跳声。
咚咚咚的,就像是低音大鼓,多么悦耳
「岚儿,过两天我带你出去走走。」唐焰抚着我光滑细致的背脊,低声说道。
我「咦」了一声,惊讶万分!不解他这话怎会来的这么突然?弄得我当下睡意全消,错愕地瞪着他,不知该如何回话。
「怎么,不想吗?」
我摇头,犹豫半晌,说道:「太突然了。焰主真要带我出门?」声调微微颤抖。
唐焰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笑道:「有何不可,只要我高兴。」
原来如此。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焰主想要带我去哪里?」
「我的岚儿,多么可爱。」唐焰邃的眼紧盯着我不放。「两天后,在蓝海饭店有举办一场慈善晚会,我受邀参加,不想找其它女伴,索性让你充当一下,作我伴侣。」
伴侣?这词好暧昧,等同于夫妻,或是情人。
我是什么身份,哪能匹配。如果这是唐焰想出来的新游戏,未免太没格调。
心中暗自解嘲,表面上却是笑颜如媚──
「焰主要我男扮女装?」
唐焰把玩着我的长发,笑言:「反正你的容貌偏向中性,说话又甜;尤其经过我的调教之下,更添一股犹胜女子的媚态,扮成女子未尝不可,只怕还会更加适合呢。」
话说到这当头,我要是再不明白,那就不是蠢字可以形容的了。
只是,倘若他真怕丢人现眼,又何必带我出门参与重要晚会?
这无疑是在羞辱我。这种感觉,揪得我心痛!
可是我只能忍,无论如何都不能忤逆他。
只因我没有资格一点资格也没有
闭上眼睛,我温顺点头──
「是,我明白了,能够和焰主一同出席晚会,是我的荣幸,一切就遵照焰主的意思,我会乖乖配合。」绝对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让他失望。
「很好。就知道我的岚儿最懂分寸了。」
唐焰赞赏一笑,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地吻住了我。
我真想知道有什么事情是唐焰做不到的?
见鬼了!他居然连怎么穿和服这种事情都会。该不是他之前的那群相好,碰巧就有个日本美女供他练习吧?要不,这种传统式的日本振袖和服,他如何单凭一己之力为我逐一穿上,还穿的如此完美!让一开始心生排斥的我,到最后也不得不爱上这套总合起来,价值约有上百万的精致和服。
真的很漂亮!
站在穿衣镜前,我仔细欣赏着镜中呈现出来的美丽和服──
以粉紫色为底,采用中振袖的剪裁比例,自下o开始直到左前袖,再延伸至左肩,印染着连贯一体的菖浦和桔梗的图案纹,非常淡雅高贵;再配上此时唐焰正在为我缠绕枕包的同系列腰带,展开后,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
难怪日本人自古以来总是将和服视为一种崇尚华丽的艺术品。
我想,我大概可以理解是为什么了。
「好了。」大功告成,唐焰满意地看着镜中脱胎换骨的我,笑道:「我的岚儿真美!真真像个日本雏型娃娃。」
「那是因为我矮呀。」皱着眉头,我不甘心地说道:「怎么就长不高呢?」
「你已经十八岁了,过了发育期,也只能这样了。」
唐焰将我拉到床上坐好,先是用梳子替我梳理长发,接着运用巧手以翠竹玉簪半挽了个发髻固定住,余下的一半长发则是随意披散在后。他本来还打算替我化妆的,可看了看我的肤质,白里透红,柳眉弯弯,若是上妆,反倒糟蹋,只好作罢。仅仅在我的唇上涂抹一层淡粉胭脂。
完全变了个样的我,哪里还像个男生,简直跟女人不相上下了。
转头看向一旁忙碌打点自己的唐焰。今晚的他,迷人依旧!为了与我相衬,他特地挑选一套铁灰色的三件式西装换上,使他看上去更显英挺不凡。
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谁能不动心?
像是被蛊惑,我的心跳突然变得有些失常,赶紧错开脸,不愿再看。
唐焰发现到了,他打好领带,一手勾起我的下颚,邪魅笑道:
「何必躲开,朝夕相了三年,该看的,你不也全看过了。」
我的脸微微潮红,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唐焰亲了我脸颊一下,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取来一双刻有叶纹的木屐让我穿上。
我套着白袜的双脚穿了上去,起身的同时,我有点疑惑的问道:
「焰主,为什么让我穿和服?」
唐焰笑着解释:「医学报导曾说过,和服的腰带具有减缓血压、提高胃部的功能,对你身体有好,自然是穿和服。」他拿起床上的丝绒手套和狐毛披肩替我戴上围好。
当下身体觉得暖暖的。我从不知道原来和服腰带还有这项保健功能,摸了摸平整的衣襟,为他形同体贴的举止感到窝心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唐焰看着腕表,说道。
我点点头,拎起刺绣小束袋,自然而然地勾住他的手臂。在离开房间前,我又看了一旁的穿衣镜,镜中的我和他,站在一起,个头娇小的我,即使穿著木屐,也只能勉强触碰到他的胸膛。身材高挑的他,十足是个顶天立地的伟岸男子;而我,玲珑纤细,彷若小鸟依人,如果真是女子,那该是一对多么相衬匹配的俊男美女
思及此,我顿时感到心惊胆战!天哪!我在想什么?我怎会有这种可笑的念头?
我和唐焰怎么可能!光是想象,就觉得荒唐。
不要再被迷失了,杜诗岚。看清眼前的男人,他是你快乐和痛苦的主宰。
十五岁的青涩已经过去,三年的时间,要更加稳住自己才行呀!
千万千万不可以迷失了,你什么都没有了,唯独剩下一颗未蒙尘埃的心。
若是交付出去,那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暗暗告诫自己,但我的心却背叛了我的意志,脱轨而絮乱的怦动着。
流线造型的宝蓝色莲跑车俐落地停在蓝海饭店的大门口。透过车窗,我清楚瞧见大厅内有一大群记者手持麦克风和摄影机在进行现场联机报导,热闹喧哗!而各界政商名流也已陆续抵达会场看的出来,今天这场慈善晚会何其隆重盛大,虽然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面对这等阵仗,仍不免心生怯意。
我转头看着唐焰,有些局促不安──
「焰主,里面好多记者,我怕给你丢脸。」
「怕什么,不过是场晚会,你就当是开开眼界;至于记者问你什么,你可以不用理会,你只管稳住自己,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
我乖乖点头,看着他兴味盎然地开门下车,一派尊贵地绕到我车门前,宛若风度翩翩的绅士,替我开启车门,举止优雅地牵起我的手勾入他手臂里,将车钥匙交给一旁的服务生代为停妥,便与我一同走进饭店大厅──
那简直是一场风暴!
唐焰的现身,促使原本就已热闹鼎沸的饭店大厅更显混乱!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全都聚集在唐焰的身上。记者逮着机会,连连按下相机快门,闪光灯此起彼落,几乎闪了我的眼!我一直都知道唐焰是上流社会的名人,却没想到他的名气会大到这种地步。多少记者抢着要跟他访问,哪怕是一两句都行,可唐焰却是一副要理不理的冷傲姿态,王者的霸气在此时此刻表露无遗。甚至连饭店的总经理都亲自出面,恭迎唐焰的到来,比起其它人,岂只是「风光」二字可以形容的。
连带地,站在他身边,我的压力也很大!
因为我留意到其中一部份的目光,是投注在我身上。
想来,是我身上这袭和服太过招摇了吧?瞧,比我艳丽妩媚的各色美女多的是,但清一色都以晚宴礼服居多;反观看来,我确实是特异独行。
唉害我一路上神经绷得紧紧的,直到进入电梯,才得以放松下来。
轻轻呼了口气,始终保持安静的我,听着饭店的总经理和唐焰之间的对话,才知道「蓝海饭店」是国际知名的连锁饭店机构,隶属于「寰宇集团」旗下产业。除了连锁饭店之外,另有休闲渡假村,以及乡村别馆,皆以五星级著称,其据点遍布全球二十五个国家,规模相当庞大;而最近这几年,集团总裁有意将触角延伸到建筑业
建筑业呀,那可是父亲的老本行。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黯然神伤。但很快地,我又重新振作起来,提起精神,我看着电梯到达举办慈善晚会的二十五楼宴会厅。「叮」的一声清响,电梯门左右打开,我和唐焰双双走进会场,就见到李允曦已经提前来到这里。此刻的他正在和一名身穿水蓝色露背晚礼服的女子说笑谈天,见到我们出现,他立即同那名女子迎上前来──
我定睛一看,是朱觅!
「哎呀,真是稀客,没想到诗岚也会一起过来。」第二见面,朱觅展现平易近人的亲切态度,拉着我,笑如春风。
「朱小姐好。」我客气有礼的应对着。
「乖,这么客气,好歹我和唐焰也是朋友,别生疏,自然就好。」接着打量了我一下,毫不吝啬地称赞着:「诗岚真漂亮,这身打扮很适合你呢!」
「呃谢谢。」男扮女装,她不觉得奇怪吗?居然说我漂亮,我该说什么?
「好了,克制点,大家都往这边看过来了。」李允曦轻声提醒:「老大,我们先到一旁角落休息吧?」
「也好。」唐焰点头同意,牵着我的手,就往角落的方向移了过去。
负责接待的饭店总经理自认尽到礼数,在和唐焰打过一声招呼之后,人便离开了。
我尽量保持镇定,但会场上许多好奇探究的目光仍旧不断朝着这边投注而来,如芒刺在背,很不舒服!尽管在不起眼的角落,可这里的两位大人物,却是树大招风。
一个是坐拥金融界龙头宝座的「白金集团」总裁。
一个则是在建筑管理界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华夏企业」董事长。
光鲜亮丽的头衔,是多少政商人士渴望巴结奉承的对象,短短半个小时,至少就有七、八组人马过来打招呼攀交情;有的是老板阶级,有的则是政府官员。整个过程中,朱觅表现的得体有礼;反观唐焰,就显得虚与委蛇许多,就算微笑,也像是逢场作戏,没几句话,就把对方打发掉,却也不会让人觉得他过份失礼,交际手腕自成一套独特风格,进退之间拿捏的恰到好。
而我,依然不轻松。
尽职扮演着瓶的角色,眼角余光则是环顾着整个会场,虽说是慈善晚会,但主办单位在排场上却是办得隆重奢华,只见这里美酒佳肴,衣香缤影,手持托盘的服务生忙碌地穿梭其中……倒不如说是参加派对还差不多。
唉……好累呀!我还是不觉得这种晚会哪里有趣。
暗暗叹了口气,目光一瞥,忽地对上一名冷艳美女嫉恨的眼光,我微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偷觑她身旁的男伴一眼……怎么,瞧她一副仇视情敌的模样,该不会这人也和唐焰有过一腿吧?如今见着唐焰身边的位置换了个主儿,心里不平衡了?
天晓得,我也很无辜呀!只好当作没看见,可惜,有些事情并非你想不看就能不看的,刚才心思没放太重,有些事情没留意到,现在才发现,不只冷艳美女在瞪我,就连其它地方也有为数不少的女子用着怨恨嫉妒的眼神化为淬毒的利箭射向我。
恨不得把我射成千疮百孔……真想问问唐焰,他究竟欠了多少风流债?
害得无端成为箭靶的我心里直发酵起来……
「这下可好,旧爱新欢全都到齐了,看你怎么收拾。」一声爽朗的笑声蓦地传来,语气尽是调侃。
调侃?对唐焰?还说的如此直接!真是教我讶异。
收回目光,我发现原先那名冷艳美女早已随着男伴款款离去,而此刻出现在唐焰面前的则是一名男子,瞧他穿著显贵、衣冠楚楚,不算俊美,却是相当粗犷有型,锐眼如鹰,整体看来,非常英俊豪迈,与唐焰是全然不同的类型,却同样吸引他人的目光,很有魅力,实属人中龙凤。
而在他的身边则是跟了一名哦啷当的俊俏男子,嘴角噙着一抹笑,正一脸玩味地在我身上溜转。我见状,连忙谨守本份,眼帘低垂,更加贴近唐焰的身侧。
唐焰似乎发现到我的不对劲,冷冷地说道:
「蓝h宇,别太过放肆,他是我的人。」
那名叫蓝h宇的男子笑了笑,眉眼轻挑──
「别担心,我只是对你们这种组合感到有趣。瞧,多像父女配呀。」
「噗」地一声,李允曦甫入口的美酒全数喷了出来──
我正好离他不远,幸亏我反应灵敏,险险避过,要不我的和服一定完蛋。
就连朱觅也是瞪大眼睛,而后双肩轻颤,努力憋住笑意。
我倒是彻底傻了,为他的勇气感到由衷佩服。
父女配?我跟唐焰?像吗?
眼睛眨呀眨的,抬头望着唐焰,忍不住好奇的比较起来,却见他满面寒霜。
真可怕!偏偏男子一点也不在意,还使劲地拍着唐焰的肩膀,笑道:
「别在意h宇说的话,你知道他向来爱玩爱闹。相信我,你们很登对,一点也不像父女配。」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根本言不由衷。
唐焰狠狠瞪着他。「笑够了吗?如果笑够了,可以滚了,恕我不奉陪。」
「火气这么大。」蓝h宇啧啧几声,继续老虎头上拔毛。「你这样不行呀,要多些幽默感比较好。」
喔,蓝先生,我真是崇拜你,居然敢对唐焰说教。
我的眼睛闪闪发亮。
唐焰语调冷冽如冰,他眯眼说道:「蓝h宇,你今天是吃错药了,话中带刺,明嘲暗讽的,莫不是看我不顺眼。」
「岂敢。」蓝h宇谈笑风生地指了我一下。「相较于会场的诸多旧爱,何不介绍一下新欢,唐总裁。」
说话还是带刺,分明有仇?
只见唐焰重重哼了一记,说道:「不懂你在误会什么。他不是我的新欢,是我的人,名叫杜诗岚。」
「杜诗岚?」男子与蓝h宇一同看向我,敛去笑意,探问:「你就是杜诗岚。」
我愣了一下,直觉点头。「是,先生认识我?」
「当然,我和唐焰是朋友,他曾经跟我提过你的事情。」他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雷子昂,是蓝海饭店实际负责人,也是寰宇集团总裁。」
看着他的手掌,我犹豫了一下,见唐焰似乎没有反对,这才与对方相握回礼──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说完,赶紧放手。
雷子昂见我举动,微微一笑,问道:
「真是个得体有礼的好孩子。你跟唐焰在一起,他待你好吗?」
这问题好唐突,教我一时回答不出来。
所谓的好,该怎么定义?更何况,这是我和唐焰的私事,不该让外人得知太多。
只好违背真心地点头。「是,他待我很好。」除了床上以外,我暗中腹诽。
唐焰显然对我的表现感到满意,他唇角上扬,是赞赏的笑。
只是雷子昂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像是既安心又……愧疚?
是错觉吧?
我看着他的笑容,听他对我说道:
「唐焰对你好,那就好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实在有听没有懂。
感觉有点懵懵的,李允曦见状,端了杯果汁给我,笑问:
「会不会觉得无聊?老是这么站着没事做。」
「该怎么说……」我喝了口果汁,见唐焰与雷子昂正在谈论近期的股市行情,不怎么注意这里,我小声说道:「我长这么大,第一参加这种大型晚会;以前在学校,都是小派对,哪能同这种相比。」
「开了眼界了吧?感觉如何?」初见面的蓝h宇加入话题。
我对此人的印象可好的咧,笑了笑,侃侃而谈:
「你要听实话吗?」见他点头,我音量压的更低。「老实说,排场太过奢华,未免显得流气,俗不可耐。」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开眼界」,还是算了吧。
蓝h宇脸上笑意更浓。「小家伙的眼光倒也不差,说的好极了。」
「嘿,说这什么话?」好不容易得空的朱觅也跟着插了进来,说道:「晚会都还没正式开始呢。今天的慈善晚会,傅爷是协办厂商,各项义卖的商品和晚会琐碎杂的事务,傅爷可是很用心地协助政府理。听说,傅爷今晚提供的义卖项目,是他独生爱女的未婚夫拿手的音乐才艺,对方可是德国知名的小提琴家,一首曲目,不知可以义卖多少金额?」
德国?是奥地利维也纳吗?
事关音乐,我总是敏感的,看着朱觅,我语带热切地问道:
「对方是谁呢?在德国,知名的小提琴家并不多,说不准我有印象。」
朱觅露出娇艳的笑容,说道:「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傅爷保密到家了,反正待会儿就会知道,别急别急。」
啊,那有说跟没说还不都一样。听到这里,我的表情有点呆。
德国?是奥地利维也纳吗?
事关音乐,我总是特别敏感,看着朱觅,我语带热切地问道:
「对方是谁呢?在德国,知名的小提琴家并不多,说不准我有印象。」
朱觅露出娇艳的笑容,说道:「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傅爷保密到家了,反正待会儿就会知道,别急别急。」
啊,那有说跟没说还不都一样。听到这里,我的表情有点呆。
之后,过了十分钟,晚会正式开始。
随着一名政府官员上台致词,喧哗的会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与会来宾全都专注聆听,我却觉得枯燥乏味。直到冗长的致词结束,晚会主持人陆陆续续地将义卖商品移转到台上进行喊价拍卖,气氛才逐渐被炒热起来。
而我也终于见识到上流社会的富贵人家出手有多么阔气!
不论是古董字画、珠宝首饰,几乎都以高价卖出,累积的款项不断向上攀升,已达数百万的金额!何谓一掷千金,钱如流水,在这里着实得到最好的印证。
所有人都非常捧场,而我却觉得眼撩乱;因为拍卖的物品实在太多了,遇上识货的买家,总是免不了一阵厮杀!好比说现在,朱觅和雷子昂就同时相中了一件拍卖品,那是王羲之的真迹墨宝;除了他们,另外还有两组人马也对这幅墨宝感到兴趣,所以竞争相当激烈!隔空喊价的声音没有停过,看着看着,连我也跟着融入紧张的气氛随之起舞;同时,我也发现到,参与晚会的来宾,绝大多数都有捐出自己的私人物品做为慈善义卖,这让我不禁好奇,唐焰捐出的物品会是什么?
我一边想着、一边留心听着台上主持人连连说出的价码……经过一番价格上的厮杀,非常可惜,这幅字画最后落入雷子昂的手中,成交金额创新高,以两百七十多万高价购得。而这样的结果,也让朱觅非常惋惜,死瞪着雷子昂不放。
我看了为之失笑,出言安慰,要她别太在意,不妨把目标放在下一件拍卖品上,却见朱觅笑的贼兮兮,一双媚眼老是瞟到唐焰的身上,惹来唐焰一记冷哼。
我不解,只好虚心求教:「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当然当然。」朱觅一扫坏心情,说道:「诗岚还不晓得唐焰捐出什么东西对吧。」
我点头,见她笑的更加开心,随手一指,适巧搭上主持人的介绍──
我一见台上的东西,不由得睁大眼睛。
抬头盯着唐焰,我惊呼:「焰主,我眼了吗?台上拍卖的物品不正是你惯用的镇纸!那是清朝干隆皇的御用物,你一向喜爱,怎会舍得拿出来义卖?」
「不过身外之物,何必在意。」唐焰轻描淡写地说着。
出手何其大方,毫不留恋。
我咋舌!看来舍不得的,反倒是我。
是啊,我是念旧之人,怎会与他相同。
说不上来莫名涌上的失落究竟为了哪桩?淡然一笑,不再言语,转头看着朱觅重新燃起斗志,继续投入竞争喊价的乐趣中。
这回,她终于如愿以偿,顺利购得唐焰捐赠义卖的古董镇纸。
她万分开心,直对着唐焰炫耀邀赏。本以为唐焰必会出言相讥,没想到他只是温雅一笑,显然朱觅的捧场支持,令他满意。
朱觅得意地哼着,笑逐颜开。
谈笑之中,两个小时过去了,慈善晚会也已接近尾声,随着物品相继卖出,宛若压轴,剩下最后一件义卖品,随着传说中傅爷的现身,而隆重登台。
我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坐着轮椅的老人,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年岁已高的老者,至今仍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令所有后生晚辈为之敬重。
他的成就,辉煌耀眼。
对于这样的人,我向来尊敬万分,只因他累积下来的人生智能如同一座宝库。
那是求也求不来的。
而他的女儿也是个美人,看上去年约二十,芳华正盛。
可是她的未婚夫却没有现身。
对于这样的情形,台下许多人很是纳闷。我也是。
直到傅爷在主持人的协助下,透过麦克风对着后台朗声介绍,随着后方帘幕缓缓拉起,一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子也跟着出现在台上──
那姿态、那容貌,依稀中,陌生又熟悉。
我的心跳突然失控了,砰咚砰咚地,跳的好快……
直到那双碧绿般的眼眸在环顾会场一周之后,和我无意间对上,这才恍然明白一切都是真的……我的天哪,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真是一场玩笑了……
我的手微微颤抖,几乎快要拿不住杯子。
「怎么了?岚儿,你的表情像是见鬼了。」唐焰伸手稳住我的身子,将我手中的杯子取过,随手交给经过的服务生。
我的脸色又青又白,听着傅爷向众人介绍未来女婿的名字──
霍尔•欧森。
近几年在音乐界迅速窜红的一颗明亮之星。
而他,也是我过去在维也纳就读音乐学院时,所结识的知交好友。
分别三年多,如今竟在这种场合下再度相逢。人事已非,我情何以堪哪!
浓烈的羞耻感漫天铺地的袭卷而来,让我溃不能挡。
脑中萦回不去的,是那人眼中难以置信的目光!我却必须佯装与他素不相识,匆匆离开会场,借故躲进厕所里,一如驼鸟,逃避现实。
站在洗手台前,我脱去手套,看着手腕上永难抹灭的刻痕,再看着镜中惊慌失措的自己,那卑微的姿态,可笑的装扮明明是个男子,却被迫像个女人似地活着。
我知道,霍尔认出我了。相识四年的情谊,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可说是比兄弟还亲密,比寻常朋友更显知心,那份无形之中培养出来的默契,他没道理会认不出我。
可我仍旧有私心,希望我们真的从未认识过。
当年的不告而别,是我自作主张的结果。当时,我不是没想过霍尔对于我仓促返国后所做出的决定,必然不谅解,只因我连一句再见都没说,便从他的身边彻底消失。
再加上后来的家破人亡,被父亲当成商品一般贱卖给他人做为泄欲的工具种种遽变一连串发生,让我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思考自己的事情;连带地,关于霍尔,自然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我逐渐淡忘,尘封在我的记忆,不再想起。
我一直以为人生不过如此,生命中来来去去的人太多,皆是过客,尽管曾经有过交集,但终究还是得回归两条并行线──当初,我就是这么论定。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该遇到的,终究避不掉。
只是际遇的相逢怎会安排的如此戏剧化。
居然让霍尔看见我最不堪的一面。这一刻,我真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恨不得再也不要见人算了!
懊恼、悲哀、难堪、自我鄙视种种负面情绪一股脑地涌来,全身气力彷佛一下子被抽光,让我再也站不住脚,索性蹲在地上,双手掩面,自哀自怜。即使知道此刻唐焰正在厕所外面等我,但满怀伤感的我,实在顾不了这么多
所幸,现在厕所里就只有我一人,我的脆弱只有我自己看见
「你这是在做什么?」清冷的声调自头顶上方传来。
我抬起脸来,望着唐焰,神情木然──
「焰主。」他为什么进来?
「怎么蹲在地上?瞧你样子,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猫。」他皱着眉头说道。
若真是猫就好了,至少不会有这么多的七情六欲……
我暗自解嘲,强撑一抹笑,轻声说道:
「焰主,这里是女厕呢,被人看见可不好。」
唐焰撇了撇嘴角。「那又如何,反正现在没人进来。」
接着,他也蹲了下来,勾起我的下颚,问道:
「你的脸色很苍白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有一点。」我只能这么说。而我来不及收起的脆弱就这么赤裸裸地摊放在唐焰的面前,无所适从。
唐焰凝视我失魂落魄的眼眸,忽然叹息──
「你累了,岚儿。瞧你,一副强颜欢笑的表情,何必呢?」
我的心微微一颤,他是看出了什么?
「焰主,我没有」
「说谎。」唐焰狠狠地吻住我,带着惩罚的意味。「我曾告诉过你,不许你口是心非,你忘记我的警告了吗?是不是要我彻底罚你一,你才会记在脑子里?」
我眼角湿润,频频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焰主,请你不要生气。」
「岚儿,你在害怕什么?」唐焰邪魅一笑。「我说过,只要你乖乖的,我会疼你。」
「是,我明白。」朝夕相的枕边人,要的就是我的顺从。主动环住他的颈项,任由他将我扶起站稳,我低声哀求着:「焰主,我好累,我们回去青阁好不好?」
「你确定?难得出来一回,何不多看一眼外头的风景。」
「那也得看看是什么样的风景呀。」不想拐弯抹角下去,我坦白道:「焰主,天下事无巧不成书,怎么今晚就让我见着不该见的人呢?」
「喔?是谁?」唐焰低沉笑着,圈住我腰间的手臂加重几分力道。「该不会是那个德国小提琴家,叫什么来着嗯,好象是叫霍尔•欧森是吧?」
「焰主知道!」我双目圆瞠,看着他一副了然的表情突然间,我的记忆回溯到数天前的某个场景,终于醒悟这一切并非巧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懂。
「当然是有人心积虑要求的。」唐焰露出狡猾算计的笑容,笑意未达眼底。「说来,你的朋友倒也重情重义呀!有了傅爷这座靠山,我不给点薄面都不行。」
他说的轻巧,但我知道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唐焰这人,霸气惯了,所谓的「薄面」,其背后所付出的代价只怕不轻。那天,朱觅究竟代表傅爷给了唐焰多少好?
我压根不敢问,整个人却如同浸在冰水之中,浑身冻透!
心寒,已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感受。唐焰哪唐焰,你要伤我到何种程度才肯罢休?折辱我的身躯还不够,连利用的手段也用在我身上。好狠,真的好狠!
却也同时责怪霍尔的傻。我有什么好?为什么要为我付出牺牲?多么不值。
心,又酸又痛。现在的我,只觉得唐焰更加可怕!
恶魔的化身,不过如此了
想到这里,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唐焰却以为我体虚怕冷,状似体贴地替我围上狐毛披肩,戴好手套,搂着我,离开厕所,直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就在此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呼喊在我背后响起!
声音清亮有神,以德文喊出那个被我遗忘已久的名字──
「葳葳!」
「葳葳!」
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听到了?感觉上恍若隔世,竟教我不胜欷嘘。
而他喊的热切又期待,我却是听的万般苦涩,五味杂陈。
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我持续往前走,没有相认的意思。
他见状,显然急了!急匆匆地追了上来,不顾公众场合,扬声大喊──
「葳葳,你给我站住!我知道是你,为什么不认我?」
谴责的语气,勾起我的愧疚之心,脚下一个踉跄,顺势偎入唐焰怀里。
而他,则是趁此机会,上前欲抓住我的手──
不料,唐焰眼明手快,一个移形换位,让他扑了个空。
「动口就好,可别动手。」唐焰以英文冷冷警告着。
「客气,是唐先生不守信约,不是说好让葳葳和我见上一面,怎么话还没说到一句,唐先生就带着葳葳先行走人,未免太不厚道」霍尔同样用英文响应。
唐焰哼笑一声。「你的指控真是没道理,刚才在会场上你不是见到他了?我哪里不守信用。至于谈话,我当初可没同意,是你自己误会了。」
「你想出尔反尔?」
「说话客气点,可别胡乱诬蔑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立场上互不相让。
唐焰刚才动作来的突然,让我有点晕头转向,倒也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不难看出两个男人之间正在隔空激荡出疾电火,啪啪作响,较劲意味十足。
我无奈至极,知道再也逃避不了。嘴角浮上一抹苦笑,心虚万分地对上霍尔投来的目光。那双绿眸一如往昔,宛若一潭翠湖,因着激动,泛起阵阵涟漪
「葳葳。」他又喊了我一声。
完全无视唐焰冰冷的眼神。我却是看的提心吊胆,偷偷观察了一下,见唐焰只是冷哼一声,像是默许短暂会面的机会。
这下,想装作不认识,都显得牵强虚伪了。
而我实在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只好对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霍尔似乎松了口气,露出很是迷人的笑容,说道:
「幸好你还有点良心,也不枉费我寻找你的辛苦了。」
唉我倒宁愿他未曾找过我。无声叹息,我以德文响应:
「好久不见了,你看来很好。」
「是啊,我是很好,你却不好。」霍尔瞥了唐焰一眼,问道:「你怎么会把自已打扮成这个样子?我方才看见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
面对霍尔的询问,我避重就轻地说道:
「是吗?可是我觉得这身装扮挺赏心悦目的,我以为你会称赞我。」
「现在流行反串吗?」霍尔的笑容有点僵硬。「是他的主意对不对?他故意要让你在我面前丢脸」
「不是的。」我连忙否认,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明知唐焰听不懂德文,我仍是习惯对他察言观色,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才放心。「霍尔,你是好人。你我相识一场,到如今,你依然记得我,让我很开心;可是,你不该动用傅爷的关系和唐焰私下交易,你知道这让我有多么愧疚。在商言商,为了见我一面,你和傅爷都难免有所牺牲,这并非是我所乐见的。再者,关于我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究竟得知多少?但就算是我求你好了,让一切维持现状吧。现在的我,过的很好,你也一样,功成名就,又是傅爷的未来女婿,我真是替你感到开心,所以别再挂念我了,好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跟我断绝关系吗?葳葳,别这样,我只是关心你」
霍尔一脸焦急的看着我,我却是轻轻摇头──
「霍尔,现在的我,已不再是当年天真无忧的葳葳了。」
「那又如何?我知道当年你家中遭逢剧变,可是这并不会影响你我之间的情谊。」
我闻言叹息。「你还是不懂霍尔,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那年的最初,就这样好吗?这的事情,到此为止吧?别再增加我对你的愧疚。」
「葳葳」霍尔眼中尽是浓浓的哀伤。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好残忍,伤害这么一个好人。
我的朋友,实在对不起,请不要责怪我无情,盼你就此忘了我,莫再悬念了
不忍再看,我的难过只能独自往心里藏。
「说完了吗?」唐焰低头看我。
我强忍伤心,点了点头。
唐焰逐转身按下电梯键,将我搂入怀中,静待下楼。
空气中气氛凝重,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不敢回头,因为我知道霍尔还没走。
连带地,情绪影响到我的生理,我的胃逐渐痉挛起来,很不舒服,希望电梯快点抵达
好不容易等到电梯门开了,正准备进入搭乘,霍尔的声音再度响起──
「葳葳,我知道你有苦衷,也不相信你会对我这么绝情本来这件事我是没打算告诉你的,但是现在不说不行了。葳葳,关于伯父,他坐牢了,你知道吗」
什么!他说什么?!
我霍地转身,震惊万分地瞪着他,但也仅只一眼,随着电梯关门的动作,霍尔的笑容像是一个不确切的答案,困住了我!
不是真的吧?父亲怎么会坐牢呢怎么会
我的问题寻找不到出口,只觉得胃愈来愈痛,好痛好痛!
「恶──」坐在磁砖地板上,我抱着马桶狂呕不止。
胃好痛!阵阵痉挛加重身体的负担,使得我的脊椎也跟着疼痛不堪,导致我无法久坐久站,连躺在床上都不能!强烈的呕吐感让我吐到没东西可以吐,只能频频呕出酸水,一个小时下来,我已然痛到面色惨白,浑身哆嗦。
唐焰正忙着替我解开和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沈培安来了没有?」将和服随手交给管家伯伯,唐焰沉声问道。
「在路上了,今天是小周末,有些路段塞车,沈医师正在想办法抄小路赶来。」管家伯伯递给唐焰一件棉质连身睡衣,以及一个用毛巾包裹的小型热水袋。
唐焰动作俐落地为我换上睡衣,连连催促:
「再去打电话,问他现在到哪里了?」
「是。」管家伯伯赶紧退出浴室,拿出手机开始夺命连环叩。
唐焰则是运用热水袋热敷我发疼的脊椎部位,可惜效果不大,我还是很痛!
无奈雪上加霜,像是连锁效应,我的其它地方也出了问题──
「焰主,我的手脚麻了,动不了……」我语带沙哑地求援。如果可以,真的希望直接痛昏过去算了,偏偏我就是清醒得很,身体对于疼痛的承受度,让我想昏不能昏。
「该死!」唐焰放下热水袋,一把将我抱起,迅速离开浴室,把我放回床上躺好。
「不行!好痛!」我赶紧坐起来,整个人虚弱地倒在唐焰的臂弯里苟延残喘。
唐焰表情为之气怒。「你到底是怎么了?从没见你胃疾这么严重过!」
我摇头,再也没力气开口说话。
唐焰气急败坏地抓过棉被包住我虚寒的身体,宽大厚实的手掌则是轻轻推揉我的脊椎,由上往下推,一遍又一遍,久了,也确实舒缓了一点疼痛。
感觉好累,我紧紧按住发疼的胃,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
半个小时之后,沈医师匆匆赶来,看见我的样子,连他也吓了一跳。
「症状持续多久了?」他冲着唐焰问道。
「一个多小时了。」唐焰语气不佳地应答着。
沈医师赶紧嘱咐唐焰把我抱到医疗室。躺在诊疗床上,沈医师推着一台精密仪器走了过来,先是替我量血压、测体温,听心拍数,眉头愈皱愈紧。
他神情严肃地问我:「诗岚,你刚才有没有腹泻的情形?」
我摇头,虚弱地响应:「我有吐,吐好久,脊椎好痛……」
「好,我知道了。」他摸着我的头,温声说道:「诗岚,放轻松,我现在要替你照一下超音波,看看你的胃出了什么问题,过程中会有轻微的压迫,你要忍住。」
「好……」
「乖孩子。」
沈医师对我露出安抚的笑容,动手掀开我的睡衣,在我的腹部涂上一种透明的膏状物,接着拿起仪器进行探查──
冰冷的金属感随着力道的施加,让原本就已身体不适的我更加痛苦!
「痛……」我连连呻吟,额头浮现一层冷汗。
「忍着点,很快就好了。」唐焰搓揉着我的手心,轻声说道。
急促喘息,现在的我连呼吸都会痛,实在忍不住,泪水跟着滑落下来。
「好了好了。」沈医师检查完毕,赶紧将仪器从我身上移开。
唐焰立即协助我坐了起来,问道:「怎么样?」
「从屏幕的画面看来,没有发炎的迹象;可是他的胃持续痉挛,或许是气候变化引起的,也或许是压力引起的,我现在先帮他舒缓疼痛,之后再观察情况……」沈医师一边说、一边从医药柜里取出针筒和药剂。
抽了一管的量,对我说道:
「诗岚,我现在要替你施打强效止痛剂,可能会造成些微的酸麻感,但注射之后,你的身体就会舒服一些,了解吗?」
「嗯……」我眼泪汪汪地点头。
于是沈医师在我的臀部上以酒精棉擦拭过后,便将针头扎入。他的技术很好,没让我受罪太多,可是药剂造成的酸麻让我有点调适不过来,唐焰赶紧压住我,不让我乱动。之后药效发作,我的胃痛终于获得改善,可以躺下来好好休息了。
身体放松了,疲倦也随之袭来。
唐焰见我昏昏欲睡,在沈医师的容许下,将我抱回房里。
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我轻轻地呼了口气。看着唐焰走进浴室拿了一条热毛巾为我擦拭满脸的汗水和泪水,又喂我喝了胃乳,见我情况逐渐稳定下来,他的脸色这才趋于缓和,不再怒火上扬。
而沈医师则是替我吊上点滴,葡萄糖、营养液全都来,为的是要维持我的体力。
「我这几天还是住在这里吧。」沈医师替我盖好被子,说道:「诗岚的胃疾马虎不得,我头一回见他痉挛的这么严重,等过几天,如果情况好转,你再考虑看看要不要让他到医院照个胃镜比较保险。」
唐焰坐在床边看着我,点头道:「也好,反正我这里确实没有胃镜的设备,就随你的意思理吧。」
「这么干脆?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你呢。」沈医师说笑道。
唐焰也笑了,他抚着我的长发,淡淡说了句:
「事有轻重缓急,我会衡量。」
「喔?」沈医师挑了挑眉,好奇问道:「我听陈伯说,你今天晚上带诗岚出门了?我不是交代过这几天寒流来袭,别让诗岚到屋外吹冷风,你怎就不听?」
「当然是有原因的。」唐焰嘲弄似地撇撇嘴角。「有人不知分寸,胆敢在我面前搬弄手脚,我顺了某人的情意,倒是让岚儿活受罪了……」
什么意思?我不懂。
耳边听着唐焰意味不明的话语,觉得眼皮愈来愈沉重……
强撑着精神,想听得更清楚一些,却不能。
只因睡意浓浓袭来,困住了我,硬是把我往黑甜乡里拖去。
在意识扑灭的那一瞬间,我想到的,是霍尔、是父亲,以及今晚所发生的种种一切,感觉上,好乱好乱,宛若一团解不开的死结……
记得曾经有人对我说过──「所谓的梦境,说穿了,不过是人的潜意识在作祟。」
这句话涵意很,我却忘了当时同我说这句话的人是谁?
事隔多年,其实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太清楚,唯有这句话,我反倒没忘。
就像是一部连戏剧,在我陷入沉的睡眠之后,梦境把我带回到过去那段令人怀念的纯真岁月。那年的十二月奥地利在下雪,适逢圣诞节的前夕,比我年长两岁,却仍然保有一丝孩童稚气的霍尔,提着他心爱的小提琴,不顾细雪纷飞的寒冷气候,硬是拉着我来到弥漫着浓厚过节气氛的史提芬广场,当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展开了一场如同街头卖艺的露天音乐会。那时的我呀,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居然陪着他一块疯,也不管怕冷的自己穿著厚厚的衣裳,就像是颗笨重的雪球,不断用着自己与生俱来的清澈嗓音,在霍尔无与伦比的琴艺演奏之下,咏唱着一首又一首赞美我主的圣诞诗歌。
那时的我真的好开心!尤其在隔天,定居于台湾的父母亲专程搭机,千里迢迢地来到维也纳陪我欢渡佳节,亲情友情学业皆得意的我,真的觉得人生至此再无所求了。
毕竟那份幸福,是如此的美好!
我一直觉得父亲的朴实慈祥,始终是顶着我和母亲头上那片宽广无际的天。身为一家之主的他,向来尽心尽力,供应着我和母亲衣食无缺,以及在物质上的不予匮乏。在我的印象中,他们感情和睦、相敬如宾,娇小柔弱的母亲就像是一株需要他人耐心呵护的温室朵。她爱家爱子,但我却从未听她说过任何一句爱父亲的话语;关于这个问题,我曾经试着询问母亲,可那时的她在美丽动人的笑容背后,似乎带了点难以形容的哀伤,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对我说道:「诗岚,爱这个字,是既甜美又哀愁的,我爱你的父亲,可是我永远不会让他知道」
为什么呢?我不懂。母亲却是笑而不语,只是透过半开的菱形玻璃窗,遥望旧宅屋外那片朗朗晴空,那一瞬间,我感觉母亲的灵魂彷佛飞出了躯壳,远远飘离,好似再也唤不回来那是一种恐惧,让当时年仅十岁的我,仅只看过一眼,便永难忘怀;再也不敢同母亲提及这个问题,就像是一个禁忌,被我封锁在内心。
直到五年后传来意外的噩耗,母亲以跳楼自杀的方式结束她短暂的生命,在亲眼目睹她残破不堪的遗体时,我突然有种错觉,母亲带着她的秘密永远离开这个令她眷恋又伤感的人世──这种感觉来的毫无道理,却是让我不舍地想哭。
也是到了那时,我才知晓母亲在人伦亲情上何其贫乏;只因到了火葬的前一刻,母亲的娘家始终没有半个人出现来送她最后一程,她走的万分遗憾,也在我和父亲的心中留下了无法抹灭的伤痕
那天,父亲哭的伤心欲绝,在丧礼过后,他亲自将母亲的骨灰洒落在她生前独独钟情的蓝海洋,成为她灵魂的安息所而我,则原本以为在母亲离世之后,必然会与父亲相依为命,不料命运作弄,我和父亲在人生的道路上终究还是成为陌路人!那是彻底的绝望,说不埋怨是骗人的,直到现在我仍是无法理解为什么父亲可以如此轻易地把我舍弃?纵使自小生长在富贵之家,并不表示我不能吃苦;可惜父亲连个机会都不肯给我,便毅然决定将我牺牲殆尽,毫不留情,令我无从选择。
就像是隔了两个不同的世界,我和父亲走出了彼此的生命,断绝亲情的连系。
以为从此音讯全无,殊不知世事难料,相隔三年,再得知父亲的消息,竟是如此不堪?老实说,对于那晚霍尔所说的,我分不清真假,却也让我很难不去在意,只是对于父亲所存有的感觉我已然无法厘清;到最后,我只能放空自己,尽可能不去思考这个难解的问题。说穿了,不过就是逃避,毕竟现在的我完全无能为力,就像一株w寄生,注定必须仰赖他人而活。多么可悲,这样的我,又能做些什么?
不过徒增一抹惆怅罢了。
结果到了最后,梦中不断掠过的景象愈见纷乱,就像是一条蜿蜒的时光长河,许多被遗忘的记忆一再回溯,就算想起也只是更添伤心,毕竟逝去的,再也追不回来
而我,在梦境里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局外人,只能冷眼旁观,任由胸口不断承受着被撕裂的痛!直到过去与现在逐渐交错起来,转变成为恶梦,我下意识的念头,是渴望回归现实,不愿再去面对曾经发生的过往,于是乎……我醒了,在历经一场不安稳的睡眠之后,睁开双眼的我,神情显得茫然,是作梦的后遗症。
「……醒了吗?你睡的可真久,我的岚儿。」
清清冷冷的嗓音,随着阴影笼罩在我身上,我看见了唐焰背光的脸庞,有些朦胧。
「焰主。」我轻声呼喊,目光移不开。
唐焰笑了起来,亲吻我的唇瓣,戏谑道:
「梦见什么了?瞧你,都哭了。」
「是吗?」我伸手一抹,果然脸上有泪。「我做恶梦了。」
「梦见过去,那么令你伤怀吗?」唐焰凝视着我吃惊的表情,说道:「我的岚儿藏不住梦话,说了不少,全都被我听见了。岚儿……我有喊你,但你在梦中陷的太,醒不过来;我曾想过要甩你巴掌,帮助你清醒,可惜你生病的样子太过楚楚可怜,让我心生怜惜,反倒下不了手,只好等你自己醒来,还好你没让我等太久。」
这人有时说话就是这么不动听,我暗暗叹息,主动示好──
「焰主手下留情,我感激。」接着看了窗外一眼,阳光普照,我直觉问道:「天亮了,焰主怎没到公司坐镇上班?」
唐焰摸着我的脸颊,说道:「你生病了,我留下来陪你不好吗?」
「当然好。」我顺着他的意思,露出一抹笑。「焰主多么体贴,真教我开心。」
「是吗?那就好。」唐焰话一说完,翻身坐起,仔细观察我的气色,说道:「睡了一晚,你的样子好多了。胃还痛吗?」
我摸了摸肚子,摇头道:「不痛了,沈医师开的药很有效。」
「当然,他的医术要是太别脚,我早就换了他。」唐焰说的认真。
我却是听了傻眼!
这么现实!果真是商人本色,没有用的,就踹到一边,连点情面也不给。
不禁同情沈医师交友不慎;也难以释怀他对我的利用,易物换物,简直就是商品。
心里兀自嘀咕不停,就听见几声敲门声响起,唐焰上前开门──
我则是赶紧抓起棉被擦拭满脸泪痕。
「咦,诗岚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咦,诗岚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才刚提到沈医师,他便自动上门来,好一个巧字。
只见唐焰侧身让过,沈医师端着放有药剂的铁盘走进房里,来到床前,定睛看了我一会儿,蹙眉问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哭红成这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摇头,告诉他是做了恶梦。
他一听,眉头皱得更紧,回头与唐焰对看一眼,唐焰什么话也没说,径自离开房间下楼去了。而我则是抱着棉被半坐起身,除了脊椎仍有些微的抽痛,身体与精神各方面都还算不错。沈医师非常体贴,拿起枕头让我舒服靠着,在做完例行性的检查之后,他示意我趴在床上,运用巧劲,替我按摩发酸的脊椎骨──
我乖乖配合,手中抱着枕头,发出满足的叹息。
感受他力道适中的推拿,时不时地与我闲聊几句。
因为唐焰不在,我也就没什么顾忌,他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
直到他询问有关于昨晚在饭店发生的事情,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我整个人顿时紧绷起来。沈医师见状,连忙拍着我的背,借着轻柔的动作,安抚我的情绪。
他温和笑言:「诗岚,放轻松,别把自己弄得这么紧张,对你的身体没好。」
「我没有」我言行不一地否认着。
「少来,在我面前何必勉强。」沈医师当作是在哄小孩似地说道:「别防我,我没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纯粹只是关心你可知道昨晚你发病的样子吓坏我们了,从未见你这么严重过,通常这种情形,以医学角度来说,或许是你心理累积太大压力,也或许是受到严重刺激,基本上,身为你的主治医师,我觉得我应该有权利知道。」
见我闷不吭声,他再接再厉地诱导:「诗岚,说出来吧。老是闷着会闷出病来的;怎么,当真连我也不能说?」
我犹豫了好久,转头看他一脸诚恳,一如亲切的邻家大哥
我对这种人最没有抵抗力了轻轻叹了口气,我到底还是说出了心事──
沈医师听完之后,沉默片刻,连带地,手中动作也跟着停顿一下。
他状似思考地说道:「诗岚,你的朋友很看重你,但他说的话却不一定是真的。」
「我知道,只是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怕他骗你吗?」
我点了点头。「以前在维也纳的时候,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他骗我。」
「诗岚,你会想你父亲吗?」沈医师突然问道。
我闻言,呆了一下,而后苦笑。
「你要我怎么说呢?我连我自己也厘不清对于父亲的感觉。」
「心里有恨吗?」
他在引导我敞开心房,我却有点踌躇不前;而他耐心充足,也不催促我给个答案,只是任由我独自慢慢思索沉淀……
过了半晌,内心的沉闷终究压得我难受,认识沈医师三年,他一直待我很好,不因我污秽满身,以及卑微的身份,看不起我;相反的,他对我总是尽心尽力的照顾,那种感觉,不像朋友,反倒像是兄长……
我想,他不会害我,那么埋藏在心底的话,是否能够说与他听……
「……沈医师,我们现在说的话,你能不能当作我是在自言自语?」
「当然,想说就说,我会是个好听众。」他说话的声音好轻柔。
如同一阵和风般,轻轻敲开我的心门……
我的眼凝视着窗外阳光明媚的风景,开始喃喃自语。
就像旋开的水龙头,滔滔不绝的讲着,把我这几年内心压抑的苦痛,对亲情的背叛和绝望,一股脑地全部宣泄出来──
「……我知道这么说,你一定会觉得我的想法过于偏激;可是和父亲的所作所为比较起来,对焰主,我真的不恨,但对于父亲,我却永远无法原谅!因为我知道,就算当初焰主没有用钱买断我的一生,也会有其它人愿意出钱买我,我的下场依然是不堪的!而造成这一切局面的,竟是我自小景仰的父亲……我不懂,为何与金钱相比,亲情竟会显得如此廉价?」
因为始终不忘父亲的背叛,我的心足足痛了三年,每当午夜梦回,我总是会为此感到悲哀;说到底,真正毁掉我人生的人,其实是我的父亲。
这一点,霍尔在当时必然没有看透,否则他绝对不会藉由父亲来引起我的挂心和注意。当然,我不能否认在听到父亲有可能坐牢的那一刻,我的心是震撼万分的;也因着如此,才会使得当下身体不适的我,更加雪上加霜。
但痛过了,也只会使我的心更加茫然。
毕竟渺小如我,所能做到的是顺应环境而生,而不是环境来就我。
这样的存在价值,其实就跟一只蚂蚁差不多,但我早已安于现状,不想、也无力改变;如果上天注定我这辈子只能够仰赖唐焰鼻息而活,没关系,我会接受。
可也仅只如此,再容不下更多……
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我觉得有点累了,眨了眨湿润的眼眸,不再言语。
当下气氛陷入一片沈默,沈医师手中推拿的动作依旧持续,却更加变得缓慢……
过了许久,才听他说道:「……心里的话全说出来,有没有感觉舒服许多?」
我点了点头。「有,很畅快,不那么闷了。」
「那就好。」沈医师露出欣慰的笑,语重心长地说道:「诗岚,别那么轻易让一些没有根据的话左右你的情绪。我是一个聆听者,分享你的心事,是我所乐意接受的;但是你的问题,我不能给你任何答案,因为握有答案的那个人不是我。」
「我了解。」握有答案的那个人是唐焰,可是我不会主动问他。「谢谢你听我发牢骚,我非常感激。」真的。
「小傻瓜,说这什么话,咱们是什么交情,哪需要见外呀。」
我笑了起来,将眼中的湿润逼了回去,再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
「检查完了吗?」唐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外,冷淡地看着我们。「八点了,该下楼吃早餐了。」
沈医师停下动作,说了声:「知道了。」
我则是转过身来面对唐焰,视线交接的那一瞬间,我茫然的心,彷佛定了下来。
那是一种习惯,一如呼吸空气般自然。
唐焰走了进来,看着我对他笑眼弯弯,也笑了。
他摸着我的脸颊,问道:「可以自己下床走路吗?要不要我抱你?」
我摇头。「我要自己走,焰主扶我好不好?」
「当然好。」唐焰露出魅惑的笑,拿起放在一旁椅背上的羊毛外套让我穿上。
接着手臂揽上我的腰身,在沈医师暧昧的笑容中,一同下楼用早餐。
今天,是个温暖的好天气呀……
餐桌上的食物何其丰盛,看的人垂涎不已
苏赶紧把想象中直流下来的口水吸了回去,我一脸哀怨地瞪着桌面上摆放的中西式精致早餐,备受美食香味的诱惑,却是看的到吃不到,徒增怨念,只能心酸酸地搅弄着碗中半凉的清淡米粥,食不下咽。
呜浓郁的咖啡香正在该死地吸引我;还有牛肉馅饼、水晶煎饺、培根三明治、奶油烤土司,以及热腾腾甜呼呼的手工研磨豆浆
喔,好讨厌,人家想吃啦!
可怜兮兮地咬着下唇,为了食物泪光闪闪──
「别看了,这些你都不能吃,乖乖喝你的米粥,配你的小菜。」
「呜可是蒸蛋没味道,腌渍昆布吃完了,我不爱吃翡翠青菜,盐味不够重」捧着粥碗,我不断地嘀咕着,愈说愈委屈,浑然未觉某人已经在瞪我了,说的可乐了。
「敢情你是在抱怨?」唐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凉薄说道:「没关系,你继续说,说到过瘾为止,看看我到底有多亏待你。」
我闻言,寒毛直竖,心中警铃大作,频频摇头──
「没有,我刚才什么也没说,焰主待我很好,小的饮水思源,感激无比。真的,焰主要相信我,我很知足惜福,半点被亏待的感觉也没有。」苍天可鉴哪!
唐焰撇撇嘴角,说道:「真够谄媚的。我说你呀,做人要认份,自己身体现在是什么状况就要懂得拿捏分寸,饮食清淡,对你只会有好。」
「是」我满脸沮丧地喝粥吃菜,吃不惯,也得适应呀!谁叫我自找的。
见我听话了,唐焰就没再理我,自顾自地喝咖啡,看商业报纸,怡然自得。
而沈医师则是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肩膀一颤一颤,眉眼都是笑意。
我暗自哀声叹息,倒也没胆浪费食物,吃的干干净净。
早餐过后,沈医师趁着空闲,给医院打了通电话,替我安排照胃镜的时间。
我坐在一旁听着,结果唐焰实在恶劣,居然在我耳边详细解说照胃镜的过程是怎样恐怖和不舒服,当下让我脸色青白交错,吓得我直嚷着不要去医院了!
沈医师看我都快要哭了,赶紧要唐焰别再说下去,唐焰这才放我一马。
为了安抚我的情绪,在确定照胃镜的时间安排在两天后的上午十点,唐焰逐抱起我往屋外庭院的方向走去──
他真的很喜欢抱我,总说我的体重轻的没半点负担,抱着到走动非常适合。
我也就随他的意思,反正他高兴就好。
不过我也挺懊恼自己,不管唐焰如何为我进补养生,我的体质就是吃不胖。
换成女子,会很羡慕;但以男子来看,这样的身材可是不及格的。
唉真希望可以再长胖一点。
「怎么了,瞧你嘟着嘴,还在不开心?」唐焰抱着我坐在露天藤椅上,笑问着。
我摇头,直觉摸着身上的骨头,说道:
「我好瘦,怎么就吃不胖呢?」
唐焰拉拢我身上的外套,不让我着凉。
「其实你这样的体重刚好,虽然我也希望你再多几两肉,不过强求不来。」
「我觉得自己像竹竿。」
「竹竿?你太妄自菲薄了。」唐焰笑的愉悦。「你这样形容自己,只怕很多人会活不下去,全都羞愧而死。」
我被他的话逗笑了,习惯性地偎进他的怀里──
今天天气气温有些回暖,金黄的阳光洒在身上非常舒服。
「焰主」我轻轻呼唤。
「嗯?」他轻声应和,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你的心跳声真好听,我好喜欢。」听了好久好久,却总是听不厌。
唐焰闻言,低沉笑着,厚实的胸膛也跟着微微震动,很是悦耳。
只见他对着我的脸颊亲了又亲,简直是上瘾了。
我不敢随便乱动,却觉得他蜻蜓点水般的亲蜜,格外惹人心痒,初时还不觉得什么,可问题是久了,倒也让我浑身有点燥热起来……
哎呀,我怎么忘了自己的身体对于这个男人是完全没有抗拒能力,甚至可以说是敏感易挑逗的,尽管理智告诉自己要克制,但原始的欲望却时常凌驾于理智之上,支配着我的身体做出响应的动作……
可是现在是在室外,纵然曾经有过经验,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我真的不想在这里丢脸呀……
只是想归想,偏偏有些生理反应就是瞒不过唐焰的眼──
「怎么,想要了?」他一脸邪魅地问道。
我一听,脸颊红似火,有点羞赧的想要避开他的亲吻,却不料躲没躲成,反而教他直接吻住嘴唇,他温热的舌尖挑开我的贝齿,长驱直入,霸气十足地与我纠缠一起。
那股气息好浓烈,让我不由得贪恋空气的美好,渴望放肆自在的呼吸。
他显然看出我的意图,邃锐智的眼眸划过一丝笑意,渐渐染上情欲,他吻得又狠又重,直到我的嘴唇被吮得潋艳红肿,他才放过。
我赶紧大口大口地呼吸,陷入意乱情迷,不能自己。
唐焰却还嫌不够似地,居然将手掌探入我的衣物,一路向下滑去,攫住我坚挺的下体,力道下得很重,令我不由得哀叫起来──
「焰主,痛……」我整个人枕在他怀中,可怜兮兮地求饶着。
唐焰套弄的手没有停下,却轻了许多,惹得我不住呻吟起来。
我不敢叫的太大声,只好拼命压抑。
唐焰看在眼里,不算满意,命令我放声叫出来。
我却求他不要在这里,毕竟这样另类的刺激,我实在有点适应不来。
只好眨着氤氲的眼眸,希望他能接受我的哀求。
唐焰看了我许久,久到我几乎要认命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同意。
一把将我抱起,对我邪邪一笑,说道:「这回我允了你,待会儿你可得尽心尽力的取悦我呀。」那个笑容,多么不怀好意。
我看了提心吊胆,心中的预感成真,这个男人着实打定主意不让我太好过了。
天!他该不会是要玩那一套吧?
「嗯……不要……」侧躺在床上,十指紧揪着枕头不放,赤裸肌肤瑰丽红艳,似火烧。我眨着雾气弥漫的泪眼,温顺地曲起双足,任由唐焰沾着琥珀色药液的手指不断在我的后穴抽动搅弄,将药液反复送进我的体内,涂满整个肠壁,酥痒难耐,有如万蚁钻动,逼得我体内窒道收缩再收缩,恨不得有什么东西进来蹂躏一番。
偏偏唐焰存心折磨我,在上完药后,逐无情的将手指撤出,并且取来一条黑色皮革把我的双足紧紧困绑起来,让我的下半身动弹不得。
接着又在我的下体束上铁环,让我在兴奋之余,不得解放,只能在痛苦和极乐中苦苦挣扎;而他,则是一脸愉悦地欣赏着我濒临失控的媚态……
我好难过,却又感到异样的快乐。气喘嘘嘘,眼波流转,哀求不已地看着男人移动到我面前,笑望着我──
极为恶劣地问道:「痛苦吗?岚儿。」
「焰主,给我……」我的泪水开始如珍珠般滚落,什么也顾不得,只求他满足我。
唐焰摇了摇头,笑言:「还不行呢,岚儿。你还没取悦我,怎能轻易放过你……来,用你的嘴服侍我,只要你表现的好,我自会让你解脱。」
我闻言,眼泪落得更凶,他却当真无动于衷,硬是将自己壮硕的火热塞入我的嘴里,直直入咽喉之。我无奈,只能听话照办,利用湿润的丁香来回纠缠,反复逗弄,一股膻腥的咸味立即沾染上舌尖,我不敢停,持续吞吐着,耳边时不时地听见唐焰发出愉悦至极的喘息声,我却愈来愈难受,渴望下体的解放……
「你做什么?我还没允你出来,不许你乱动。」
唐焰察觉到我的意图,很是残忍的将我原本欲探往底下的双手牢牢禁锢。
同时他的手掌也固定住我的脑后勺,猛一挺身,将整根火热埋入我的嘴里,害我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连连啜泣……
「继续动,别停下,你下面的小嘴还在闹着要我满足呢。」
「呜……」我完全无能为力,体内的药液持续发作,引起后穴不断扩张收缩。
进而浑身轻颤,腰肢不住摆动,姿态妩媚撩人。
唐焰目光恣意欣赏,嘴边的笑意愈咧愈大,露骨说道:
「我的岚儿,真是极品尤物,瞧你,放荡的样子多美呀!」
还不是你亲手造成的。我的心里万分哀怨,勉强支撑的一丝理智完全崩解,一波波的情潮汹涌袭来,令我逐渐疯狂起来──
我呜呜哀鸣,挣扎晃动的动作愈见激烈!贝齿微微颤抖,挑逗的舌技发挥到极限。
唐焰当下笑容敛去,一脸痴迷,抽动的速度开始加快,我也跟着配合他的律动,直往他的顶端小洞钻弄着──
很快地,达到高潮的唐焰在我的口中射入了一道道滚烫的精华浊液,还没来得及咽下,他已从我的口中退了出去,随着翻身的动作,他解开了我脚上的束缚,摆弄了一个非常羞耻的姿势,硬是将我外分到极限的双腿,弯曲折压在胸前,纵然我身子骨柔软,也经不起这样猛烈的力道,痛得我当场惨叫出声!也被嘴里刚咽下的浊液给呛到,轻咳连连,模样好不可怜。
无奈激情之中的唐焰,真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压根就不管我的狼狈,一个挺身,再苏醒的火热就这么进到我体内,整根没入到最;我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便立即被他拖入欢爱的漩涡中,一同沉沦。老实说,除了初时的疼痛,之后的感觉都是美好的,或许是药液作祟的结果,我居然一向唐焰进行索求,一如经典名剧中的荡妇,高亢呻吟,浑然忘我,只觉得在这一刻死去也甘愿……
我想,我真是疯了,才会这样失了自己。
居然愿意在唐焰给的欢爱之中,沉醉不愿醒。
主动地响应,全然奉献的给予,纵然痛苦……纵然痛苦……
「啊……焰主……快……」我放荡无耻地要求着。
唐焰笑了,朦胧之中,他的眼眸似有温柔。
「岚儿,我热情的小东西,你如此可爱,我怎能不满足你。」
说完,身下律动更为猛烈,入浅出,都攻在我的敏感点上;而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也握住了我被禁锢的下体,缓缓抚弄着,直到铁环卸除,顶端得以释放──
霎那间,我的眼前出现一片绚丽色彩,意乱情迷,呻吟到嗓子沙哑,感受他的精液逐渐涨满我的体内……
我不知道自己向他索求了几?也不知道他要了我几?
意识恍惚间,我彷佛听见他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奈何我听不清楚,只觉得他的手指不停拨弄着我胸前的珍珠流苏,轻轻地、柔柔地,好痒好痒……
「岚儿,我的岚儿,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
他的声音低沉若醇酒,浓郁无比……我听见了,就这么一句。
之后的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窗外星辰满天,已是入夜时分。
晕黄的月光透过半掩的窗帘照进屋内,洒下一地柔和,瞧上一眼就觉得舒服。
眼睛仍有些困乏,直觉伸手往身旁探去,闲置的空位残留一丝余温,显示同床共枕的男人刚离开不久……去哪里了呢?脑中忽地闪过这个念头,随着翻身的动作,哀叫连连,思绪逐渐清醒,终于忆起白天时所发生的混乱情事。
那个冷傲粗鲁的男人实在玩得过火!这下可好,把我折腾的浑身都在叫嚣,好似骨头全部拆解又重新组装回去,光是稍微动上一下,就疼得我龇牙咧嘴,苦不堪言。
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体……还好,有穿睡衣,看来事后他是替我清理过身体了。
真是万幸,男人没让我太狼狈,但也没让我太好过就是,看样子,我恐怕得等到明天才能下床了。唉……
真是不敢相信,一瓶催情药剂,居然可以让我失控成那样!
如今回想起来,都会脸红。
天,那个男人在房事上的表现就是这么恶质!
「啊!好痛!」躲在被窝里,轻声叫痛,我的腰,好酸好酸!
「醒来了吗?」随着室内灯光被开启,男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床前。
乍然明亮的光线,让我的眼睛有些适应不了,连忙拉起棉被捂住眼睛。
只是过没多久,却教男人动手掀开,一阵低沉笑声传来──
「岚儿,出来透透气,一直闷在被窝里,小心闭了气。」
我也不想呀,只是我动不了。
频频眨眼,努力适应过来,我忍不住哀怨地说道:
「我不想起来,身体好酸好痛。」
话一出口,我和他都双双皱眉,因为我的嗓子彻底哑掉,吐出的全是气音。
「看来这回我是真的过份纵情了。」唐焰低头看我,有些懊恼。
知道就好,偏偏受罪的人是我。
好不容易翻个身了,却是辛苦至极!
唐焰看在眼里,只是轻叹息。放下手中热腾腾的粥碗,难得小心翼翼地协助我半坐起身,我苦着张脸,嘴里哀叫个不停,他却不理,拿起一个枕头垫在我的背后,而我的眼中已是泪光闪闪……
「我知道你不舒服,可也不能让你饿肚子。来,吃点东西。」
「可是我还没吃药。」我揉揉鼻子,可怜兮兮地说道。
「放心,刚才已经喂你吃过了,因为是胃乳,所以很好吞咽。」
是喔,了解了解。
我点点头,不再开口说话,免得喉咙更难过。
而唐焰则是端来粥碗,放在我手里,盯着我一口一口地吃完。
今晚的粥非常好吃,是有点甘甜的梅子风味粥,很合我口味,自然也就吃的快,不一会儿就碗底见空。唐焰见状,满意一笑,随手抽出一张面纸替我擦拭嘴角。
之后取过空碗放在床边矮柜上,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管药膏,就着坐姿,分开我的双腿,我顿时呆若木鸡,反应不过来,只能一脸痴呆地看着唐焰在手指上挤出大量的乳白色药膏,随后对我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说了一句「放松」,在我的惊呼声中,挤上药膏的手指迅速朝着身下受创红肿的后穴笔直探了进去──
「啊!好痛!」我反射性地蜷缩起身子,却被唐焰给压制住。
「别乱动,我在上药。」他语带警告地说着。
「可是好痛!」我的眼泪掉了下来。
唐焰视若无睹,持续抹药的动作──
我没办法,只能不断抹着泪水,一如遭受坏人欺负的可怜小孩。
过了十多分钟,名为「上药」的苦难终于结束,我却哭的欲罢不能,抽抽噎噎的,好不凄惨!也不管眼睛快要肿得像核桃……
唐焰这会儿真是无奈了。他将药膏放回抽屉,手臂一勾,把我搂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叹息说道:「我说你呀,真像水做的,上床做爱的时候哭得淅沥哗啦,给你上药的时候也哭得活像受虐儿……怎么,你当眼泪是不用钱的吗?」
我抽抽噎噎地说道:「因为会痛,自然就会想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算了,想哭就哭;反正你哭起来的样子挺可爱的。」他捏着我的脸颊,淡笑道:「我的岚儿不只是娃娃美人,也是个水娃娃。」
「很幼稚对不对?」我吸了吸鼻水,此刻泪腺发达得紧,看都看不清。
唐焰索性将面纸盒拿了过来,一张接一张的给我擦眼泪、擤鼻水。
轻声说道:「我不嫌你就好,你何必担心这个。」
我点头说道:「是,那我尽管幼稚没关系。」他的意思是这样吧?
唐焰脸上笑意更浓,看着我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只见他抱着我轻轻摇晃,说道:「岚儿,愿你单纯的个性永远保持下去,我会宠你一辈子,永不改变。」语调却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起伏。
我枕在他的怀里,眨着一双核桃眼,轻轻应了声好。
他话中涵意非常明白,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唐焰依旧是唐焰,是我永远必须仰赖的天,要听话,不怀有背叛之心,就可保有一生无虑。
我懂,我都懂,所以会永远遵守……
唐焰满意的笑了,以指间勾起我的下颚,吻着我的眉、我的眼,终至两唇封敛……
无声胜有声。
「我说焰这家伙……」
「咦?」
「真是没有节制。」
「啊!」
「叩」地一声轻响,棋盘上,我方的一只「骑士」毫不留情地被敌方的「主教」当场干掉!我痛失爱将,而沈医师的表情仍旧相当不满。
为什么呢?
唉……说起来可真是尴尬,谁教今天早上沈医师来到唐焰房里替我检查身体的时候,清楚瞧见昨儿个我被唐焰压在床上尽情折磨之后,所遗留下来的满身痕迹,气得他脸色当下黑了一半。
直用谴责的眼神瞪着唐焰,摆明了在责怪他不该罔顾我身体的不适,尽享贪欢。
那气氛哪,着实沉闷的可怕!
偏偏这两人修为涵养的功夫挺到家的,无言的对峙,远比激烈叫骂更来得有用。
是谈不上谁胜谁负啦;只是就事论事,一个铜板拍不响,我多少是要负点责任的。
于是乎,不管嗓子已经哑得彻底,只是尽可能地放低姿态,讨好这两个岁数加起来已然年过半百的大男人。唉真是好人难为。
所幸,这一招颇为奏效,总算是激起了沈医师对我的怜惜,连忙替我推拿酸痛不堪的柔弱筋骨,也就没空再和唐焰大眼瞪小眼。
而唐焰,今天仍旧没有前往公司上班。
只是相较于昨日的清闲,今天的他,就显得忙碌许多。
在一同享用早餐之后,远在总公司代替老板理事务的李允曦,一通电话拨了过来,说是有一场与海外分公司的跨国会议需要唐焰主持大局,重要万分,唐焰只好前往书房以视讯的方式,三方联机,进行会议交流
事关商业机密,身为外人岂敢打扰。
别说没兴趣,听也听不懂。索性同沈医师自找娱乐,下起了西洋棋,在棋盘上谈笑用兵,作对厮杀──
不过目前看来,我是略逊一筹。
毕竟是半调子,哪能同沈医师相比,我的西洋棋还是他闲来没事时教我的,学了大半年,该怎么走棋是弄懂了,却谈不上精湛,仍然得靠着手中的西洋棋相关书籍,边看边琢磨,努力学经验
几个小时下来,连下三盘,两败一和;和的那局,还是沈医师故意让我的。
实在汗颜,简直是小虾米遇上大鲸鱼,偏偏我就是玩出了兴趣,全神贯注之际,怎知沈医师话锋一转,又将稍早的事情提了出来真是的,着实令我害臊不已。
无奈我的脸皮薄得很,一说到床第之事,我的耳根就禁不住地潮红。
热辣辣的;连带地,目光也开始游移不定。一下子盯着棋盘、一下子又翻翻手上的书页,乍看之下,多像个认真求知的好学生──
「小少爷,这一页你刚才已经翻过了。」管家伯伯站在一旁,语带笑意地提醒着。
我懊恼地看了他一眼,就听到沈医师一阵呵呵轻笑。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他露出玩味的表情凝视着我,好整以暇地问道:「还是这么守旧?」
「可不是。」我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没好气地说道:「我是守旧,你则是变得开放多了。以前提到这事,你不也跟我一样含蓄。」
「现在还是很含蓄呀!嗳,手别停,该你下了。」他笑着催促。
我气鼓鼓的,在棋盘上左瞧右看,逮住机会,也不跟他客气,随手拿起杀伤力强大的「皇后」向着右侧斜上角直攻了过去,立马就将他的「城堡」打了下来。
他「哎呀」一声,笑意渐浓,同样移动「皇后」,目标是我的「国王」──
「可爱的诗岚棋艺长进了呢!不错不错……」
「你别再说话逗我了。」刻意放轻音量,免得喉咙犯疼。
「哪有,我可是在替你抱不平呢。」
「我知道。可我现在不也很好,都能下床走路了,何必再绕着昨天的事情打转。」
「你倒是挺认命的。」沈医师摇头失笑,接着表情转为认真地说道:「你该庆幸你昨天胃疼没犯,不然你现在哪能下床。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走路的样子有多奇怪了,每回看到总会觉得心疼又好笑。」
「还好,我习惯了。」我一脸淡然,觉得没什么。
沈医师整个人却是愣了一下,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怎么了吗?我偏头看他,正打算开口询问──
忽然一阵淡雅清甜的水果香气飘送而来。我眼睛为之一亮,开心不已地盯着一名佣人送来一壶刚冲泡好的蜂蜜水果茶,以及几碟精致可口的小点心。
哇哇哇,有我最爱的提拉米苏,焦糖布丁,还有……香草慕斯!
心朵朵开呀!我要吃我要吃──
「小少爷,别急着碰点心,爷有交代,你必需先喝热茶保养喉咙,否则这些点心你是不能吃的。」管家伯伯笑眯眯地往前一站,阻止我进攻甜点的举动,倒了杯水果茶放在我手上,要我乖乖喝完。
行,只要能够吃到甜点,要我怎样都行。
喔,甜点宝贝,我的最爱。
开开心心地捧着热茶乖乖喝着,却瞧见沈医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不解,又有点好奇,索性主动问他:「怎么了?」
喔,甜点宝贝,我的最爱。
开开心心地捧着热茶乖乖喝着,却瞧见沈医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不解,又有点好奇,索性主动问他:「怎么了?」
「……该怎么说呢。」他状似思索,手指在棋盘上轻轻敲着。
我看懂他的意思,笑了笑:「别催别催,先停着吧。你要有事就问,不然这盘棋下的也不专心,不如不下。」
「那倒是。」沈医师点头认同,转而看向管家伯伯:「陈伯,打个商量,麻烦你亲自到厨房替我调制一杯榛果拿铁,行吗?」
「沈医师需要多久时间?」管家伯伯看出他的用意,开门见山地问道。
沈医师扯出一抹笑,直接回答:「就十分钟,不会让你难做人。」
管家伯伯点点头,笑问:「还是老样子吗?」
「当然。」
「那么……请稍待。」
管家伯伯话一说完,非常干脆地前往厨房,把时间留给了我们。
眼看身边这会儿都没人了,沈医师赶紧把握机会问道:
「诗岚,别怪我过问你的私事。你对唐焰……真的只有习惯,而没有其它的?」
我怔了一下,直觉响应:「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关心。诗岚,你明白的,你和唐焰之间的事情我看的比谁都清楚,这三年多来,尽管他对你在那方面的行为作风时常……过火了点,可在平常的时候他都待你极好不是?你对他难道就没有别的感觉?」
别的感觉?是指什么呢?
我眼帘低垂,继续喝着手中的热茶,认真思考他话中内容,不知为何我的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微妙且复杂……这种感觉其实已经困扰我了三年,只是一直被我选择性忽略,刻意不去厘清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害怕;也或许是不想破坏这份长久以来维持的平衡。
我和唐焰之间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好。有些事不要分得那么清楚,未必不是件好事。
毕竟唐焰从我身上拿走了太多东西,就让我保有那仅有的、微弱的一份真心。
倘若连这个都给了他,而他却视若敝屣,那么届时只怕我真要万劫不复了。
所以纵然有时会被他吸引,会觉得唐焰的某些地方令我贪恋,可有些事实是永远也改变不了。他是天,我是地,一如云泥之别……
于是到最后,我只能淡然一笑,说道:「是啊,我对焰主只有习惯。」
「真的?」他目光切切,摆明了不信。
「真的。」我用力地点头。像在说服他,也像在说服我自己。
只见沈医师在看见我的答复之后,一脸失望。
我看了难受,只好故作轻快地说道:「哎呀,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瞧你表现的好象天要塌下来似地。怎么,你方才不是还在责怪他对我太过折腾,现在态度转换的可真快。你是希望我和焰主之间能有什么?」
「……如果真有什么就好了。」他意有所指的看着我。
真是的,有必要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吗?瞧他眼中那抹毫不掩饰的期待,我不禁苦笑起来,想装作没看到都不行,索性犯傻,盯着棋盘不放,表面上平淡自若,可我的心却是静不下来,如同吹皱一池春水,止不住余波荡漾。一句话,搅得我心烦意乱……
「怎么了?这盘棋有这么难吗?」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耳边蓦然响起一阵熟悉的低沉嗓音。
我浑身一震,手中瓷杯险些落地!这才猛然惊觉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魂游象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往旁边看去,正好对上唐焰审视的目光──
「焰主!」我轻声呼喊,随即脸颊泛红起来。糟糕,怎么又来了呢?
有时总会这样,整个人突然失常……暗恼自己像是中了邪,赶紧低下头来,身子却忽然一轻,转眼之间,我和唐焰位置对调,转而坐落在他的腿上,依靠在他怀里。
「忙完了吗?」沈医师喝着咖啡问道。
唐焰应了一声,伸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漫不经心地看着我手中的瓷杯──
「怎么还没喝完?」
我缩了缩肩膀,心虚道:「只剩一点点,快喝完了。」
「是吗?」随手招来管家伯伯,问道:「岚儿喝了多少热茶?」
不理会我在一旁挤眉弄眼,管家伯伯忍着笑意,恭敬响应:
「爷,小少爷只喝了一杯,其它的都还热着呢。」
「这么少。」唐焰瞪了我一眼。「看来你是不想吃甜点了。」
「没有没有。」我赶紧摇头:「我要吃,焰主不要没收。」
「不要没收可以。只要你喝掉半壶热茶,我就准许你吃甜点。」唐焰开出条件。
我当下连声应好,乖乖捧茶喝着,没空说话。
呜……茶都快凉透了。我到底发呆多久?不但连管家伯伯去而复返都没察觉到,还被唐焰逮个正着,差点连甜点都没得吃……说来说去,都是沈医师那句话害我行为失常。弄得我心里纷乱不休,糟糕透顶!不由得更加着恼,却是在生自己的气……
呜……茶都快凉透了。我到底发呆多久?不但连管家伯伯去而复返都没察觉到,还被唐焰逮个正着,差点连甜点都没得吃……说来说去,都是沈医师那句话害我行为失常。弄得我心里纷乱不休,糟糕透顶!不由得更加着恼,却是在生自己的气……
抿了抿唇,万般小心地不让自个儿的情绪外流,赶紧饮尽杯中茶。
「伯伯,我还要。」将空杯子递出,我露出一抹甜甜的笑。
「是的,小少爷。」管家伯伯持壶倒茶,添了八分满。
就在此时,唐焰忽然心血来潮,接过我手上的瓷杯,状似体贴地将杯沿凑到我的嘴边,说道:「慢慢喝,瞧你刚才喝茶的样子像在牛饮,也不怕呛着。」
我一听,脸颊更红,一句话也不敢回,只是边呼热气边啜饮。
沈医师看在眼里,笑得异常开怀,眼眸之中别有意;我却是暗中翻了翻白眼,这人,就这么希望我和唐焰之间的关系如他所预期的那样发展吗?实在很不想再泼他冷水,但他显然想太多了……唉,真不明白他怎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念头?
唐焰是什么身份?他可是高居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
我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专门提供他用来泄欲眷养的卑贱玩物。
主人和奴隶之间哪能相配。说出去,真真是笑话一则!莫说别人听了想笑,我也不信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这么说,或许很失礼,只是话说回来,沈医师真不该胡思乱想的。
更何况,我向来知本份,从不痴心妄想。对于唐焰,我只要尽心取悦他就够了。
「嗯……」咽下嘴里热茶,我称职扮演起唐焰钟爱的角色,柔弱无力地偎入他强健的臂弯之中,顺势避开沈医师满怀笑意的窥视目光。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唐焰皱着眉头看我,语气有些担心。
此话一出,就见沈医师也跟着敛去笑容,作势起身要察看我的情况。
我连忙摇头,略带撒娇地说道:「没有不舒服,只是腰好酸。」这可是真的。
唐焰闻言眉头舒展,示意沈医师坐回原位,手掌滑落到我的腰间,轻轻按揉着。
「我的岚儿真是弱不禁风。」
「谁教你昨天太过放纵。别说诗岚,就算换成是其它人也消受不住你那种玩法。」沈医师睐了他一眼,旧话重提。
唐焰「哼」了声,继续喂我喝茶。
我只是笑了笑,不搭话。
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拌起嘴来,不见早上弥漫的火药味,我倒也放心。至少不必再费心思周旋在两人之间,极尽讨好之能事。
再者,沈医师转移心思也好,毕竟那份期待的目光实在太闪亮了点,我敌不住呀!
就这样,我边听边笑边喝茶,偶尔插上几句话,直到半壶茶喝完,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品尝到我最爱的蛋糕,一个接一个的吃着,那种细致的奶油砂糖甜味一路甜到我的心里……喔,果然甜点才是幸福王道呀!好感动,能够活在这世上真是太好了!
说我容易满足也好,但我就是爱甜点啊……
「我说,诗岚食欲良好是不错,可是今天晚上记得别让他吃消夜,因为明天早上要照胃镜,晚上十二点过后必须禁食。」
轰──真是晴天霹雳,沈医师不提我还真是忘了。过份,在人家吃东西的时候谈到这件事简直存心破坏我的食欲。谴责,我在心中用力地谴责着。
害得我原本要送进嘴里的一小块提拉米苏就这么硬生生地僵住,吃也不是、放也不是,满脑子尽是一些恐怖的画面──
「不得了,岚儿吓傻了呢。」唐焰难得开起玩笑,接过我手中的银叉,将蛋糕送入我的嘴里。「嘴巴合上,吃东西。」
拜托,我哪里还吃得下呀!真是可悲,完全食不知味地咀嚼着。
「……我不要吃了。」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吃甜点吗?」
明知故问。简直令我满心悲愤,有苦无诉。
只能哀怨地看着唐焰,有气无力地说道:「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去医院……」
唐焰明白我的意思,脸上笑意更浓:「怎么,还在想我那时告诉你的那些话。」
「嗯。」点了点头,我一脸可怜兮兮。
沈医师摇头叹息,对我安抚说道:「诗岚,别太在意焰那时所说的,其实照胃镜一点也不可怕,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真的吗?可是焰主说的不是那么一回事。」我非常怀疑沈医师是否在粉饰太平。
沈医师再叹息,状似头痛的揉着额角,狠狠瞪了唐焰一眼──
「看你干得好事!这下子诗岚被吓得不轻,你可高兴了?」
唐焰不甚在意地笑道:「冷静点,岚儿的反应实属正常。」
「喔?」沈医师挑了挑眉:「那么你的意思是……?」
「别担心,岚儿一向乖巧,不管我要他做什么,他都会听话。」说着,看了我一眼,唇角含笑,俊眸却是锐利如锋:「你说是不是?岚儿。」
「是。」我没有迟疑,立刻点头。
纵然力持平稳,可我的双手仍是泄露了我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他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冷冽气势,一直让我很是畏惧,彷如泰山一般,压得我不得翻身。
那是不容撼动的权威;也是一种不可违抗的警告。
他在教导我必须顺从,而我终是一如往常地臣服在他的威严之下……
于是乎,隔天上午九点,唐焰算准时间带我出门,并且在沈医师的陪同下,一同前往医院。由于居住在郊区,距离沈医师服务的医院约有四十多分钟的路程,算算时间,倒也差不多;只是……今天天气阴阴的,乌云密布,不见阳光,好似会下雨。
于是乎,在隔天上午九点,唐焰算准时间带我出门,并且在沈医师的陪同下,一同前往医院。由于居住在郊区,距离沈医师服务的医院约有四十多分钟的路程,算算时间,倒也差不多;只是……今天天气阴阴的,乌云密布,不见阳光,好似会下雨。
衬着我的心情更加萎靡。掩嘴打了个呵欠,觉得有些疲惫,起因归咎于昨夜的睡不安稳……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诗岚昨儿个晚上没睡好吗?」坐在后座的沈医师探头过来,仔细察看我眼窝下的淡淡黑影,蹙眉问道。
唐焰手持方向盘,面无表情地瞄了我一眼:「可不是,昨天一整晚他都睡的断断续续的,我难得有耐心哄他睡觉都没用,现在倒是觉得累了。」
我也不愿意呀,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岂是我能够控制的?
有够无奈,只好理亏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焰主睡不好觉。」
唐焰撇了撇嘴角,一手揉着我的发顶,说道:「无所谓,等你身体检查好了,我们可以回家补眠。」
「好。」我乖巧点头。拉高身上覆盖的毛毯,什么都不愿想。
沈医师要我闭上眼睛稍作休息,我也听话照做。
鼻间却是清楚闻到从后座飘送而来的淡淡食物香气,感觉肚子也跟着饿了起来。
「怎么了?瞧你眉头打了好几个皱折。」沈医师带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闭着眼睛说道:「……肚子饿,想吃东西。」
这下不只沈医师朗笑出声,就连唐焰也跟着轻笑起来。
他调侃道:「看来你是转移心思,想开了。」
拜托,能不想开吗?都已经在路上了。
我暗自翻了翻白眼,淡然说道:「焰主放心,从昨天到今天早上出门之前,沈医师非常用心为我做心理建设。听说照胃镜的过程只需要短短几分钟,很快就会结束。」
所以我就安慰自己,看开些吧。反正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没什么的。
唐焰轻哼了声:「是吗?那就好。」
沈医师却回道:「你这话说的言不由衷啊。」
「是吗?你想太多了。」语气听起来很敷衍。
「最好是。」沈医师没好气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好不容易将诗岚的情绪安抚下来,你可不要又搞砸了。」
唐焰没有回答,仅只哼哼几声。
我则是嘴角含笑,听着两人一路上东扯西聊,不知不觉间,竟也陷入半昏睡状态。
直到快要抵达医院时才被沈医师摇醒。
揉着眼睛,打了个呵欠,透过车窗,我看着唐焰俐落地将车子驶进医院附设的地下停车场,寻了个角落的位子停好。
沈医师率先下车,手里提了个小型餐篮。
那是我的早餐,只怕检查过后就会变成我的中餐……
我苦中作乐的想。任由唐焰替我穿好外套,搂着我的腰身,在沈医师的带领下,一同搭乘电梯来到六楼的检查部门──
一来到胃镜室,由于先前早已安排好时间,所以沈医师直接入内同负责的医师打声招呼,之后便示意我进到里面,他和唐焰则是在外头等待。
老实说,那些仪器我看了实在害怕,慢吞吞地脱掉外套,看着负责为我检查的医师露出和善的笑容,我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只能乖乖地配合护士的指示,先喝下显影剂,再注射一剂药物,最后躺在病床上接受胃镜检查。那长长的黑色细管真是看了我头皮发麻呀……
「别怕,放轻松,我不会伤害你。」年轻医师容貌很是清秀,看来就是舒服。
我勉强地点了点头,看着他端来一只铁盘,和一个口型固定器,放在我的面前,示意我采用侧躺的姿势,一边要我尽可能放松、一边将固定器塞进我的嘴里──
「记住,放轻松。」年轻医师戴上医用手套,拿起胃镜管涂上润滑的药剂,见我仍旧紧张,微笑说道:「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一下子就好,别绷着身体,才不会觉得难受;还有等会儿我会将管子探入你的食道进到胃部,过程中你会感到呼吸有些许压迫,但是不要紧,你只要放慢呼吸的速度就可以了,知道吗?」
「嗯。」我应了声,赶紧闭上眼睛。
不多时我便感觉到胃镜管开始从我口中进入,一路缓慢地从食道延伸到胃部……
那种感觉……我形容不出来,只觉得连呼吸都会痛!
十五分钟后,检查结束,随着自动门开启,我眼泪汪汪地走了出来──
「还好吧?」唐焰接过我手上的外套替我穿上。
「……喉咙怪怪的,不舒服。」我楚楚可怜地说道。
「别担心,这是正常现象,过一会儿就会好转。」沈医师笑着安抚:「饿了吧?要不要到我办公室休息一下,顺便享用你的特制早餐?」
我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看着唐焰询问意见:「可以吗?」
唐焰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之后,我和唐焰来到了沈医师位于十楼的办公室。
坐在宽大的沙发椅上,我忍受着喉咙的不适,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早餐。
「喝点热可可,你的喉咙会舒服点。」
「嗯。」我接过马克杯,呼着热气,喝了好几口。
唐焰坐在我的身边,问道:「岚儿的检查报告什么时候可以拿到?」
「我等会儿就会下楼问问,只要检查报告一出炉,我会赶紧送到青阁给你。」
唐焰点了点头:「那么,我就先带岚儿回去。他看起来很累了。」
沈医师颇为心疼地看了我一眼:「也好,瞧他脸色都不好看了。」
我默默地吃着早餐,一句话也不说。
等到肚子填饱之后,唐焰便立即带着我离开医院。
沈医师陪同我们到地下停车场,细心叮嘱:「回去之后,别忘了吃药。」
「好。」坐在车内,我点了点头。
随着紧张的情绪解除,浓浓的疲倦感也随之而来。
我拉过毛毯盖着,在沈医师的目送下,唐焰发动车子离开了停车场。
我则是透过车窗同沈医师挥手道别。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为止……
「睡吧。回到青阁我会叫醒你。」
唐焰宽大厚实的手掌覆在我的眼睛上,暖暖的,感觉很是舒服。
于是我轻声响应,继而合上困顿沉重的眼皮,安心入睡。
而此时,天空也开始打起了一阵阵轰隆隆的响雷,要下雨了,可行进中的车速却是非常平稳,纵使穿梭在车阵之中,一点晃动起伏都没有。
一如往常,我原本以为这回也会如同过去的几经验,就这么随着唐焰回到青阁。
却不料人生中有许多事情是永远说不准的,就好比现在的平静美好只会停留在现在;而未知的下一秒会发生些什么往往都是难以预测的。
也因此,当我在半梦半醒之间,依稀听见唐焰有别于以往的沉着冷静,语气凶狠地出言咒骂,以及忽然加速失控的车速时,彷佛像是一出天旋地转的荒谬闹剧,在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滂沱的雨势哗啦啦地降了下来,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响猛烈贯穿了我的耳膜──
意外来的太快!我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到一个沉重的物体压在我的身上,把我紧紧地护在其中,那股气息是多么熟悉,随着眼底烙印着那人的身影,我彷佛看见有某种诡异鲜红的液体跟着落入我的瞳孔之中,一滴……两滴……温热温热的……
那一刻,我眼中所见的世界尽是一片血红!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雨,淅沥哗啦的响,直下个不停,彷佛永远都不会停,扰人得很……
不禁皱起眉头,觉得心浮气燥,翻了个身,习惯性地往身旁的位置探了过去──
毫无温度的冰冷触感,让我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当下从睡梦中返回现实。
睁开眼,就见到偌大的玻璃窗外下起了滂沱大雨,声势惊人!原来不是梦啊……说起来,这场雨从那天之后就再没有停过,一连下了好几天,那种感觉就像是灰暗的天空累积了太多悲伤,于是化为泪水倾泻而下。光是这样看着,就会感到沉甸甸的痛!
因为这雨,会让我联想到那几滴落入瞳孔之中的血红。
……唐焰啊,现在的你,可还安好?
若是你醒来发现我不见了,会是怎样的气急败坏?
不要生气好吗?我不是故意要闹失踪,着实是身不由己呀。
「……这么早醒来,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呢。」
随着紧闭的房门无声开启,一阵轻浮揶揄的笑声跟着传了进来,仔细聆听,不难听出说话之人咬字发音透着一股不自然的腔调,虽字正腔圆,却是刻板僵硬。
一连听了几天,不用看也知道来者是谁。心下暗自警戒,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善用柔弱的外表掩饰真心,不让情绪过份外露。
为什么?只因我的一举一动始终被监视着,所以我必须格外小心。
尤其在面对眼前这个看似慵懒无害,实则工于心计的俊美男子,更是要小心应对。
只因他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
他是谁?他的名字叫做藤原介,一个计划掳走我的日本男子,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择手段,居然精心策划了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导致唐焰驾驶的汽车煞车失灵,失控撞上路边的安全岛!而他则是趁乱之际,命令手下将我强行带走。
回想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唐焰为了护我不惜以身挡下散落的挡风玻璃碎片,结果我毫发无伤,他却是伤痕累累……不自觉地揪紧手中的棉被,眼睛是火辣辣的疼!
一直以为他冷傲寡情,孰知在危急时刻,他居然会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
我不懂啊,长久以来唐焰虚情假意的对待,难道不是逢场作戏?还是我眼睛盲目许多事情没有看清?残虐又温柔的唐焰,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我实在分辨不清,脑海中却始终难忘他逢难之时对我的舍命相护,那一道自他额头上流淌下来的鲜血,一如窗外的雨,不只滴入我的眼里,也流进我的心里……
那一刻,我忽然害怕起来,什么也没想,只是出于本能的拿起唐焰随身携带的手机拨打电话找人求救,好不容易报出所在位置,正要挂断电话,这个男人就突然出现在我眼前,透过破碎的车窗,冷冷地瞪着我们……当时他给我的感觉真的好可怕!那种肃杀的气势,好似在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那样强烈的恨意令人为之胆寒!竟教我产生一种荒谬的念头,这个男人鸷猛的眼神是紧锁在唐焰的身上,那股恨意,彷佛可以让他随时下手杀了唐焰?
但我显然多心,也或许是他来不及动手,便赶紧抢在救护车抵达事发现场之前,将我击昏强行掳走,之后我就被形同软禁在这幢私人别墅里,无法逃脱。
说穿了,这简直就是变相性的绑架,是犯罪!
我不只一想逃,可我根本逃不了,因为我连房门也无法踏出一步。
实在可恶!纵使藤原介在这几天里一直没有对我采取任何实质上的伤害,可彼此却是心知肚明,我与他,着实相看两相厌!
他唾弃我的软弱无能,任人摆布。
我讨厌他的心机算计,笑里藏刀。
尽管有时不得不说上几句话,我也是尽可能地点到为止。
倒是他,也不知是安着什么心,从昨天开始突然反常地与我频频接触,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话语之间隐讳些什么,像是试图挑起我刻意隐藏的情绪。
就好比说现在,藤原介见我不搭理他,他硬是要来招惹──
「怎么了,发呆吗?一直不出声说话,我可无聊呢。」
「要说什么呢?」跟在唐焰身边久了,我唯一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感觉他的气息正在逐渐逼近,为求明哲保身,我只能将我柔弱的表像发挥的十成十。轻咬下唇,楚楚可怜地说道:「你一直将我关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呢?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回家?」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藤原介露出一抹嘲笑:「我说你呀,怎么就这么不争气,那种地方哪里是你的家,就算愚蠢也要有个限度,可别没尊严没思想到连是非善恶都分不清楚,还是说……唐焰那家伙当真把你调教得连人都离不开他?」
这人说话好刺耳!怎么,闲得发荒,索性探人隐私来着?
还一直猛踩我的痛,摆明了居心不良。可惜我别的专长没有,就是沉得住气。
暗暗告诫自己,绝对不能被他的话语影响……脑中思绪千回百转,表面上却是不动如山,只是一脸哀怨地抬起头来──
愣住!身体的反射神经远比大脑反应快,连想都没想,我抓紧手中棉被,动作敏捷地向后退去,可惜才退了一步,就被箝制住。
「你想做什么?!」看着突然凑近的放大脸孔,我的情绪有点乱了套。
藤原介笑得更加开怀,他略显冰凉的手掌擒住我的手腕,不顾我的挣扎,硬是将我的衣袖拉高,显示出那对烙印在手腕上的青焰刻痕。
藤原介啧啧有声的说道:「想不到他居然会把这种东西给了你,由此看来……他挺重视你的。」他的眼眸流露出复杂强烈的光彩,有厌恶、有恨怨、有痛苦,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莫名情感,像是有些……怀念?
我的心砰咚砰咚的跳着,很想把手抽回来,无奈他握得太紧,我挣脱不开。
只觉得他的碰触,令我非常排斥。
他看出来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恶意,直在我身上溜转──
「讨厌我碰你是吗?我还以为你早已习惯与男人肌肤相亲了呢。」
我闻言,脸色倏地刷白。这人果然什么都知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他装蒜了,直接问道:
「你究竟想怎样?我跟你无怨无仇,这样在言语上羞辱我很有趣吗?」
「不,我只是在教导你认清事实。」藤原介别有意地凝视着我。「杜诗岚,你很可怜,活了十五年,到头来还不是沦落到被人玩弄的下场。你问我为何掳你不放你离开,呵,你这孩子懂什么呢?这三年多来,你在唐焰的身边扮演着卑贱低等的角色,外人或许看不清唐焰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可是我知道,甚至比谁都了解。你的事情我可是专门请人彻底调查过的,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当然调查结果令我相当满意。」
「为什么?」我不解:「你这么心积虑,图的是什么?」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笑得像是一只戏耍猎物的狐狸。
果然非良善之辈,通常在心理层面都会有点不正常的突变因子。
纵使早已学会逆来顺受的事之道,但面对像他这样的家伙,不断用着冷嘲热讽的鄙视态度测试我所能容忍的底线,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对我而言,他什么都不是。我或许怕他,可与唐焰相比,我还是有脾气的。
既然他都这么不客气了,难道我就是好相与的?
反正唐焰的经商手段向来狠辣,自然在外结怨不少。说不定这人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我偏偏就不这么说,既然这人知道唐焰的嗜好,那么我不藉题发挥一下怎么对得住自己?
我佯装天真无邪,但说出口的话绝对可以气死人──
「啊,难道说……」我眨眨眼睛。「你以前也是跟我一样,曾经和唐焰有过一腿?」
「啪」地一声,藤原介出手快如闪电,猛然甩了我一巴掌!
脸颊上火辣辣的痛,让我登时头昏眼起来。真狠,毫无预警的教训,显示这人没什么幽默感,也或许是被我踩中了死穴,恼羞成怒?
狼狈地倒在床上,散落的长发适时掩盖了我眼中不经意流露的心思,耳边响起藤原介刻意压制的怒气──
「认清你此刻的境,不要蓄意挑衅。我最不欣赏的就是你这种人。」
「藤原先生客气了。」抚着脸颊,努力挤出两滴泪水。「这么多天下来,你到底还是对我动粗了……这样也好,有话直接摊开来讲,也省得我们老是说些不着边际又虚伪无聊的废话不是?」
「你是故意的。」他眼睛半眯,冷冷地瞪着我。
「你不也是故意的。」我瞥了他一眼。「你和唐焰之间的是非恩怨与我何干?犯不着拖我下水,捉了我对你又有什么好?」
「你真的这么以为?」
「要不然咧?」我从不认为自己在唐焰的心中有何份量,尽管他救了我。
藤原介收敛怒气,摇头失笑:「看样子,关于那件事情你果然不知道。」
「什么意思?」
「别急。」藤原介笑得莫测高。「等到该来的人来了,你自然会知道的。」
「你真是可恶!」我明白他话中所指的人是谁。「要杀人绑架,那都是你的事,何苦拉着霍尔当你的帮凶?」
藤原介耸了耸肩:「嘿,你这话可不对了。霍尔先生重情重义,一心要救你脱离苦海,你可得感激他仗义相助。」
去你的!信你才有鬼。──我在心里狠狠地骂。
「不相信?」
「那是犯罪!」我到底是忍不住。
藤原介笑得万分愉悦,一伸手,将我猛然拉入怀中,紧紧抱着。
「啊!你干什么?放开我!」
「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你应当明白在这里你是逃不掉的。」藤原介力道毫不放松,他的手紧箍着我的腰身,以指尖勾起我的下颚,轻声说道:「乖乖听话,我就不会伤害你,要不然,吃尽苦头的会是你。」
话一说完,就像是一种警告,在我惊叫声中,他狠狠、狠狠地吻住了我!
他的气味着实让人作恶!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好想吐。
污浊的气味在唇齿间久久不散,抑不住胃酸的泛滥,狼狈的我只能在藤原介嚣张离去后,脸色泛青的趴在床边干呕不止,非常难受,只能频频擦拭眼角沁出的泪水。
同时觉得万分委屈。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的唇竟会染上他人的气味。
这一直都是属于唐焰的,而我也始终这么认为。
所以我牢牢守着,因为我知道,如果不是唐焰,就不行。
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曾几何时,我的观念变得如此根柢固,是唐焰把我调教的太成功,还是我原本就有这样的潜质条件?
致使我在面临这样危难的境下,仍不忘将唐焰摆在第一,以他的感受为最优先考量──纵然此时此刻我与他被迫分离;纵然现在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的内心却是没来由地因他升起一股愧疚之心。
这种感觉来的强而浓烈,宛若着魔。
像是一种苛责,细微尖锐地一再刺痛着我的心。
由浅而,一路漫延到神经末梢,逐渐教我难以承受……
好慌乱,我不知道该怎么抚平这份心痛?总觉得如果不做些什么,不试着努力转移目标,我一定会被这种负面情绪给彻底压垮!
什么都好,我真的需要做点什么……于是乎我赶紧掀开棉被,拖着虚浮的脚步冲进浴室,旋开水龙头,反复将冷水往脸上泼,一而再再而三的清洗口腔内部。
机械化的动作持续不断地做着,直到我确定那股污浊的气味完全洗净,毫无残留之后,我才停手,抬起湿漉漉的脸庞看着镜中憔悴失神的自己,一股没来由的伤心忽地涌了上来……那双眼眸,一如那天的情景,流下泪来。
好不甘心呀!我终究还是陷进去了……
唐焰……你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了?伤势严不严重?有没有生命危险?
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呀?
我真是犯贱了,明明你对我,永远是坏的比好的多,怎么我就是被你舍命相护的举止感动了呢?多么的没有自尊,还傻的连一颗心都快赔上了。
真是造孽,偏偏我还不怎么懊悔。
……我想,如果是你,必然会嘲笑我的痴傻吧?
认了认了,谁教你会是买断我一生的人呢。
好希望能够快点回到你的身边,看着你、陪着你,只因我真不喜欢待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即使青阁对我而言,是个美丽可怕的牢笼,可好歹我也待习惯了。
所以,我一定要离开。
不管唐焰是否寻来,我都必须离开这里。
那么,我现在只好等了,等那个人主动前来。
倘若他对我真的有心,那么他就会是我唯一的转机。
……抚了抚镜中红肿的脸颊,我淡淡一笑,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随手拧了条湿毛巾敷在脸颊上,我缓缓走出浴室。
窗外,依然在下雨,却已转成细雨纷飞。
凭添了一抹朦胧之美,多么诗情画意。
坐到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我慵懒地蜷缩起身子,一边细数光阴流逝的时间、一边思考求生之道;思考的过程中,打了几瞌睡,然后醒了过来,反反复覆,直到后来想累了,真的睡着了,东转西绕的脑子这才得以休息下来。
而这一觉,睡的实在沉。
之后的之后……
「怎么睡在这里呢?你的脸颊是怎么回事?」
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边幽幽响起。
眼帘轻颤,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一睁开眼,入目所见,是一张熟悉温和的脸庞。
「霍尔……」喃喃呼唤着,下一秒,残留的睡意一扫而空。
直觉抓住他停留在我脸颊上的温热手掌,他依旧笑如春风。
始终不变,一如当年初见时。
只是他碧绿的眼瞳映着我的身影,也染上一丝波动的愠色。
「是谁打你?」他质问,带着不舍和心疼。
我苦笑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委屈──
「你看不出来吗?待在这儿好几天,除了你,能动我的人只有一个。」
「是他打你!」霍尔皱起眉头,不悦至极。「他凭什么打你,我找他理论去。」
「何必。」我阻止他,手指轻拢长发,面带哀愁地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穿了,是我自己不识好歹,被打是应该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什么叫应该?」霍尔眼眸半眯,瞪着我说道:「我向来视你如宝,以前在奥国的时候,总舍不得让你有半点不开心,那家伙凭什么动手打你!」
我闻言,心揪紧了一下。
是的,霍尔过去对我总是体贴,关怀倍至。尽管当时我们年纪还小,但霍尔与生俱来就有一种成熟风范。还记得那时的我像只未离巢的雏鸟,始终不自觉地被他纳入羽翼下保护,即使那双羽翼未能如成鸟般丰盈,却也能够在我需要时,为我挡风遮雨。
他一直是个这么好的人,如今却为了我犯下错事,于情于理,我何其有愧。
松开握住他的手,我正经严肃地问道:
「霍尔,为什么要这么做?藤原介那种人非良善之辈,你怎么会跟那种人扯上关系?甚至……甚至还做了这种伤害绑架的错事,你可是傅爷的未来女婿,如果傅爷和傅小姐知道此事,会对你非常失望的,你明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你在怪我?」霍尔瞳孔紧缩了下,似是我的责备给了他一记重击。
我摇头又点头,面色不改地回道:
「我是关心你。但不能否认,我确实也在责怪你。霍尔,如今的你已今非昔比,如果真的要说,我多么想要告诉你,我并不值得你这么做。」
「我不后悔!」霍尔呼吸了口气,强撑一抹笑,重复说道:「葳葳,我不后悔。自从那见过你之后,我就打定主意要带你离开唐焰的身边。」
他轻轻抚着我的脸颊,表情却愈来愈冰冷,眼中竟是有恨!
「如果唐焰懂得珍惜你,我何须这么做;但是你看看你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你难道不难过不痛苦?」目光下移,紧盯着我手腕上的烙痕,了然的眼神,看得我的心苦涩难当。原来,他和藤原介一样,什么都知道。
我是应该要感到难堪的,可在他面前,这一切却已显得多余。
我闭上眼睛,将所有复杂的情绪全都化作一声叹息。
我问道:「傅爷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
霍尔也不隐瞒:「少z知道。可惜对于我的决定,她阻止不了,明知后果,她却选择与我同进退,所以傅爷那边……她正在运用她的能力替我瞒着。」
「能瞒多久?」我痛心地看着他,回想起那位在慈善晚会见过的美丽女子,她这么做,无疑是爱霍尔极,才会选择与他同跳火坑。
真是造孽!所有的事情简直混乱到了极点!
该如何善了?
我捧着脑袋,一路悲观的预想到最坏的局面。
霍尔紧盯着我不放,忽然苦笑起来。
「葳葳,不要担心太多,没事的。」
他看出了什么,我有这么好懂吗?
实在不愿同他卖弄心眼。我鼓起勇气说道:「霍尔,放我走吧。趁一切都还来得及,让我回到唐焰的身边,就算有事,我也只会推到藤原介的身上,让他背下所有的罪名……」
「来不及了。」霍尔截断我的话,摇头说道:「藤原介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和唐焰暗地里对上了,这的事情,别说我肯答应,只怕藤原介那一关就过不了。更何况,我压根没打算让你回到唐焰的身边,如果可以,我想带你回去奥国。」
「你疯了!」我不敢置信地失声叫道。
霍尔倒是笑了出来:「我是认真的,葳葳。」
「你不能这么做。」他在玩命!倘若唐焰得知此事,绝不会放过他的。
「我当然可以。」霍尔满脸不在乎地说着。
「不要这样……我求你……」我傻眼地望着他,觉得全身气力一霎那间全没了。
霍尔笑得温柔,非常坚定地看着我。
「葳葳,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摇头:「让我回去……我要回去……」我不能没有唐焰,不能。
「葳葳,不要担心太多,没事的。」
他看出了什么,我有这么好懂吗?
实在不愿同他卖弄心眼。我鼓起勇气说道:「霍尔,放我走吧。趁一切都还来得及,让我回到唐焰的身边,就算有事,我也只会推到藤原介的身上,让他背下所有的罪名……」
「来不及了。」霍尔截断我的话,摇头说道:「藤原介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和唐焰暗地里对上了,这的事情,别说我肯答应,只怕藤原介那一关就过不了。更何况,我压根没打算让你回到唐焰的身边,如果可以,我想带你回去奥国。」
「你疯了!」我不敢置信地失声叫道。
霍尔倒是笑了出来:「我是认真的,葳葳。」
「你不能这么做。」他在玩命!倘若唐焰得知此事,绝不会放过他的。
「我当然可以。」霍尔一脸不在乎地说着。
「不要这样……我求你……」我一脸惶恐地望着他,觉得全身气力一下子全没了。
霍尔笑得温柔,非常坚定地看着我。
「葳葳,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摇头:「让我回去……我要回去……」我不能没有唐焰,不能。
霍尔只当我是闹脾气的小孩,伸出双臂,轻轻拥着我,诱哄道:
「我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你必然适应不了。没关系,未来还长得很,你内心曾经受过的创伤,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替你治愈抚平。所以葳葳,请你学着不要害怕,有我在,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
「不!你不懂!」我推着他的胸膛,急切万分地说道:「唐焰的力量不是你能够抗衡的……拜托,不要再错下去,让我回到他的身边,求求你了……」
「葳葳,你真的中毒太了。」面对我反复哀求,霍尔始终以怜悯之心看着我,他的目光柔情无限,殊不知他接下来说出的话,竟如惊涛骇浪,直将我推向另一个痛苦的渊:「我想,有件事情你可能已经忘了,我并不介意再提醒你一。」
「什么?」我微微一愣,不懂他的意思。
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无声开启,藤原介状似悠闲,一脸玩味地晃了进来。
完全无视霍尔的冷凝瞪视,彷若一个临时参与的戏角,手中拿着一台轻巧的笔记型计算机,像是带点恶意地插话进来:「杜诗岚,无知的日子过久了,有些事情总该让你知道了。当初绑你来到这里的头一天,要不是霍尔先生不许我多嘴,我还真想告诉你一切真相,省得你糊里胡涂的过完这辈子。」
「什么意思?」我又问了一,一股不安的感觉窜上心头,我却只当是藤原介的蓄意挑衅。「霍尔,是什么事情非得要你亲自告诉我?说啊!」
「葳葳,不让藤原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会相信。」他抚着我的脸颊,眼中满是同情:「或许你已经忘了,可那天我匆忙之下告诉你的事情却是真的。葳葳,伯父坐牢了,目前的他正在渡过第三年的牢狱生涯。而送他进去监狱的人,正是唐焰。」
「……」愣了三秒,还是反应不过来。传递到耳中的讯息完全无法消化,我一脸痴呆地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再说一?」
「再说几都一样。你父亲坐牢啦!罪名是『蓄意谋杀』。怎么,不信?喏,证据在这里,看仔细点,当初这件案子闹的可大了,新闻媒体炒作的不得了……」
藤原介一边说一边将手中开启的笔记型计算机凑到我眼前,只见屏幕上显示的几个浏览窗口全部都是剪辑下来的新闻档案,洋洋洒洒,写的全是三年前喧腾一时,关于丈夫为了诈领钜额保险金偿还积欠的庞大债务,不惜挺而走险将自己的妻子从二十层的大楼楼顶一举推下,事后营造出意外死亡的假像,向所属的保险业者求偿支付三千万的意外保险金……
而事后,经由证人举发,以及警方的缉而不舍,终于在三个月后顺利宣布破案,而嫌犯杜云祺在法官审理的过程中坦诚犯案……
不,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这是假的!」脑中轰轰作响,不愿再看下去的我,随手抓起计算机就往地上砸。
力道之大,彷佛是一种宣泄的本能。
我不断说着一遍又一遍的「不可能」,瞪着地上被砸坏的计算机,移不开目光。
这一刻,天崩地裂,不过如此了!
如果这是上天对我开的一个大玩笑,未免太狠了!
太狠了!
还记得那一年,母亲不幸过逝时,是严寒的隆冬。
真的很冷!冰冷刺骨的寒风在耳边呼呼吹啸,伴随着那一阵阵扑打至沙滩上的海浪,宛若带着噬骨的盐份,不断侵蚀着我和父亲心中那道不见底的伤口。
很痛!所以看着父亲捧着母亲的骨灰,来到那片母亲生前爱的海洋时,随着风中扬洒的白色粉末,一遍遍的,转瞬间,消失于风中,彷佛像是天使振翅飞翔的羽翼所遗落下来的圣洁白羽,那瞬间难言的美丽,尽管是用无法承受的悲伤所绘制而成,却是我此生所见过最永难忘怀的景致。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当时父亲眼中流淌下来的眼泪,是那样的真切哀痛,与那袭上石岩的千堆浪涛融合为一体。
教我不自觉地动容。
父亲告诉我,母亲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有多爱?我无法测量出那份名为「爱情」的刻度,但是父亲对于母亲的感情,从小到大,我真的从来不曾怀疑过,因为始终看在眼里,所以我知道那份无怨无悔付出的真登楦校已经是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所能付出的最大极限。
他们向来恩爱,这是我的认定。
结发十五年,父亲一直将母亲轻掬于掌心宝贝呵护着,小心翼翼地对待,生怕柔弱娇贵的母亲受到一丁点委屈和不如意……种种往事,历历在目,而今在我面前呈现出来的事实,那一则则名为「新闻报导」的篇幅画面,就算我想否认,但理智上,却是不容我逃避的撕扯着我的心,血淋淋的,竟教我痛不能忍!
于是乎,我疯狂了,只能借着最原始的情绪本能,宣泄着我内心无边无际的痛!
那是一种累积,也是一种压抑,过去的我,总以为自己很坚强,那份强自支撑的坚忍也好似没有底线,可是……我错了,只要是人,不论在情感还是在心理层面上,都会有一个极限,一旦超过,再坚强的人也是会崩溃的!
而一旦崩溃,那就是完全无法扼止的混乱!
我觉得好痛好痛!就像是一只负伤的野兽,只能不断地放声尖叫,彷佛只要这么做,就可以减轻一点痛;而我,什么也看不清,不能接受的,是那个残忍陌生的亲人。
多么残忍!为了偿还债务,他选择把我卖掉。那么母亲呢?他怎么下得了手?!
一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怎会如此狠毒地杀了她!
人性多么黑暗,竟教我难以猜透……
「葳葳!葳葳!你冷静点!」有人在摇晃我的肩膀。
我却觉得那个人说的话好好笑!冷静?我要怎么冷静?现在的我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眼中的泪放肆地奔流着,我却只能反复摇头说着:「不可能,这是假的,你们都在骗我……」这种自欺欺人的话。
偏偏耳边说话的声音始终不曾断过,那声音一直在吵我!
我觉得好烦,愈发地失控焦躁!直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猛然将我压倒,紧接着手臂传来一阵尖锐细微的刺痛,我轻呼出声,感觉身体一刹那间虚软无力,但脱轨的理智却也因此逐渐恢复正常,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葳葳,你还好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霍尔将我拥抱入怀,一脸担忧又急切地问着,显然我刚才失常的举动吓着他了。
其实是还好,只是脑袋有点昏昏的,全身没力气。
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房间内在此时多了一个人,手持注射针筒,蹲在我身边观察着我的身体状况,是个模样相当清丽秀气的年轻男子,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教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舒服。
「你是谁?」
面对我的问题,男子笑了笑,简洁有力地说道:
「我的名字叫做韩雅歌,是藤原先生的私人医生。」
「他的情况怎么样了?」站在一旁的藤原介双臂环胸,皱着眉头问道。
那个名叫韩雅歌的年轻医生站了起来,点头道:
「请放心,我刚才已经替他注射了少量的镇静剂,帮助他稳定情绪,现在只要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很好,你先出去,倘若有事,你再进来。」藤原介挥了挥手,赶他离开。
韩雅歌也不多话,仅只笑了一下,便顺从地拎起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退出房间。
门一合上,藤原介立即转头看向霍尔,脸上带着冷然笑意地问道:
「现在怎么办?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这……」霍尔低头看着我,表情很是犹豫挣扎。
我则是浑身轻颤,不能自已。
最后,霍尔无奈叹息,用着非常消极的语气说道:「改天再说吧。」
「改天再说?」藤原介眼眸半眯,明显不悦。「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居然打退堂鼓。怎么,你在耍我?」
「葳葳不能再受刺激了。」霍尔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暗潮汹涌,我看在眼里,却是倍感苦涩和心酸。
说起来,藤原介说的也有道理,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当头,确实是没有不说下去的道理,长痛不如短痛,何不干脆说个明明白白,也省得老是有根刺梗在心头放不开。
再说,有件事也让我非常惦记。
那就是唐焰。
我不懂,父亲的事情,怎么会和唐焰扯上关系?
我想知道,也必须知道……伸手拉住霍尔的衣袖,赶在两人争吵之前开口──
「……告诉我吧。所有你们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我,我想知道。」
「……其实,会得知伯父入狱,唐焰牵涉其中,是意外。」
霍尔将我抱回到单人沙发上坐好,同时示意藤原介派人送来一条毛毯之后,体贴地替我盖上,边说边留意我的状况,措辞之间说得巧妙婉转。
或许是怕我再受刺激,我却已无多余心思就这点上头提出反驳,只是直觉问道:
「意外?怎么说?」
「很简单。因为我们早在两年多前,就透过关系与你父亲取得联系。当时在监狱的会客室,你父亲说了许多事情,我们才知道当年所发生的种种意外,唐焰一概脱离不了干系。」藤原介递给我一杯热茶。我犹豫了一下,逐伸手接过,浅酌了几口,润润喉、暖暖身,他见我表现出来的颇为配合,态度也跟着软化,变得温和许多。
他继续说道:「当时,要取得你父亲的信任相当困难。他猜忌心太重,即使被捕入狱,他的一些事观念仍旧没有改变,霍尔先生为了突破他的心防,费了不少功夫,得知他是为你而来之后,你父亲那时的反应变得非常奇怪,突然笑的很疯狂,许多事情也跟着说了出来。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杜诗岚,你会家破人亡,不是你父亲经商手段无能,而是有人故意在扯他后腿,暗中与他作对。」
「你的意思是……是唐焰?」我问的小心翼翼,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压抑。
藤原介赞赏一笑,道:「你很聪明,一点就通。没错,在暗中与你父亲作对的人就是唐焰。而这件事情的开端必须回溯到五年前,我想你应该还会有印象,就是关于你父亲当初有意将事业版图延伸到大陆内地,并且将所有可用资金投注在上海一块炙手可热的地段上。」见我点头,他接下去说:「那时与他竞争的对手不只一个;但以雄厚的财力背景能与之轻易抗衡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闻名海内外的知名连锁饭店机构──『寰宇集团』。」
「寰宇集团!」我闻言大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藤原介笑得讽刺。「寰宇集团总裁雷子昂是一个对事业有着莫大企图心的人,这几年他始终有意将触手横跨到建筑业上头;而实际上,他早在五年前就已在唐焰的帮助下,于大陆内地的建筑市场上打下基石。你可知,寰宇在大陆驻点的饭店是座落在什么地方?对,就是上海,也就是当年拖垮你父亲的那块地。」
我的心如坠冰窖,浑身冷透!
这一刻,我突然有股冲动,很想告诉藤原介不要再说下去,无奈声音哽在喉咙,发不出来,只能听着藤原介继续往下说──
「也何该怪你父亲倒霉,好不容易在百家争鸣中抢下那块地的所有权,却始终摆脱不了寰宇集团的暗中觊觎,就算勉强动工,遇上的困难依旧很多。到最后,你的父亲终究不得不面临资金周转不灵的窘境,而通常在这种情况之下,你的父亲到底还是必须转向向银行借贷以求渡过难关,只可惜……他借贷的对象从一开始就是错误;因为在那时你父亲有意借贷的银行,其中一个就是隶属于唐焰,而唐焰在那时并未同意你父亲的借贷申请,这无疑是成为压垮你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在金融界没有人敢挑战唐焰的决策与权威,如果连唐焰都不肯放款给你父亲,那么也就不会有任何一家银行愿意帮助你父亲渡过难关,而这个结果自然也就导致你父亲到最后不得不因资金的问题宣布破产,进而背负一身债。」
「……这些细节我不知道。」听到这里,我的双手已经抖得连杯子都快握不住,只能茫然地响应:「关于公司的事务,父亲从未跟我提起太多,所以──」
「所以你不知道是正常的。」藤原介截下我的话,说道:「你自小开始,就长年待在维也纳显少回到台湾,对于家中的情形大多得知于你的父母亲;而他们向来宠爱你,故而往往报喜不报忧。再说,当时的你不过就是个孩子,告诉你太多也没什么用,还不如不说。」
这是事实,如今的我总算明白父母亲将我保护得多好,真真是不解世事的可笑!
霍尔见我笑的凄凉酸楚,痛心地说道:
「难过吗?难过就宣泄出来,不要强忍着。」
我摇头,径自看着藤原介说道:「前些天,我在蓝海饭店曾经见过雷子昂。」
藤原介点头道:「那么,你应该明白他与唐焰之间是交情极好的朋友关系。」
「是。」我点了点头,很多事情逐渐想通。难怪当时与雷子昂初见面,他看我的表情会那么古怪。原来不是我错看,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果真是愧疚之意。
呵,愧疚什么呢?
愧疚自己是间接造成他人家破人亡的帮凶;还是愧疚于我被迫卖身的不得已?
有道是「商场如战场」,不见血的战争不见得仁慈多少,一样残忍得很!
可惜我醒悟的太迟,了解的太晚……
「葳葳!」霍尔忽然惊叫一声,连忙稳住我的双手,却止不住几滴热烫的茶水溅到我的手上。他赶紧用衣袖替我擦拭水渍。「有没有烫着?痛不痛?」
我摇头,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问道:
「告诉我,我父亲当年究竟欠下多少债务?」
「你真想知道?那可是唐焰实际买下你的金额。」
「我想知道。告诉我。」这个问题始终困在我的心里,是一个化解不开的死结。
藤原介见我一脸认真,倒也干脆:「一亿六千多万,是唐焰当初买下你的金额。」
这个数目可比天价,听得我头晕目眩。
「一亿……六千多万!」我的天!我的天!我有没有听错!
「你没有听错,确实是这个价格。」藤原介看出我心中所思,撇了撇嘴角。「唐焰是只狡猾的狐狸,他与雷子昂暗中联手各谋其利;雷子昂想要你父亲名下那块占地七千多坪的土地,挑中时机逼你父亲贱价卖出,虽然藉此偿还一部份债务,但余下的一亿六千多万仍是压得你父亲喘不过气来。在这种情况下,人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于是他在回到台湾的第二天,因为事业危机与你母亲发生争吵,过程中被你父亲设计谋杀,从二十层的楼顶坠楼身亡。」
「可是他们向来恩爱……」我紧捉住这点不放,依然不肯相信父亲的心狠手辣。
藤原介嘲讽的笑意更浓:「那是假像,你的父母一点也不相爱。」
「不可能!你骗人!」
「是真的。」霍尔悲哀又同情地看着我。「是伯父亲口说的;而且他还告诉我们另外一件事情,是关于你的。」
「什么事情?」看着霍尔脸上的表情,我的心底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基于直觉,我拒绝地问道:「可不可以不要听?」
「不可以。」藤原介打碎了我的妄想,语带怜悯地说出残忍的事实:「杜诗岚,你的父亲要我们转告你,当初他之所以会把你卖掉抵债,不是因为他不爱你,而是因为扶养你长大成人的他压根儿就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骗人!」我倏地站起,厉声大吼,连手上的杯子打翻落地也不自知。「不要故意说出这种不入流的谎话伤害我!我不会相信的!」
「你不信也得信。」藤原介态度强硬地说道:「我们没这种闲功夫跟你玩身世游戏,这些话确实是你父亲说的,如果你一定要亲耳听到你父亲承认才肯相信事实,我可以透过关系安排你们见面。」
那就是真的了……
认清这个事实的我,整个人重新陷入沙发里,双手掩面,悲凉地笑了起来──
「葳葳……」霍尔轻轻按着我的肩膀,语气里尽是担心。
我摇了摇头,语带沙哑地问道:「那么……我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是杜云祺同母异父的哥哥,可惜早在十几年前就因为酒醉驾车意外死于海底;而你的母亲在那时其实早已怀有身孕,为了不让你母亲因着未婚怀孕在家族之间过于难堪,所以杜云祺才会迎娶你母亲,成为你名义上的父亲。」
……原来……是这样啊……
明明知道不可以,但抑制不住的眼泪就这么夺眶而出,沿着指缝一滴一滴的落入地面,形成暗的水渍痕迹,多么地悲伤呀……
无奈阻断不了的,是耳边不停歇的话语,藤原介兀自说着──
「……其实,早在当初你应杜云祺要求回台奔丧之前,杜云祺就已经透过特殊管道放出消息,意图将你当成商品拍卖。岂料,杜云祺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最后出钱买下你的人竟然会是唐焰。不但如此,唐焰在和你父亲达成协议之后,要他彻底放弃对你的监护权,并且依循法律途径正式收养你。整件事情,唐焰手段做的非常干净俐落,不留痕迹;要不是后来你父亲因为你母亲生前所保的意外险无端引来唐焰的注意,进而使你父亲遭到逮捕入狱,只怕这整件看似巧合的事情,不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是没错,可是──
「为什么这种事情会是我和父亲遇上了呢?如果说是商场结怨我还可以理解,但是用一笔天文数字买下一个孩子,那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藤原介笑了笑,目光变得有些思。
「关于这个问题,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唐焰所做的这一切,确实是针对你而来。他想要你,无庸置疑。」
「为什么?在那之前我未曾见过他。」实在不解。
「谁知道呢。」藤原介耸耸肩。「唐焰这人向来霸道无理出了名,他想要的东西,往往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至于你是从何时开始引起他注意的,恐怕也只有他本人心知肚明了。」
平静的陈述,是一个伤人的结果,一针见血。
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精神承受度是否真是异于常人过了头?
不然,为何到现在我还是醒着,没有因为刺激过而晕倒过去?
呵,「东西」──多么实际的形容,身为一件物品的我早该知道的不是,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会感到极度的心痛?
泪不止……原来呀,不管对父亲,还是对唐焰而言,我不过就是物品,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多么无奈又可悲……
雨停了,窗外乌云仍未散去,伴着天边忽隐忽现的一轮残月,显得格外凄凉。
一如我此刻的心境……
今晚的夜,多么令人痛苦,彷佛时间的流逝也是一种折磨的煎熬。
躲在被窝里,透过刻意露出的棉被缝隙,感受身边始终未曾离去的温暖气息,任由自己的心恣意地淌血着,很痛!所以才会连眼泪都止不住,湿了枕畔,也湿了衣襟。
滴滴都是刻骨铭心的血泪,哀悼那早已不复存在的虚假人生。
「……葳葳,很晚了,起来吃点东西好吗?」轻声的诱哄,是掩饰不住的关心。
我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说了句「不饿」,继续躲在棉被里自哀自怜。
霍尔忍不住叹息,双手撑在我两旁身侧,温热的身躯不轻不重地压了下来──
毫不气馁地哄着:「别这样,你饿坏了身体,受罪的是你,舍不得的是我。」
「可是我真的吃不下。」抽抽噎噎地说着,哭到嗓子都沙哑。
霍尔叹息更:「你这样折磨自己,就不怕我看了难受吗?你瞧,我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就等你陪我一块用餐,你忍心让我跟着你饿肚子吗?」
「你可以先吃。」
「你不吃,我就不吃。」
「霍尔,你在逼我。」浓浓的鼻音好委屈。
「我是为了你好。」轻轻拉扯着棉被,温柔的语气像在哄小孩:「乖,听话,起来吃饭,你身子不好,不要任性糟蹋,好吗?」
「……」犹豫了好久,终是妥协在他的坚持之下。松开揪紧棉被的双手,随着棉被掀开,我哭到无力的身子被霍尔扶了起来,眼前看见的食物飘来一阵美味香气。
我的眼睛却已经肿得快要睁不开。
「好痛……」想要揉眼睛,却被霍尔制止。
他以衣袖擦拭我满脸泪痕。「别揉,晚一点我拿冰袋帮你冰敷。」
温顺点头,看着霍尔依着过往的习惯,蹲在地上替我穿上室内拖鞋──
「我可以自己来的。」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都隔了这么多年,他一样没变。
「没关系。」霍尔笑了笑,牵着我走到圆桌前,绅士般地替我拉开椅子,扶我入坐,边笑边说:「今晚的餐点口味轻淡,不油腻,你尽量多吃点。」
我环顾室内,忽然问道:「那个人不会再过来了吧?」
霍尔微愣了下,明白我指的是谁。「放心,至少今晚他是不会过来了。」
「我不喜欢他。」
「我了解。」霍尔递过来一碗干贝海鲜粥。「我会留在这里陪你,别怕。」
「霍尔不用回去吗?傅小姐应该会惦记你吧?」
霍尔不甚在意地笑道:「她若想我,自然会打电话给我。」
「不用回去?」
「我留在这里不好吗?」霍尔不答反问:「一直赶我回去,莫非你讨厌我了?」
「当然不是!」我急忙辩解:「我只是担心你。」
「那就好。」霍尔坐在我的对面,催促着:「快吃,免得凉了。」
点了点头,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地吃着,清淡美味的海鲜粥开了食欲,一吃就停不下来。说是不饿,倒也一下子吃了半碗,霍尔看在眼里显得满意极了,总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在碗中添上一点菜肴,却也不会多的让我吃不完。
他的细腻体贴,温暖了我疲惫的心。
看着低头吃饭的他,我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今晚的第一抹笑容。
感觉上像是时光倒流,我和他似乎回到过去那段无忧美好的岁月,着实怀念不已。
遗忘已久的那份依赖重新寻找回来,以至于他要我做些什么,我大多无异议地配合。因着如此,我在饭后被他赶进浴室洗澡,他双手插腰的模样很像当年在维也纳负责照顾我生活起居的管家保姆,那个始终笑容可掬的胖胖玛丽安,只差没唠叨。
呵呵笑个不停,直到关上浴室的门,独一人时,我的笑容这才逐渐褪去。
随着水中蒸气弥漫,泡在温热舒服的浴缸里,很多事情我都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可是……在低头看着身上那些宛若枷锁的东西时,却又无可避免地感到伤心。
是伤心,所以指尖才会在胸前、在腰间辗转流连,徘徊不定……
「葳葳,你洗好了吗?」
霍尔在外面边喊边敲门,带点急切的语气,唤回我彷徨迷失的灵魂。
我赶紧出声响应:「好了好了,在穿衣服呢。」
同时起身离开浴缸,随手抓过浴巾在身上胡乱擦了几下,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脸上是故作镇定的笑:「怎么了?怎么喊的这么急?」
「没,还以为你洗澡洗到昏倒了。」
「怎么会。」我有些愕然地说道:「那样很丢脸。」
「知道就好。瞧你,头发还在滴水呢。当心感冒。」说着,便拿走我手上的浴巾替我擦拭头发。
「我可以自己来。」
「别,这种小事就由我来代劳吧。」霍尔露出宠溺的笑容,示意我坐在原先的椅子上,在头皮上游走按压的力道拿捏极好,让我不由得整个人放松下来。
我闭着眼睛发出满足的叹息──
「什么时候学得这一身好手艺?」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说到这个,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睁开眼睛,我看着霍尔问道:
「今天上午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关于那个人你是怎么认识的?」
霍尔的手停顿了一下。「你这么想知道?」
「嗯。」我点头应和。
「那可说来话长了。」
话说从头,间隔的是三年的空白,宛若一幅未完全的画作;而霍尔所说的每句话,就像是彩绘的画笔,正在画作遗留的空白逐一的填上色彩,我才逐渐明白在我们分别的那段日子里,霍尔的身边其实发生了许多事情──
「……还记得那时候你不告而别,匆促返回台湾,老实说,曾有一度让我相当不能谅解,总觉得再有天大的事情,说句『再见』应该不会太难。可到了最后,我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在我不解的眼神中,霍尔微微苦笑:「那个时候我真的非常生气,要不是后来你的班级导师告诉我你家中遭逢剧变,只怕我犹不知事情的严重性。原本那时我是想直接和你取得联系,可无奈当时一月中旬有个晋级考试,负责指导我的音乐老师盯我盯得很紧,我根本抽不出时间给你拨通电话。直到考试过后,我才意外接获你已办理退学的消息;不但如此,就连你原本居住的那幢红砖小屋也被拍卖出售,玛丽安也因为被你父亲解雇,老早就搬离了那里。无计可施之下,我只能先想办法连络你,却不料那时你家中的电话早已变成空号,一切线索全部断掉,当下就让我明白其实我已经错过帮助你的时机。悔恨取代愤怒,迫使我一心想要找到你。」
「可是……」回头看向霍尔,问道:「我从来不曾告诉过你我位于台湾的住地址,而且找到了又如何?」回到台湾没多久,我连家都没了。
「至少我要知道你过的好不好。」霍尔关掉手中的吹风机,拿起梳子替我梳理吹干的长发。「结果这一找,我足足找了三个多月。」
心猛然一跳,我略显惶然地问道:「然后呢?你真的找到我了?」
「当然。」霍尔轻声应和,脸上笑意不减:「要找到你的下落实在不容易,我前前后后共委托了三名私家侦探,直到五月夏季,我终于有了你的消息。」
放下梳子,霍尔满意点头:「好了,你的长发真美!飘逸自然,柔的像丝绢。」
「呃。」他话锋一转,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能傻傻地说声「谢谢。」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好笑,只见他手掌一伸,温柔怜惜地揉着我的发顶。
我却是掩不住疲惫的打了个呵欠……
「累了?要不要睡了?」
我摇头:「不要,我想继续听你说下去。」
「可是夜了。」看了一下窗外的夜色,霍尔顾及到我的身体,逐将我哄上床去。
知他待我体贴,也就乖乖配合。躺回柔软舒适的床上,裹着暖暖的棉被,看着他将室内的灯光调暗,我忽然变得有些害怕起来……
「霍尔,你不要走。」我的眼睛紧盯着他不放,一见他走回床边,我赶紧握住他的手。「说好了,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当然,你别怕,我不会走。」霍尔侧躺在我身边,轻轻拍抚着我的背:「放轻松点,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我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以前我是不怕黑的……」可是今晚例外。
「你太累了,不要胡思乱想。」霍尔像是明白些什么,柔声安抚。
我则是抿唇不语,握住他手的力道丝毫不放松,似乎想藉此寻求一份安全感。
霍尔无奈叹息,夹杂着一点点心疼。感觉他的气息更加贴近,幽暗间,只见一道黑影无声地划过了我的脸颊,还来不及看清,身后床边的一盏台灯昏黄的亮了起来,传送着淡淡的温暖,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好点了吗?」
「嗯。」轻轻应了声,下意识地往他那儿更靠近一些。
纯粹的贪恋那份体温相依的温度。
霍尔笑了,任由我孩子气的举动发挥到极点。
而他,则是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
「……后来呀,我得知你下落的消息之后,没有多想,立即就办了护照证件搭机来到台湾,循线找到你所在的地方,想见你一面,可惜到最后不能如愿──」
「你真的找过我!」我截住他的话语,睁大眼睛问道。
霍尔点了点头:「不能否认那幢气势壮丽的豪宅是我所见过最华美的建筑。」
他真的来过!「我不知道,没人告诉过我。」
「不怪你,因为当时居住在那里的仆佣曾经将我拒于门外,告诉我那里没有你这个人。」霍尔撇了撇嘴角,嘲讽说道。
「啊!」我傻眼,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与霍尔稍稍对照了下时间,才知道他第二前往青阁「拜访」的时候,我已经被唐焰带往了高雄渡假。是巧合吗?还是说唐焰故意如此,只为了避开霍尔?这怎么可能,那么冷傲霸气的一个人,怎可能做出这种闪躲的举动?
一连串的问题思索不出解答,我只好继续听下去──
「……说来很是气人,那一我连续登门拜访始终见不到你,这也就算了。偏偏那时学校课业不知怎地临时出了状况,逼得我不得不提前返回维也纳……也就是在离开台湾的前一天,我在下榻的饭店认识了藤原介。」
「是凑巧?」
「不,是他故意来找我的。」
「为什么?」
「只因他和我有着相似的目的。」这点,霍尔说的含糊不清,简单带过。「那晚我们其实谈了很多,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了解了个大概。之后,回到维也纳,我没有等到最后一年学业结束,便转而前往德国『杜塞道夫舒曼音乐学院』就读。在那几年当中,我和藤原介来往更加密切,对于你在青阁的情况也愈发了解……我和少z之所以会认识,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藤原介,他和傅爷其实有着生意上的往来;而少z当时也是学院的学生,主攻钢琴,表现非常优秀亮眼,是教授器重的爱徒。」
「所以后来你们就订婚了?」
「是啊,因为我喜欢她,交往了三年有余;毕业之后,自然也就走到了这一步。」
「顺理成章,只是因为喜欢?」没有爱?这句话我没有问出口。
霍尔地看了我一眼,笑的别有涵意:「葳葳,你很聪明,但有些事情绝非是你所想的那样简单。少z爱我,傅爷则是看好我在乐坛上的表现,认为我和他女儿极为登对,成为傅家女婿够资格,尽管我并没有经商长才;但爱女心切的傅爷认为这一点也不重要,这就够了。」
「可是我希望你和傅小姐在一起能够幸福。」这是我衷心所愿。
霍尔温柔地笑了起来,俯下身子贴近我的耳畔,低声说道:
「葳葳,我已经很幸福了。」
「霍尔……」是我多想吗?总觉得他的语气温柔异常。
眨着困乏的眼睛看他,随着夜晚加,我的睡意愈来愈浓……
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呵欠。
霍尔怜惜地看着我,轻声哄着:「你该睡了。」
「那你会离开吗?」我懒懒地问。
「不会,我会在这里陪你,别怕。」
「嗯……」微笑地应了声。随着他手掌轻柔拍抚的动作,我的眼皮沉重的快要睁不开。入睡的那一刻,霍尔向来温柔的嗓音在我耳边幽幽响起:「晚安了,葳葳。」
那是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我终于沈入梦乡之中……
后来……我做了一个梦。
感觉上在梦中,我彷佛回到了那个令人熟悉眷恋的怀抱,规律的心跳贴近我的耳畔,沉稳有力的跳动着,听得我的心无法扼止地又酸又疼……
而唇瓣不断落下的点点亲吻,如羽翼般轻佛,意外地浓情蜜意,有别于过往的那一份淡淡的冷意,真实的让人想掉泪……
是虚幻还是真实,连我也分不清,只能任由那个人的身影占据了我整个梦境。
那个冷傲又温柔的唐焰……我的焰主……
浑身不自在……
在经过一整个上午寸步不离的跟随之后,我终于忍不住朝着身后扫去一记眼刀。
「可不可以麻烦你不要再看了?别墅里这么多人守着,我插翅难飞,你无须担心我会逃跑,也用不着这么紧迫盯人,你不累,我都累了。」
「哪里,杜先生多心了。我只是遵照霍尔先生的要求,暂时照顾你,自然不能让你有所闪失,不然,我可不好交代啊。」
进退之间拿捏得宜,我却是没辄的翻了翻白眼,叹息道:
「亏我先前对你的印象还不错,现在可是大打折扣了。」
「无妨,我不过善尽职责,杜先生可以当我不存在。」还是那种淡淡的语气。
听得我心里直泄气。当他不存在?难咧,哪有这么容易,说的真轻松。
也不想想自己那双眼睛多么让人在意。
今天早上醒来,不知怎么回事,不见霍尔陪伴在旁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昨天初见面的这位年轻医师韩雅歌,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直盯着我看;而且这一看,足足看到现在,他脸上笑容不变,我却是有如芒刺在背,难受得紧。
所幸,相较于前几天的软禁,今天的我就显得自由许多。至少,在经过霍尔的用心争取,我已然能够踏出房门,在特定的空间范围里随意走动。我猜想,这或许是藤原介所能容忍的最大范围,倒也不奢求太多,只是……
「霍尔去哪里了?」
「正在与藤原先生商谈事情呢。」
「谈些什么?」
「抱歉,恕我无可奉告。」
可恶,千篇一律的回答,偏偏我就是不死心,隔没多久就会问上一。
然后兀自气个半死。暗暗咬牙,忍下心头不悦,行经楼下和室的同时,目光状似随意地朝着某个方向瞟去一眼……
「杜先生的好奇心挺重的。」细不可闻的声音让人听不真切。
但因距离极近,我捕捉清晰,面上不动声色,当作没听见,就连脚步也没顿上一下,非常无所谓地错身经过──
耳边笑声不止,听的出来那人多么开心。
我暗自哼哼,边走边问:「不知韩医师跟在藤原介身边多久了?」
笑声停止,并没有马上回答,沉默片刻之后,才听见他的声音:
「难得杜先生会对我感到兴趣。」
「是吗?不过临时想到随口问了一下,如不方便,就别说了。」
「三年。」他说道:「我跟在藤原先生身边三年了。」
又是一个三年!这个数字简直就像是个挥之不去的诅咒,我一听就头皮发麻,直觉摸上右耳垂上的那只青焰耳环,告诉自己别想太多……
继续问道:「怎会想到要跟个日本人呢?你姓韩,应该是个道地的中国人吧?」
「我是中日混血儿。杜先生有种族岐视?」
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扬起弧形优美的眉梢,我笑道:
「不,我只是挺纳闷你是怎么选主子的,居然愿意助纣为虐。」
韩雅歌闻言难得笑的开怀,不能否认,实在好看。
「杜先生似乎对我怀有敌意。」
「我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好抱歉地笑道:「啊,我不是故意卖弄我的中文造诣,只是这句话你应该不难听懂吧?」
「当然,我的中文学的很好。」韩雅歌笑的一双美眸晶亮晶亮的。
真是个美人,连我也差点被迷惑。
唉……谁说我是娃娃美人的?跟眼前这个美人相比,我还不见光死吗!
瞧瞧人家的姿色,那股子的成熟韵味,哪是我比得上的,有够羞愧。
开始怀疑唐焰的审美眼光,段数可能还不够,要不,他瞧见这个美人铁定动心。
不过前提是,他和藤原介之间可得清清白白的才行……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把问题绕回到原点,反复思考藤原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才不相信天底下有白吃的午餐,藤原介这么无所不用其极的帮助霍尔,只怕霍尔也同我一样,都是被藤原介所利用?倘若真是如此,那可就糟了!
我不希望霍尔有危险,却也参不透藤原介与唐焰之间的是非恩怨。唉……该如何是好?愈想愈头痛,突然觉得自己的烦心事挺多的……
「小心!」一阵惊呼忽然响起,来不及反应,我的手臂就被攥住,猛然向后拉去。
「啊!」脚下顿时不稳,直直跌入身后一具略显单薄的胸膛里。
「你没事吧?差点和墙壁撞上了。」韩雅歌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也傻了,尴尬地笑了笑,这才发现自己思考问题太过专心,转错了方向,险些和墙壁来个最亲蜜的接触;幸好,韩雅歌眼明手快及时阻止,不然这下子可糗大了。
「谢谢。」轻点螓首,赶紧站好。
「杜先生恍神了?」韩雅歌若有所思。
「是啊。我有时会这样的。」我笑道,面颊热呼呼的。
「想什么呢?竟能让你魂游象外。」
这是试探吗?我颇为玩味地笑了笑,随着身形向左一闪,稍稍拉开距离,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就是胡思乱想呗。你知道的,这一早上我绕着屋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多少圈,走久了,人也跟着无聊,脑子若不跟着动一动,可要痴呆啦。」
「是吗?」韩雅歌嘴角扬笑:「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提供杜先生一点休闲娱乐。」
「什么意思?」我不解。
「看了就知道。」说着,一把牵过我的手,直直往客厅走去。
我懵了,着实看不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直到他将我按进宽敞的皮革沙发里,看着眼前超大宽屏的液晶电视,当下我总算明白他口中的「休闲娱乐」是指什么了……我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看电视?这就是你所谓的『休闲娱乐』?」我力持平稳,不让自己流露太多情绪,虽然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韩雅歌拿起遥控器放到我的手里,笑言:「聊胜于无,你就将就点。」
「可以吗?『某人』不会介意?」
「至少现在他并不知道,所以你就趁这时候看你想看的节目,我不会干涉太多。」
「那真是多谢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跟他客气,赶紧打开电视,也合该是巧合,本来想说要连转频道,直接转到新闻台,尽管我内心怀抱着一丝希望是那么的不确定;可在转过三、四个新闻台之后,如愿看见我所期望的那则新闻时,纵使拼命压抑,但我的双手仍然克制不住地轻颤不已……
只能痴痴地盯着电视上报导的画面,移不开视线──
「……『白金集团』总裁唐焰所驾驶的汽车,于上个星期五行驶南京东路时意外发生车祸,经过紧急送医治疗,今天上午在医师的同意下获准出院……根据警方连日来的调查,当时唐焰所驾驶的汽车疑似煞车失灵,失控撞上安全岛,至于事发现场是否有目击者,警方依旧持续入调查……目前唐焰已在医师的嘱咐下,返家休养……」
「那真是多谢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跟他客气,赶紧打开电视,也合该是巧合,本来想说要连转频道,直接转到新闻台,尽管我内心怀抱着一丝希望是那么的不确定;可在转过三、四个新闻台之后,如愿看见我所期望的那则新闻时,纵使拼命压抑,但我的双手仍然克制不住地轻颤不已……
只能痴痴地盯着电视上报导的画面,移不开视线──
「……『白金集团』总裁唐焰所驾驶的汽车,于上个星期五行驶南京东路时意外发生车祸,经过紧急送医治疗,今天上午在医师的同意下获准出院……根据警方连日来的调查,当时唐焰所驾驶的汽车疑似煞车失灵,失控撞上安全岛,至于事发现场是否有目击者,警方依旧持续入调查……目前唐焰已在医师的嘱咐下,返家休养……」
记者的摄影机亦步亦趋地跟着,紧锁住唐焰不放,镜头拉的很近,近到我足以清楚看见他每一细微的轮廓,他的脸色仍旧有点苍白,额头受伤的部位缠绕着刺眼的绷带,我不确定除了额头他是否还有其它地方受伤,心里没来由就是为他感到忧心牵挂,所幸他向来冷冽的目光在此刻依然炯炯有神,不难看出他的精神很好……
他没事,这是我心中唯一的想念……
「你不恨吗?」韩雅歌同样看着电视,问道。
呼吸一窒,我头也不回地说道:「这是私人问题,我没必要回答。」
「抱歉,我没有刺探的意思。」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或许是察觉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太好,回头看了韩雅歌一眼。「你──」
一个「你」字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带着强烈刹气的厉喝笔直向我袭来──
「你们在做什么!」
心一颤,手中的遥控器差点落地。随着电视画面转换到下一段新闻,藤原介的身影也跟着出现在客厅,霍尔尾随在后,见我一脸惶然失措的模样,眼中满是痛心。
他的眼神令我颇感心虚,低下头不敢再看,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肩膀上忽然传来一阵下压的力道,不重,却沉稳,像是在安抚我散乱的情绪……
抬头看去,与那温厚手掌的主人匆匆对过一眼,就见他坦然无惧面对自己的主子。
「先生,事情谈完了吗?」态度相当从容。
藤原介一脸阴森地瞪着他:「雅歌,你不该自作主张。」
韩雅歌不以为然:「先生,这孩子不是犯人,回到奥地利之后,他是自由身。」
「现在在这里就得听我的,我没同意,不许你擅自越权!」
「先生,雅歌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温吞的语气有着不退让的坚持。
「你──!」藤原介凶狠咬牙,浑身散发一股戾气。
宛若一头被激怒的狼。韩雅歌在挑战他的权威,而他显然不能接受他人的冒犯。
怎么办,我替韩雅歌感到担心……
「收敛一点,别吓着葳葳。」双方对峙一触即发,霍尔却淡淡地丢下一记警告,便不再理会藤原介,自顾走上前来,俯身看着我:「葳葳,不要害怕,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霍尔……」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望着他眼中那抹掩饰不住的悲伤。
「回房好吗?」霍尔露出微笑,伸出手来。
我迟疑一下,点点头,将手放进他的手里。
他牢牢握住,以保护者的姿态将我拉起,护在怀中。
韩雅歌见状,眉峰微不可见地轻皱了下,却也颇为识趣地收回按压在我肩上的手。
对他,我非常感激,一度下滑的好感止跌回升,在擦身而过时,我赶紧细声对他说了句「谢谢。」;连同我脸上善意的笑。
「不客气。」我读出他无声的唇形。
可尽管如此,我仍旧不放心,在离开客厅的时候,我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正好看见藤原介走到韩雅歌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音量不轻不重地说道:
「……看来,我真是太纵容你了。」
什么意思?看上去,这两人的关系未免有些不寻常……
疑惑渐起,却不容我思考太久,因为随着霍尔回到房里的我,要面对的是令我感到心虚愧疚的质问──
「为什么还要在意那个人?」
我回过神来,直觉否认:「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的,葳葳。」霍尔关上房门,一个转身,双手撑在墙上,将我困在其中,他痛心地说道:「我都看见了,你真的让我很失望,那样一个百般伤你的人,你应该恨他,而不是在意他。」
恨?这个字未免太过沉重!凝视着霍尔脸上那无法形容的痛苦表情,我明白他是因我而痛,只是一连串的打击下来,我已分不清缠绕在内心的种种复杂情绪究竟哪个比例占的最多?偏偏就这点上头,他表现的比我还执着。
「霍尔,不要这样,我看了难过。」轻抚着他的脸庞,我低声说道。
「我不想听你说这个。」霍尔抓住我的手腕,看着上头的刻痕,嫌恶至极。「你知道吗?我一直舍不得你,当我得知你在唐焰身边受尽一切折磨时,我真是恨不得替你杀了唐焰!那样的人凭什么让你在意,他不配!」
他的表情,和我当初见到的藤原介如出一辙。那股子憎恨,如寒冰烈焰,光是这么看着,便觉惊心动魄,宛若入骨髓般的森冷,又恰似血肉被焚毁的烧灼……
这样的霍尔令我感到陌生,向来温和好脾气的他此刻到哪去了?
「你冷静点,莫失了理智……」
「我已经够理智了!」霍尔含怒咬牙:「我只是不希望你老是想唐焰,应该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人是我!」
此话一出,我和他顿时静默,两人相互瞪眼,眼中皆是不止息的波澜。
我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只是……我没料到霍尔的心思竟是如此!
为什么我会发现的这么晚……
「霍尔,这就是你想要带我回去奥地利的理由?」
「是。」他的目光坚定不移。「我要你重新展开新的人生,我要你往后的日子都过的快快乐乐,毫无忧愁。」
果然哪……
我的心一揪一揪的疼,这个傻子,难道他不明白在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不可能永远不变的,不管是他还是我,都一样。
怜悯地望着他,我语带意地说道:「霍尔,你困在我们的回忆里太久了。」
「什么意思?」
我笑得酸楚:「不要告诉我你从没想过要抹灭掉我身上所有羞耻的痕迹。我相信你一定动过这样的念头,可是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做,我永不可能干净如初。」
「葳葳……」霍尔的脸上是道破心思的难堪,他急道:「我是这样想过,可是我并没打算强迫你,虽然我真的希望能够帮你……」
「不要帮我。」截断他未完的话,我呼吸了口气,任由双手藏在背后抖个不停,继续说下去:「你说我应该恨唐焰,可我究竟是该恨?还是该怨?这个问题我一直逃避不愿去想,因为我实在太累,再想下去,我怕自己最后真的会疯掉!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要恨唐焰,还是要恨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
霍尔是聪明人,我的意思他不会不懂,只是他的反应却让我不免心寒──
「葳葳,你在替唐焰辩解是吗?」他双眸半眯,眼中转动一抹危险的锋芒。
「我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偏袒任何一方。」拿出勇气,我陈述着铁一般的事实。「或许你会认为唐焰所做的事情不可原谅;但是对我而言,真正不可原谅的是谁?倘若你真要逼出我的真心话,那么我告诉你,唐焰固然有错,但他的错绝对远不如父亲所做的一切。是,唐焰或许真是造成我家破人亡的幕后黑手,可在商场之上,没有人是不把利益摆在最前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流血的战争不见得仁慈多少,唐焰只不过是遵守商场上的游戏规则;可是父亲呢,他做了什么?为了债务,他不惜杀妻卖子,我不怕过苦日子,从哪里跌倒就该从哪里站起来,可惜父亲终究做不到这点,甚至在最后一刻彻底毁了我仅有的希望。霍尔,我内心的痛苦你永远无法想象,因为你不是我,永远无法体会那份复杂的煎熬有多难熬!」
「这份煎熬是唐焰给你的!如果不是他,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霍尔火气也上来了,同我嘶声对吼。
「父亲可以选择不把我卖掉!真正背叛我的人是他!」
「葳葳,你在作茧自缚。」
「你又何尝不是。」
「你在怪我?」
「我从一开始就在怪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含着泪水说道。
霍尔一脸惨然地笑道:「我是为你好才这么做的。」
「可是我不要你拿自己的人生做交换。」为什么他总是认不清这点?揪着他的衣襟,我何其愧疚地说道:「那一晚在饭店我曾对你说过,我是安于现状的。唐焰虽然在某些时候待我极为过火,可他也是有待我好的时候,最苦的,我不是没经历过,我好不容易熬过来了。从以前到现在,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到达何种程度,我顺服唐焰,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待我的方式,更重要的,他是买断我一生的人,不论你如何看待,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懂不懂?」
「……」霍尔定睛看我,一潭碧绿随波荡漾,像是要看穿我的灵魂……半晌过后,他幽幽说道:「葳葳,你爱上他了……」
「……」我不承认也不否认,却是浑身轻颤。
霍尔笑得更加惨淡,连同我的神经末稍也被狠狠扯痛!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悲哀地看着他。
听他说道:「……葳葳,我的决定不会变。」
「我知道。」
「我希望你自由,所以……答应我一个条件好吗?」
看着霍尔眼中那层薄薄的水雾,我不忍拒绝地问道:「什么条件?」
「答应我,除非唐焰主动找你,否则,这辈子你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多么狠绝的要求,当真不留给我半点余地……
我凄楚一笑,松开揪紧的手指,缓缓说道:
「……霍尔,你当真逼我彻底……好,我答应你,就当作是我偿还这几年你寻找我的人情。」
这样,你可满意了?我的好友。
英国著名的戏剧家诗人莎士比亚曾说过这么一段人生箴言──
欺人的希望是一个佞人,一个食客;当死神将要温柔地替人解除生命的羁绊的时候,虚伪的希望却拉住他的手,使人在困苦之中苟延残喘。
哲理很,不但说进我的心坎,更是我现今最佳的写照……
「怎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像是在抱怨?」
韩雅歌一边听我自言自语,一边伸手探入我的衣襟,从腋下取出温度计,看着上头显示的度数,皱眉道:
「你的体温偏低,胃还痛不痛?」
「有点。」蜷缩在床上,因着胃痛,脸色有点苍白,没好气地睐了他一眼。「抱怨?我能不抱怨吗?瞧,我都被某人气到胃病发作,这下他可开心了。」
「别这么说,霍尔先生愧疚得紧,你不也看见他离开时那一脸牵挂的表情,他后悔了,你就别气他了。」韩雅歌倒了杯温开水,连同几颗药丸一块递给我。
我和水吞下,随手抓来一个抱枕按压在腹部,我身心俱疲的说道:
「我只是没想到他会逼我到这种程度。」
「他也是为了你好。」
我哼哼几声:「他是给了你多少好,尽帮他说话。」
韩雅歌替我盖好棉被,笑道:「你也不过嘴里嚷嚷,真气不了他多久的。」
「才怪,我会气很久很久。」我嘴硬,死都不愿意承认。
韩雅歌摇头叹息:「口是心非。」
心思被看穿,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抿唇不语。
一个翻身,索性背对他,带着懊恼的心情兀自乱想着。真是失算,原本打定主意想要借着霍尔离开此地,不料反被霍尔牵着走,自从那天给了霍尔承诺,他心情转好,我却是愁云惨雾,不得不承认在藤原介远的影响下,霍尔学坏了,居然变得这么精明,一下子就让我惨败涂地!气得我,当场胃痛到不行,吓得霍尔连忙找来韩雅歌替我治疗旧疾;连带地,也让我的心情阴雨绵绵难见晴天。
唉……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弄到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该如何是好?我一直没敢让霍尔知道关于我自身长年下来养成的一些习惯,离开青阁太久,空虚的身体随着时间的增长逐渐叫嚣起来,彷佛渴求着些什么……我知道那种感觉,可是我必须强迫自己压抑住,因为我知道,不是那个人,就不行,所以无论再怎么艰难,我都必须克制内心蠢蠢欲动的渴望!
好惨哪,简直欲哭无泪……
「睡了吗?怎么不说话?」
感觉身后床垫微微下陷,看来这人今天很有说话的兴致,转身面对他,就见他笑咪咪地凝望着我──
那笑容,万丈光芒啊!差点眩了我的眼。
真是,头一回见他笑的这么明艳动人!怪怪不得了,着实魅力无法挡。
因着那抹笑容,我禁不住地问了他一个极为失礼的问题:
「你跟藤原介是那种关系吗?」
「咦?」韩雅歌愣怔了一下,神情古怪地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凝看着他,浅笑道:「不自在?可别以为我在打探你的隐私。会问,只是因为那天藤原介盛怒之下对你的态度实在诡异,我单看一眼,就觉得你们之间的气氛微妙的不得了,别有一番色彩,总会教人往某方面猜想。」
韩雅歌撇撇嘴角,摇头说道:「那你可猜错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咦?」我睁大眼睛。「是喔?」没骗人。
「没骗人。」他可能觉得我的表情很好懂,大方说道:「藤原先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跟他都不是彼此喜欢的类型,只是单纯的主雇关系。」
「喔。」了解了解。「还好,我猜错了。」
「怎么,很失望?」
「不,是替你感到庆幸,藤原介那种人不适合你。」
「是吗……」韩雅歌笑弯了一双美眸,低头沉吟了下,忽然说道:「这几天,你能够避开藤原先生就多避开点,如果避不掉,就尽量保持沉默。」
「为什么?」我不解:「难道这人的个性已经差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也不是,会叫你避开他是因为──」话未说完,一阵敲门声倏地传来。我和韩雅歌同时看向房门,又对看了一眼,接着韩雅歌起身前往开门。
「霍尔先生,你回来了。」往旁边一站,韩雅歌客气有礼地问候着。
霍尔仅只看了他一眼,便进到房内,朝我这边走来。
「葳葳,身体好点了吗?」
见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眼中带着一丝愧疚,不能否认,我余气未消,虽不至于对他摆脸色,可也实在笑不出来,拉高棉被,将自己裹得密实,淡淡说了句「还好」,逐闭上眼睛不想和他多说话。
霍尔无奈叹息,转而同韩雅歌讨论我的身体状况,过了片刻,等到韩雅歌离开房间之后,他才坐在床边,伸手抚摸着我披散于枕头上的那头墨发……
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还在气我,我都跟你道歉了,别再闹脾气了。」
「岂敢,我以后还得靠你养呢,现在得多多巴结才行。」
「说的这么委屈,就不怕我听了更心疼?」
我睁开眼睛看他,恰恰望进他柔情似水的幽潭里,险些溺毙。
赶紧收敛心神,带着敷衍的口气说道:
「我这几天心情仍旧不好,你就不要自个儿找罪受,无端受我闷气。」
「没关系,只要能让你解气,要打要骂随你。」
听听,他就是这样温柔得让人罪恶,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好似他的善解人意,衬得耍个性的我更加可恶透顶,这……算啥呀?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明明被强迫的人是我。
我躲在棉被里气呼呼地想。
耳边回荡的,犹是霍尔半哄半劝的说话声,我静静听着,不搭话。
直到他谈论起先前在书房与藤原介商讨的事情,才勉强引起我的注意,却是愈听愈生气!霍尔像是毫无所觉,继续说着他和藤原介对于我的安排──
「……我跟藤原介说好了,下个礼拜一晚上我就带你回到奥地利。」
这么快,今天已经是礼拜三了,不过几天的光景,藤原介就打理好一切了?
「你们要采取什么方法把我弄出国?」声调尽量维持平稳,可我的双手却是攥得死紧,所幸藏在被中,霍尔看不见。
「变造身份,这事很早以前就已经在进行了,是麻烦了点,幸好有藤原介帮忙。」
霍尔笑了笑,像是如愿以偿。
「放心,回到奥地利之后,我会好好照顾你,让你每天开开心心的。」
「你能藏我多久呢?」
「足够让唐焰这辈子都找不到你。」霍尔笑得自得意满。
而我已经不知道该他怎么办了。
闭眼咬牙,用力呼吸,忍住心头怨气,冷冷地丢下一句:「随你。」
之后翻身不再看他。
一道细不可见的裂痕阻隔在我和霍尔之间。
他的一意孤行让我难以释怀,随着时日增加,那股流窜在我俩之间的气氛愈发微妙起来,就连相也变得小心翼翼,我和霍尔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谁也不愿说破。
仅仅维持表面上的平和,在这段期间里,我偶然注意到霍尔似乎养成一种习惯,总会在不经意间摩挲着自己宽厚的嘴唇兀自出神,想些什么我不曾问过,只是他的眼底尽是荡漾着浓厚的情。
一眼望去,彷若没有杂质的醇酒,好醉人,有时连我看了也不禁迷醉。
我猜想,那样的情应该是针对那位傅家小姐。
或许是我错了,霍尔所说的喜欢,应当是有包含着爱情的部份,只是我当时太过驽钝,以至于没有发现;也或许是我自己太多心,才会将霍尔的感情归依联想错误?
不能否认,我是有点羡慕那样独一无二的情感,也曾试着一两针对傅家小姐同霍尔揶揄调侃,可每回总是被他轻笑带过,并未着墨太久。
我不解,却也不过份追问,毕竟那是属于个人隐私。
只是霍尔对我的讨好依旧持续,撇开物质条件不说,同是爱好音乐的我,就不只一瞧见霍尔于白天黑夜以他心爱的小提琴在我身边悠扬弹奏,以藉此讨我欢心。
其实,他真的无须做到如此地步,我劝过,但他坚持。
也因此,到了夜晚伴我入眠的,大多是那一阵阵旋律优美的小提琴声。
为此,藤原介不只一对我投以异样的眼光,甚至很不识趣的老是在我面前晃。
我忍,哪怕受不了我也忍。原因无它,只因我时时谨记韩雅歌的告诫,在这几天当中能避则避,尽可能不与藤原介起口舌之争,要真避不过,就尽量保持沉默,哪怕藤原介嘲讽的功力连连提升,我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只是……真的不是我多心,藤原介给我的感觉似乎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有点阴沉又有点莫名的烦躁,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情绪特别压抑……
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让我不由得心生警戒。
就连霍尔也察觉到藤原介的不对劲,说话时都不免小心琢磨。
一切的一切,隐隐透露着诡异。
岂料在这种情况下,事情仍是接踵而来──
这天午时刚过,一名访客极为意外地光临此地,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
每个人的表情非常值得玩味,撇开我和韩雅歌不说,单就另外两人的反应,实在称不上欢迎之至。藤原介脸色很是难看,霍尔则是面无表情,率先起身相迎。
「你怎么来了?」语气很淡,无半点喜悦之情。
女子却是笑的柔情万千,如彩蝶翩翩,任由手中行李「咚」地落地,一个劲地投入霍尔的怀里,洁白细长的藕臂柔若无骨的环住霍尔的颈项,浓情蜜意地说道:
「我想你,亲爱的。」
纯正道地的德文从女子的口中优雅吐出,嗓音如珍珠般圆润,悦耳动听极了!
对她,我并不陌生。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对她的印象很是刻。
她是谁?
她是霍尔不久前订下的未婚妻,尊贵的傅家小姐,傅少z。
精雕细琢的容颜依旧美丽,哪怕未婚夫的脸色不见欣喜,但她的举动仍是亲腻,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讳地就与霍尔来个热情的法式拥吻。
真是……看得人脸红心跳!
害我极为失礼,就着杯沿啜饮的热牛奶一个不小心倒在衣服上,哎呀一声,也不管多煞风景,随手抓来一条餐巾便埋头擦拭。
藤原介看在眼里,讥笑道:「怎么,这种小儿科,我还以为你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人在暗示什么?实在不想理他,继续擦拭牛奶水渍。
反倒是霍尔听见了,微微皱起眉头,中断那记未完的亲吻,稍稍分开与傅小姐嘴唇相贴的距离,目光一瞥,说道:「葳葳年纪小,见不惯是正常的。」
此言一出,藤原介当场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年纪小?都十八岁了,该懂的早就应该懂了,只怕这孩子本身的经验比起你我来说都要来得丰富。」
无耻,这家伙简直可恶透顶!手里的餐巾被我拧得死紧,忍字头上一把刀,我着实忍到快要吐血!实在不懂这人说话有必要这么刺耳吗?
「你──」霍尔面色一变,眼看就要与藤原介吵起来。
傅家小姐抢在霍尔开口之前淡雅笑道:
「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呢。藤原先生数日不见,你的另类幽默仍是教人难以招架得住,心脏不够强的,还真是承受不了呢。」
「傅小姐客气了,只是你的突然到访让我颇为惊讶,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我也好让人准备一下,省得让你瞧见这里不得体的一面。」
「无所谓,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两三句话巧妙带过,只见傅家小姐松开圈住霍尔颈项的双臂,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饱含兴味地溜转到我身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靥,在两个男人的瞪视下,踩着曼妙的步伐来到我的面前。
伸出手,对我温柔笑言:「你就是葳葳吗?真高兴见到你。」
呃……好个落落大方的女子。
她的从容有度令我万分欣赏,基于礼貌,我予以回握──
「你好,傅小姐,这是我们第二见面了。」
什么样的女人能让男人心动?
是娇艳妩媚?冷若冰山?还是温婉娴柔?或是典雅出众?
世上的女人何其多,各种姿色体态,无疑是上帝创造出来最美的至宝。
而傅少z当属其中最华美的一道风景!
她,拥有着令女人为之钦羡的古典外貌,尊贵非凡的雍容气质,脸上那抹始终保持的甜美笑颜,就像质量上等的琥珀色蜂蜜,让人浅尝一口便难以忘怀她的独特滋味。
纵然是我,亦是如此。
有道是「美之物人皆爱之」,若以纯粹欣赏的角度来看,我想,这女子的美貌很难让人不动心,平心而论,她是适合霍尔的。
以她所拥有的各方条件当之无愧,绝对够格。
只是……身为一个未婚夫,霍尔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显得不冷不热。
为什么呢?按理常理,一对正于情感浓密的未婚夫妻,哪怕仅只分离数天不得相见,也会因着那份思念,而使得两人相聚时,小别胜新婚。
可是,眼前这对爱侣,给我的感觉似乎并非如此?
我实在不解,只能看着这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气氛,好象此刻的闲谈说笑,不过是种假像?
会吗?会是这样吗?
「怎么了?在发呆?」傅少z伸出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她凑近的脸庞让我直觉向后退了些许,笑道:「没在发呆,正在听你和霍尔说话。」
「他呀,在不高兴呢。」傅少z瞥了未婚夫一眼,直言不讳。
我没料到她说话会这么直接,看向一旁的霍尔,清楚可见他勉强勾起的嘴角下滑了不少,表情更显淡漠……
我尴尬地笑了笑,实在很想找个借口将这对未婚夫妻请出房间。
真是的,到底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暂时躲开藤原介,偏偏傅家小姐对我的好奇胜过一切,像是急着连系交情,连稍稍独的时间也不给我。
好无奈,对于不熟识的人,我向来是没话说的。
霍尔显然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倚在窗台边,看着窗外树上枝叶随风摇曳,一朵朵的白云缓缓飘过天际……
「你们感情真的很好。」傅少z见我目光凝视着霍尔,细声说道。
我「咦」了一声,望进她的眸底,语带涵意地说着:
「再好,也好不过你和他之间,他纵容我,而你纵然他。」
傅少z闻言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他在乎你,而我在乎他。」
「不后悔?哪怕他所做所为皆是错?」
「他满心为你,你不该怪他。」
这女子,当真爱惨了霍尔。
原本是不想和她多谈的,但现在,我不介意同她聊上几句。
「看来你倒是情愿为他牺牲彻底。你来,为的是什么?」说话音量加大了几分。
为的,是希望窗边那人也能清楚听见。
傅少z像是了解我的用意,也不再刻意压低音量,说道:
「他是我傅少z的未婚夫,更是我此生的托付,所以我要跟他一块走。」
「令尊同意?」
「不,他老人家还不知道。」
「为了爱情舍弃亲情,值得吗?」
「父亲并非只有我一个子女,所以值得。」说完,回头看着霍尔。
我看不见傅少z的表情,却看见霍尔浑身一震,眼中尽是动容。
傅少z坚决地说道:「我就跟定你了,哪怕自己不再是尊贵的傅家千金。」
我的天,这女子当真为了爱情不顾一切!
霍尔直直地与她对望,她的坦白,让人清楚明白她多么害怕失去与别离。
这样的女子,谁忍心辜负。
不能否认,傅少z当着我的面前直接道出她对霍尔的感情,说不惊讶是骗人的。
可是霍尔呢?
在傅少z的等待期盼下,他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我和傅少z等了又等,等到最后,只见霍尔喊了一声「少z……」,在欲言又止的表情下,匆匆找了个借口,然后当着我和傅少z的面前,一个错身,跑进了浴室里。
我傻眼了,不敢相信霍尔会做出这种举动。
在白痴的人也知道这么做会有多伤人,霍尔这个笨蛋,他到底在想什么?
「呃……」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片面的安慰:「请不要想太多,我想霍尔可能是不习惯当着旁人的面前对你做出响应,所以……」
「没关系,我懂,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傅少z的语调似乎带着一丝凄凉,十指倏地紧握,再回身,那古典华美的脸上竟荡漾出一抹让人望之心碎的笑。
我同情地看着她,并且在心里把霍尔骂了个半死。
谁知,她一个箭步上前,在我不解的注视下,突然倾身贴近我的耳畔──
「傅小姐?」我喊了一声,想提醒她男女之别。
却在下一秒后彻底愣住!
她……刚才说了什么?
「你……」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她脸上笑容不减,食指轻放在嘴上,做出噤声的动作。
这就是我来到此的另一个目的──她的脸上明白写着这样的讯息,眼眸无法掩饰的,是一抹教人难以忽视的悲哀。
随着傅少z的到来,我发现这里流窜的气氛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是的,混乱。
如果说傅少z的出现是个引发触动的媒介,那么所有人当中表现最为明显的就属藤原介,他的反应甚至称得上不合常理。
此话怎讲?
很简单,至少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教人一眼看去,就能多少瞧出端倪。
好比说,他明明不怎么欢迎傅少z,却故意表现的很热情,尽职扮演好一个主人的角色,尽可能地招呼着;但是,若是细心留意,不难看出他眼中始终藏着一抹愠色。
再来,就是原本加诸在别墅内外的戒备防守与先前相较起来,也变得更加严密。
滴水不露的监视,似乎已不再单独针对我。
我相信不只是我看出来,就连其它人也一定察觉到这点。
我不动声色,状似习以为常。
而霍尔和傅少z这对未婚夫妻依旧持续着不容他人随意介入的两人世界。男方略显被动,女方则是积极过了头,在晚上众人同桌用餐的过程中,体贴布菜,言笑晏晏地诱哄男方开心,说到有趣的地方,更是笑的甜蜜。
那举止,那神情,简直和午后时的模样判若两人,也让我一度看傻了眼,以为自己眼睛提前老化,揉了几,才相信眼前所见尽属事实。
难怪有句话说「女人心海底心」,果真不错。
基本上,我是多少可以理解啦。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霍尔脸上的笑容不够热切,另外就是……目光一扫,匆匆瞥了藤原介一眼,果然哪,那脸色还是那么难看。奇了,搞不懂人家情侣亲腻恩爱关他什么事了?他甚至算得上是促成这段姻缘的媒人,怎么此刻表现出来的,活像是不见人家好,瞧他那双锐利狡黠的眼眸此刻尽是荡漾着墨色的怒,浑身散发的气息冷冽刺骨,浮动难安,随着时间的增长,愈发强烈!
连带地,坐在他身边的韩雅歌也好不到哪去……
看似简单平和的一顿晚餐,其实是暗潮汹涌。
所幸饭后,藤原介难得一言不发率先离席,韩雅歌连忙尾随在后,我见状则是松了口气,吊在喉嗓的一颗心这才跟着落了些许……
「葳葳,喝杯蜂蜜甘菊茶吧。」傅少z笑逐颜开地递来一只马克杯。
我道了声谢,伸手接过。
入夜之后,气温总是偏凉,这热热的茶温透过杯子的传递,着实令我贪恋。
就着杯沿啜饮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
「好喝吗?」傅少z的眼中有着被赞美的期待。
「好喝。」我笑着点头。
「太好了!我泡茶的技术很好呢。」她一边笑着一边看着霍尔,神情骄傲地说道:「你看,我泡的茶连葳葳都爱喝。」
霍尔淡淡一笑,将杯中剩余的茶一饮而尽,当作是对未婚妻的赞赏。
傅少z笑的一双美眸弯弯,询问是否还要再添一杯,霍尔点头应和。
傅少z赶紧替未婚夫添上茶水。
总觉得她这般模样,非常贤慧,哪里有富家千金的贵气。
「葳葳,今晚需要我留在这里陪你吗?」
此言一出,就见傅少z持壶的手僵了一下。
我看在眼里,摇头道:「不了,今晚我想要自己一个人睡。」
「可以吗?我怕你失眠。」霍尔显然没有发现到傅少z的异状。
这个粗心的男人,他必须学会更加体贴未婚妻才行。
毕竟这么好的女孩,不应该被亏待。
再摇头拒绝霍尔的好意,不意外地看见他眼中的失望。
我含笑,低头继续喝茶。
直到将近晚上十点,我才在霍尔的目送下回到房间。
「真的不要我陪?」霍尔不死心地再问一遍。
我同样摇头拒绝:「晚安,早点睡。」
霍尔这才放弃,牵着傅少z的手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在那瞬间,我看见傅少z对我投来感激的一眼,以唇语说了声谢谢。
我露出笑容,朝她挥了挥手,随后关上房门。
佯装的笑容在下一秒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压抑许久的轻颤……
一整个下午,我都逼自己不要去想,可是当希望的种子一旦种下,是会生根发芽的。她说……那个人就要来了,就要来接我回去了……
天,这是假的吧?还是真的呢?
虽然她当时并没有直接点明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是否就是唐焰,可是我就是有种感觉,傅少z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他要来了吗?真的要来了吗?
如果是,为什么传话的人会是傅少z?
我不懂,却也找不到机会问,或许是害怕,害怕带来的会是失望。
唐焰哪,你不在的时候,我想你。
倘若你真的寻来,我该怎么面对你?
是投入你的怀抱?还是抓着你追问所有事情的真假?
问你是否真是造成我家破人亡的幕后黑手?
……双手掩面,许多的疑问涌上心头,不断叫嚣着想要寻找答案的出口。
百般滋味交杂其中,又惊又喜又是惶恐不安。
好似在遇见他的那一天起,我就是如此矛盾……
时值夜,辗转难眠,仅管精神已是疲累,我却一直于半梦半醒之间。
总觉得室内的空气沉闷的令人连呼吸都觉得压迫,五感始终无法得到放松。
为什么会这样……
「咚!」
咚?恍惚中,似乎听见一件重物落地的声音。
不安稳的睡眠被扰乱,我直觉睁开眼睛,鼻间清晰嗅觉到一股浓重的酒臭味……酒臭味!怎么回事?是错觉?
心,无来由地猛跳了一下,来不及翻身,黑暗中,不寻常的气息在流窜,身体本能地发出警讯。房间里除了我还有别人!
「谁!」一个问字刚喊出口,一道庞大的气压也猛然向我压来。
炽热的体温贴上我的身躯,像是野兽捕捉猎物的感觉──
「啊──」想尖叫,但开启的唇却被堵住。
不,不是堵,是吻!
那种感觉熟悉的令人恶心!瞳孔不断收缩又放大,浑身肌肤泛起鸡皮疙瘩──
「你的滋味还是这么好!给了唐焰实在可惜。」弥漫酒臭的气息迎面扑来。
放肆的手掌同时越过衣物的阻隔,探进我的皮肤,上下游移。
恐惧涌上心头,我惊慌失措地叫喊:「藤原介,你在干什么!放开我!」
「放开你?」藤原介忽然笑了起来:「不,我早就想品尝一下你的独特滋味。」
身上的重量未曾移动分毫,我看不见他的脸,但他的话却让我听了心惊胆战!
「你醉了!你在胡言乱语!快点放开我!」我苍白着脸,拼命抗拒。
藤原介不说话,侵犯的动作却愈来愈明显!
天,这人酒后乱性,想来真的!
「不要!」我拼命打他的身体,开始扬声呼救:「救命啊!快来人啊!」
「啪!」地一声脆响,脸颊是热辣辣的痛。
「想叫人!好啊,你叫啊,我看有谁会来救你!」
随着耳边挑衅的声音不断,一阵阵衣服被撕裂的声音跟着传来,直直刺激我的感官知觉,像是巨大的漩涡,让我恐惧害怕到了极点!
「你疯了!藤原介!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
脑中一片空白,我不停出声叫喊,哪怕脸颊因而挨了不少打,我求救的举动却是有增无减。身体在排斥,不,我不容许唐焰以外的人碰我,绝对不容许!
生平第一我意识到原来遇到危急时刻,我也是会抵死反抗!
无奈,我的力气和藤原介相比根本不值一晒……
来不及想今晚的藤原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许这人压根就是个变态不正常的疯子!
天哪!谁来救救我?
霍尔,你在哪里?
唐焰唐焰,我的焰主,救我……
「吵死了!唐焰唐焰的叫个不停,你就这么欠男人操吗!好啊!我就操到让你连叫都叫不出来!你这个贱货!」
藤原介一手箝制着我的双腕,随手拿起被撕毁的一块碎布塞进我的嘴里──
「不!」我泪流满面,却再也叫不出声:「呜……呜呜呜……」
强烈的绝望袭击而来,让我看不见生天,感觉到双腿被逼迫分开──
挺立的灼热物已然顶到我的股沟间,正准备趁虚而入!
我几欲崩溃,浑身剧烈颤抖,就连呼吸都要提不上来……
如果真的被侵犯,我宁可死,也不要带着藤原介给我的屈辱活下去……
「嗯……」一阵闷哼传来。
就在我完全死心的时候,本来已蓄势待发的藤原介不知何故竟软倒在我的身上。
怎么了?怎么了?
「你没事吧?」感觉身上受制的重量被卸除,随着室内灯光亮起,我看见韩雅歌手持一管针筒,站在藤原介的身后。
比说话的速度更快,在藤原介被推倒在地后,我连忙扯过棉被裹住自己的狼狈不堪,脸上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韩雅歌看了看我的模样,松了口气:「看来,我是赶上了。」
我吓坏了,只能一再说着「谢谢。」
很快地,我就听到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霍尔和傅少z衣衫不整的匆匆跑来。
两人在看到地上的藤原介时,脸色都非常难看。
「这是怎么回事!」霍尔又惊又怒地问道。
我撇过脸,不愿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噩梦。
韩雅歌佯装镇定的笑了笑:「藤原先生喝醉了,行为失常,连自己做些什么都不知道。」转头看了我一眼。「真的很抱歉。」
一句抱歉并没有说服霍尔,他一个箭步上前,抓起倒卧在地不醒人事的藤原介就要给予一顿暴打,却被韩雅歌出手制止。
「请冷静,霍尔先生,杜先生并没有出事,还请得饶人且饶人。」
「没事!那么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又是什么?」霍尔怒瞪他:「我知道你护主心切,但我也绝不容许葳葳受到半点伤害。」
「天哪!葳葳,你的脸颊是怎么回事?怎么被打成这样!」像是响应未婚夫,傅少z在看见我脸颊浮肿的惨状之后,掩嘴惊呼。
「碰」地一声,霍尔当下朝着藤原介的腹部挥出一拳!
「霍尔先生,不要。」韩雅歌赶紧出手阻止。
霍尔怒气正盛,哪肯轻易善罢干休。
傅少z则是连忙进到浴室,拧了条冰凉的湿毛巾让我擦拭敷脸。
我紧绷的情绪再也承受不住更多,在看着霍尔又挥出一拳之后,出声说道:
「出去,你们都出去。」
所有人全都停下来看我。
「葳葳?」霍尔的拳头被韩雅歌挡在手里,一脸心疼的望着我。
我却连搭理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淡淡要求: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葳葳……」
相较于霍尔,傅少z就显得冷静许多,纵然她也是一脸担心,倒也选择尊重。
尤其在这个时候,更需要如此。
「我们先离开好了,葳葳不能再受刺激了。」
「可是……」霍尔不放心。
傅少z见状叹了口气,瞥了藤原介一眼。
「先理你手上的麻烦吧。至于葳葳,我会让人在门外守着,确保他的安全。」
霍尔仍旧有点犹豫,但在看到藤原介的时候,心头火又起。
只好点头,在韩雅歌的陪同下,拖着藤原介一块离去。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我低头不语。
傅少z在看了我一会后,显然欲言又止,可最后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一声叹息,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随着房间紧锁关上,我仍旧无法从这场混乱中跳脱出来。
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染上了污秽不堪的气息,好脏!
于是拖着棉被,想要冲进浴室里好好洗个干净,却在甫双脚落地时,可怜的脚趾一下子就踢到一样东西──
好痛!
皱着眉,低头一看,微微一怔。
那是什么?
弯腰拾起,竟是一本摊开的日记。
日记的页面有些泛黄,但做工相当精致。缕空镶边刻有蔷薇藤蔓,点缀几片绿叶,墨色的硬皮封面,非常有质感……只可惜,应是掉落造成的结果,有几页明显折损,再来就是日记本身也沾染不少圬渍,褐色,像是滴落,又像是溅上;有的分布密集,有的只是零星几点……
这东西,是谁的?
明知这样私密的物品,往往代表着一个人刻意隐藏的心事,身为外人是不该看的。
我本来也不打算看的,但是在无意中淡淡扫过的字里行间,那其中一页上头所记载下来的事情却是该死的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书写的笔触其实相当凌乱,不难看出当时的人在下笔时内心的激动……
文字是中日参半,却大多以中文居多。
其中被写到最多的,是一个人的名字,而那个人的名字,同样刻印在我的心版之上。于是,我的目光再也移不开,就这么胶着那一页页的日记上头……
1997年月22日天气雨
……台湾的气候依旧湿冷,五月已然到来,适逢梅雨季,每天每天,天空就是不断下雨,一如映照着我的心情……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提笔写下心情记事的?连我都记不清,但我却始终记得当初的动机是什么……焰,此刻忙于工作和学业的你,可会想到我……
1997年5月15日天气晴
……是夏天了呀,我的心情开始放晴,因为昨天夜焰回来了,我好开心。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总是因忙分身乏数,我与他见面屈指可数,哪怕我们见面时,都是在床上做爱,但我已是非常满足……回想起他昨夜的疼爱,我便感觉非常甜蜜……我不在乎他人看我的眼光,只要焰不嫌弃,就算伤痕累累我也甘之如饴……
……
……
1998年1月3日天气晴时多云偶阵雨
……今天我和焰吵架了。起因于他和女人之间从不间断过的一夜风流……为什么呢?你不是已经有我了吗?为什么还要留连丛之间?
是我不好吗?我问你,你却不回答。
我多么害怕你会转头就走,丢下我,守着这偌大华美却寂寞的青阁。
我寂寞呀,唐焰。
但我的寂寞从不敢告诉你,你说你会疼我,究竟是肉体上的疼,还是放在内心呵护的疼……
求你,不要舍下我。
我除了你,早已一无所有……
坐在浴缸里,我捧着日记小心翼翼地阅读着,遇到看不懂的日文我就直接跳过;所幸,日记的作者中文造诣不错,虽然字体写得有些乱,但我还看得懂,却是愈看愈悲伤;愈看愈毛骨悚然!
因为透过日记里的陈述,我逐渐了解到以前的唐焰在房事上究竟有多疯狂!那样的残忍血腥,光是想象就难以想象的出,而日记中的作者居然能够承受唐焰在床上加诸给他的所有伤害!天哪,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真爱唐焰到没有了自己?
莫名却又层的恐剧侵蚀而来,我的双手微微颤抖。
随着日记一页页的翻过,我的内心除了恐惧,更多了抹无法掩饰的心疼……
1999年6月日天气晴
……今天是我的生日呢。我却不记得自己已经几岁了?还是后来经由焰的提醒,我才记起过了生日,我就满十九岁了。
十九岁呀……我跟焰在一起也有四年了吧?
果真是岁月不留情,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活的这么久。
可能是上天垂怜我一片痴心,所以多许给我一点时间。
……焰,有句话我从来不曾对你说过,因为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笑我?
我好爱你,好爱好爱,只要你能够将我放在心中一点点,哪怕有朝一日我会因此血流满床而就此死去,我也心甘情愿……
1999年1月2日天气雨
……
……好象……有些事情不太对劲了。
我却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里?
……
……
日记的日期开始混乱了,期间甚至中断好长一段时间。
我原本以为是否是日记遭到撕毁,来回翻看了几遍,确定日记没有受损,这才猜测出或许是那段空白的日期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吧,才会让他无心写日记?
后来再瞧见他重新提笔,日子已跳跃过足足一年的时间,而且那笔触也不同以往。
竟是挟带着莫大的愤怒,以及教人不忍卒睹的心碎悲伤。
我看的专心,随着日记中作者的心情毁灭起舞……
2年11月13日天气阴
……老天爷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唐焰变心了,他居然说他从来不曾爱过我,还要我别自作多情的妄想其它不该得到事情……呵……呵呵……我好想笑啊!但为什么流出来的却是心碎的眼泪?
果然啊,像我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幸福呢?
我问天问自己,却是一个无解的讽刺。
五年来的痴心爱恋呀,竟是枉断肠……
我悲泣,好不甘心……
不懂自己为什么还能清醒的呼吸这世上的每一口空气?
难道上天不知道这样的呼吸,其实是对我的一种折磨。
多余的……我果真是多余的……才会连奢求拥有一点点的幸福,都是一种不被上天饶恕的罪恶……没有人要我……没有人……
焰,我好想恨你!
我可以恨你吗?
2年12月1日天气雨
……焰,这是我留在青阁的最后一晚。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这本日记里的秘密,我永远都不会让你知道……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冷傲无情的你,是否偶尔会想起在这世上曾经有一个名为「藤原熏」的可怜人……
这是日记的最后一页,看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作者与藤原介之间的关系。
而我眼中的泪水,早已决堤……
我好烦恼好犹豫呀……
该不该去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久。抱着日记,在房里不断绕圈圈,走了一晚上,到天亮都还停不下来。唉……藤原介,你这人果然令人讨厌,居然让一个善良敦厚的少年烦恼了这么久,真是罪恶。
拿不定主意,只好抱紧日记,继续在原地绕个不停……
像陀螺。
「叩、叩、叩。」轻轻三下的敲门声敲的迟疑,我停下脚步,咦了一声。
直觉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以及墙上壁钟的时间,还不到七点,这么早!
谁呀?赶紧上前开门──
「葳葳,早安。」傅少z端着早餐,巧笑倩兮地同我打招呼。
「早……」我温顺点头,侧身让过。「傅小姐这么早起?」
傅少z走了进来。「不早了。昨晚发生那样的事情,谁还能睡的好呢。」
放下早餐,她旋身看我,愣了一下,问道:
「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下意识地抱紧,回道:「没什么,是藤原介掉落的物品,要还的。」
「是什么?我看看。」傅少z好奇不己。
「不行。」我摇头拒绝,不让她碰触:「这东西好象是日记,很私人的,不能看。」虽然我已经看过了,却是打死也不会说。
傅少z狐疑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是日记?你看过?」
「才没有。」好精明的女人,居然被她猜中了,而我否认的毫不心虚,甚至理直气壮,说道:「这么厚的本子,随便猜猜,总是八九不离十,所以……不能看。」
傅少z见我把日记护得紧紧,耸耸肩,倒也不强求。
只是望着我浮肿淡青的眼窝,摇头叹息:
「你的样子看起来好凄惨,面容憔悴,眼睛像是两颗核桃镶在上面,这要是让某人看见不心疼死了。」
以为她说的是霍尔,我笑得尴尬:
「没那么夸张,不就是眼睛肿了,过段时间就会消退了,什么心疼不心疼的。」
傅少z见我说的轻描淡写,只是浅浅一笑,指着桌上的食物:
「饿了吧?一块用餐。」
「好。」点点头,与她一同在圆桌前落坐。
用餐的过程中,傅少z显然怕我无聊会胡思乱想,时不时地找话说。
将日记放在腿上,我忙着吃饭,自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
说到最后,傅少z话锋一转,终究绕回到主题上头。
「怎么办?你那本东西不给碰,是要自己拿去还吗?」
我手中正在扒饭的筷子僵了一下,像是被点中死穴。
回想昨晚藤原介那副疯狂的模样,仍是余悸犹存;可是东西不还又不行,万一被他知道了,误会是我故意霸占,到时候只怕下场会更惨!
光是想象就有点胆寒,好可怕……
只好嘿嘿干笑,寻思有谁可以靠,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么一号人物可以让我放心。
「霍尔呢,怎么不见他陪你一块来?」
傅少z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道:
「我还以为你把他给忘了呢。」
「哪有。」不提到霍尔,还不是为了顾虑到她的心情。我撇撇嘴角,说道:「你别误会,我心里有人了,霍尔只是朋友。」
傅少z一脸错愕,显然没料到我会把话挑明,脸上的笑容变得牵强,彷若掩饰般地拨弄着一头亮丽的波浪长发,眉目低垂地说道:「我说你呀,怎么说话这么直。」
「我会看人,如果是对其他人,想听我说真话可不容易。」
「唐焰也是吗?」
心,「咚」地一下,有些紊乱,我尽可能维持平和的语气说道:
「他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
「喔,哪里不一样?」傅少z眉梢挑动,风情万种。
「才不要告诉你。」我努了努鼻子,四两拨千金,希望她就此打住话题。
但她显然不愿配合,尽往我的罩门上猛打:
「你喜欢他?你爱他?你不恨他?」
一连串的问号,得不到答案,因为我不想说,哼哼哼。
虽然我对她颇有好感,但还不到交心的地步。
有些太过隐私的问题没必要说清楚。
傅少z是聪明人,哪可能不懂。只见她的目光变得幽,笑得暧昧不明。
搞得我嘴里的饭菜差点咽不下去。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别这样看我,会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傅少z掩嘴轻笑:「抱歉抱歉,我没恶意的。」
话虽如此,但食欲终究是被打断,放下筷子,我拿起桌上摆放的纸巾擦拭嘴角,趁着此刻无旁人打扰的机会,我问出心中困惑已久的问题:「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瞒着霍尔对我说那些话?」
傅少z眨了眨眼,晶亮晶亮的,可说出来的话却足以教人吐血:
「如果我说那时只是纯粹心血来潮跟你开个玩笑,你会相信吗?」
「我会直接哭给你看。」我眯眼瞪她:「你应该明白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傅少z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似真似假地说道:「我一向率性,但做事绝对有准则。葳葳,如果我说自己是站在唐焰那边,你会怎么看待?」
「不可能。」我直觉否认:「你那么爱霍尔,怎么可能会背叛他。」
「那就是了,既然你这么认为,我也不多说了。」
「你在敷衍我?」
「不,我只是在教导你人性难测。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永远绝对的。」
「傅少z,我真是不懂你。」
「这是正常的,我们才认识几天呀。」傅少z笑逐颜开地问道:「吃饱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前往藤原介的房间?霍尔也在那里呢。」
话锋转向,让我呆了一下,不解看她。
「霍尔在那里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听说我来的时候,藤原介快醒了。」
「不是吧?这么快!」
傅少z拉开椅子站起来,顺了顺身上的衣服。
「藤原介不是普通人,这时才醒我们还嫌晚了呢。」
「啊。」我哑口无言。
傅少z见我动也不动的,目光温柔地说道:
「还是别去了,东西让我转交吧,省得你看见他就怕。」
我摇头,虽然有点犹豫,可我就是想要把东西亲手归还。
「我要去。」紧紧抓着日记,跟着站了起来。
「何必勉强。」傅少z一脸叹息。
我抿唇不语,态度坚决,率先往外走。
傅少z见状,赶紧跟了上来,却是一把拉住我──
「怎么了?」我回头看她。
「拿着,收好。」傅少z原本空无一物的手,突然多了一样物品。
冰凉的触感塞入我的怀里,引起一阵哆嗦。
我睁大眼睛看着。「这是……」
「防身用,以备不时之需;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这种东西好危险。」我从没用过。
「不想再被侵犯,就好好收着。」傅少z表情严肃地告诫着。
昨晚的事情是噩梦,肩膀不禁有点瑟缩,是害怕,我只好收下。
之后,我们一同前往藤原介所在的房间,我发现愈是接近范围,那里的戒备守卫愈发严谨,由此可以看出藤原介是个防心极重的人,怕是对谁都不信任。
而那些负责守卫的人各个凶神恶煞,那眼神哪,狠狠瞪着我,好象跟我有仇,只有在面对傅少z的时候,态度才稍微和缓,明显的差别待遇,真过份。
我又没有得罪他们,搞不懂他们态度干嘛这么差……
心里直犯嘀咕,却也不敢多看。
持续往前走,随着傅少z的带领,我看见一道虚掩的房门就在眼前,未待走近,便耳闻一阵谈话的杂音陆续传了出来,我和傅少z互看一眼,皆是不动声色地上前倾听;同时透过虚掩的房门窥视里头的情形,入目所见,却宛如被一道殛电从头顶贯穿而过,整个人僵硬在当场,动弹不得……
「……藤原先生,你不能再看这部自拍片,你会把自己逼疯的。」韩雅歌守在藤原介的身边,一脸忧心地说着。
藤原介坐在沙发里,因为背对着,所以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听见他似是嘲讽地说道:「逼疯?呵……有谁知道我的苦,早在熏死去的那一天,我就已经把自己逼疯了。我的熏……死的好惨,居然连尸骨都找不到,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错……」
霍尔面色凝重地瞪他。「都过了这么多年,你心中的恨意始终有增无减,我可以理解你的所做所为,那是因为我们同是可怜人,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恣意妄为地伤害葳葳。昨晚……你让我非常震怒,藤原介。」
「抱歉。」藤原介双手掩面,道歉的不见诚恳:「你知道的,我这人一旦穿肠毒药三杯下肚是很难维持理智的。」
「这不是理由。」
「不然你还要我怎样。」放下手掌,藤原介抬头望着电视的方向,虽看不见他的眼神,可他说话的语调却是咬牙切齿满怀愤恨到了极点:「你看见了吗?你们都看见了吗?那个混蛋是怎么糟蹋熏的,你们看见他手中的利刃是如何残忍的在熏脆弱的身体上划下一道道教人触目惊心的伤痕!我的熏,我最宝贝的弟弟,我藤原介最爱若生命的弟弟,他就这样死了……为了那个混蛋跳楼自杀死了……」
「如果你当初不要怂恿熏做出那些事情,他或许不会死。」
「你住口!」藤原介像是被刺中伤口,厉声大吼:「你懂什么,像熏那么好的人,是值得被珍惜的,但是那个人他做了什么,熏那么爱他,他却将熏的一片真心狠狠地踩在地上践踏!是他逼死熏的,他该死!」
「难道你就没有责任?」霍尔冷冷地看着他:「平心而论,应该说是你藤原家族间接将熏推上绝路,你是聪明人,不会不懂我的意思。」
「够了!」藤原介站了起来,一把揪住霍尔的衣领,那侧脸扭曲狰狞,痛苦嘶吼:「你用不着一再提醒,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对那个孩子出手,你可以放心了!」
「最好记住你的保证……」霍尔面无表情地扯开他的手,漠然说道。
藤原熏是……藤原介的弟弟,可为什么他说话的口吻给我的感觉却像是……
我好象发现了一个不该发现的秘密。
难怪藤原介会这么仇视唐焰,那部自拍片中所有的床上画面,是我此生所看过最为残忍血腥的虐待,可是……画面里正陷入血色情欲中的那两人却笑的无比欢愉!
尤其是藤原熏,那鲜血放肆地流淌,染红了整张大床,艳红诡谲。
他却笑的妩媚柔情,毫无痛苦……
日记里写的是一回事,实际看见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明白,唐焰以往在床上对我所做的,根本不能和眼前所见相提并论,他是真的对我手下留情,甚至依照他的手段,那简直算得上是一种怜惜。
只是那片中的唐焰真的好可怕好可怕!完全的疯狂,那凌虐的手段,连我看了都为之作恶,好想……好想放声尖叫,以藉此宣泄我内心的震撼和恐惧……
就在快要失控的时候,一只柔软的手掌及时捂住了我的嘴。
以半强迫的方式拖着我离开,而我手中的日记到最后还是没有归还给藤原介。
回到房间,傅少z再也维持不住端庄得体的仪态,当着我的面前直冲进浴室,随即传出一阵摧心裂肺的呕吐声。
我则是大口大口的吸气,惊魂未定地攥紧手中的日记,恨不得将空气填满剧烈喘息的胸口,再吸再吸,最好吸得饱饱的……
这种情形各自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傅少z容失色地扶着门框缓缓走出。
才听见她哑着声音问我:「你还好吧?」
我木然地点头:「还……还挺得住。幸好……幸好你阻止了我,没让我当场尖叫出来,不然这下子铁定完蛋。」我想,藤原介绝对不会乐见外人发现他软弱的一面。
傅少z却是笑的难看:「我现在总算明白藤原家族里的人有多么不正常了,那根本就是疯子。」着实一针见血。
非常有同感。
我转动僵硬的脖子,嘴唇发颤:「那个藤原熏好象不太对劲,你刚才观看影片的时候有没有留意到,藤原熏被……那样子对待,好象一点都不会痛。」
那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除非他的痛觉神经有问题。
傅少z应该也察觉到这点,却说:「我还以为你注意的人会是唐焰。」
心抖了一下,脑海中的画面挥之不去。
「他……他不曾那样对待过我。」这是实话。
「可是你怕他?」
废话。「我从很久以前就在怕他了。」所以现在,还好。
不禁苦笑,心脏的承受度愈来愈强了。
「怎么办,你现在还想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吗?」傅少z显然受不了我老是站在原地不动,一把扯住我,往圆桌的方向走去。
动作从头到尾保持僵硬状态,直挺挺坐在椅子上,看着傅少z倒了杯冷开水给我。
我伸手接过,喝了几口压压惊。
思索了几秒,才缓慢说道:「回去与否,不是由我决定的。」
「因为你跟霍尔之间的承诺?」傅少z了然的看着我。
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笑了笑,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我很高兴这件事情霍尔没有瞒你。」
傅少z目不转睛地说道:「霍尔没有瞒我,是因为他在这样要求你的时候,他也受伤了……葳葳,他重视你胜过一切。」
「我知道,所以很多事情,他是当局者迷,你也一样。」
「喔,怎么说?」她困惑地问道。
「很简单,我希望你和他能共结连理,而不是多个旁人阻隔在你们之间。」
傅少z沉默了。
其实我跟她都知道有些事情无须说破,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女人的心是敏感纤细的,看似无止尽的包容,需要以多少的爱情来支撑?
爱人与被爱,最可怜的永远是前者。
「傅小姐,我无意得到太多,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是安于现状的,只可惜打破这一切的,是我们所重视的人。事情演变至此,我受制于人,动与不动皆是左右为难;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很认命,不论唐焰做了什么,我永远都是属于他的,除非他愿意放手;除非他找不到我,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不恨他?」这个问题她似乎非常在意,始终想要得到答案。
我笑了笑,就是不给正面答复:「这是我和唐焰之间的问题,不可同外人语。」
傅少z表情微愕了一下,忽然笑的灿烂:「杜诗岚,原来你才是那个真正让人猜不透的人。」
她忽然直呼我的真名,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更教我意外的是,她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从原先的德语转为中文,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她脸庞凑近,笑颜明媚,吐气如兰地说道:「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当时你和霍尔在饭店短暂会面的那一,是我父亲暗中与唐焰周旋之后得到的结果。」
「我知道。」
「那么,你知道我父亲所付出的代价有多庞大?」见我摇头,她笑的更加开心:「我告诉你,如果说唐焰当初了一亿六千多万买下你,那么我父亲给予唐焰的,绝对不亚于这个价格。」
「……」我目瞪口呆,久久才挤出一句话:「如果你没骗我,那就是你父亲疯了!」
「不,我父亲正常得很,他之所以同意唐焰近乎无礼的要求,是因为他看出唐焰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和霍尔见面,所以才会要求那样的天价;而我父亲立于商场五十多年,什么大风大雨没经历过,偏偏他最激赏的人就是唐焰!他曾不只一对我的兄姊们耳提面命,要留心唐焰纵横商场的激进手段,如果可以,最好避其锋芒……那一正面交锋我父亲非常开心,他说能够见到唐焰变脸妥协,他晚年余生倒也没有遗憾了,那样快意的姿态,我已经很少在父亲身上看到了;所以说真的,以现今局势来看,我从不认为以藤原介的手段可以斗得过唐焰。」
啊,不是吧?这女人现在在说什么?
「你……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不。」傅少z摇了摇头,弧形优美的波浪长发晃出美丽的光泽。「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如果你不恨唐焰,那就代表藤原介的气数尽了,而我,只要保住霍尔就好。」
这……什么跟什么?人家有听没有懂啦!
「傅少z,你究竟想要暗示些什么?」
傅少z的眼睛眨呀眨的,闪烁非常。
「你说呢?」
「我哪听得懂,又不是在玩猜谜游戏。」现在没心情啦。
傅少z笑的眼睛都弯了,转头看向窗外,状似悠哉地说道:
「今天天气不错,搞不好到了晚上就变天了呢。」
真是一语成签……其实入秋的气候本来就不稳定,白天暖阳高照,到了夜晚温度急遽下降,连吹来的风都带着蚀骨的冷意。
今天倒是冷的特别早,一过正午,晴朗的天空开始乌云密布,透过窗棂远远望去,穿不透的云层里打起阵阵闪着紫电的闷雷,看上去惊心动魄得很。
傅少z对于这样的天然景象显得特别高兴,在午饭过后直缠着我一同欣赏。
老实说,若是平常我是提不起一点兴趣的,但是今天宅内的气氛依旧持续荡漾不稳,当中仍以藤原介最为过份,那情绪激动高亢的宛如燃烧着一团烈焰,教人只敢远观,不敢欺近,紧接着,不到下午一点,逐见他在讲完一通电话后,脸色难看地领着韩雅歌匆匆离开,速度之快,恰如一阵狂猛的飓风。
是……出了什么事吗?
以眼神询问霍尔,只换来他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听说藤原财阀位于台湾的分公司临时出了点状况,藤原先生不得不赶回去理。」
那一定是很严重的状况了,否则依旧藤原介目前的作风,要叫他离开这里并非是件简单的事,不过……我也没打算详细了解,只是耸耸肩表示知道了。
目光却是不着痕迹地看了下屋内屋外的防护网,发现戒严依然森严,心不禁沈了沉,暗地里细数了下日子,愈来愈悲观……
「怎么了?在想什么?」霍尔凑到我的身边,凝视着我的侧脸。
我赶紧回神,平淡自若地笑了一下:「外头的风愈来愈强了,有点冷。」
「我到房间拿件外套给你披上。」
说话的傅少z,只见她一说完,就往楼上的方向跑。
霍尔收回目光,同时用他宽厚温暖的手掌包住我略显冰凉的双手,轻轻呵气:
「等我们回到奥地利,我一定要好好调养你的身子,让你不这么畏冷。」
我笑了笑:「我这副身子就是这样了,若能调养好,早在年纪还小时,便能打好底子,可是你看看都几年过去了,我的身子一样弱不经风,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那是因为你始终都没有受到妥善的照顾。我就不同了,自然把你当宝贝宠着。」
那话语多么温柔,看着他,我嗫嚅了会,终是说道:
「霍尔,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你娶妻生子,我该置于何?」
霍尔停下动作:「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认真看他:「有感而发,毕竟……我永远是外人,不能让你守着一辈子。」
「胡说。」霍尔定睛望着我,说道:「这世上唯一会守着你的人是我,除了我,不会再有别人。娶妻生子又怎样,我们仍是一如过往。」
「……」我一时无语。
霍尔太执着了,这不是好现象啊!
我该怎么做才能改变他的想法,还有傅少z,她又该怎么办?
三人之间,不可能永远共存,尤其其中一方还是……
「我回来了!」一阵急促的下楼声传来,「葳葳──」声音喀然而止。
要抽手已来不及,她想必已经看到了。
只好装作若无其事,转身对她笑了笑:「谢谢你,还劳你跑一趟。」
「哪里,这是应该的。」话虽这么说,在我接过她手中的外套时,察觉她眼中略过一抹责备的怒光。
霍尔表情不动声色,选择忽略未婚妻内心感受。
我暗暗叹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诡谲的气氛,索性丢下这对未婚夫妻,躲回自个儿房间,由着他们去理自己潜藏已久的问题……
直到夜晚,我才在傅少z的叫唤下,再下楼与他们共进晚餐。
满桌的菜色佳肴,全是傅少z的精心杰作,一个富家小姐擅厨艺,着实难得,更别说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霍尔能够娶她为妻,真是有福。
但更教我意外的是,这两人的表现与午后那时简直判若两样。
席间谈笑晏晏,彼此之间互动极好,弥漫一股说不出的甜蜜情意,见此,我总算稍稍放下一颗悬挂的心,甚感欣慰,只觉这两人开始渐入佳境。
餐后,傅少z照旧沏上两壶好茶,大伙儿坐在客厅,一路闲聊,谈过往、谈现在、谈以后,什么都谈,直到夜九点才散会,各自回到房间,我却没有半点睡意。
熄了灯,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窗外冷风吹撞玻璃,叩叩轻响。
听久了,倒也昏昏欲睡起来,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就在我即将熟睡之际,忽然一股力道轻轻摇晃着我,我一惊,以为梦魇再来,当场就要尖叫呼喊──
却被一只手掌及时捂住,那触感,好熟悉!
「……是我,别叫。」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只好用点头让她明白我的意思。
傅少z这才松开手,压低音量说道:「快起来,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我顿时无语,过了会,迟疑问道:「为什么?」
「别问这么多,快点,你想要见的那个人已在外头等你,趁现在藤原介不在,我带你离开。」那语气非常认真。
我摇头,哪怕她看不见:「……我不相信,你怎可能背叛霍尔?」
犹豫之间,只听她不耐低吼:「你到底走不走,如果不想走,你就继续待在这里好了!」她在生气,似乎在怪我耽误时间。
察觉她的气息倏地远离,我大惊,没有多想,赶紧拉住她──
「不要走,拜托。」
「那你走不走?」她又问了一。
我赶紧紧握住她的手:「要,我要走。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可是我要走,他……他真的在等我?」
「想见他就乖乖的,别出声,跟我来。」
「好。」我连忙下床穿好鞋子,顾不得自己穿的单薄,任由她牵着我的手,在黑暗中漫步游走。
一路穿梭,我发现她所走的方向,竟是我一直牢记的那条路线。
那是出口,象征着自由。
我不敢出声,但心跳如擂,浑身都在颤抖……
「等出了这个门,躲过那些守卫,就行了。」傅少z的声音也是雀跃。
却不料就在此时──
「啪」地一声,灯光亮了。
只见霍尔站在我们的身后,目光复杂地问道:
「少z,亲爱的,你要带葳葳去哪里?」
傅少z满脸惊讶:「不可能,你怎么会醒,我明明己经给你……」
「下药是吗?」
傅少z倒吸一口冷气,我也是。
因为我看见傅少z穿著一袭黑色劲装,而霍尔则是穿著睡衣,两人手上同时各拿着一柄武士长刀。
透过刀鞘,一股冷冽的戾气仍阻挡不住地流泄出来!
霍尔表情森冷地看着傅少z:「我一直不相信藤原介所说的,但我真的没料到你居然会背叛我,为什么?」
傅少z强迫自己镇定:「我没有背叛。」
「那你现在所做的又是什么?」
「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傅少z撇了撇嘴角:「原来打从一开始藤原介就在怀疑我了,而你,则是一再伤害我。霍尔,真正对不起我的人是你!」
霍尔眯起眼,不承认也不否认地说道:「把葳葳还给我,他是我的。」
「不!他不是你的,我才是!」傅少z一脸悲痛地瞪着他。
我却是愈听愈难过,只能站在通往自由的门口,举棋不定。
「葳葳,过来我这里,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霍尔朝我伸出手来。
「不,不许去!」傅少z伸手阻止,头也不回地对我说道:「快走,往前直走,不要回头,那人正在等你。」
「傅小姐……」
「傅少z!」霍尔明显动怒。
这一吼,势必会引来守卫的人的注意。
没有时间了!走?不走?
「……葳葳,你就当是成全我吧。」傅少z突然说道。
心下一抖,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我难过地问:
「你确定吗?」
「是。」傅少z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义无反顾地点头。
霍尔怒气愈来愈浓:「少z,你的剑道比不过我。」
「我知道。我跟你的剑道都是藤原介所传授,但我有自信这不见得会输给你。」
傅少z一边说一边抽出长刀,悲哀地说:
「没想到长年所学,如今竟会用在彼此身上。」
「你会后悔的。」
「你也是。」傅少z狠狠推了我一把,「快走!」
「不许走!」霍尔迅速拔刀,冲了过来。
我见状,终于不再迟疑,随着不远传来的喊叫声,我什么都不能想,一个转身就往门外跑──
「葳葳──!」霍尔狂啸呐喊就在耳后。
我却不敢回头,只能听着随后传来的兵器相击声,抢在被人逮到之前,用尽所有的力气死命地往前跑──
要跑,绝对不能停下!
那个人就要来了!就要来了!
「快追,那小子跑不远的。」远远地,追捕的声响快速逼近。
我不敢停,就算气要提不上来也不敢停!
可是……可是……
这里的路我真的不熟啊!
直直的跑,要跑多久?
我的脚程为什么就不能再快一点,不能被逮到……绝对不能被逮到……
可是那阵追捕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啊!」头皮忽地一阵剧痛,整个人就要被往后扯。
满脑子是脱困的念头,直觉拿出藏在怀里的匕首,就要削去那一头令唐焰钟情喜爱的及腰长发──
却听见一阵细微的尖锐疾风划过了耳畔,那个擒住我长发的男子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倒在一滩血泊之中……
我傻了,动作僵住,只能瞪着眼前的死人。
任由之后传来的声音震撼我的耳膜──
「……岚儿,你若是敢割断你的长发,后果自理。」
寒风呼啸,伴着胸口剧烈喘息。
心跳几乎失控!
那说话的语调,带着浓浓的警告,冷傲霸气依旧。
此刻方知,原来这段时间的分离,早已让相思满溢。
满溢到,一听见他的声音,仍害怕会是幻觉,直到转身看向那抹在黑暗之中傲然而立的身影时,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来了!来找我了……
意识到这点,再顾不得其它,就像是只舍身扑火的飞蛾,随着手中匕首落地,亦投入他敞开的怀抱里,眼眶一热,淌下泪来……
「焰主,我没有背叛你。」埋首在他怀里,我语带哽咽地传达这几日所受到的委屈,以及任人摆布的不得已。
唐焰只是叹息,脱下身上的外套,紧紧包住我,温暖的手掌摩擦着我冰凉的身躯。
没有责怪,有的,只是不同以往的关心:「我知道,别怕。」
淡淡的几个字,却安抚了我的心。
他没有生气,没有……
「岚儿,你瘦了,也憔悴了。」他抚着我的长发,喃喃说着。
我压根就不在乎这个,我在乎的是他。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我连忙抬头,努力细瞧他的面容。
「焰主,你的伤要不要紧?那天,你伤的好重,我好担心。」
唐焰怔仲了下,忽然失笑:「岚儿,你变了。」
我「咦」了一声,满脸不解。
唐焰难得笑的开怀,紧紧搂着我,说道:「看来这的意外也不无收获。」
「焰主……」我简直快要醉死在他的笑容里。
只能痴痴地看着、望着,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止都止不住。
泪眼迷蒙中,唐焰低下头来,给了我一记吻。
我本能地响应起来,唇齿相缠,气息融为一体,竟舍不得结束。
也不管现在的场合仍是危机伺服,沈沦再沉沦……
最后,还是唐焰主动离开我的唇,问道:「想不想回到青阁?」
「想。」好想,从没这么想过。
唐焰满意点头,扬手朝着身后比了个手势,看似空无一人的林子里,忽然传出一阵细微的声响,随后又归于寂静……
而我一度脱轨的思绪,也开始逐渐回笼。哪怕心里的疑问还有很多尚未厘清,但事情总得慢慢来,一件一件的理;而我此刻想到的,是那对正在别墅里博命厮杀的情侣,不由得紧张万分的抓住唐焰的衣襟,语带哆嗦地说道:「焰主,霍尔他们……」
「我知道。」唐焰拍拍我的背:「已经有人过去理,不会让他们死的。」
他不说还好,一提到死人,我就想到后面那个,赶紧低头望着他的手……还好,他的手上没拿枪,人不是他杀的,万幸万幸!
「放心,那种人渣还不值得我动手。」唐焰注意到我的小动作。
果然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脸颊一红,咕哝着:
「是,能不杀人最好……」
唐焰笑了起来,低声问道:「要我抱你吗?」
这是调情,此时此地,这人真是不看场合,依旧随心所欲得很。
我觉得自己的脸颊好烫,正要点头之际,忽见林中乍然出现一道细微红光,红光瞄准的方向直指唐焰的背后空门──
唐焰浑然未觉。
我的心脏却是快要停止,脑中嗡嗡作响,这一刻,我清楚知道要发出警告已经来不及了,那是绝望产生的力量,在我用尽所有力气企图扳倒唐焰的同时,所有一切都在瞬间发生──
随着划破夜空的两记枪响,我发出凄厉的嘶吼:
「焰主──!」
抽抽噎噎的哭泣声回荡在病房内……
「唉……」好无奈的一声叹息,索性抓来一盒面纸放在我的腿上,好让我方便抽取。「别哭了,好歹你也歇一歇,喝个水补充一下水份,要哭再继续哭……」
我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满怀担忧地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纵使此刻的他已顺利脱离危险期,但他苍白无血色的脸上载着氧气罩,手臂扎着针管,吊着几瓶点滴和输血袋藉以维持身体机能,周边全是一些用来辅助与检测生命迹象的冰冷仪器……我愈看愈是自责,心是一阵阵的痛。
眼中的泪水持续啪答啪答的往下掉。
觉得自己好罪恶,竟让他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前不久他才从加护病房出来……
「诗岚,你该休息了,别忘记你也是病人。」
我瞟了那人一眼,摇头拒绝,继续寸步不离地守着。
另一个人对于我的执着终于看不下去,连劝也不想劝,直接上前就要推动轮椅。
我尖叫,死都不肯走:「不要不要,我不要回病房!沈医师,我不要走!」
沈培安冷冷地瞪着我,对于我的不配合,非常不高兴:
「诗岚,你要我提醒你的身体状况吗?」
我很是心虚的低下头来,不敢看他,可怜兮兮地哀求着:
「拜托,让我再待一会,我现在的精神很好,不累的。」
在场的男人们互相对看了一眼,眼中尽是担心。
李允曦开口说道:「诗岚,别这样,你身上有伤,是该好好静养。我跟你保证,老大有我们守着,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想亲眼看他醒来才能放心呀。
沈培安揉着我的发顶,劝说着:
「听话,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你和焰比起来不见得好上多少,焰的伤势虽然严重却没有伤及要害,可你不同,你本身底子不好,子弹又是在射穿焰的胸口之后击中你的肩胛骨,所幸子弹卡的不,不然现在你也不能坐在这里,还哭的这么凄惨。」
他的话,让我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噩梦,使我不由得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韩雅歌。
直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清当时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原本在白天先行离去的藤原介突然半夜归来,并且躲过唐焰手下的追捕,敏锐地寻找到我和唐焰的踪迹,并且意图持枪射杀唐焰。虽然当时我和唐焰一齐做出回避的动作,却无法完全避开,结果,本来是想替他挡子弹的我,反而再受到唐焰的保护。
只是万万没想到,藤原介当时所用的枪枝威力太大,居然同时击中我和唐焰。
要不是韩雅歌及时赶到,对着藤原介射出一枪,只怕我和唐焰连命都没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韩雅歌是唐焰的人,同时也是李允曦同母异父的弟弟。
无怪乎他先前总是心积虑的保护我,让我一再免于遭受藤原介的伤害。
只是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理由,可以让他如此心甘情愿的埋伏在藤原介的身边,而且一待就是三年,为什么呢?
总觉得整起事件从开始到现在,一路发展下来,看似明了,其实是谜团重重。
就像雾里看,我已无法分辨真相到底是什么?
不过,就算如此,对于韩雅歌我仍是心存感激,若不是他在事后紧急将我和唐焰送往医院急救,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后来透过转述,我才明白原来当时唐焰早已做好万全准备,不只是韩雅歌,就连沈培安和李允曦也跟着一块南下台中,我和唐焰的手术便是经由他们分别操刀;同时沈培安亦下达指令要求院方对于我们的事情三缄其口,一点消息也不许走露,这才没有惊动到警方──听说这段日子我就是被囚禁在台中某偏僻山区里。
如今能够平安无事,这些人功不可没。
实在非常感激,趁着三人都在,我连忙逐一道谢。
「谢什么呢。」沈培安托住我的脸颊,无奈道:「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气。」
「就是就是,我们这么做可不是要你一句谢谢。」李允曦抽出一张面纸,擦拭我满脸泪痕:「现在的你可得乖乖听话才行,好不容易有点精神,可不希望你病情加重。」
「先让诗岚回到病房休息吧。他再撑也撑不了多久。」韩雅歌细心观察我的情况。
我摇头,却因为鼻塞感到有点呼吸困难。
沈培安摇头失笑,拿出医生的权威,说道:
「好了,别再任性,不管你说什么,你都必须回到病房。」
我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焰主……」
「放心,老大有我们守着,不会有事。」李允曦挥了挥手,明显是在赶人。
我委屈地瞪着他,他却装作没看见。
还是韩雅歌对我提出保证如果唐焰醒来,一定会马上通知我。
再不满意,也只能妥协,任由沈培安将我送回到对面的病房。
……是真的累了,尽管精神仍旧无法放松,但身体却已不堪负荷。
沈培安很是心疼的看着我:「想睡了吗?」
我揉着鼻子,疲倦的笑了笑,顶着浓浓的鼻音答非所问:「鼻塞了,呼吸不顺。」
「先回床上躺着,我在帮你理。」他轻声的哄着。
这回,可是乖乖听话了,伸出未受伤的左手勾住沈大医师的颈项,温顺的让他抱回床上躺着,再将点滴移到铁架上吊着,之后他走进厕所,拧来一条热毛巾捂住我的口鼻,帮助我顺气,感觉堵住的鼻水渐渐流了出来……
「好点了吗?」
「嗯。」轻轻应了声,问道:「沈医师不用回到焰主的病房吗?」
「不用,我负责照顾你,伤口还痛不痛?」
「有点,不过我可以忍。」
「忍不住要说,我可以用药物替你止痛。」
「嗯。」我乖乖点头,想了一下,问出担心已久的问题:「沈医师,我的右手会不会废掉?」
「好点了吗?」
「嗯。」轻轻应了声,问道:「沈医师不用回到焰主的病房吗?」
「不用,我负责照顾你,伤口还痛不痛?」他边问边替我摁好棉被。
「有点,不过我可以忍。」
「忍不住要说,我可以用药物替你止痛。」
「嗯。」我乖乖点头,想了一下,问出担心已久的问题:「沈医师,我的右手会不会废掉?」
沈培安怔了下,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将我鼻水清理干净,思考了一下,才说道:
「……废掉是不至于,只是伤到骨头,以后的复健疗程是免不了的。」
「可是,我现在连动个手指都没办法,除了痛还是痛。」
「会痛是好现象,表示你的神经系统维持正常,如果不痛,那才糟糕。」
「是吗?」我忧心忡忡地看着被绷带缠绕固定的肩膀。
沈培安见我眉头依然锁,忍不住地用手指轻轻揉着:
「别想了,有我在,你和焰都会没事的。」
我叹息,说出内心的在意:「我只是害怕焰主会嫌弃我。」
沈培安动作停顿了一下,略显吃惊的看着我,不确定地问:
「诗岚,你对焰……会是我多心吗?」
「……」我一时答不上话,面对他探索的目光,最终还是老实点头:「就如你所想的那样,不好吗?」
「诗岚!」沈培安眼睛为之一亮,欣慰道:「好,当然好,你知道我等这天等多久了。这是好事啊,我高兴都来不及了。」
我也笑了出来,只是和他相比,就显得郁闷许多。
「怎么了,笑的这么难过?什么事不开心?」沈培安看出我的不对劲。
我该怎么跟他说,心里惦记的事情不少,却因唐焰遇袭,导致心乱如麻,不愿多想,可是现在……好多好多的疑问再不寻求个真正的答案,只怕我会被压得窒息。
抓住他的手,我衡量该怎么开口……
沈培安见我欲言又止,倒是比我还干脆,主动开口:
「想问什么就问,如果是我知道的,我会毫不隐瞒的告诉你。」
我看着他:「可以吗?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有些事情不该是由你来说。」
「今非昔比,如今时机成熟,应该让你知道的事情,总得让你知道。」
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关于你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透过雅歌回报的消息,其实我们都知道,会等到现在才动手,是因为焰不想将事情做绝。」
「那么他跟藤原介之间的是非恩怨是真的?以及当时关于我父亲的事情……也是真的?」随着沈培安粗略讲解那几天发生的事情,我提出几个重点问道。
沈培安认真想了一下,点头道:
「其实藤原介那个时候所告诉你的事情有泰半都是真的。」
心沈了沉,哪怕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听到的当下仍不免感到刺痛。
只好抿唇不语,继续听下去──
「……还记得当初你被唐焰带回青阁的时候,他是怎么教育你的?除了那方面的事情,就连你平日的生活情况他也完全掌握其中,为的,就是不希望你得知太多当时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或是过份接触外来的信息,所以在青阁你会发现那里没有家用电话,除了视听室,那里也没有有线频道的电视,为的,就是要杜绝一切会影响到你的可能性;或许你会觉得在青阁的日子如同牢狱生活,但说穿了,不过是唐焰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你。」
「保护我?」
「是的,他一直都在保护你。」
「为什么?」难不成有谁会对我不利?
沈培安像是看出我的心思,笑了笑,点头道:
「就是有人想你不利,而那个人正是藤原介。当初你来到青阁不久,藤原介便已知道你的存在,为了彻底了解有关于你的事情,他不惜用钱买通青阁里的仆佣,利欲熏心,自然有人愿意为钱出卖主子,最初的三个多月,唐焰明着暗着,换了不少人,但总是防不胜防,哪怕是家世清白的人也一样,所以后来唐焰才会在一气之下,索性带着你到高雄渡假散心,同时吩咐管家陈伯趁着那几天清理门户,将青阁里任职的仆佣全部彻换。可谁知道藤原介的脑筋动得太快,也合该是巧合,那时霍尔?欧森也找上门来,于是藤原介便趁机拉拢霍尔?欧森,一同联手对付唐焰。」
「难怪那个时候从高雄回来,我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可惜那时要忙于应付唐焰的索求无度,所以没有注意太多,没想到这两人的明争暗斗居然这么厉害!
我瞠目结舌,惊讶于这两人心机似海……
沈培安没有察觉我的反应,整个人陷入过往回忆──
「藤原介这人的个性太过极端,从以前就老是和唐焰不对盘,最主要的一点还是卡在藤原熏的身上……」说着,看了我一眼:「对于这个人你应该不陌生吧。」
「……」我微掀的嘴巴合不拢。他知道他知道……他用的是肯定句,摆明了当时韩雅歌知道我和傅少z躲在门外偷看。
那么,这是不是表示另外的两个人也知道?
我的天哪……
实在不想忆起那卷自拍片里的画面,可是……
「藤原熏这人是不是有点不正常?」我还是没能忍住,脸色苍白地问道:「他当时的反应……好象感觉不到疼痛?」
沈培安闻言轻叹:「你没有看错。藤原熏的确不太正常,但他的不正常是指他的身体状况,他从小就罹患一种罕见疾病,病名被称为『先天性痛不敏感症』。那是一种遗传性感觉不敏感与自律神经性病变的罕见类型,他不像正常人一样可以感觉到肉体的疼痛,也之所以这样,他被向来要求完美的藤原家族视为耻辱,将其逐出家门。」
「好过份!太过份了!生这种病又不是藤原熏自己愿意的。」我握紧拳头,突然觉得藤原熏的遭遇和我相比,更加境堪怜。
「的确,在日本,藤原家族是自幕府时期就已存在的古老望族,数百年来一直遵循着前人流传下来的规矩,哪怕时代变迁,但他们的家风依然保守,他们一族都太骄傲,以至于容不下一点瑕疵。」
望着窗外,沈培安的目光变得复杂,像是带着一抹说不出的痛……
「藤原熏的不完美,自然成为家族的牺牲品。于是在他十六岁那年,被迫送往德国求学就医,并被要求终生不得踏入藤原家族大门……藤原熏难以释怀被家族舍弃的打击,于是自甘堕落,凭着与生俱来的美貌,在同志酒吧里担任MB服务生,与众多客人发生关系;又由于在床上向来表现过火,而备受客人青睐……」
「等等。」听到这里,我打断他:「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清楚?」
沈培安苦笑起来:「因为我曾在德国攻读医学博士,当时实习的医院,所接触的病人里面其中一个就是藤原熏。那时他的身体与心理各方面,情况都很糟,他和每个客人发生关系,身上都一定会挂彩。不是他服务不好,而是他故意要求客人伤害他。」
「为什么?」我又打断他:「他疯了吗?」
沈培安倒是不介意我三不五时的插话,继续说:
「你要说他疯了,倒不如说他是藉此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也就是在那时,他认识了唐焰,那年唐焰刚满十八岁,两人头一回见面就走到那一步。藤原熏异常的嗜好感染了唐焰,从此两人一拍即合,那段时间唐焰因为藤原熏的关系玩的很疯,在性事方面愈发残虐起来,好几在藤原熏的怂恿之下,差点失手杀了他!我为此提心吊胆,曾不只一劝过唐焰要他稍微节制,不要走火入魔,但他从不放在心上,直到藤原熏对他的感觉起了变化,不再安于单纯的床伴关系,进而向他索求爱情,唐焰这才察觉事情不对,开始借故疏远藤原熏,转而寻找其它人做替代,不再与藤原熏发生关系;再加上他们在一起的第四年,唐焰的父母因为空难双双过世,唐焰正式接下集团总裁一职,更是忙到不可开交……藤原熏面对这样的转变,自然无法接受,对唐焰逐渐由爱生恨,到最后不得不选择背叛,仗着唐焰对他的信任,窃取了公司重要的机密文件,远赴日本会见藤原介,之后再前往德国;并同时透过藤原介放出消息,刻意让唐焰知晓自己对他的背叛,等到唐焰赶到德国柏林他所下榻的饭店时,他竟当着唐焰的面前跳楼自杀,藉此达到最大的报复。而藤原介自然认为是唐焰逼死自己的弟弟,从此两人正式结下粱子。」
好……好复杂的恩怨情仇,简直比电视上演的连续剧还要精彩!
而这也可以说明为什么唐焰不能容许他人的背叛,以及在床上近乎变态的表现。
我想,我是彻底了解了,但是……
「为什么是我?我确定在此时之前,我从未见过焰主;而且根据藤原介所透露出来的讯息,我之所以家破人亡,显然和焰主脱离不了干系。」
「没错,关于这件事情唐焰在里面确实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收回目光,沈培安发现我脸色一变,只是浅浅笑道:
「其实,对于你父亲的公司,唐焰并没有使出太多不入流的手段,不是他不想,而是机会有限。因为你父亲当时在大陆内地所制造出来的麻烦实在太多,杜云祺是个有事业企图心的人,但却不懂得量力而为。当初上海的那块土地想要的人不少,以你父亲的能力要整个吃下实属勉强,若是换作一般人早就放弃,但他却硬是要吃下这块大饼,弄到最后发生财务危机。唐焰那时并未同意你父亲的贷款申请,是因为你父亲除了向唐焰求助,还另外找上八家银行分别要求贷款,在这种情况之下,唐焰没有批准是正确考量,不能怪他。」
「可是他后来还是帮助了我父亲。」用一笔天价买断我的一生。
「那是唐焰以私人名义介入,你父亲他…并不如你所想象的那般敦厚老实。」见我欲出言反驳,沈培安笑了笑:「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我只好把话吞了回去,耐住性子听下去──
「你应该知道杜云祺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尽管他迎娶你母亲冷翡,夫妻俩却始终貌合神离。表面上的恩爱是为了让你放心,但事实上,杜云祺是个双性恋,他爱女人也爱男人,你母亲知道这点,因此默许他在外头的所做所为,却不料在她死后会害惨了你。杜云祺与唐焰相同,对于特殊的嗜好自有多条发泄管道,所以唐焰在调查有关于你的所有事情之后,推测出杜云祺在走投无路时,必会拿你们母子做牺牲,他料中了,所以才会从杜云祺手中将你买下,更在事后得知你母亲遭到杜云祺所害,毫不留情地将他送进监牢。或许唐焰有些手段并非光明磊落,我也从不否认他并非良人;但是整件事情的出发点,他确实是为了得到你,将你纳入他的羽翼下保护着。」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纵然已经了解前因后果,可我仍是捧着脑袋百思不解,想了又想,依旧想不起来过去的日子里,何时见过唐焰?
我觉得这是所有事情的关键,如果不是这样,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随着真相拨云见日,我的内心当下五味杂陈,又酸又苦又甜。
老实说,比起藤原介,沈培安的说辞更加令我信服,因为他没有理由骗我。
所以我才会这么执着,想要知道唐焰为何会那么想要我?
沈培安见我一脸苦恼的表情,居然露出诡异的笑容,俯下身子贴近我的耳畔,不无恶意地悄声说了一句话……
「骗人!怎么可能?!」我的样子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
沈培安见我失控,赶紧按住我的身子,不让我扯裂伤口。
「小心点,你才刚动完手术不久,动作别太激动。」
「你……你你你……」指着他的手指抖呀抖的,一直「你」个不停。
我简直吓坏了!
沈培安撇了撇嘴角,说道:「不信是吧?没关系,等焰清醒过来,你可以自己试试看,看我有没有骗你。」非常不屑的哼哼。
我傻掉!像是被雷劈中,僵在当场,久久回不了神……
「……」怎么还不醒来?真教人担足了心。
坐在病床前,我日复一日的守候,看着一旁的心电图显示出规律的心跳,维持在标准值的血压,以及正常的呼吸速率……各项数值,都在明确告诉着我眼前的男人伤势已渐趋稳定;只是,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从离开加护病房到现在,已经好多天了。
习惯性地将手放进他宽厚温暖的掌心里,感受那温度,以往,每当我这么做的时候,他总是开心的,然后会紧紧的握住,像是要握住的,不只是我的身体和灵魂,还有我过去一直不敢交付出去的那份真心……
可是现在,我愿意交付了,只是唐焰,我的焰主,我的真心,是非常脆弱的,倘若给了你,你是会珍惜,还是会轻贱……
不,就算是轻贱也无所谓了。
因为两意外,你皆舍命护我,不管是基于何种心思,我都为此感激。
还有,就是沈培安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好想相信啊!
多么希望那是真的……
偷偷觑着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李允曦,小心翼翼地离开轮椅,尽可能地不去触碰到那些生理监测的仪器,缓缓俯下身来,贴近他的耳畔,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音量,述说着这几天总会重复一遍的私密话,那里头,隐含着我的不确定与期待……
说完,重新坐回轮椅,像是算准时间,望着被推开的房门,走进一人──
那人身穿白袍,胸前配戴着院方临时给予的识别证,对我说道:
「诗岚,你该换药了。」那笑容非常温柔。
我点头,恋恋不舍地看着昏睡不醒的男人,并没有马上放开他的手,反而像是想起什么似地,朝着一旁的李允曦看了一眼,小声问道:「允曦哥这几天似乎很累?」
韩雅歌笑言:「没办法,他这几天除了老大的事情要忙,连公司的事务也得代为出面全权揽下,不分日夜的忙碌,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说到这个,我的眉头不禁锁:「是啊,焰主再不醒来,允曦哥是没法轻松的。」
韩雅歌知道我的牵挂,安慰道:「放心,老大现在睡得沉,是因为身体机能需要借着睡眠自动调理修复,只要修复到一定程度,他就会醒来的。」
「要等到什么时候?」关切地询问:「都好多天了,我好担心他就这样睡下去。」
「不会的,别胡思乱想。瞧,老大各项生理数值已经趋于稳定,没事的。」韩雅歌指着心电图上规律起伏的波浪线,希望我别担心太多。
饶是如此,我仍是忧虑。
哪怕仪器精准掌控着唐焰的状况,却远不如他早早苏醒,总好过他睡着不进食,只能单靠葡萄糖和营养液维持体力……他这样,我怎能说服自己安心呢。
不只是我,就连向来意气风发的他也变得有些憔悴了……
「回房吧?」韩雅歌握住轮椅两侧把手,催促着。
「好。」嘴里应着,心里却想着待会换好药,一定要再央求韩雅歌带我过来。
离去前,再度紧握着他的手,五指扣得牢牢的,过了几秒,才放开。
正准备将手收回,却突然发现一股微弱的力道拉住了我其中一根手指!
「咦!」我迅速回头,难以置信。
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确定自己没看错,当下又惊又喜!
「焰主醒了!」
此话一出,惊讶的不只是我,韩雅歌立即冲到病床前,按下呼叫铃。
原本躺在沙发上假寐的李允曦也跟着被惊动,倏地起身跑来,疲倦的脸上已不见半点睡意,紧张问道:「老大真的醒来了?」
「嗯,他的瞳孔对光线有反应。」韩雅歌掏出手电筒对准唐焰的眼睛给予刺激。
语气兴奋至极!是个好消息。
我笑开了一张脸,一扫几日来的阴霾。
不多时,沈培安也赶来了,领着几名护士进到病房,瞧见我停在原地动也不动,只好轻声哄着:「诗岚,你先让一下,我好给焰做检查。」
我赶紧点头,示意李允曦上前帮忙推动轮椅,以免造成妨碍。
却不料,手指上的力道始终不曾放松过,彷佛是一种莫名的执着,看得我热泪盈眶,虽然只需轻轻一挣,便可挣脱,但我却有点舍不得……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现到这点,顿时无语,显然也狠不下心要求。
可我担心他的身体呀……最后,没有办法,我只好在韩雅歌的协助下,起身靠近唐焰,用着最轻柔的语调对他述说着要他放手,我会在这里守着他,不会走。
哪怕有些人听不懂,我却不厌其烦的重复说着,直到唐焰状似听见了,指尖握住的力道逐渐松了开来。在对上沈培安惊诧的目光时,只是淡淡一笑,逐随着李允曦推动轮椅的动作,离开病床范围,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沈培安和韩雅歌对着唐焰进行详细的身体检查。在逐一确定各方面没有问题之后,那些负责监测的仪器也从唐焰的身上拆解下来,只留下心电图和氧气罩,以避免唐焰醒来之后,有可能出现因胸口疼痛导致的呼吸不顺;而我想到的是,他的肚子会不会饿?
「诗岚,我们回去病房吧?」将拆掉的部份仪器交给护士们收拾,韩雅歌率先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说道:「你还没换药呢。」
视线被挡住,完全看不见唐焰。
我目光游移地问道:「可不可以在这里换药?我现在不想回病房。」
韩雅歌叹了口气,弯下身子看我:「你的情绪太过紧绷,要你回到病房,不单单只是为了换药,你也需要休息。」
我摇头,难得坚持地说道:「我不走,就在这里。」
「你……」韩雅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却被自家兄长制止:「好了,你就顺了他一回,这小家伙没亲眼看见老大清醒过来,他是不会甘愿的。」
另一个叹息声传来:「焰已经醒了。雅歌,你先到诗岚病房将药车推过来这里,就让诗岚在这里换药吧。」
解开病服,露出受伤的肩膀,当着某人的面前,开始换药。
感觉上,仍是疼痛,我却尽可能忍着,保持一抹淡笑。
因为他在看,气若游丝地喘息着,好象每一口呼吸都是痛苦,我看了心疼,想起他刚才清醒前的举动,逐将完好的左手重新放回到他的掌心里,这回,力道变大了些,能够与我十指相扣,他看着我的目光不曾稍离片刻,冷然的眼眸微波荡漾,是担心。
我脸上的笑意更浓,似乎连换药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倒是他,不知为何,忽然眉宇轻皱,一直守候在旁的沈培安瞧见他的表情,赶紧低下头来,隔着氧气罩聆听他细不可闻的声音……
我听不清楚,却也不敢乱动,只因韩雅歌正在熟练的替我缠绕绷带。
等到绷带缠好,沈培安抬头看我整理衣服,对着唐焰无奈说道:
「焰,诗岚的情况很好,病房内有暖气,他不会着凉的。」
这才明白他的心思,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露出安抚的笑:
「焰主,我不冷,身体暖和着呢。」
「他嫌你穿的太少,脸上血气不足。」沈培安摇头失笑:「真是的,也不想想你体质本就虚寒,加上受伤之后失血不少,我们已经很用心在照顾了,他居然还敢嫌弃。」
这番解释,说的我面红耳赤,连忙用手搓揉脸颊,想多添抹红润。
孰不知,有人看在眼里,眉头皱的更。
还是韩雅歌阻止了我,取来一条薄毯盖在我的膝腿上,同时在我耳边轻声提醒。
这才留意到唐焰的反应,看着他空出的掌心,知道他不甘被冷落。
只好赶紧伸手让他握着,温声地哄,要他别担心太多……
毫不在意现场有旁人观看,兀自陷入两人世界里。
后来,听着三人前后发表感言,直说当时的气氛无比温馨。
听的我头顶直冒烟,脸红的像西红柿。
其实,刚醒来的唐焰本就气力不足,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就又睡了过去。
沈培安曾经私下告知,现在的唐焰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需好好调理休养,不出一个月定能痊愈。他的保证,让我彻底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得知从明天开始便能喂食唐焰一些流质食物,以补充他的体力,更是开心。
于是,到了隔天,我特地来到唐焰的病房与他共进早餐。
尽管需要他人协助,让唐焰有些不能适应,但满满的一碗稀粥,仍是吃的见底。
看的大伙儿好生欣慰;尤其是李允曦表现最为明显,直呼辛苦果真值得。
之后在工作上更加卖力,所有公司事务一肩挑起,忙的没日没夜,有时甚至不见人影,就连沈培安和韩雅歌也是轮流照料,闲暇之余,亦给足院方面子协助理一些难以解决的重大病症……每个人都有事忙,结果是给了我和唐焰许多独的时间。
好比现在,在替唐焰做完例行性的检查之后,沈培安随便找了个名目,溜到隔壁另外设置的小型会客厅偷懒去了──医院的特等病房就是有个好,讲究舒适第一。
完全个人化的设备,样样不缺,住在这里的一段时间,像是在渡假。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医院简直奉我们为上宾……
啃着手里特大甜美的富士苹果,愈吃脸愈皱……
为什么?为什么吃了这么久,还没吃完?
虽然说,一天一颗苹果,有益身体健康;但这颗苹果也未免太大了,因为身为主治医师的沈培安尽职过了头,居然规定我每天都得吃上一颗,真是累的我,头一回觉得吃东西是种折磨的差事,吃到现在,我还吃不到一半……
好无奈,简直已到了食不知味的地步!忍无可忍之下,只好转而看向床上静默不语的男人,希望他好心点,伸出援手帮帮忙……
「别看了,你得吃完,我是不会帮忙的。」
呜……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努力咬下一口苹果,继续哀怨的吃着。
过了许久,才又听他说道:「岚儿,我现在精神很好。」
「我知道。」语气很闷,头也不抬的回道:「焰主说话的气力浑厚不少,也能坐起来了,我看了真是高兴,希望焰主的身体能够愈来愈好。」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咦!」他突然这么问,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直觉说道:「当然是真心话,我不会拿这种事随便敷衍,焰主不要怀疑我。」
「那么,你为什么不看我?」
重点来了。唉……无声叹了口气,终究抬起头来,毫无意外地与一双思的眼眸正面对上。这几天,他总是用这种眼神看我,之前,是因为虚弱没法说话,直到这两天精神逐渐恢复过来,我便明白有些事情该来的还是要来。
只是,内心怯懦的一面,仍是会让我下意识地选择逃避。
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也好,自欺欺人也罢,我不想太快迎接幻灭的绝望。
甚至是连自己都没发现到,在谜题揭晓的这一刻,我紧张到手心直冒汗!
却也必须强迫自己镇定,用着我的耳朵,听着男人咬字清晰的重复那一天我在他耳边所说的那一句话……咚地一声,苹果落地,浑身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
他知道!他会说!沈培安没有骗我,他却瞒了我这么久!
「为什么?你明明听得懂德语,说的比我还要流利,为什么在我面前要故意装作听不懂呢?」我白着一张脸,回想过去曾经对他的无礼,以为他始终不知情。
唐焰倒是笑的无所谓:「岚儿,既然当初我可以狠下心调教你,自然也会给你宣泄压力的管道,我要的是你,不是一个疯子。」
他也知道自己那时候做的有多过份!我一直以为他从不在乎我的感受,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原来,从头到尾,真正看不清的人是我。
如今,话都挑明,那就说个清楚明白吧!
「……我不懂,为什么是我,沈医师曾经告诉过我,你之所以选择我的理由,可是我却怎么也不愿相信那是真的……」
看出我的害怕,唐焰伸手抚摸着我右耳垂上的那只青焰耳环,眼神邃不见底。
「看来沈培安倒是把我的底全掀了。」
「……」我不敢回话,只能盯着他不放。
他笑了,笑声如醇酒:「岚儿,你在迷惘什么呢?」
我只能频频呼吸,像是凝聚勇气,在他的等待下,终是压抑不住冲动的问出口:
「焰主,就这么一!不管答案是什么,请你不要骗我!」
「岚儿,我从未骗过你。」
是,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如此义无反顾,舍身扑火──
像是用尽此生所有的勇气,问道:「焰主,沈医师说你爱我,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得到我,让我成为你此生相守的伴侣?」
「是,我是喜欢你,入骨髓的爱你,哪怕你不爱我,我也要你成为我独一无二的伴侣。」唐焰答复的毫不犹豫:「沈培安所说的都是真的。」
就像是一层长年笼罩的迷雾随着初来的晨风逐渐散去,望着他的眼,我彷佛看见了在我俩的无名指上那条始终缠绕不放的红线,却因为我始终背对不愿正视,使得他只能以自己的方式默默付出,执着的握住线的另一端,等待有朝一日,我愿意主动回头;一旦回头,其实就能看见他那份隐藏在冷傲霸气之下的层爱意……
时至今日,我才恍然明白自己实是忽略他许多,原来他要的,不过就是我那颗最纯粹无瑕的真心,我却迟迟不肯给予,就因为猜忌多心,始终惦记着他过去的玩弄与伤害,反而看不清他对我的好……原来,我们各自耽误彼此,绕了一大圈,终究还是走回到原点,但背后付出的代价,却已远远超过想象。
如今,我由衷庆幸他平安无事,让我不至于抱憾终生。
一句「我爱你」,是他最真挚无伪的真心。
我眼角含泪,哽咽问道:「为什么你从来不说?宁可做出最坏的打算,哪怕留在身边的是一具没有心的人偶?」
唐焰笑的温柔:「我在等,等你主动问我。」
我的眼泪滑落下来,轻轻泣诉:「焰主,我没有恨过你。」
「我知道。」原本停留在耳环上的指尖拭去我脸上的泪,唐焰笑言:「你的个性向来善良宽厚,也很认命,尽管我为了一己之私百般折磨你,你也总是逆来顺受。就因为如此,我才会肆无忌惮的强迫你接受我给予的一切,将你塑造成我想要的样子。」
「……很痛。」回想起过去最痛的一,是烙印在手腕脚踝上的青焰刻痕,纵然很美,可是真的很痛!那种痛,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唐焰微愕了一下,明白我话中之意,笑容一变,是难得的怜惜。
「抱歉,那个时候我真的没顾虑到你的心情,一心只想在你身上烙印下只属于我的证明,数道枷锁,锁住你的不只是你的身体,也锁住你的灵魂,尽管当时的手段太过残忍,我却不曾后悔……你知道这青焰印记,曾经是某人想求却求不来的东西。」
「咦?」我讶异的看着他,直觉问道:「是……藤原熏吗?」
唐焰含笑点头,带点莫名的怀念:「他生前曾不只一向我要求,我却始终不肯给他,因为他知道一旦给了就是一生一世的承诺,也代表着我不愿轻易交付的情感。」
「你真的没爱过他吗?」我想起藤原介愤恨的眼神,以及那本令人看了为之鼻酸的日记,突然很想知道对于藤原熏,他究竟是如何看待的?
唐焰眼睑低垂,摇头道:「对他,我始终只有道义,没有爱情;可惜他一直看不破这点,才会将自己逼上绝路。」随即话锋一转,问道:「你可知藤原介那时为何总是为难你?」
我点头:「是因为迁怒,他恨你。」
「没错。这许多年来,藤原介一直不能释怀失去弟弟的痛,认为我不但抢走他,更害死了他…其实说穿了,在爱情面前哪个人不自私,只是每个人采用的方式不同。」
「那么,藤原熏死后究竟葬在哪里?藤原介说他怎么也找不到。」
「他当然找不到。」唐焰嘲讽说道:「那个人当初对藤原熏也不见得多用心,人死了,才想到要挽留些什么,不嫌太迟了;再说,藤原熏对他也没那种意思,何必让他连死后也不得安宁。」
「于是你把他的尸骨藏起来了?」
唐焰赞赏一笑:「我的岚儿真聪明。是,我是藏起来了,那个地方是藤原熏生前渴望长眠的安详之地,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
「那么藤原介他……」
「放心,他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
单就理藤原介的事情上,唐焰显然没打算让我知道太多,我也聪明的不过份多问,或许就像沈培安所说的,唐焰在对付敌人的手段上头自有一套准则,只是这套准则不见得有多光明磊落,所以还是别知道的好。
我是善良老百姓,听不得太多血腥黑暗的事情。
那么现在……也就只剩下一件事情让我在意。
于是,我问出那个在我心中困惑已久的问题,却换来唐焰一记灿烂的笑容。
差点眩了我的眼,朝夕相了这么多年,从没见他笑的这么灿烂过,可比六月艳阳,害得我的心小鹿乱跳,脸上燥热不已……
尤其在听见他的答案之后,我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快要热晕过去!
天哪,不会吧?!
真是万万没料到我与他之间的缘份居然缔结的那么早!
一首「弥赛亚的奏鸣曲」,将我俩拉回到千禧年的那个寒冬……那年,我才十二岁,在霍尔的一时兴起下,于圣诞节的前夕,在史提芬广场展开了那场如同街头卖艺的露天音乐会,而当时,他在场……
他说,那天是藤原熏的下葬之日,他却意外听见宛若天使降临的弥撒之音。
那纯净剔透的歌声可比天籁,让他就此一见钟情,未曾忘怀……
我备感动容,紧紧握住他的手,过往种种刹时涌入眼前……
我问他:「你会不会如同对待藤原熏那样对待我?」
「不会。」他轻而坚定地说道:「我爱你,所以永远不会那样对待你。」
这就够了,哪怕往后仍旧有快乐、有悲伤,我却不再害怕。
……困在心中的最后一个结终于解开。
甜如酒酿,是我和唐焰如今相的爱情互动模式。
严格说来,他是我的初恋,尽管我爱他,一如他爱我,但在情感的表达上我仍是青涩非常,尽管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但我仍是为此苦恼。
唐焰看在眼里,只是笑着安抚,告诉我凡事循序渐进,情感这种东西是需要慢慢酝酿,急不得,他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无需刻意改变,有些习惯一旦养成,就这么维持下去也没什么不好……他说,你现在初尝情爱滋味,要细细品味;别庸人自扰,只要将自己完全交付在我手中,让我百般疼宠,就够了。
说得我羞赧难当,只能红着脸点点头,依着过往,将手交放到他手中,任由他牵着我一同行进在人生的道路上,私心盼望,从此不再离分。
而他,也确实比往常更加宠爱我。
看上去,好似什么也没改变。只是有些原则,他依然坚持,在宠爱与严厉之间,巧妙拿捏着分寸;而我,照旧听话顺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乖乖配合。
以前是不甘不愿,现在则是心甘情愿……被人管。
住院的这段日子其实是辛苦的。
为什么?很简单,因为受伤之后,我和唐焰元气都损失不少,为了加强身体的运作机能,在我们英明果决的沈大医师的安排下,几乎天天进补,有空的时候就是吃,一直吃,各种有营养的温补药膳不断往肚里填,老天爷,就算是猪也不是这么喂的,害得我现在每天睁开眼,便会为了食物而烦恼。
所幸,遭殃的不只我一人,有人陪着受苦受难,心里难免好过些。
只是别奢望那人会出手帮忙,唉……
结果搞到最后,最满意的人还是沈大医师。
瞧他每回见到我们,总是笑的无比欢畅;尤其在看见我和唐焰之间的互动时,反应更是明显。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表现的比我们还春风得意。
好事佳成,是他这几天老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我知道,他盼着我们这对已经盼了很久了,如今看见我们终于跨越那层隔阂顺利在一起,也算是完成了他牵挂已久的心愿。
说实在的,对他,我很感激,这几年他的辛苦,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相信唐焰也同样明了,所以对于他有时的揶揄调侃,大多选择纵容。
也容许他当着我俩面前,将这个消息四放送给关心我们的朋友。
于是,继他之后,第二个送来祝福的,便是韩雅歌。
他依旧笑的温和,告诉我一定要幸福。
我含笑点头,轻声应好。
胸口胀得满满的,全是感动。
由衷庆幸自己的生命里尚有这些人存在,诚挚的关心,令我十足贪恋,每天每天就这样沉浸在美好的氛围里,享受着这份温暖……
直到有一天午后,数天不见的李允曦突然带着一名访客出现在唐焰的病房里,这才将我拉回到现实,并且带来了一件被我忽略已久的消息。
是关于霍尔与傅少z。
而前来的访客,则是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的朱觅。
她依然娇艳美丽,但眉宇间却染上了一抹不该有的淡淡哀愁。
一见面,不忘含笑招呼:「近来不见,你们看来有点糟糕。」
「你怎么来了?」唐焰说话的同时,瞥了李允曦一眼。
李允曦看上去有点心虚,坦白招认:「放心,消息没走露,别再瞪我了。」
唐焰哼了声,重新看向朱觅,说道:「别告诉我你是纯粹来探病的。」
朱觅叹气,毫无说笑的心情:「我说你呀,说话非得这样直接吗?」
唐焰勾起嘴角,看出她眼中难掩的疲惫:「这几天,你那边真有这么糟?」
朱觅揉着额角,点头道:「可不是,简直闹翻了天!要不是有……」语气停顿了下,状似无意地看了我一眼:「只怕众怒难平,有人会死的很惨!」
什么意思?我一直留心着朱觅脸上的表情,却不敢冒然开口介入,只好一脸疑问的望着唐焰,想弄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却不料,朱觅一句「能否私下谈谈?」,意图将我支开。
我向来知本份,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够知道的,正想要麻烦沈培安将我送回到自己居住的病房,却被唐焰阻止,告知朱觅就算我在这里,也无需顾忌什么。
他的意思很明白,我和朱觅都了解。
这是一种信任,同时代表着唐焰有心让我走进他另一个显少为我所知晓的世界。
对于这种情形,沈培安和李允曦着实乐见其成,脸上尽是欣慰的笑容。
于是乎,所有人都留在病房,静心听着唐焰和朱觅之间的对话──
随着谈话内容逐渐入,我这才弄懂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却万万没想到朱觅居然也会参与其中。
傅少z的背叛,其实是由她间接促成。
「为什么?」我瞪着她,忍不住问道。
朱觅微微苦笑起来:「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尽管我和少z的交情并不比唐焰差,但就私心来说,我仍会站在唐焰这边。」
「就因为你跟他认识比较久的关系?」
「这是其中一部份原因。」看了唐焰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她继续说道:「当初你被藤原介掳走,我们本以为他必然会以你为筹码和唐焰谈条件,却不料他竟然直接把你交给霍尔;而霍尔在当时其实早已打定主意要瞒着少z带你离开。我们在透过雅歌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唐焰立刻要我找上傅少z……或许是身为朋友的关系,很多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少z太痴,爱霍尔太,曾经她以为自己的爱能够包容一切,哪怕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是霍尔心中的唯一,她仍是无怨无悔;可是就是因为这份爱太过刻,致使我告诉她霍尔私下瞒着她所做出的决定时,她被名为『嫉妒』的情绪彻底击溃,才会选择在霍尔背叛她之前,先背叛霍尔,只是我没料到她会做的如此决绝!」
她指的,应该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脑海间浮现当时傅少z眼中那抹凄凉的悲伤,心情顿时沉重起来,我开口问道:
「她现在……还好吗?」
朱觅摇了摇头,脸上尽是愧疚之色。
「她跟你们一样都伤得不轻,她的一条腿……废了!」
我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却看见唐焰在内的其它人对于这个结果显得并不意外。
朱觅继续说道:「对于那晚的事情,少z绝口不提,但饶是如此,我仍是看的出来,少z与霍尔的那场拼斗到最后心软的是她,因为两人之间,毫发未伤的是霍尔。呵……你说她傻不傻?都到了那种地步,她想法设法要保住的还是他。」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口窒闷发痛,连带扯痛了末稍神经。
还是唐焰看出我的不对劲,瞥了我一眼,思索片刻,代为询问:
「傅爷那边怎么说?」
朱觅叹息:「不追究。这也是少z最后的希望,算是仁至义尽;但少z身为傅家最受宠的孩子,傅爷自然舍不得,于是出面作主解除了少z与霍尔的婚约,让两人各自自由,只是傅家那些后生晚辈,只怕表面上遵循老爷子的命令不为难霍尔,可私底下的小动作是免不了的。」
「……难道他就没有半点表示?」唐焰话中所指的是霍尔。
朱觅撇了撇嘴角,笑的讽刺至极:「还能有什么表示?就算想弥补,只怕人家现在也不要了;再说,傅家最生气的人是少铧,早已恨不得将霍尔挫骨扬灰,哪能容许对方再出现于自家妹子面前,想都别想了。」
「真惨哪!好好的一对情侣弄到恩断义绝的下场,唉……何必呢?」李允曦不胜欷嘘的感慨着。
我依然沉默,内心却是暗潮汹涌。
一时厘不清这两人之间,究竟何者最为悲哀……
只能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听着──
就见朱觅谈话到一个段落,从随身侧背的皮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摊放在唐焰的面前,说道:「这是傅爷要我转交给你的谢礼,感谢你出手救了少z,并且安排她转院回到家中静养;同时也对这起事情带给你的困扰表达最诚恳的歉意……你可以看看文件所写的内容,如果没有意见就签个名,好让我回去交差。」
那是什么?密密麻麻的英文字体,好象是份商业文件?
不解地看着唐焰,却见他迟迟不肯提笔签署。
所有人都在等,等他下达决定。
过了良久,唐焰忽地一笑,将面前的文件原封不动的退还给朱觅。
在她惊讶的目光下,淡淡说道:「这个礼我不收,回去告诉傅爷,若是感念我的恩情,就先让我欠着,有机会我再开口向他索取,犯不着急于一时。」
「喔?」朱觅挑了挑眉,笑道:「真难得,我本以为你会乐意收下。」
「人心难测,尤其对我而言,若非是我想要的,不管何等贵重的东西,我都看不上眼。」语气仍是那么霸气嚣张。
朱觅摇头苦笑:「早该知道你这人的劣根性永远不改!好吧,我会把你的意思转达给傅爷知道,这下子,你应该可以满意了吧?」
「知道了还不快点回去。」唐焰摆了摆手,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朱觅瞪了他一眼,将文件收回到皮包里,说道:
「这不是要走了,还赶,有够没礼貌的。」
唐焰懒得理会,只当没听见。
朱觅「啧」了声,对于唐焰的态度显得无可奈何。
沈培安笑着要她别在意,约她改天聚聚。
朱觅笑言,还是他最有人情味,惹来李允曦连番抗议。
笑着安抚几句,便不再耽搁。
离去前,她来到我面前,细心观察着我的伤势,确定我已无大碍,露出放心的笑容。我则是趁机问她一个问题,是关于傅少z。
我问她:「傅小姐可曾后悔过?」
朱觅摇头响应:「自始至终,少z从未后悔;只是她的痴,让她换来一地心碎。」
人世间,什么最苦?
不过情之一字罢了。
半夜,辗转难眠。
只因乱梦三千,不得安宁。张开犹然清醒的眼,望着墙上垂挂的壁钟,指针滴答作响,在夜里格外清晰。
昏暗的病房内静得好似只剩我一人,但我知道,外面的会客厅其实有人守着。
不敢惊扰,于是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连拖鞋也不穿,便直接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个激灵,浑身打了个哆嗦,精神都来了。
有点冷,随手取过一旁的外衣披上,静悄悄地来到窗前,打开左边的那扇窗,任由秋夜的凉风丝丝缕缕地贯了进来……
连同哽在胸口的那股窒闷也跟着被轻吐了出来。
脑袋彻底放空,但心,却仍然沉重,混杂着一抹解脱不了的悔恨。
很多事,其实现在要想个明白已然太晚。
对于傅少z,要说没有愧疚是骗人的,如果说,当初我能够对霍尔清楚表达出我内心的那份情意,告诉他,我是爱着唐焰,藉此断了他执念,那么事情的结果会不会是另外一种局面?
我不知道,因为事情的发展已经太迟……
那种感觉,彷佛是一种自我谴责,谴责我当时理的态度太过消极,明明可以阻止一些事情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可是当时的我却什么也没做。
倘若真要论及罪魁祸首,那么真正该责怪的人或许就是我?
双手掩面,感觉喉咙像是哽着一根刺,让我痛得叫不出来……
「……岚儿,你在梦游吗?」宛如鬼魅的一道声音在昏暗的病房内蓦然响起。
吓得我差点魂飞魄散!
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微启的双唇便教一只手掌给捂住,温热的气息熟悉得很。
我当下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呜呜!」一个转身,直撞入一具宽厚结实的胸膛。
也对上来者玩味的脸庞,嘴角轻挑,隐含着一丝不悦。
这下,有如见了猫的耗子,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吓到了?」见我点头,他的笑意更浓。「我也不愿吓你,谁教你魂游象外。」
说的我脸颊泛红,等到他放开手掌,这才心虚问道:
「焰主怎么会来?你身体状况好不容易稳定,应该多多休息。」
「是该休息,所以我主动过来陪睡。」
「啊!」我目瞪口呆,有点反应不过来。
唐焰轻轻推了我一下:「别呆愣着,上床。」
「可是……」我看了病床一眼。「那是单人床。」
「那又怎样?」他的手越过我,将窗户关上。
「是不怎样,只是会很挤。」我小小声地说。
唐焰笑的阴森,意有所指:「那正好,有个小笨蛋敢背着我半夜吹冷风,我不介意提供自己的身体让他取暖。还不上床,真要惹我生气?」
不敢!赶紧在他的瞪视下,溜回床上,同时尽可能地空出位子──
「别退了,小心掉下去。」唐焰上床后,伸臂过来,将我捞入怀里。
温顺地与他相依偎,他的体温暖和了我冰凉的身心。
几近贪恋地颉取那份温暖,果然哪,这人强健的臂弯,便是我的归依……
许久之后,唐焰突然说道:「岚儿,忘了朱觅那女人,别胡思乱想。」
一句话直接刺中要害,我轻颤了下,对于他敏锐的观察力早就习以为常。
再说,我都失神一天了,摆明了心中有事,又怎能不被察觉。
轻叹了口气,稍稍犹豫之后,藏在棉被里的左手穿过他的腰间──
环住,眼帘低垂,喃喃说道:
「……曾经,我不只一告诫过自己,不要爱上你,因为我知道得不到响应的爱情有多苦;如果不是后来你的舍命相护;如果不是藤原介怀着对你的恨企图染指我,我想,我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爱你……就某方面而言,不论是霍尔还是傅少z,我们之间有些地方都太过相似;或许就因为这样,我无法责怪霍尔的薄情,却也对傅少z的伤心难过感同身受,可惜我无能为力,哪怕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唐焰叹息,亲吻着我的脸颊:「岚儿,你在多管闲事了。」
「是啊,我是很想,却不能做。」
唐焰笑了起来:「嗯……你的语气有点不甘心呀。好吧,我可以纵容你,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能够替你完成。」
「真的吗?」我看着他,眼眸格外晶亮。
我知道,唐焰向来不轻意允诺,一旦说出口,就会做到。
唐焰又亲吻了我一下:「说吧,你想怎么做?」
我思索片刻,说道:「其实,我想做的并不多,我只是希望能够替霍尔留下一条后路,不要让他就此孓然一身,那样……太寂寞了。」
唐焰摇头失笑:「你果然是多管闲事,连别人的感情事也想插手介入。」
「你就当我是怀抱着弥补的心态拜托你,好吗?」
唐焰似是抵挡不住我哀求的眼神,最后点头应允。
乐的我,一扫心中阴霾,主动吻上他的唇。
如此投怀送抱,唐焰自然乐于接受,小心避开彼此的伤口,缠绵的难分难舍。
原本,只是单纯地想要表达我的感激之意,但随着唐焰愈来愈失控的举动,渐渐地,我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呜呜……」舌头被缠住,无法说话,意乱情迷间,敏锐地察觉到唐焰灵活的手掌满怀爱怜地抚摸我的身躯,接着向下直探,覆上我细致脆弱的下体分身。
唐焰摇头失笑:「你果然是多管闲事,连别人的感情事也想插手介入。」
「你就当我是怀抱着弥补的心态拜托你,好吗?」
唐焰似是抵挡不住我哀求的眼神,最后点头应允。
乐的我,一扫心中阴霾,主动吻上他的唇。
如此投怀送抱,唐焰自然乐于接受,小心避开彼此的伤口,缠绵的难分难舍。
原本,只是单纯地想要表达我的感激之意,但随着唐焰愈来愈失控的举动,渐渐地,我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呜呜……」舌头被缠住,无法说话,意乱情迷间,敏锐地察觉到唐焰灵活的手掌满怀爱怜地抚摸我的身躯,接着向下直探,覆上我细致脆弱的下体分身。
近日来,未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身体根本禁不起煽动,情欲像是着了火,逐渐漫延全身,连带地,脑袋晕乎乎,什么都没法想。
乱了乱了……饶是如此,我仍是记得此刻的场合有多么不适合。
天,外头还有人守着,我不想让人听见我放荡的呻吟。
「嗯……」在他的怀里轻轻挣扎:「焰主……这里是医院……」
「那又如何。」唐焰的声音好低沉。
我努力保持一丝清醒:「我不想……嗯啊……被人听见……」
惨了,我的下体被激起剧烈反应,几乎快要让我把持不住!
这下,细细的呜咽溢出喉口:「焰主……焰主……」
我频频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咬紧下唇,无力地想要克制自己。
唐焰见我拼命忍住呻吟,不由得叹息,手指硬是伸进我的嘴里──
「岚儿,松口,别压抑。今晚,我就是要你。」
「可是……」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快感一波波地涌来,彻底击溃我残留的意志。
唐焰叹息更浓,握住我分身的手掌忽地停下动作,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条布巾绑住我的嘴,像是有备而来……
「这样……」他隔着布巾亲吻了我一下:「就无须担心有人听见了。」
我只能瞪着他。
短暂的清醒,换来更的沉沦。
唐焰像是没了顾忌,开始放肆地在我身上为所欲为。
那种感觉,有别于以往霸道的侵占,彷佛像是在取悦我。
任由其欲望擅自释放在他手里;而他,则是借着温热的浊液润滑我窒热的后穴,存心不让我休息,我只能紧紧揪住床单,粗重急促的喘息着……
等到后穴已被扩张到足以容纳三根手指的进出,唐焰的手掌锢住我的腰身,一个翻转,轻轻松松地对调彼此的位置。
在我不解的目光下,他轻轻拍着我的臀瓣,半坐起身,说道:「上来!」
我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总算思及到他的身体状况,不敢让他太过纵情,于是只能乖乖配合。红着脸,用着完好无缺的左手扶住他坚挺硕大的性器,对准后穴,缓缓坐了下去,感觉后穴逐渐被涨满,那样被摩擦的快感,刺激满足着彼此……
我开始动了起来──
「呜……呜呜……」被束缚住的呻吟是我表达爱意的方式。
唐焰冷傲的眼眸变得魅惑醉人,他一手扶着我的腰,一手把玩着我胸前的珍珠流苏,给予适度的挑逗,那指尖,游移不定,宛若在谱写温存的乐章。
跳动的音符,是他每一个情的记号,一个又一个的音符,让我们之间再无半点隔阂,像是再宣告,我们只属于彼此……
我泪流满面,满足之余,又似乎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受。
「怎么了?」他望着我的眼,喘息问道。
我摇头,任由五指埋进他的发间,将他拥入自己的怀里。
他笑了,伸出舌尖轻舔着我的茱荑,由下往上,最后含住我的喉结,流连索取,一如品尝一道极品佳肴……
我彻底迷醉,觉得内心曾经一度失落的某个角落已被填满。
浑身沾染着他独特的气息。
不愿再错放,从今往后,我只想就这么牢牢握住这个男人的手。
唐焰……我的焰主……我是多么爱你……
爱着你,所以渴望与你一同渡过往后的人生……
眼角的泪珠,不断地往下掉,带着我内心最诚挚的愿望信仰。
一整晚,我和他,就这么紧紧相拥着。
巫山云雨,合欢之乐,沈沦再沉沦……
如此失而复得的幸福,已让我满足的毫无遗憾。
由衷盼望,就此沉醉不愿醒。
唐焰……我心吾爱……
翌日清晨──
「……你确定要走?」
「是的,再不走,我怕来不及。」
「真没考虑留下?」
静默了一阵,才又听见声音:「不了,我离开Medecins Sans Frontieres太久了,是该回去报到了。」
「是你自愿回去的?就这么不想见到那人?」
这回的声音有点无奈:「老大,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问题被丢了回来,换来一声叹息:「其实,你用不着顾虑太多,当初我既然可以保你不被侵扰,如今依然可以。」
那人却说:「我不能再麻烦你;更何况回去MSF是我打从一开始就做出的决定。」
「是吗?我以为你是为了逃避。」
「老大,你这是明知故问……」
透过阻隔的房门传来的交谈声听的不甚清晰,倒也让我从睡眠中逐渐清醒。
用手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朝身旁看去,没人。
可被窝下的空位仍然残留余温,显示枕边人其实刚离开不久。
现在几点了?
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时间……这么早!
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呵欠,轻轻一动,浑身酸痛,尤其是腰,几乎直不起来。
挣扎了一阵……算了,不想动,索性躺平,哪怕下半身在温暖的被窝中空荡荡,我也只能瞪着天板,然后竖起耳朵,继续光明正大地听取外面交谈的声音。
听着听着,大概猜出与唐焰谈话的人是谁,却是愈听愈心惊!
之后,又听见最外面的那扇房门开了又关,脚步离去的声响。
偏头一看,就看见唐焰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
微微一愣:「这么早起?」
我伸手笑道:「麻烦扶我一下,我想进浴室收拾收拾。」
唐焰面容一转,笑得暧昧至极,倒也上前帮忙。
瞧我起身时忍痛的表情,随口问道:「腰酸?需不需要我帮你揉揉?」
我红着脸颊瞪他一眼,尴尬道:「你干脆直说我昨晚热情如火算了。」
唐焰笑得欢畅:「我是真有心帮你,可不是说笑。」
「我知道。」脸颊更加燥热,坐在马桶上,没有逞强的本钱,乖乖接过他拧干递来的湿毛巾,当着他的面前开始清理下体一片狼藉。
是没什么不自在的。
所以也就任由他赤裸裸地看着,我则是想起刚才听到的谈话内容,问道:
「韩医师要离开,允曦哥知道吗?」
对于我的问题,唐焰显得从容,大概认为先前的谈话被我听过也没什么。
只是挑了挑眉,偏头想了一下:「大概知道吧。」
「允曦哥舍得吗?」
「那家伙老早就看破了。再舍不得,他也不会说不出口。」
「这样啊……」将沾有秽物的毛巾交给他清洗,我又问:「韩医师打算去哪里?」
唐焰边洗边回答:「听过Medecins Sans Frontieres这个医疗人道救援组织?」
「听过。」我点头。
「Medecins Sans
Frontieres」 ──简称「MSF」,最广为人知的说法,则是被称为「无国界医生」。打从一九七一年成立以来,致力为战乱、天灾和疫症的受害者提供紧急医疗协助,非常有名。过去在维也纳就读音乐学院时,曾听过参与相关方面的社团学长谈起这类话题,由于不只一,自然有印象,只是教人意外的是,韩雅歌居然会是这个人道医疗组织里的一员。
这份工作,向来是危险的。
唐焰对于我的问题,仅是淡然一笑:「老实说,雅歌从事这份工作已经好几年了。」
「可是他之前不是一直待在藤原介身边?」
「那个啊……有部份原因是受我所托;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躲避某人的纠缠。」
「是谁?」我好奇问道。
唐焰笑的莫测高,并未马上回答。
而是等我清理完之后,才在我的耳边说了个名字。
我当下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实在难以想象那两人会是一对?
「……不配啊。」那个人跟韩雅歌……登对吗?非常强烈怀疑。
「不要怀疑,千真万确。」唐焰看出我心中所思,好笑地捏着我的脸颊。
我则是努努嘴,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可怜兮兮地说道:
「我的裤子不见了。」
唐焰嘴角轻挑,似乎想起昨夜的激情,眸色一暗,状似挑逗地说道:
「我的岚儿,果真令我满意。」
轰──!像是着了火,整个人羞赧到不行。
最后,只好伸手指向外面,头也不抬地央求着:
「……拜托行行好,帮我把裤子找回来。」
韩雅歌离开了。
走的潇潇洒洒,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李允曦没有多说什么,但对于自家兄弟长年来的决定,仍是难掩一丝落寞。
落寞到让人有点于心不忍,偏偏这人不想接受太多口头上的安慰,于是选择用更多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唐焰自然由着他去,很是放心地将公司交给他,任由他忙乎个过瘾;而我,只能满怀同情的看着他宛若一抹孤魂似地顶着一片黑幕,一路飘走。
那景象,着实可怜,也让人感叹兄长难为。
沈培安倒是很肯定韩雅歌的义举,直说这个学弟十足长进。
如此牺牲奉献的精神应该被大大赞扬!
唯独了解个中原因的唐焰笑的万分诡异,同我私下说道,这事还没完呢。
说得我一头雾水,搅尽脑汁也悟不透他的意思。
直到当天下午,某人的出现,我内心的困惑才得以获得解答。
却是被吓得不轻!
只因来者气势如虹,登登登地直冲进唐焰的病房,一脸杀气!
手中还怀抱着一个长相可爱讨喜的小女孩,水汪汪的黑白眼睛,美丽精致的五官轮廓,虽然看上去只有三、四岁左右,但细细端倪,不难看出这个孩子像极了某人的翻版……我暗自吃惊,难以置信。
这孩子,分明就是……
答案呼之欲出,但落下肯定的,却是那名怀抱小女孩的英俊男子。
只见他狠瞪着唐焰,冲着他开口要人:「雅歌呢?」
唐焰好整以暇地说道:「你来晚了一步,他已经走了。」
「你骗人!一定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快点把他还给我!」那人气怒地吼着。
「小声点,这里是医院。」唐焰掏了掏耳朵。
「唐焰,我不跟你开玩笑!」
「我也是和你说真的,雅歌确实走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其它人。」
男人的脸色当场刷白,顿时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才语带艰涩地问道:「他去哪里了?」
唐焰笑容敛去,定睛看他:「何必问我,你不也心知肚明。」
这下,真是面无血色了,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他难过地说道:「他就这么不想见到我……我都尽可能赶来了,就是想让他看看孩子……」
唐焰撇撇嘴角:「就知道朱觅那女人守不住话。」
「你不要怪她,是我逼她说的。」
唐焰见他一脸沮丧,说道:「你还真是不懂得放弃。」
「别开玩笑了,他是我孩子的妈。」
孩子的妈!果真是那样!
我目瞪口呆,傻傻地瞪着小女孩不放。
男人跟男人,也能生孩子吗?
这根本远超出我所能理解的范围……
我不敢轻易插嘴,只能看着唐焰露出笑容对着小女孩打招呼。
小女孩的小名叫做「亚亚」,听说是韩雅歌亲自命名的。
也是留给孩子唯一的东西。
小女孩非常有礼貌,甜甜的喊了句「唐叔叔」,之后对着我笑了一下。
我赶紧笑着挥挥手,表达我的友好之意。
小女孩的不怕生,也让她的父亲注意到我。
或许是已经知道我的事情,他的笑容带了点愧疚。
口头上,寒暄几句,他的心思又绕回到韩雅歌的身上。
直缠着唐焰要他给个线索。唐焰被他烦的受不了,索性要他前往MSF位于香港的办事,或许僵持多年的事情能有转机。
听的出来,韩雅歌与他之间的关系似乎颇为复杂。
只见男子感激万分地道谢,抱着孩子就要离开。
离去前,唐焰唤住他,说道:
「……子昂,有些事情错过一就够了,别傻的再犯第二。」
男子──也就是雷子昂,一阵沉默之后,点头道:
「放心,那种失去的痛,没人比我体会的更。」
说完,人已消失在门外。
来去一阵风,前后不到半个小时。
就连「再见」也忘了说。
事后,我问过唐焰:「雷子昂和韩雅歌到底是什么关系?」
唐焰笑着回答:「一对看不清彼此心意的愚蠢夫妻。」
我当场无言,不禁猜想这两人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还有那个小女孩,又是怎么孕育出来的?
李允曦知道吗?
……好多好多的问题,让我想了好久,久到唐焰答应我,等到出院以后,他会找个时间慢慢告诉我。因为他说,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需要用上很多的时间。
我笑了,轻声对他说:「我们的故事一样精彩呀!」
唐焰很是同意,与我相拥亲吻。
告诉我,我们的爱情仍是进行式。
我说:「这就是幸福了。」
我爱你。
《全文完》
《青阁番外》弥赛亚的奏鸣曲
那是一栋复古欧式建筑的庭园小屋。
远远看去,极为显眼。红瓦、烟囱,还有依附在暗红砖墙上的枯黄藤蔓……早在冬季来临之前,那藤蔓依旧衍猖獗,翠绿翠绿的,不断延着砖墙的纹路从底部向上攀升,缠绕严密不留缝隙,衬着原本砖墙的暗红,多么好看!
可惜,冬季一到,再活跃的生命力也得进入休眠期;于是单调的枯黄取代了原本的翠绿,进而迎来另一番美丽景致的银白雪景。
如此洁白无瑕,六角雪不断自天空飘然落下,伴随着寒风阵阵吹卷,像极了精灵在飞舞,美虽美矣,但却很冷!
是的,真的很冷!摄氏零下五度的低温,足以冻死人。
这样寒冷的气候,多么适合窝在家中,依偎着暖暖的壁炉,时不时地添个柴火,简简单单,就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手里拿着一支复古典藏版的珍贵鹅毛笔,在摊开的五线谱上涂涂写写,填上一个又一个的高低音符,有时随口哼上个几句,逐渐成型的曲调就这么诞生出来……真是开心,构思了三个月的心血,只差几个音符就完成了……
「……少爷,霍尔先生来找你了。」
「咦?」闻言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书桌前的管家兼保姆──向来笑容可掬的胖胖玛丽安,被打断的灵感就这么不见了。
好可惜呀……心里暗暗惋惜,可好友的到访又令他无比开心,赶紧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就见到好友抱着自己的小提琴,笑着迎接他。
「葳葳,圣诞节快乐。愿天父赐你平安。」
「霍尔,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今天学院休假,还以为要到后天才能见到面。可他居然冒着寒冷的下雪天前来,多么教他意外且惊喜。
「很冷吧?赶快进来取火!」非常热情地拉住他的手,兴冲冲地回到客厅。
霍尔相当随兴,不脱外套,直接伫在壁炉前烘火取暖,目光随意一扫,正好瞧见那只尚未填完旋律的乐谱──
「啊!是『弥赛亚的奏鸣曲』!你还没有完成吗?」
葳葳腼腆地笑了笑:「歌词是已经完成了,只是曲子还没,就差几个音符。」
「真的!了不起。总觉得你不该立志成为声乐家,应该要改当词曲家才对。」
「哪有,你说的太夸张了,我才没这天份。跟我比起来,你比较适合……」接着呀了一声,忽然兴奋万分地拉着他的手。「对了,缺少的音符由你来填也是可以的。太好了太好了,现在的我刚好灵感没了,就由你来代替我完成吧。」
拿起桌上的鹅毛笔塞到他手中,说道:
「快点快点。」
「啊!这么突然,一时之间我哪想的出来。」霍尔简直被他弄傻了。
「你可以慢慢想,不过就几个音符而已。」连忙推他入坐,打定主意就是要他填完。
刚好这时玛丽安端着两杯香醇浓郁的热巧克力过来──
给了两个漂亮的男孩一人一杯,说道:
「别只顾着玩乐谱,喝点热饮暖暖身子。」
葳葳点了点头,乖乖喝着。
而霍尔则是先将热巧克力放在一旁,在葳葳的期盼下,不得不顺着他的意,开始专心地填起未完的曲子来……
过程中,为了不让葳葳闲着没事,霍尔逐提议要他将曲子哼个几遍来听听。
葳葳自然乐意得很,不唱歌词,只是哼着旋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直到第四哼完,霍尔终于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完成了这首两人共同合创的乐章。之后,葳葳重头唱了一遍,当下让一旁默默聆听的玛丽安感动的直鼓掌!
「好听!太好听了!多么让人感动的诗歌啊!」
「真的吗?」葳葳不好意思地笑着。
而霍尔则是拿起乐谱看了又看,突然说道:
「葳葳,今天是Mittelnachtsmesse(子夜弥撒)……」
「嗯,晚上教堂会很热闹喔。」
霍尔笑了笑:「哪需要等到晚上,现在圣诞市集就很热闹,听说市集很长,一直热闹到史提芬广场,我刚才来的时候,那里聚集了好多人。」
「然后呢?」
「然后──」霍尔将乐谱仔细卷起收进抽屉里,笑言:「我们一起到史提芬广场与大家一同分享祝福吧!」
「啊!」
◎◎
好冷好冷……皮皮挫……喀喀喀喀喀……
冷到牙齿直打颤,葳葳顾不得丢脸,在被霍尔半强迫地带出门前,他硬是将自己裹成一颗毯,但无奈天生畏寒的他,即使穿的再多,还是很冷!
不过,史提芬广场真的很热闹呀!
好多好多的人,许多唱诗班的,都聚集在广场与众人分享基督降生的喜悦。
而不远的市集摊位一直传来淡淡的栗子香。
似乎光是闻着,就能感受到那一份温暖……
「葳葳,没那么夸张好吗。这样的气候在维也纳不算什么的。」
「你是在替我加油打气吗?还真特别。」葳葳边说边搓手取暖。
霍尔真的觉得这样的气候还好,打开盒盖,取出造价不斐的小提琴,试了几个音。就见广场上的一偶,两个看似不过十一、二岁的美丽孩子,看似突兀地融入大人的世界中,只是站着、只是调音,就已经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葳葳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啦!
可霍尔却觉得没什么。
在调好音弦之后,霍尔将伫在原地不动的葳葳拉了过来,小声问道:
「你的嗓子有围巾保暖,不会唱不出来吧?」
「当然。」
「那好,唱歌吧!我的好友。」
话一说完,只见霍尔往前一站,摆开架势,左手架着小提琴,右手持着拉弓,也不管葳葳有没有跟进,噔噔几声清响,随后一阵优扬的琴音划过降雪的天空,划破空气,轻快的响起,流泄出来的曲调,是不亚于职业小提琴家的演奏水准。
如同一道蛊惑的魔法,以流星划过的速度,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不过一小节的乐章,已经有人发出赞叹之声……
而霍尔则是愈来愈忘我,随着人潮愈聚愈多,魔法的效应亦持续扩散……
葳葳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他看着听着,心,蠢蠢欲动……
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霍尔看去,如心有灵犀,两人视线正巧对上──
那眼中流露出来的,有鼓励、有邀请……
他的心,动了!
宛如被感染一般,不再矜持、不再羞怯,取而代之的,是渴望表演的欲望。
于是,可爱如天使的葳葳加入了这场只属于他和霍尔的表演舞台──
受到众人瞩目聆听的露天音乐会。
扬起嗓子,葳葳开始歌唱了──
一首接一首……那声音,轻灵高亢,纯净清脆……
每个旋律的转折,呼吸吐纳之间,巧妙而完美!
那是天籁之音!──有人如是说着。
也有人说,那是精灵在唱歌!
好多好多的人不断出言赞叹──
彷若天使降临!
……
「好美的歌声……好美的孩子……」远远的角落,一名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
他的眼中满是震撼!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他想此刻置身的,不是污秽的人间,而是那新天新地,可比「天堂」的乐园。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天使……
他笑了,被迷惑的眼眸映着那孩子美丽的身影,耳边则是回荡着不止息的天籁歌声……
「……吾心归向我主,仰望我主圣恩,救赎已然到来……献上无尽感谢,领受天赐恩典……慈爱天父,我主基督……你的爱何等甘甜,你的怀抱是我此生寻求的归依之,在你面前,真心祈祷,愿你赐福……我主弥赛亚……阿门……」
阿门……阿门……
诚心守愿。
天使,已在人间……
《青阁 番外完》
《青阁番外》冷翡
不能像
佛陀般静坐于莲之上
我是凡人
我的生命就是这滚滚凡尘
这人世的一切我都希求
快乐啊忧伤啊
是我的担子我都想承受
明知道总有一日
所有的悲歌都将离我而去
我仍然竭力地搜集
搜集那些美丽的纠缠着的
值得为她活了一的记忆──《摘自席慕蓉?尘缘》
「夫人,该起床了。」
「先生呢?」
「已经出门前往公司了。」
「喔,是吗?」
话音未歇,置身在柔软被窝里的纤弱娇躯动了一动,随着掀被的动作,如云瀑一般的美丽长发倾泻而下,乌黑泛光,彷若丝绸。
那发长及腰臀,伴着一副雪白无瑕的赤裸身躯呈现在春日晨光之下,一如自海中珍珠贝里诞生的维纳斯女神,令人单望一眼,便为之迷醉。
那是一种足以颠倒众生的美,饶是身为同性的女佣也不禁看痴了眼。
那一刻,彷佛连时间都跟着停住……
「妈咪!」
清清朗朗的稚嫩童音忽地划破这美丽宁静的一刻,房内的两名女子同时看向半掩的房门,就见一抹身影笔直冲了进来,笑声若银铃,呵呵笑地扑进床上女子的怀里。
「妈咪妈咪,快点起来,不要赖床了。」小男孩趴在母亲的腿上撒娇。
女子满脸慈爱地低头看着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细致完美的纤纤手指温柔地梳弄着小男孩蓬松柔软的发丝,毫不在意自己一身赤裸的同儿子亲近。
她柔声问道:「吃过早餐没?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才不要,人家好不容易回来台湾一趟,不想浪费在睡觉上。」
「不是有时差问题吗?」
「可是我想找妈咪呀!好想好想,所以就不想睡觉了。」小男孩皱了皱小巧精致的俏鼻,甜甜说道:「妈咪,我已经有三个多月没看到你了,我要抱抱。」
「好好好,都几岁了,还要妈咪抱。」说是这么说,可女子还是一手抱起儿子,跟他来个最亲蜜的亲子接触,嘴对嘴的,「啵」了好大一下。
小男孩像是得到最好的奖赏,开心的不得了。
随后频频催促女子快快下床穿衣,一起吃早餐。
女子当然没有异议,示意女佣帮忙照顾儿子,自己逐自动自发的裹着床单走到衣橱前,随便拿了套衣服换上。
之后,与儿子一块下楼共进早餐。
餐后,闲来无事,索性拉着儿子上到三楼琴室,找了些古典乐谱,随兴而起,母子俩一个弹奏、一个练唱。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儿子有音乐天份,资质奇佳,对曲调旋律的敏感度向来异于常人,更拥有一副上天赐予的好歌喉。
他是唱高音的料,可她却没有料到儿子小小年纪,对于声音领域的开发已是如此卓越惊人!进步神速已不足以形容。为什么?呵,谁能想到一个不过区区年仅十岁的孩子,居然可以挑战莫札特所谱经典歌剧「魔笛」中的「夜之咏叹调」,十二度以上的高音,自已的儿子诠释得驾轻就熟,不是天才又是什么?
果然哪,当初送他到维也纳就读音乐是正确的。
这么一块朴玉,怎能不细细雕琢呢?
尤其是对那名为「丈夫」的男人而言,应该是没有辜负他出钱的苦心了。
唇角微微上扬,看似笑得甜蜜,却又像是讽刺。
小男孩唱的专心,但目光却始终不离母亲。见母亲笑容有点古怪,不知怎地,有点唱不下去,也不管中途停下有多么不礼貌,在母亲疑问的目光中,他上前走去,小小声地问道:「妈咪,你在想什么?」
女子闻言,讶异孩子的细心,她坦白笑道:「我在想你爹地呀。」
「那为什么你每想到爹地的时候,都笑的这么奇怪?」
「奇怪?」女子微愕了一下,直觉摸上嘴角。「会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会!」
「这样呀,妈咪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小男孩望着与自己神似的那双眼睛,说道:「妈咪,其实我一直好想问你……为什么你给我的笑容,和给爹地的笑容总是不一样?」
见女子又愣了一下,小男孩继续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这样说很不礼貌,可是妈咪,你真的好奇怪,你常常都会告诉我你有多么爱我;可是对于爹地,我却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一句爱爹地的话,为什么呢?」
「……」女子沉默了好久,手指就这么停留钢琴键盘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许久许久之后,她才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诗岚,妈咪对你,跟对你爹地是不一样的。妈咪爱你,永远都爱你;可是『爱』这个字有时真的太过沉重,它既甜美又哀愁,我爱你的父亲,可是我永远不会让他知道……」
「为什么?」他不懂。
女子却是笑而不语,只是透过半开的菱形玻璃窗,遥望着窗外那片湛蓝晴空。
脸上那抹笑容,显得格外虚幻飘渺不真实。
小男孩看在眼中,竟产生一种错觉,好似母亲的灵魂脱离了自身躯壳,与外面那片辽阔无际的天融合成一体……
怎么办?他觉得好害怕!
「妈咪……」他伸出手,想将母亲游离的灵魂拉回来。
孰知此时一阵敲门声跟着传来。
小男孩只好赶紧跑去应门:「什么事?」
「小少爷,先生打电话回来,找你跟夫人呢。」女佣手中拿着无线电话,恭敬说道。
没有多想,小男孩接过电话就往门外走去──
「喂,爹地,我是诗岚……」一边说、一边将房门轻轻掩上。
女子终于回过神来,她望着那扇房门好一会儿,笑容退去,染上一抹哀伤。
嘴中开开合合,状似无声地念念有词……
说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唯一知道的,只有说话的当事人……
「……好快啊,都十年了,十年了呀……在天上的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你,这样的日子我还要过多久……才能求得解脱……」
闭上眼,话中尽是痛楚,随着眼眶浅薄的湿润,终是化为一声无解的叹息……
《青阁番外 冷翡完》
《青阁番外》仲夏夜之梦!
黑幕低垂,星辰满天,铺成一条浩瀚银河,点点闪烁,像极了夜的精灵在跳舞。
这是很难得的一副美景!毕竟以现代存有的光害问题严重看来,若是想要在高耸林立的都市丛林里看到这不被掩盖的满天星斗,除了必须往光害较少的山上走,那么剩下的唯一选择,便是居住在偏僻的郊外,才能有幸饱览如此夜中美景,即使……你到了国外也不例外。
七月的维也纳之夏,昼长夜短,天气闷热,尽管季节匆忙却又不失悠闲。
多年来不曾造访,但感觉上仍是熟悉依旧。
是的,真的熟悉。
尤其是身在这样一幢令人倍感怀念的红砖小屋里,这种感觉更可说是来的特别刻。只是在这样如此教人醉心万分的星空夜景里,若要说有什么算得上瑕疵的地方,那么就是……
「……嗯……啊……焰主……焰主慢点……痛……」
躺卧在草地上,一头如云墨发披散满地,浑身衣裳凌乱,满面晕红情动之色,止不住地呻吟喘息。
明知这种欢愉太过于放荡,仍是阻止不了身上男人的任意妄为。
已经……持续了大半夜了,这人还要不要让他休息呀?
杜诗岚一边随着情欲摇摆起伏、一边克制不住思绪脱轨的胡思乱想着。
「……岚儿,你不专心……」正在奋力律动的唐焰看出爱人一双迷离的眼眸似是魂游象外,颇为不满,在挺身将炽热的昂扬微微抽出后,随即又往那紧窒的甬道里重重一顶,激得人儿当下尖叫出声。
眼中不止息的泪水落得更凶,湿润朦胧,看上来好不楚楚可怜,不由得激起更一层的凌虐欲望,只是想归想,真要彻底付诸实行,那可得有待商确了。
「……岚儿,今晚我不想太过折腾你,专心点,想我,喊我的名……」唐焰俯下身子,以蛊惑的语调在人儿的耳畔轻轻说着。
律动不止。
杜诗岚又是痛苦、又是快乐,他眨着一双泪眼,螓首微扬,在男人的等待下,主动吻上那菱角分明,冷傲刚毅的嘴唇,一声一声的甜腻呼喊……
只见男人向来冷傲的目光泛起一抹醉人的温柔,律动的节奏从原先的激烈逐渐变得缓和而绵长,像是品尝一道极品佳肴,流连索取……
一整晚,杜诗岚只觉得自己好象倘佯在一片汪洋里,只有自己和唐焰,伴着那闪烁不灭的月泉银河……
后来的后来,一如过去的结果,在唐焰强烈的欲望下,自己最后是以晕厥收场,连自己是怎么被清理干净,躺在床上睡觉全都不知道。
直到隔天将近中午时分才在唐焰温暖的怀中苏醒过来。
看着一身遍布满满的青紫吻痕,杜诗岚的脸色着实哭笑不得。
却又在看见自己和男人身上那共同留下的痕迹时,满脸的甜蜜。
纤纤食指不由自主地轻轻划过,似是贪恋,一又一的来回抚摸……
男人醒来,谁知第一句话仍旧不正经──
「岚儿,主动很好,我不介意你热情挑逗我。」
轰地一声,脸颊当场红了通透,直觉要将手指收回,却被唐焰霸气的抓住。
一个翻身,轻压着他,低头就是一记缠绵的吻……
「今天,我们到多瑙河乘船赏风景。」吻后,唐焰如是说着。
「可是,我们今天不是跟玛利安约好了要见面?」
「那是晚上,我已事先派人通知她,约她一块到餐厅用餐。」
他的细心,让杜诗岚感动万分:「谢谢,我好开心。」
唐焰低声笑了起来,又吻了他一下:「还不够,我要你每天都开心。」
「嗯。」杜诗岚含笑点头,对着男人说出爱语。
◎◎◎
后来才知道,爱人真的很有心,带他来到维也纳,真的纯粹是为了让他散心。
一个下午的行程其实排得满满,除了到多瑙河搭船一游外,唐焰还带他到丽泉宫公园闲暇漫步,享受午后的日光浴……依照唐焰的安排,他们预定在维也纳停留一个月,直到八月「圣母升天节」结束之后再返回台湾。
老实说,他觉得怎样都好,只要能和唐焰在一起,他便感到非常满足了。
他的爱人呀,是个只会做却不怎么会说的人,所以以前才会误会他许多。
幸好现在重新开始并不算迟,不然自己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在想什么,见你笑得欢?」
「在想以前,只觉得自己好傻。」杜诗岚抬头看他一眼。
感受被握着的手紧了一紧。唐焰语带哼哼:「当然,像我这么好的人,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瞧他说的多理直气壮,简直不懂「客气」这字眼该怎么写。
不过没关系,他就爱他这点,这才是他的焰主。
笑了笑,继续走。
有时累了就停下脚步;有时则是仰头望天。
蓝天白云,风和日丽,真是好天气。
◎◎◎
到了夜晚,依约来到餐厅。
昔日的保姆管家早已成了有孙儿的奶奶,体形依旧胖胖有福态,脸上的笑容却更显慈爱,多年不见,玛利安见面的第一眼,就是来个大大的拥抱。
那份温暖始终不曾变过,念旧的让人不禁红了眼眶。
玛利安笑曰:「少爷就是这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还好……你的身边一直有人守着,我也就放心了。」
杜诗岚一听此言,微微一怔,不明所以,玛利安却是笑得别有含意。
随着晚餐的进行,透过玛利安和唐焰明显熟识的对谈,很多事才又逐渐明了。
原来,他一直都在为他设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居然做了这么多。
「……所以呀,少爷你要好好珍惜先生。」
这是玛利安在结束晚餐后,离去之前对他说的一句话。
他满心感动,在回程返家的时候,忍不住对唐焰说道:
「谢谢,你总是为我做这么多。」
唐焰一边开车、一边揉着他的发顶。
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话,却让他浑身一僵。
不是吧?又来?
看着男人笑得春心荡漾,他见状叹息。
算了,当他没说。
《青阁番外──仲夏夜之梦完》
《青阁番外EG版》Baby Angel Love
上篇 ── 当奇幻突然降落
在接获消息的那一刻,唐焰只觉得这件事非常荒唐!
荒唐到,如今驾驶顶级房车于马路上竞速狂飙,他犹忍不住为此失笑。
可惜那笑意未达眼底,脑中想的是:今天不是四月一日愚人节。
只是,管家陈伯向来行事严谨,绝不是一个会随意跟主子开玩笑的人,尤其明知在他公司事务忙的时候,更不可能为此有胆子要求他在百忙之中,立即放下工作赶回家中。
那么,那件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浓浓的疑惑困住了唐焰。
直到返回青阁,看见那个独自坐在宽大沙发中的小小娃儿,唐焰这才不得不相信那件荒唐离谱的事情有可能是真的?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或许是刺激太大,唐焰的表情有那一瞬间僵硬在当场!
任由手中的公文包「咚」地落地,那视线,简直就像是紧盯着青蛙的蛇,怎么也移不开。结果,就因为他的视线太过锐利,敏感的娃儿原先捧着小小双拳,抽抽噎噎的啜泣声,哭的更加大声,斗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掉下来,衬着粉扑扑圆滚滚的脸颊,看上去,多么讨喜又可爱,也有点可怜……
可惜唐焰对于如此可爱的人儿,完全没有心情上前逗弄。
反而脸色愈来愈难看!
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怒骂出口:「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岚儿呢?」
管家陈伯抖着身子,硬着头皮说道:「爷,那个娃娃……就是小少爷。」
唐焰呼地转头瞪他,毫不客气地指着沙发上的孩子,阴森森地说:
「陈伯,你当我眼睛瞎了吗?岚儿今年岁数是大是小我会看不出来。那个孩子分明不到五岁,而岚儿今年却已经十八岁了!」
陈伯老脸上的汗水开始滑落下来,每一滴却都是冷汗。
他继续硬着头皮说:「爷,这种事我哪敢跟您开玩笑啊!那个小娃娃确实是小少爷,不信的话,您可以亲自确认,那孩子身上有的,全是小少爷的特征,错不了的!」
「……」唐焰怒气沸腾到一个顶点,浑身散发着冷冽的寒气。他吸气再吸气,努力克制情绪,再怎么说,他都没兴趣去惊吓一个孩子。
尽管此刻被惊讶到的人是他!
没办法,哪怕不愿相信,但该确认的,还是得确认。
于是,慢慢走到那个有着一头浓密顺滑长发的小小娃儿面前,蹲下来。
在孩子惊疑不定的表情中,尽可能拿出原本不多的哄人技巧,语带僵硬地轻声哄着,所幸,他还笑的出来,这才半哄半诱的顺利拐到娃儿愿意伸出双手双脚让他细细看着……不骗人,唐焰那脸色啊,多么精彩,变来变去的,简直比四川变脸更胜一筹,难看之余,也代表着他被惊吓的不轻。
只觉得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怎么就这么倒霉,刚好轮到他们家。
而且还是发生在他的宝贝身上。
老天爷,尽管这世道乱得很,也别这样开他玩笑啊!
要不是……要不是眼前证据确凿;要不是娃儿那五官轮廓怎么瞧怎么看,压根儿就是宝贝的可爱迷你版,真的,只怕打死他都不会接受这样的事情结果。
只是,怎么可能呢?
一个是十八岁的青春少年;一个是刚刚懂得识字认人的五岁幼童。
结果却是同一人!
天!他的头好痛!
无奈到不行,唐焰只想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随手招来陈伯详细询问,才知道今儿个宝贝好不容易得到自己允许,难得出了趟门,本来只是单纯逛逛,想说在附近街道上绕着散心,顺便找上几家知名的蛋糕点心店吃吃喝喝,结果哪知道,一吃就吃出问题,返家一个小时之后,原本好端端坐着客厅看电视的宝贝,就当着陈伯的面前,像变魔术似地,突然「碰」地一声,从少年变回了小孩,而且还是个原型Q版的可爱娃娃。
当场吓得陈伯连忙打电话到公司,通知他这个可笑的消息。
偏偏这个还不是最严重的。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孩子记得居住在青阁中的每个人,包括他。
可是却不记得过往的一切,像是一张不怎么空白的白纸。
想染上什么色彩,全看亲近他的人怎么做。
所幸,这孩子不怕他,真的不怕,见他蹲在自己面前,娃娃含着两泡泪水,好委屈好委屈的扁着嘴,然后在他想笑却笑不出来的情况下,伸出短小肥胖的双手,环住他的颈项,紧紧抱着。
极度渴望与他亲近。
然后甜甜地喊着:「焰主……」
声音是百听不厌的娃娃音,那容貌仍是可爱到宛如苹果一般,想让人咬上一口,品尝那股独特的香甜滋味……
一样的,哪怕人儿变小,属于他的特点依旧是独一无二。
眼前的娃儿……实在接受的有点困难。
但他的确是自己疼入心坎的宝贝啊!
唐焰叹息,紧紧回拥着娃娃柔软的身躯。
偏头与陈伯对看了一眼,皆是苦笑连连。
无语问苍天。
下篇 ── Sweet Love Me
基本上,唐焰是个现实主义者,对于光怪陆离的事情,向来铁齿。
真要碰上了,倒也实事求是。
该怎么想法子解决,便成了他首要思考的问题。
于是乎,在以电话通知公司的安管部门针对陈伯所提供的几家蛋糕点心店的名单,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通盘调查其背景资料之后,唐焰除了在构思下一步理的计划时,基于对宝贝放不下的执着,唐焰终于成为一个道道地地的奶爸。
对,奶爸,而且奶的还是一个五岁娃娃。
很无奈呀……
真不想承认,可是明摆在眼前的事实,铁睁睁地告诉他,宝贝不只身体变小,就连心智也退化到了幼儿阶段。
所幸,他说话并非芽芽学语,不然他一定疯掉!
侧躺在床上,透过照进屋内的昏黄月光,唐焰只手托腮地哄着宝贝睡觉,宽厚温暖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宝贝弱小的背,看着宝贝含着手指睡的香甜的睡颜,唐焰心想:如果这是梦该有多好?
可惜,上天没有响应他的心声。
隔天醒来,宝贝依旧没有恢复正常。
好,没关系,既然这样,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幸好今天是周末,无需上班。
讲究现实面的唐焰在考量到宝贝目前生活所需之后,便在陈伯的陪同下,带着孩子出门。你问做什么?
嘿,当然是要添购童装啦。
总不能叫娃娃身着大人的衣服,这能看吗?
所以啦,唐焰在陈伯的意见提供下,来到了某知名连锁童装位于台北东区的旗舰店,在门市小姐热情的解说推荐下,挑选了几套极为可爱的童装让宝贝试穿。
其中一套,也就是目前宝贝穿在身上的。
款式完全偏向可爱日系风格。
米黄色的冬季童装,上衣是纯羊毛材料,配上一顶有着小熊耳朵的连身帽,下半身则是有些松垮的蓬蓬裤,衬着一双同色系的鞋子,简直可爱的足以拍摄担任童装广告的模特儿,自然也袭卷了整间店内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都直呼:「卡哇依!」
偏偏店内为了应景,也不知从哪找来一只特大号的原版泰迪熊。
好啦,这下可吸引娃娃全部的注意力。
只见小诗岚拉起身后小熊帽子一戴,接着迈开小脚ㄚ,哒哒哒地朝着泰迪熊扑了过去,一双小手臂大大敞开,将泰迪熊抱个满怀。
唐焰傻了一下。
突然产生一种错觉,好象看见两只泰迪熊抱在一起。
负责接待的门市小姐几乎快要拜倒在小娃娃的童装裤下。
她直勾勾地看着小诗岚可爱的模样,随口说了句:
「先生,您的孩子真是可爱!」
「……」唐焰一句话都说不出,因为他不晓得该怎么说才是正确。
只能看着宝贝咯咯笑地缠住泰迪熊不放。
一点注意力也没放在他身上。
他皱眉,并未马上上前,反倒是门市小姐兀自说个不停。
来来回回的看着这对俊朗不凡且可爱讨喜的父子。
受言情小说毒害的门市小姐开始借机搭讪,幻想麻雀变凤凰的美梦。
距离愈拉愈近……愈拉愈近……
忽然,一道甜甜的童声传来:「啊,你走开!不要碰焰主!」
门市小姐愣了一下,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看见原先抱着泰迪熊不放的小娃娃冲回到唐焰身边,紧抱着唐焰的大腿,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她。
唐焰挑了挑眉,一度被忽视的不悦,当下心情转好。
不错嘛,还懂得捍卫自己的地盘。
唐焰嘴角扬起,笑得欢愉。
他蹲下来,与小娃娃平视,问道:「喜欢那个大布偶?」
「嗯!」重重点个头,露出甜甜的笑:「布偶好可爱,我喜欢。」
「那我买给你好不好?」
「一模一样的吗?」
「是啊,一模一样。」
「哇──」小诗岚开心不已地抱住唐焰。「谢谢焰主。」
唐焰顺势将他抱起,吩咐陈伯到柜台结帐,便率先抱着孩子回到车里。
之后直奔百货公司,由于那类尺寸的泰迪熊属于特等品,没有专门订购是没有现货的,于是唐焰要求专门贩售泰迪熊的专柜门市,在最短的时间调到货,并且专程送到青阁。
如此出手大方的顾客,店家当然奉为上宾,承诺务必尽快办好。
只是小诗岚对于无法拿到现货,有着小小的失望。
唐焰为了取悦他,便又带着他前往高级餐厅,享用一顿精致可口的巧克力火锅,小诗岚吃的欲罢不能,吃得小肚子都鼓鼓的,有点不舒服。
晚上回家刷牙,也因为肚子内的东西尚未完全消化,以至于在这中间还闹了一顿小小的脾气,含着泪水,嘟着小嘴,嘟嘟哝哝地抱怨他的不开心。
唐焰只觉得他变小之后,个性也变了。
喜怒哀乐表现的较往常更为明显,他觉得新奇,像是发现宝贝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为此纵容彻底,毕竟他觉得哄小孩并不难。
只是,他发觉宝贝真的很黏他。
隔天恢复上班时,这种情形更是严重。
宝贝压根儿不让他走,耍任性耍得够彻底。
活像是一只抱着尤加利树的无尾熊紧缠着他不放。
只要一拉开他,他就当场哇哇大叫,凄惨到了极点。
没办法,唐焰只好带着他一同前往公司。
那简直是一场风暴!
打从带着孩子踏进公司一楼接待大厅的那刻起,凡是见到的人吃惊非常!
堂堂的总裁大人;向来公私分明的总裁大人;被列为上流社会最最有身价的黄金单身汉的总裁大人。
居然带着一、个、孩、子来到公司上班!
那个孩子是谁的?跟总裁大人是什么关系?
许多痴怨女开始私下纷纷揣测,不过一个上午光景,许多版本的八卦传的如火如荼……
就连开早晨会议时,各部门的高级主管也都盯着总裁大人怀中的孩子不放,那画面有点诡异!总裁大人聚精会神地听取各项呈报的演示文稿,而那可爱的小娃娃则是捧着饼干一口一口地吃着,吃完了累了,就窝在总裁大人的怀里呼呼大睡。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这种画面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就连身为秘书的李允曦,在工作之余也不忘频频投以注目礼。
直到会议结束,早已将目标放在小娃娃身上的几个主管,终是好奇心远胜于对总裁大人的敬畏,趁着尚有些空档之际,纷纷凑上前来想要逗弄小娃娃。
唐焰自然不肯,一一拍开试图染指的狼爪。
叱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公司不是请你们来逗孩子的。」
此言一出,当下鸟兽散。
只有李允曦不怕死地想继续侵扰。
唐焰瞪他一眼:「别碰!」
「怎么,老大从哪找来这么一个娃儿?」
细细端倪,不像是自己的错觉:「是我多心吗?这娃儿和诗岚好象啊!」
只差没直言,根本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唐焰没理他,抱着孩子就走。
回到办公室,一通电话招来安管部门的人,询问调查结果。
结果发现其中有一间蛋糕店于名单之上是不存在的。
唐焰问道:「是哪间蛋糕店?」
安管部门的人面有难色:「……店名很奇怪,叫做『欢迎光临幸福馆』。」
「那是什么怪店名?」
「不知道啊,因为根本没有这家店,所以……」
唐焰挥挥手:「知道了,你去忙你的。」
唐焰一脸凝重,打了通电话给陈伯,又询问了一。
陈伯表示这间店他没记错,因为小少爷当时有在那间店吃过下午茶。
这可奇了!
他相信陈伯不会说谎,那么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家店曾经存在,又怎可能会找不到?
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真要求助玄学方面?
啧,他向来从不当那种事是一回事,现在反倒认真考虑了……
结果又浪费了一天。
晚上带着宝贝回到家中,唐焰满怀心事。
一同洗澡时,小诗岚笑的天真无忧,一个劲地与他玩泼水游戏。
玩到一半,唐焰将他拥进怀里,叹息道:
「怎么办?岚儿,我开始怀念长大后的你了。」
小诗岚只是眨眨眼,什么话也没说。
就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下,唐焰直到半夜三更才缓缓睡去……
而窗外,一轮明月已隐于云层之后。
原本睡的香甜的孩子突然醒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落地窗外……
彷佛那里正有着什么……
隔天天亮,唐焰是被一阵异样的触感扰醒的。
他翻了个身,直觉手臂一伸,将人儿拥入怀中。
那动作一如往昔,但是……
又隐约觉得不对劲……
猛然睁开眼,入目所见是一张甜美熟悉的笑颜。
「早安,焰主。」
杜诗岚笑眼弯弯,是长大后的模样。
唐焰简直不敢相信,立即翻身坐起,细细地看了又看。
确定不是作梦,赶紧将人儿牢牢抱住。
「天!这不是假的吧?」
诗岚笑着摇头,说了句:「我回来了。」
唐焰却只想到要追问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以便厘清疑问。
不解杜诗岚怎会经过两天,又奇迹般地变了回来。
诗岚只是笑的莫测高,摇头说他不记得了。
唐焰怀疑地看着他,一再逼问,压根不愿被宝贝随意几句的轻易打发。
杜诗岚没法子,只好淡淡说了句:「我好象……遇见天使了。」
啥?唐焰只当他在敷衍。
只有诗岚自己心知肚明,他说的是实话。
回想起昨夜,那抹飘荡在窗外的洁白身影。
那人说:「回到最无忧的孩童岁月,开心吗?」
他回答:「是的,很开心。」
那个有着天使脸庞的人笑了。
夜色中,洒落点点星光……
宛若天使落下的羽翼幻化而成……
《青阁番外──Baby Angel Love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