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看流水远(穿越时空)――――水杯
-陌生的开端
略暗的房间,辨不出时间早晚。刚睁开眼的人,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目光中尽是迷惑,不知今夕何夕。
静静的让糊成一团的脑子沉稳下来,然后一声轻叹自那道已经有些乾涸的薄唇逸出,还在人间?逃过飘渺?还真是倒霉了。
自认倒霉的主儿慢慢坐起来,不甚光鲜的硬榻实在不算舒服。带点好奇的打量谈不上是宽敞的房间,明显是一个人的居室,不像是客栈,更似落魄书生的居房。寂静的四周说明房子不在大城小镇,附近也似乎没有其他人家。
好了,这算是什么?把打量的目光放到"自己"身上。半旧不新的长衣倒是跟这房子相配,就是胸前一片的褐色有些碍眼,似乎是咯血之后没有更衣。一双手算是修长,标准艺术家的手,但没有半分熟悉的感觉。该死的,这是我么?当然不是。那我呢?那这身子是什么?
哎哟,梦没有痛感,抚着应该红肿起来的脸颊,大概得承认这不是梦了?还真的不是普通的糟糕,居然是还魂还到不是什么时空人物之上了,想不到自己对生存的怨念这么重,死也死不了,老天这开的玩笑也真不小。
自己再活过来了,那这身子原来的主人呢?
这再细心的察看,不远的木桌上似乎有封信,一旁还有个半满的小杯。拿起一看,居然还有遗书呢,娟秀的字体,文笔倒不怎么样,看来不是秀才的料子。
原来这身子才十四岁吗?真是TMD的要命,虽说这时代的人大约都不会高寿到什么地方去,但最少也还有十多廿年要过吧?要他学着自杀吗?这大勇他是没有的,自己是最最怯懦的性子,比那写遗书的人好不了多少。
王思年,普普通通的名字,遗书上写着普普通通的理由,不外是母亡父嫌,兄弟不睦,仕途无望之类,基本上就是活得不耐烦且不知天高地厚,然后自我中心得过了头的穷少爷,大约也不是真心要死的,不然那杯自尽的毒酒也不会剩了大半,遗书像是撒娇多过控诉。还没有懂得生活的人,多数也是不懂得死亡的。
好,既然被莫名其妙的扔到这鬼地方,就勉勉强强的替人活下来吧,反正其他本事没有,得过且过的混过去是难不到自己的。
所以,由今天起,我就是这个什么鬼王思年了。

1-无聊的试探
扯过一个嘲讽味十足的笑容,思年心中暗忖,这家子还真当这个失宠妾子的独生子无物。明明也算上是富裕的大家大户,却把这小子丢到家园中最最偏远的小房子不说,连小斯也没一个在侍候也可以算了,只是人死了一趟,半个月来人影也没一个,如果不是每天还有人把两餐丢在门前,真的以为自己是在那个山的野人了。
看样子这个身体也没有什么大麻疯等惹人的病,从房中留下的书笺便条也看出本来的主人性子虽是平淡清冷,但避人至如斯地步就有些病态了。自己的独房外是个带着小池塘的园子,看出很久没人打理了,沿小径走,也曾遇到一两个像是当仆役的,但一看到他就大吃一惊似的,都急急的丢下一句"四少安好"然后转头就走,像有什么鬼魅在他们身后追命。
真是的,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爱热闹的人,但至少也来个人,好让自己明明白白的探听一下,再来这里的闲静,还真是非常的"闲"和"静",在弄清楚目前的境前,搞不好会先疯掉。房中那些四书五经是不耐看的,加上照明不佳,也让人无心细阅,把东西翻了一遍,特别的没有,值钱的也没有,加上这跑两步就气喘的身子,摆明是要落跑也跑不来。但这样不明不白,被人圈养一辈子呢,更不是自己那杯茶。最好跟这里当家的讨个明白,然后放出去打工也好,做生意也好,再找个伴儿过下辈子,平安一生然后功德完满的向阎王报到,不用再漂泊地还魂,去为其他人的人生补漏了。
"惜音向少爷请安。"门外响起一把脆生生的声音,"惜音来为大少爷传个话儿。"
大约是早上八九时左右,本来还赖在床上的四少爷有些兴奋,人呀,来了个人呀…
连忙起床把那女孩招进门,在他眼中,十六七岁的对方虽然眉目间有些倨傲,但到底是个可说话的人呢,就希望自己别太兴奋的露了马脚。
"少爷,大少爷说三年之期快满,所以请少爷出席今年中秋的家宴,待见过各位爷们,也好为少爷以后作个定夺。"
一呆之后,看到那惜音这就要走的样子,思年赶紧在自己脸一添个冷笑,"看来惜音成了大哥的心腹之后,也不把我这四少爷放在眼内了。"开玩笑,这就走了,我上那儿问明白。
一脸的不情愿,还有几分不屑,"少爷言重了,惜音不敢。"
不敢才怪…连忙使出看家本领,连哄带吓的拐个丫头小斯,还有开支用度,不然自己还穿那些穿破衣去什么鬼家宴吗?
那惜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签下一堆不平等条款,一脸青红不辨的逃了出来,这个四少爷,两年不见,竟厉害了这么多,自己差点就答不上话了。要知道虽然自己在大少爷房中还不是当主的,但宅中看到她,有谁不是必恭必敬,被人这样抢白还是头一遭,难不成这会让他冒出头吗?想起大少爷每提起这个四弟还是一脸的咬牙切齿,这个可能还是不大吧…
人走远了呀?思年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自己蒙混的本领还在呢。从那孩子口中也大约知道些现下的境况了,看来这四少爷之前犯下什么过错,被幽禁在这里三年,现在快期满出狱…这里当家的是那位大少爷,老爷尚在,但不再理事,所以由几位兄弟决定自己的命运。他们平常也不大在家,下月的中秋将赶回来为老爷祝寿,而自己之下,似乎还有三位弟弟。一屋子男丁,怪不得不把这文不成武不行的思年放在一旁乘凉了。
只是三年前的王思年才那个十一岁,可以犯出什么大错来?居然被关了这么久,还是对人生非常关键的三年,怪不得文采不怎么样,原来是个连老师都没有的。更耐人寻味的是,这思年早不死,迟不死,就在三年之期快满的时候才要死要活的,怎样也说不通。看来,自己要应付的这段人生,比之前预想的要稍稍复杂一点了。
要急也急不来,所以当新来的丫环来报到的时候,见到的新主子就是这个懒洋洋的思年。

"主子,悦心是侍书姐姐送过来侍候主子的。"那个娇怯的样子,不像丫头,倒似位小姐。
打起精神,抓紧重点问了好些问题,眼前的小丫头也慢慢镇静下来,一一回话,看来也算伶俐,就是年纪太轻,入王府的日子不长,对以前的事所知不多,所以思年可以探出来的,就只有那些加盐加醋的八挂,也不知和事实有几分相似了。
总的来说,王思年在王家七子中排行第四,母亲是老爷的三姨娘,他娘因为就只生他一人,所以宠得不得了,据说老爷不大疼惜他母子,但这四少爷在家中也是目中无人的主儿。只是三年前,三姨娘病殁后,这思年着实闹了一阵子,因为其他人怜他丧母,于是都忍了下来。直到一个晚上,这小子竟然胆大包天的闹到去老爷跟前,然后在那一晚之后,他就被关在这房子中,三年来没有出过王府半步。
"你们之间是怎样谣传我那晚的作为的?"不经意的继续问,一边暗骂自己虚伪,明明是在套小孩子的话。
"悦心不好说,大家其实都不知道,那晚老爷把大伙儿都掳了出主房,所以实在没人说得上来。"
嗯,老爷把当家的位置让给长子好像也是那之后的事吧,"大哥当家这几年还好吗?对大家可算宽容?"总要认清这位大哥是个怎样的人。
依这悦心所说,这位老哥在的口碑不错,已有妻室,自己也是快要当爹了,平素对人也有礼平和,不过因为是姨娘所出,所以继承王家是无望的,只是暂代由正室所出的老二作当家,待老二成家之后就会把权交出去。还好王家产业不少,分家的时候也不会太亏待这位老大。把正室侧室分得那末清楚,又是哪个朝代的习俗呢,可惜自醒来研究到目前,思年还是弄不清自己在历史轴上的那一点。
"不过…"悦心欲言又止。z
思年轻笑,可是要说重点了,"不过什么?"
悦心确认主子没有不快的意思,就低声说下去,"大家都说…都说大少爷老是和主子过不去,当年主子…出事时,也只有大少爷责罚。"
思年淡淡的点头,表示明白了,就由得悦心自个收拾去。
看来自己的确是不受宠,先是跟大哥交恶,然后又开罪了老爷,王府上上下下没半个自己亲近的人,娘又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娘殁了,靠山也没了,想来寻死也不是全没道理。
没有活下去的条件吗?思年笑了,那就自己创造条件吧,因为,我决定了要活下去。

2-漫长的等待
今年的中秋对王家来说,除了是大节,还是老爷王修懿的四十大寿的日子。
准备功夫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了,王府上上下下都热闹起来,连平常最僻静的四少爷那里也开始有些人气。据说上头解了禁,以后见到四少爷要好生侍候,不用再走避了。那些新进府的小丫环还借机去瞧瞧那关了三年的少爷,好知道是怎样的人曾把王府老爷气得死去活来。
只是见过以后,都是失望的多。那个静静的人儿,比活泼的七少爷要斯文多了。整天呆在塘畔的样子,比起沉稳的三少爷还要寡言。说是会闹事的主儿,真真不像,也许像大家所说,当年是因为娘亲病逝,还是孩子的四少爷才风风火火的吵起来。
‘但惜音姐姐说,即使关了三年,这位主子还是厉害得紧,要妹妹们多加小心呢。’
‘哼,大少爷那边的人,平常没人管,嚣张惯了,这下遇到会说话的主子,还不大大的张扬吗?她是怕在房中没有向大少爷撒娇的本钱吧。’
‘看你眼红了吧。反正你家的三少爷也快回来,快加把劲,说不定也被收进房里去啦。’
女孩子之间的取笑声音渐远,思年的目光也由水塘投向远方的大宅。兄弟们都要回来了,在家未嫁的姐妹也有几位,看来这王府还真旺丁,只是这些日子,再没有其他人来看他,是忘了他的存在呢,还是讨厌他的存在?如果有机会,还是早日出府,自谋生计的好。
有期盼的日子过得比较容易,闲来没事就继续教小悦心弄东弄西,成果见不得人,不过总算把时间打发掉。把兄弟姐妹的名字都探个齐全的王思年终于也盼到中秋的到来,那像孔雀似的惜音又再大驾光临,是送新衣来了。
‘惜音姐姐好,’思年放轻了声线,配上温和的笑意,就像个听教的好孩子,‘上因为思年大久没跟人说话,所以急躁了点,希望惜音姐姐别要见怪。’
那惜音有些不知所惜,即使王家再宽厚,会向丫环道歉的少爷到底不多见。y
‘为了赔不是,我让悦心弄了些糕点,希望惜音姐姐喜欢。’再接再励的施展那战无不胜的温柔笑容,配上十四岁大男孩那圆亮的星星眼,惜音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好点点头,无言接过那盒精致的甜点。
出名嗜甜的她看了看,是不曾见识过的香气,‘叫少爷费心了,惜春谢过。’b
‘这是我娘以前喜欢的果子凉糕,’听说那位早夭的三姨娘是外地人,思年于是放心把奇怪习气推到自己的娘身上,‘让姐姐尝尝味道如何。’

惜音挑了一角放进口中,那清甜化在舌尖,感觉美得让她眯起了凤眼,‘想不到悦心妹妹的手艺这样好,也谢谢少爷的赏赐。’轻吸一口气,‘少爷可有什么要惜春转达,这阵子府中忙碌,怕怠慢了少爷。’
思年摇了摇头,‘我这闲人就只盼自己不会添乱,其他的我还理得来,姐姐不要在意。’只要你别在我大哥跟前吹枕头风就好了,还敢求你什么,真的当我是白痴不成啊。
‘那今晚我再过来接少爷过府,惜音先告退了。’喜滋滋的捧着盒子走,留下一直没敢开口的悦心泪汪汪的求思年,‘主子,悦心也想吃甜糕。’
‘哼哼,如果不是你弄坏了那许多材料,也许还有你的份儿。只是现下你就不用想了。’这小女孩就只有样子伶俐,手脚却是笨得叫人头痛,让她去蒸点心,蒸熟的就只有她的小指头,又馋嘴,又爱哭,知道自己会弄吃的之后,差不多都天天都要作菜下厨,真不知道是谁侍候谁了。
‘主子,求求主子。’悦心也不是笨蛋,相了整整一个月,也知道主子口上是不留情,但只要软声恳求,主子多数还是会应下来的。
祝寿是从大清早就开始,但碍眼的老四要到晚上才许出现,反正还有时间,思年狠狠的瞪了悦心一眼,就独个儿出去找材料了。说是材料,也不过是偏园内的梨子,反正路程也近,正好散散心。
还在为晚上的家宴思绪不宁,不觉已经站在园外。g
思年听到一下下的破风之声,还有果子堕地之声,看来还有其他人在这僻静的园子采梨呢。
想了想,思年还是决定漫步走近,只见一个身穿藏青色外衣的年轻男子,一下没一下的,满面无聊似的捡起小石子就射,梨子散落了一地。

3-疏离的家人
“如果不是要吃,就不要浪费这些梨子了。”思年轻声阻止这无意义的浪费。
对思年的出现没半点惊讶的男子,从容不迫的再射下一个梨子,头也不抬的反问,“那如果我要吃呢?”
“真的要吃,也别吃这棵的,太涩。”思年打量眼前的男子,满意的看到他笑起来。
“依你说,好吃的在哪里?”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有神的大眼让人心生好感,即使脸上带着流氓似的轻佻,却像是装酷的孩子。
“那边的,甜多了。”
“如果我喜欢吃涩的呢?”
“喜欢自讨苦吃,那旁人就不用多言了,”思年没所谓,谁跟孩子一般见识。
“小斯不去干活,却来偷懒兼招人厌,看来王府管较不严呢。”男子更没所谓的道。
“在下的确是招人厌,却也不过实话实说。“思年看着那还坐在地上的男子,也在思量他的身份。“王思年自少没人管教,失礼了。”
满意的看到男子一脸错愕的站起来,“你就是王家老四?终于也放出来了?倒不像思进口中的妖孽呀。”
思进是思年的六弟,今年才十二岁,还有一个双生哥哥叫作思言的,“阁下可是六弟的朋友?”
似是掩饰自己的失言,男子抱拳道,“在下冯唯,是思进思言的师傅。”
这下子反是思年瞠目无言,这家伙是别人的师傅?还是孩子似的人啊“说是妖孽,思年也没那个本事,不过的确是放出来了。”
大刺刺的笑起来,冯唯从来就是不拘小节的人,“的确不似是厉害的料子,不过可以把王思岱气得不轻的,也算本事了。”
“好个幸灾乐祸,难不成跟大哥有过节吗?”
“说来也没有,只是看到他欺压你二哥思毓,有点看不过去。”
细谈之下,发现这冯唯虽然年轻,但因为出道早,已是江湖中有名的少侠,只是两年前开罪了官府惹了不少麻烦。幸好遇上王思毓,凭着王家的关系才解决了,之后一半是报恩,一半是为了避风头,就到了王府在南部的别苑,当起家教来。
“说是成名少侠,冯兄倒也不怕别人笑你自吹自擂。”思年取笑,“不过二哥看得上眼的,大概勉强够看吧。”
“哼,你们从商的,哪里会明白我的厉害,还好思言思进有些习武天份,不然我才不耐烦教。”被看低了的冯唯气得瞪圆了眼。

“厉害的冯少侠却在这里射梨子,看来是相当郁闷呢。”
“也没什么郁闷的,只不过是刚收到同门的消息,师傅病重。打算今晚为王老爷祝寿之后就赶回去探望。”
思年兴起一个念头,于是安慰数句就告辞了。这冯唯性格直爽,又会武功,如果可以跟着他出府会比自己独自闯荡要安全吧。
拿了几个梨子回房,还没有开始弄点心,惜音就过来请人了。只得连忙更衣整理一下就随惜音出去,一路上还向友善了不少的惜音打听打听,才知道原来王老爷自三年前起就搬到寺院静修,到今早才暂时回府,过两天也要回寺的。
这样说来,不只思年,其他兄弟跟父亲也是三年不见了。
走了有些时间,终于来到府中大宅,当中的喧闹喜庆叫思年精神一振。一路向前走,思年所经之都会静下来,直到客厅之内,一众眉眼有些相似的年轻人也噤声了,只是瞪着思年看。
惜音把思年领到一个脸色不善的男子跟前,想来这就是大哥王思岱了。“思年见过大哥。”
思岱看清眼前的四弟,三年了,当初的稚嫩退减不少。眉间也不见往日的倔强,使本来就明亮的圆眼更见灵动,含笑的嘴角,精致的小脸,跟他死去的娘越发相像了。
“闭门静思三年,你可知错?”
思年也仔细打量这位大哥,抑压的声音之后,是满带怨恨的眼神,“思年知错。”
当天的王思年已经以死谢罪了。明明是一家人,却狠心迫死自己的弟弟,思年也怨这位当兄长的,这些年还无法化解这位大哥眼中的怨恨吗?
本来在角落的老么一下跑过来,什么都不说就抱着思年,才十岁的孩子高度只够抱着他的大腿,“四哥也知错了,大哥就原谅四哥吧。”
据说是全府最皮的小子赖在自己身上,暖意慢慢传到心底,在这世界中,还有爱护思年的人呢,那早逝的灵魂应该会知道的。
“小七别闹了,去娘那边玩吧。”不知是思年的姐姐还是妹妹过来把老么带走,经这么一闹,思岱也平和了些许,“先去跟爹请安,回来再说。”
这就是思年的爹,绷紧的一张脸,从头到尾漠视自己,说是仇人也许可信度更高。不过见他与其他子女也不甚亲近,心理顿时平衡了不少。
待了一会,小七又黏上来,而其他兄弟虽然有些淡淡的,但不像大哥般带着怨气,嫂嫂和姐妹们更是借照顾小七为名,和思年攀谈起来。
想来思年被关三年,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他娘的家乡可有趣了(=_=),女眷被逗得不亦乐乎,思年他差点脱不了身。好容易才抓了个空档,终于可以和二哥说上两句,只是小七还是像玩偶似的挂在他身上。
“二哥,思年有事相求。”这位二哥清秀俊朗,像书生似的,没有半点商人的气息,唯独精明的目光透露出他的本事。把准备好的说词演说一遍,因为大错而被禁足三年,思年是认真知错了,人长当自立,希望二哥可以跟大哥说,准他出府,闯一番事业再回来。
“你倒是变了不少。”二哥听完之后不可置否,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
思年被吓了一跳,但由孩童长成年青人,有那个人会不变呢?“因为思年真的知错了。”
“你愿意放手,也得看老大肯不肯放人。”二哥像在计算什么,“把玄玉交出来,要走要留随得你。”
猛地抬头,“玄玉?”
二哥叹息,“你不会还坚持不是你拿去的吧?为了这事,大哥了不少心机才把李家的人压下去,你也该说出真相了。”
要命,谁知道那个什么真相,玄玉是方是圆他也不知道啊,“不是思年不说, 而是思年真的不知。”
“你不是知错了吗?”
“思年真的不知玄玉,何况当年不是已经搜过了吗?”一定是搜不出什么才把思年关起来吧,“思年说不知,是因为真的不知。”
“就算大哥肯信,你以为出了王府,其他人会放过你吗?”
不是吧,这小子才十一岁就惹下了杀身之祸了吗?理想中的平凡人生好像越来越远了,“思年宁可出外试试自己的运道,总比一辈子囚禁在府中好。而且我本就没有拿玄玉,不怕别人来威逼。”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吗?明明把王思年关在鸟不生蛋的角落,也不见有什么人保护,如果真的有人来犯,他早就成了肉碎了。只要不是武力的威胁,思年有自信有扭转乾坤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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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的家聚

那二哥皱了起眉,却又不再言语。思年还欲继续游说,二哥只是摇了摇头,“这还是大哥才能下的决定,还是等用膳之后再说。我也得去跟娘请安,你先待着吧。”转向趴在思年身上的小皮猴,“你也跟我一起去见娘。”
小皮猴使劲的摇头,口齿不清地抗议,“去过了…被娘…骂了一顿,不要再去…我要跟四哥在一起!”
二哥也不再理,只是满腹心事似的走开了。经这么一说,思年才发现家中主母不在场。依消息所知,王府老爷有一妻三妾,而只有二哥和七弟是正室所出。另外还有两位姨娘在府中,也同样没有出现。
思年静下心,慢慢观察厅中众人,对未卜的前程不由得有些担心。却是除了王家的人,也陆续来了一些陌生的脸孔,
当中冯唯也在。只见他谈笑风生的被一对双生子围着,还有几位女眷在旁边,好一幅英雄美人图。还有几位长得俊朗风流的年轻人也在活络气氛,想来都是王家信赖的人,趁这机会让家中女子相亲来了。
瞄了瞄四周,思年牵起老么的手走到角落,蹲下身与那小子平视,“小七,你可是开罪了那位小姐姐?为什么她一脸哀怨的瞪着你?”看样子,如果不是害怕思年,那小女孩早就对小七不客气了,怪不得这小子整晚黏在自己身上,原来是把思年当挡箭牌了。
“没有啦…”哝嘟着,小孩直接扭头避开四哥的目光。
瞪着那张小胖脸,想了想,思年简单的说,“吐出来。”
小七把大眼眨呀眨,却只见四哥坚定不移的瞪着自己,耳中响起他那非常极之十分温柔的声音,“给我吐。”
小身子一震,不由得乖乖的张口吐出什么东西来。
思年看着手上的东西,是一只镶了黑珠的指环,狠狠的瞪了那小猴儿一下。扬手把那边气急败坏的小女孩招过来,送上已包在锦帕中的指环。女孩迟疑的微微一□,“思云谢谢四哥。”说完就跑了开去,留下教训小弟的思年。
“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再皮也不该欺负姐姐,欺负女孩。”轻抚那鼓气的小脸蛋,“男人当保护女子。”
“为什么!?她们又凶又吵,烦得不得了。”
“因为我们能够保护她们,也只有我们能够。”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年代的女生的确还没有自保的条件,只能随命运漂泊。
“要保护,我也只保护四哥!”
“你不给我惹事儿,我就谢天谢地了,谁要你保护了。”一边在想,不知道当天的王思年,是不是也曾把玄玉藏在口中?小孩子所想的都该差不多吧,也许被吞了也说不定…被自己的想像弄得满脸黑线。
接下来开席以后,小七继续黏在思年身边,而且像开了闸般说个不休,把思年弄得头昏脑胀,食不知其味,更别说和其他兄弟打交道了。
在思年的另一边坐了整晚没什么言语的三哥,好几为思年和小七布菜送茶,偶尔让小七规矩点,在思年眼中,这沉稳的老三是最像自己兄长的人了,不禁缓缓松了口气,也不理还在纠缠的小七,慢慢用餐。
直到快散席,思年轻叹一声,站起来朝老哥的方向朗声道,“思年禁足三年,痛思己过,盼大哥容我有改错的机会,许我出府。思年当努力做人,不再有损王家的颜面。”
老大想不到他竟敢直接开口相求,脸上一黑,怕就要斥责。
二哥适时插话,“说是知错,但我们当兄弟的,为你担忧也是不轻,如今玄玉尚且下落不明,李家相询,大哥自是有他的难。你如此不知轻重的要求出府,难道就要大哥为你全然承担吗?”这话明是责老四,暗是骂老大无能应付李家,听得老大的脸又黑了几分。
“思年对玄玉一事确是全然不知,愿亲自到李家解释明白,不叫兄长受此无妄之灾。”
老三也在此要紧关头发言,“在京城的生意,只有我和天偌兄也理不来。思年此刻立心改过,由他帮忙接手,也是个办法。”
王家老三原来负责京城的资产,因为人稳重,虽然没有刻意攀附,但公正的事手法也得到不少达官贵人的赏识,生意也因此顺利发展,为此得到家中的敬重。老大阴沉的看了两位弟弟大眼,也没敢说不,再议了一会,也许了思年要求,以一年为期,先到京城附近的李府说明,再辅助老三,明年冬至返老家再作打算。
思年不知老二为什么要帮他,但只求早日掌控这段人生,也不能计较太多了。
为了赶在入冬前回到京城,兄弟间商量好过两天就出发。思年带上悦心,还有老三口中的主管林天佑,原来就是其中一位俊秀的候补王家女婿。再来冯唯顺道,也跟在一块。出乎思年意料的,却是老大把惜音送了给三哥,跟他回京城待候。
这样一来,王府中几大势力都有人跟上了,思年摇头,不可能是为了他的人,那…这玄玉到底是什么来头呢?不过现在即使把他剖开,他也吐不出这块玄玉来的,既来之则安之,也就不甚担心,只希望可以趁这机会多学习多见识,装备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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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行程的起始
在大宅门外停了几辆马车,悦心正和车夫商量行装该如何安放。

另一边,三哥和长兄辞别,还有几人在收拾打点。
没有人注意在初打量外面世界的思年。
也许是祖上物业,也可能是王府的人爱静,这大宅竟是坐落在小山之中,距最近的城镇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出中林木青翠,看不到半分秋意,只是风有点大,也有些凉,吹得人心头不安。
小七又抓着机会在思年身边磨蹭,只因他实在舍不得与这位长久不见的四哥分离。之前还嚷着要跟到京城准备考试呢,只求可以相伴多一刻。虽然终于还是被兄长否决了,可是这时急得眼也红了却又不愿哭出来,样子也可怜得紧。
思年见状只好细语安慰,他上一辈子最见不得孩子妇孺的眼泪,这一生也希望可以把身边的人照顾妥当。而且王家没欠他什么,反是他借王家四子的身躯多了一辈子阳寿,虽然这不是他所愿,但既然得到了,不想胡乱糟蹋之余,也想一尽王家后人的责任。
终于把小七稳住,思年向没有走近的二哥颔首示意就登上他和老三的马车。悦心和惜音在后,前面的则是冯唯与林天佑。原来想和悦心同乘的,但三哥明显不想与惜音太亲近,于是只好这样安排了。思年也知道这出府是太容易了些,想来老二应当有其他计较,但事已至此,只有出了问题时才再作打算了。
据说除了老大,其他兄弟们都散居各地,所以今日别后,与老二老七也不知何日再见。思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来了两个多月,之前一直思索如何应对王家的人,如何安身,现下算是安然过渡了,也有一条路放在自己面前,却又惶恐起来。
“我们要走一个月,当中会经过几个重镇,其中也有我们王家的生意。”马车开行不久,三哥开始跟思年说明,“等下天佑会过来跟你说明,如果你有兴趣,以后几天就跟着他到店中看看。”
“那三哥你呢?”
“我天性鲁钝,光是京城的事也够我烦了,其他的,不想管太多。”三哥平静的解释。
王家原是开钱庄的,在他们父亲的努力下在十几年间涉猎了其他生意,规模扩张不少。自从老爷下放权力后,他们几兄弟开始起用了不少年轻人理业务,这随行林天佑就是老三的心腹,王家北方的生意都由他打理,所以一年有七八个月时间在各城镇间跑来跑去。
思年在家宴那晚就在想,不知王府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才俊来让女眷挑夫婿。跟佑天相半月下来,发现除了生意人的精明,在他身上还有文人的儒风,和三哥的气质有几分相似,看他们俩人更像兄弟的样子,思年只觉上天有时偏心得厉害。
“嗨嗨,四少爷回神了,在下的说话已经闷得你两眼反白了吗?”
“天佑兄别拿思年开玩笑了,你也说了大半天,还是休息休息。那一大堆也够我钻研几天,天佑兄就别揠苗助长啦。”
“那你还不赶快把的点心贡献出来让我好好享用?”天佑笑得一脸轻松,顺手再塞了几本帐簿到思年的怀中。
这伙馋嘴的主儿!把他的私伙的点心吃个干净不消说,自悦心那娃儿说出东西是他亲手所制之后,更三五七时把他押向客栈的厨房。连三哥也只是一言不发的看他几眼,然后就心安理得的跟着大伙儿一起吃了。这样看来自己日后当厨子也能谋生吧…
“嘿嘿嘿,昨晚看帐簿看至天亮,哪来时间作点心?天佑兄就喝口茶歇歇算了。”
“也罢。明天我们应该可以赶在入夜前进萧城。入城之后你也不用跟着我四跑了,倒是费心照应一下冯兄弟。”佑天不觉皱起眉的安排。
许是担心师傅的情况,冯唯日见烦躁,差不多每天都与人吵。他们只好跟着善后,冯唯倒也懂得不好意思,每每向他们赔不是,但对外人却更加寸步不让,闹得更凶。平常长袖善舞的天佑也头痛了,只躲在思年的马车中,由得冯唯一人在前面发疯。
明天进城之后天佑一忙,苦的就是思年了。面对那些被冯唯气坏的人,冯唯本人自是不屑去理,老三不懂,悦心惜音不敢,就只有他硬着头皮去应付,真是郁闷,为什么他就要来当老妈子不可呢…
因为赶路,今天是没法子投宿了,入黑后几辆马车就停在路边,随便起了火取暖。冬天渐近,他们又往北走,天气是更凉了。
思年自己走开了,踱步到看不到火光的空地,静静的躺下。秋干燥的空气令天空更是明净,星星遍布了整个夜空。可惜自己对星座从来不甚了了,也认不出这可是他曾经知道的天空。这刻他不是王思年,不是那些人知道的王思年,而仅仅是迷途的灵魂,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不分悲喜,也不辨是非。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人,还只是一个自以为是人的鬼。
“有时我觉得你不像只有十四岁。”天佑的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像是一丝抱着思年的温暖。
“…主理那一大堆生意的你也不像才廿三岁。”夜太黑,看不到对方的脸容。失去了金童般的外表作掩饰,思年的口吻听上去竟有点沧桑。
“像我这样的人不少,光是你家就招揽了好几个。”天佑娓娓道来,“但像你的,我从没遇过。”
思年忽然笑开来,“天佑兄开玩笑了,见识多广的你,还有什么人没见过呢。”
天佑想到他在说什么,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在之前的城镇,思年好奇的跟着天佑跑了几间王家名下的店子,因为太麻烦所以没有特别介绍思年的身份。在王府中没有察觉,但出府之后,别人的眼光让思年知道,自己的卖相算是不错吧。店中的人看见天佑带着漂亮的小伙子跑进跑出,而且还细心招呼,无不露出别有意味的笑容。天佑有些尴尬,却不好解释,思年一一看在眼里,在言词之间也明白这天佑大约也是有前科的人了,反正他不在乎,也就一笑置之。
“其实不是你所想那样的。”平常自负清者自清的天佑不想四少爷误会,破天荒的解释起来。思年却阻止他说下去,“反正我也没关系,天佑兄不用介怀。被人这样‘赏识’,我可是受宠若惊呢。”

6-不安的长夜
天佑无语。
他不想思年误会,明明知道这孩子有着与外表外不符的成熟,但他还是不安,还是想解释有关自己的一切。事实上思年冷静的不为别人暧昧眼光所动,而他却为思年的冷静而动气。
一天比一天更明显,自己总是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说是王家三少爷吩咐他照顾这位初出府的四少爷,但天佑知道自己是如何想听他的声音,想看他鼓气的样子,想在他的身边。
与思年相半月有多,始终看不透这孩子的心思。叫他更动摇的是每回应自己探询目光的,都是思年那坦荡无惧的双眼,为什么像他这样的人还保有这点诚恳?为什么自己总舍不得不沉沦在他的目光之中?
今夜的星空,璀璨得让人仿徨。
“天佑兄,自京城再往逸竹林要多少日子?”逸竹林就是自己要负荆请罪的地方,李家的所在。
“大约要上十天左右,如果弃车而骑马前进,五天上下也可以了。”天佑回应,想说些什么去平静自己紊乱的心,“想来冯兄弟该与你同路,可以送你到李家那边。”
“…你的意思是我要继续当姆妈了?”呜呜…头好痛…
天佑轻笑,“反正你成绩斐然,就多多担待了。”
“李家是我娘的娘家对吧?”思年总结这些日子收集回来的资料,“玄玉是他们家传之物…我那几位舅舅都是江湖中人吗?”
“…李家三子都有习武,但家里管教甚严,也没涉足什么江湖事,算不上是江湖中人,只是他们在北方四港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势力。王家在南方根基再,这几年没有北方在货源上的补足也很苦恼。”
“那玄玉为历任李家家长的信物,为什么会在我娘手中的?”思年埋怨,“虽然她本为长女,但这些世家不是都传男不传女的吗?再来,反正他们这么富有,再去找些稀世奇珍当信物好了,为一块烂玉闹出这些问题,烦是不烦?!”
思年孩子气的说话惹得天佑笑得开怀,“据说那玄玉是得自关外仙人,李家是得了它才慢慢建了了这些家业的。何况…”
思年知道天佑不好说下去,只有自己接着道,“何况这也不过是藉口。李家用以打压拐了我娘当小妾的老爹的藉口,我大哥用来关我三年的藉口。”吸一口气,“只是这样一来,大哥到底为了什么把我恨之入骨?”
天佑没有说话。这些日子以来,关于王思年的传说不少,直到相下来,他也辨不出传说中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他与王思岱之间谁是谁非,大约除了他俩本人,会是个谁也解不开的谜。
“算了,反正也想不明白,”思年乐天的继续说下去,“只要舅舅们不把我宰了,我明年就回王府跟大哥算清楚吧。”自己真的好像老在收拾的老妈子耶…
“风大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一早赶路呢。”天佑在黑暗中扶了思年一把,“小心足下…”
话音还没落下,思年就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的跌进天佑的怀中。反射的接好扑过来的身子,天佑无法自控的收紧环在思年细腰上的双臂,如最珍惜的玉瓷般抱在怀里。
静默的两人,任由奇妙的气氛流动,似是一瞬即逝的温暖,脆弱得让人不敢触碰。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x那,也可能是几刻钟,思年慢慢的推开抱着自己的人。
天佑像突然惊醒过来,“对,对不起。”
夜太黑,无法看清人脸上的表情。
“不,”回答他的,是思年疑惑不解的声音,“只是…我只是怕会太习惯。”
“习惯…?”
“不,没什么。回去吧,真的有些冷了。”
“思年…我…”
“有事早上再说吧。”思年平静的拒绝更多的说话。夜,太妖媚,不适合说话。

一夜转眼而过,天佑没有再拾起昨晚留下的话题,只是在前面把车队赶得飞快,整天都没有再到王家少爷们那辆马车上。
萧城是目前思年到过的地方中最有规模的,因为是前代的军事重镇,离京城不远,两地交通往来方便,城中有不少公侯商贾的别宅,商市盛,听说比京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佑把大家安顿在客栈就匆匆走了,他不想承认,是思年那投向自己的目光把离开的步伐催得更急。
思年安静的目送天佑修长的背影渐远,若有所思的呆在客栈门前。
砰地把行装粗暴的丢在一旁,冯唯今天的心情好像更糟了。
惊醒过来的思年笑着帮两个女娃收拾,再和三哥商量要出去逛街,不管那生人勿近的冯大爷在一旁,像要把人家店小二要宰了的样子。
“主子主子,重阳快到了,要不要蒸糕吃?”悦心兴奋的问,难得有厨房可以让主子烧菜呢,只见惜音也在一旁紧张的竖起耳朵探听,不留神的话,三少爷的糕点会被悦心那小鬼抢走了。
思年见状啼笑皆非,“这丫头真是的,把我当成厨娘了?”
“我不大吃甜,思年还是弄螃蟹好。”三哥脸上波澜不惊地吩咐,但思年发誓他的话语中都是笑意。
哀怨的瞪眼,思年狠狠的说,“萧城这么大,我就不信没有出名的店家!走!我们去最好的酒楼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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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意外的醉酒
一行人就在思年的催促下到了城中最大的酒楼,刚入夜的时分正赶上了最热闹的场面。
冯唯虽然脸色不善,但还是跟来了。
记得他在客栈听到思年说要逛街,先看了看思年,再瞄了瞄三少爷,然后满面不屑的说,“就你们两个小娃儿带着小丫头出去,还不成了人口贩子口中的肥肉?”
思年听后只是笑,“三哥也成小娃儿了,冯爷眼角真高。”两人口中的三哥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还是一脸平和,但如冯唯所言,即使行事再干练,王思敏外表看上去也就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悦心和惜音两人赶忙打听哪的点心最出名,终于到了选定的酒楼之前,思年看到三哥的眉眼间有些不豫的痕迹,只是既然三哥没有扬声,他也不点破,就跟着两位女孩去尝鲜。
萧城的华在这酒楼中表现无遗,思年真的开了眼界。难得除了达官贵人,不少平常装束的百姓也尽情吃喝,端的一片歌舞升平。而且席间女眷不少,看来民风开放,与思年所想的有些出入。
他们一行五人选了三楼雅座,才坐下不久,就有像是掌柜的汉子来亲自招呼,思年这才想到原来这酒楼也是王家产业。
一番客气之下,三哥说明不是公务,但招呼还是热切得有些让人吃不消,怪不得当初三哥有几分犹豫了。还好食物尚算不错,足以弥补那些肉麻的奉承。
“三公子来了萧城也不来跟谢某打个招呼,真不够朋友啊。”豪迈的声音响起,思年感到三哥像叹了口气。
王府三公子在京城是灸手可热的贵公子,想不到在萧城知道的人也不少,于是一顿饭下来,三哥只顾着寒暄,也没吃多少东西。大家为了礼貌也拘谨起来,早知道就留在客栈还比较痛快
思年一直觉得三哥的性子不适合商场,直到此刻才知道他三哥对人平和但不冷淡,安静却不清冷,相比起一般商人的浮夸油滑,三哥更显得殷实正直,怪不得与他攀关系的不少,其中希望联姻的更多了。
大约是思年脸上那看好戏的表情太张扬,王家三公子本来只是自己疲于应对,但一转念,就大方的介绍,“这是我家四弟,未来将为我分忧。思年他尚年轻,还靠各位多加关照。”
这样一说,本来闲在一旁的就被推上了最前线,思年委屈的吞下口中的点心,再幽怨的看了三哥一眼,这可是欺压童工啊!果然是得不到回应,思年只好为王家四公子的名声努力,谁叫他曾夸下海口说要闯一番事业呢。“
本来一切还算顺利,四公子也做到应对得宜,就是一旁的冯唯脸色更难看了些。直到有人开始上前祝酒,麻烦就开始了。
思年看了看三哥,见他面不改色的乾了不少,再看看自己手中那白澄澄的琼浆玉液,头皮发麻。
也好,就试试这身子有多能喝,吸一气就举杯一灌!
乾脆的王四少爷就这样非常乾脆的醉昏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在回去的马车上,冯唯的怀中。
思年暗忖自己最近和男人的怀抱真有缘啊,“麻烦冯兄了。”

“不能喝就别乱来,你家的丫头可担心了。”
“他们呢?”
“在另一辆马车上,就在后头。”
勉强坐直身子,还是有些头晕,“嗯,我未曾尝过酒味,想不到自己那么不济。看三哥还是好好的。”
“哼,与那个王思敏比,你是差远了。”冯唯终于松开了手。
思年笑起来,醉倒后要控制自己的表情真难,“看来除了二哥,冯兄对王家中人谁也看不上眼。”
冯唯不再答话,却伸手把思年额前的散下来的发丝拨回耳后。
忽略那一点触碰,思年把目光放向车外,故作惊讶的说,“原来到客栈了,看,天佑兄在等我们呢。”
冯唯不语,只是轻扶思年下车,兴林天佑颔首算是招呼,却无视他要接过思年的样子,想就那样把四少爷送回房中。
等了半晚的林天佑看到东歪西倒的思年本来还有些生气,但看到这样的他却不争气的心漏了一拍,只见像是喝了不少的他脸色如火烫,似笑非笑的嘴角,配上像要滴出水来的明眸半张,软如绵的身子如柳弯,不像孩子,更似盛放的桃。
没有坚持要接过思年,天佑不放心自己。但他同样不放心冯唯,才跟了几步就听到冯唯不耐烦的声音,“林兄不用寸步不离的护着你家少爷,才几步的距离,冯某自会送他回房。”
天佑没来得及回答,思年就先发话,“今夜为冯兄添麻烦了。如此扰攘了一晚,也没吃了什么,冯兄不如留下,待会与三哥再用些餐点吧。”不等冯唯反对,思年已经挣扎站好,“麻烦天佑兄扶我一把,这酒的后劲真要命。”
冯唯感到那小人儿离了自己的怀抱,心中不舍。想要反对,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了,自己急得打出一拳,身边的木桌就那样碎成两半。

8-逃避的人心
天佑小心把思年安顿到床上,仔细整理好,才抬头对上一直放在他身上的目光。
忍住醉酒后的头痛,思年等不到天佑的反应,只好懒懒的开口,“没什么要说吗?”
“四少爷请多留意自己的身子,”天佑木然,“而且我们还得赶路,担搁太久怕冯兄弟会等不及。”
思年笑了,那又轻又软的笑声像晚潮般在天佑的心中荡漾,笑得天佑不知自己身在何,“是,天佑兄教训得是,思年明白了。”夸张的打了个呵欠,“这会子我也累了,天佑兄请回吧。”
看着天佑更是木然的离开后,思年本来迷朦的星目渐渐清晰起来,脸上的笑意又加许多。昨夜是天佑想说而他不愿听,现在是他想听而天佑不愿说,不过这样也更好,思年再想了一会,也慢慢睡去了。
才破晓不久,天空也还带着未明的暧昧,头痛得睡不下去的思年溜到后园去呼吸新鲜空气。
太放纵肉体果然就得接受之后的苦果,只是这身子太不济了,不过是那么一小杯白酒就受不了,酒量明明应该是遗传的,为什么三哥就没事人似的,自己就让大家看笑话呢?真不公平…
心下嘀咕,思年慢慢走到后园,有些惊讶的看到那个苗条的身影。
俐落的打点行装,举手投足之间,温婉中不失爽快,看来这位惜音即使像孔雀,也是一只能干的孔雀。
“惜音姐姐早,”思年打量这位可人儿。虽然漂亮如惜,但自出王府,女孩的高傲就收敛得七七八八,加上被大哥送到不懂温柔的三哥手上,女孩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怜模样。
精神奕奕的样子,不像小悦心老在早上犯迷糊。“四少爷早,要些醒酒汤吗?”
而且还聪明细心得很,思年暗评,为什自己身边的是笨蛋悦心,而不是这解语呢,“不用了,我这就很好。”思年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来,“惜音姐姐,思年还没有向你赔不是。”
惜音有些错愕的看着四少爷,温和的表情使他看起来更是年幼,真是只是一个孩子罢了,“惜音不明白少爷的意思。”

“如果不是我,惜音姐姐会留在大哥那边,也不用一路上辛苦了。”
惜音呆了呆,想不到这位少爷会留心这个,“少爷不要自责,服侍主子是我们的责任,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大少爷也有问过我的意思,惜音本是王家家生丫环,一辈子没出过王府。这可以到京城定居,也是惜音的心愿。何况三爷待人和气,跟着他是惜音的福气。”惜音没有说明的是,大少爷的孩儿也快出世,把房里的女孩放出来总叫太太的脸上好看点。
身如柳絮随风飘,命运宽容些许已经算是恩赐,思年早明白这时代的女子是如何不能自主,但亲身接触了,还是不禁心中轻叹。“要是惜音姐姐有什么要帮忙,思年当义不容辞。惜音姐姐有事就跟我说好了。”反正大哥要的,思年是真的没有,还不如坦白让惜音交差,至于自己坦白之后信不信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惜音犹疑的问,“那个…真的可以吗?”
思年豪爽的点头。
“那…我还是想吃糕,拜托少爷了。”惜音笑得甜美。
……
三哥瞪着从厨房出来,把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的思年,本来还担心这小子一早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想不到他竟特地为了两个丫头去蒸糕,没半点少爷的样子。
为思年抹去沾在脸上的白粉,三哥的眼神看起来像有些生气。
“呃,我知道咱们要赶路,这就好了,不会担误很久的…”
“思年。”
“是,”没有在害怕,我没有在害怕。
“思年,我早说了,”三哥比平日更没表情,“我不大喜欢甜点,为什么不弄螃蟹呢?”
差点跌倒,思年在心中翻白眼,你这三哥作弄人啊…
已经闹了半天,像是睡得不好的冯唯和林天佑才姗姗来迟,还很有默契的一起对思年视而不见,都直接向三少爷请安之后就准备起行。
思年也不理他们,跟三哥招呼一下就爬进惜音她们那辆马车,自己对这时代的民情还是掌握不够,正好向惜音讨教。只见冯唯与天佑一个脸红一个脸青,没什么言语的挤上他们自己的马车,思年心想那两位大哥的车子搞不好会酿出冰风暴来。
惜音益发喜欢这位四少爷,自然是言无不尽。思年弄清了这世界和自己原来的多少有些分别,民风开放一点,也和外族的交往多一些。这个国家虽然也有天子的存在,但诸侯长久割地且拥兵自重,跟皇帝之间比较像思年知道的联邦制。地名也很陌生,反是文化的承传为思年所熟知,像是四书五经,像是诗辞歌赋。思年越听越觉得这真是方便的平行世界…(=_=)
在谈论之间,前面的爷们分别来打探了几,却又都避开了跟思年直接说话,别扭得很。惜音本来就聪颖,看到两位爷们的样子,心下也明白了几分,就装作不经意的向自家少爷打探。
思年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半点都不明白惜音姐姐在问什么呢。”明明早上才表示自己会坦诚相待,这下却左右而言他,气得惜音咬牙。

9-一人的坦白
思年还以为接下来的行程可以跟两位大爷相敬如冰,顺带把那短期古代商务速成班给逃过去。
事实证明他是太小看了林天佑大哥的情商指数,只不过逃避了半天,天佑就慢慢回愎过来,自己手上的帐簿数目也无限量增多…
三哥无可无不可的放任,再看看天佑似笑非笑的双眼,思年只好认命的拿着帐簿埋头苦读。
那两天的事情像没有发生过似的,但天佑的确更不放心思年了,整天把思年带在身边,美其名是时间紧迫,争取教导的机会,但两人独时却总无言相对。面对这奇怪的情况,思年只是静静的顺从,乖巧得像把大脑功能暂时关闭。
冯唯也安静了许多,路上没有再怎样闹事,但一脸阴霾也让人不敢靠近。

就这样又赶了好几天路,京城已经在不远了。
这天也是倒霉,一早登上马车,不知是因为天还没有亮,还是思年太安心的睡昏了头,不知怎地踏错了步,整个人就那样由马车上掉下来,还好天佑一直在旁,眼明手快的接下了他才不致受伤。
当垫子的天佑却没那末幸运,伤了脚踝和手臂,但脸上还是平静如常。
众人连忙安置好受伤的人,倒是天佑自己说受伤不严重,直接赶路好了。三哥说是让伤者多点空间,所以就坐进了冯唯那辆马车,留下思年照顾他。
思年内疚,“是我的错,如果我小心点就不会弄伤你了。”最近实在太放松,忘了自己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一切。
天佑微笑着,只是轻抚思年那恼懊的小脸,“你没事就好。而且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两人之间的无话状态终于告一段落,笑语又慢慢自两人的之间逸出。
到了中午停车休息,思年连忙跑出去舒展被颠簸得快散开的骨头,留下天佑和三哥商量入京城之后的安排。
他们走的官道本来自就穿插到森林之中,在这原生林间,阳光在树间穿透而过,点点金光闪得眩目。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思年转身,不知自己刚好落在金光中,叫跟过来的冯唯不敢迫视。
“冯兄来找思年有什么事吗?”见对方发呆,思年只好先发问。
“那林天佑不是好人,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思年研究冯唯脸上的表情,还是看不出他的情绪,“不是…好人吗?”
冯唯皱眉,“这些日子你没有出来走动,不知道这林天佑在外的名声,别被他的外表骗过去。你不是那么笨的人。”
思年笑了,“我怎么不笨。再说,冯兄觉得自己是好人了么?”
冯唯呆了一下,“我来搬弄是非,自然也不是好人。”
充满玩味的看着难得严肃的冯唯,思年轻松的说,“看来冯兄对好人与否的标准甚高,思年得考虑冯兄对人的评价了。”
对思年的不在意,冯唯显得有些着急,“不说那林天佑在外放浪不羁,四沾惹草,还有他与王思敏之间不明不白的传言也是全京城都知晓的!这那王思敏故意放任你们两人亲近,天晓得他安的怎么样的心?”
“嗯,依冯兄说,天佑是我三哥的人。”思年笑容不减,他其实是满喜欢这有些单纯的热血男儿,“那容我多口一问,冯兄喜欢的,可就是我二哥?”
冯唯如受雷激的张口结舌。
思年暗叹,兄弟们长得出色就是有这个苦恼,遇到同性恋的机会多了好几倍,真是难为了家中那些待嫁的姐姐妹妹了。
“这段日子不见冯兄为赶路焦急,想来我们初遇那天,冯兄不光只是为尊师担心。二哥为了当家之位准备婚事,这才是令冯兄郁闷的主因吧。”思年平和地分析,“这跟我同行,冯兄大约是接受了二哥的请求办事,不好推却。但二哥的拜托又与冯吧的正直个性不符,不知如何置之余,于是路上不停的生自己的闷气,顺带惹了好些事儿。”
冯唯别转了头,不去看那还笑得灿烂的孩子。
思年只好继续唱独脚戏,“二哥聪慧无比,他的打算也许跟你的行事作风不同,但自有他的意思,别要太责怪他。”
“你知道了他要我作什么?”冯唯目光有些危险。
思年摇头,“详细的不知道,但我想他总不会让你去除掉我,而其他的我不在乎。”
像是自言自语,冯唯沉声说,“那天他要我迎娶他的妹妹,说这样对大家都好,我没有应允。”苦笑一下,“他从来对我也是不假辞色,本来就是我自己糊涂罢了。”
思年拉起冯唯的手安慰,“各人有各人的难,二哥也自有顾虑,在他那个位置,根本就不能随心而为。”
冯唯摇头,他再鲁钝,也还是会知道一个人是不是喜欢自己的。
“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跟我说明白二哥要我作什么。”思年慢步离开,打算让冯唯自己安静一下。

冯唯的脸客有些凄然,“我却想让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把你看成是他,一都没有。”
思年觉得自己笑得太久了,有些僵,“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转身面向冯唯, 这角度不同,背光的他让人一点都看不清楚。“但我这里,”点点自己的胸腔,“这里…什么都没有。……对不起,唯。”

1-短暂的拥抱
自己真是的空空的o像把什么遗漏了没有带过来。不然就是这身子是黑洞o自己被吸得一点都不剩。
冯唯的个性梗直o很容易就被人看穿心思。以他那样的性格o老二是不会拜托他太过份的事的o所以思年一直都没有防备他的心思。要无时无刻提防身边的人是件很累人的事o一向懒惰的思年才不要找自己麻烦。
何况思年从来不觉得王家的人要置他于死地o不论是大哥o还是二哥……又或是三哥。
慢慢的走回去o自己马车上却只见三哥一人o天佑不知所踪o明明受了伤还四跑o不知在想什么呢。思年也不打算问o难得那严师不在o正好趁机偷懒小睡休息。
但三哥却不放过他o“那冯唯终于忍不住去跟你诉衷情了t”是貌似疑问的肯定句。所以说冯唯的心思容易被人看透o连一向什么都不想管的老三也知道他跑到思年那里呼天抢地了。
这边的思年像是已经习惯了自己十四岁的身体o二话不说就不知廉耻地扑到三哥身上o一边还咕哝o“还是有垫子舒服多了o这马车的质量真差。”
王思敏瞪了这小子一眼o却在下一刻笑出来o“别皮了o快坐好。你以为自己是小七吗t我在跟你说话。”
“不要o这样比较舒服。不说这个o知道冯兄跟思年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o那三哥你就快来好好安慰饱受打击感情纤细弱小可怜的四弟的天真脆弱晶莹心灵呀!”
思敏送他一个白眼o“我没有听明白你那些鬼话o给我说人话o也许我会考虑要不要听。”
继续把自己埋在三哥怀中的思年只是扭动身子o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o怪不得小七老挂在自己身上o舒服呀。
思敏也没认真甩开身上这只不要脸的章鱼o只是反手的搂住了这四弟o免得他又把自己跌到不知什么地方去o“天佑他不是坏人。”
思年噗哧笑了出来o真该研究是不是要拉拢三哥跟冯唯在一起o他们怎么这样心有灵犀呢o连开场白都那么相像。
敲了敲思年的头o“你给我认真点。”
“我是很认真的啦。” 一听就知道是困意浓浓的鼻音o根本没有什么说服力。
“那些谣传不是事实o冯唯这种笨蛋是不会明白的o”思敏就是知道这四弟其实是在认真的听o柔柔的拨弄那孩子乌黑的发丝o“天佑留在我身边是迫不得已。”
“嗯。”思年觉得三哥把自己当成猫儿似的抚弄了o只是自己居然舒服得想发出咕咕声o看来堕落真是很容易。
“早两年当爹把生意交下来的时候o大哥和二哥为了京城这边的资产争得厉害o刚好当中有几个地方跟李家那边出了问题o所以最后他们决定是把我推了出去应付。”当年也是才十四五岁的思敏o再厉害也没法理好那一切o“后来也是爹那边的旧人出面才算解决了问题。”
“李家有那么厉害吗t”
“是那时的我太没用了。在事情稳定下来之后o两位哥哥又再开始争个不休o迫于无奈之下我只有继续充当这边的主持。”
思年再努力把自己挤近那温暖一点o继续听三哥说下去o“但这里的生意重要o他们是再也不会放心由我独自料理o所以把爹的旧部都迫退之后o他们开始各自安排了不少人手在我身边。”
“那林天佑是大哥那边的人o还是二哥这边的t”思年闷声问道。
三哥摇头o“他是大娘的人o是大娘的外甥o其实跟我们还算是亲戚。不知他家那边的事o但看样子对大娘很是顾忌的。”
“大娘管这些作什么t”
“自然是为了这盘生意o二哥虽是她亲生o但他那性格是不会受人安排的。…那的事后…爹对大娘她们又不闻不问o结果大娘插手以求自保也很自然。”

“所以你就由得那林天佑了t”
“这些日子他也很辛苦o而且对我总算客气。何况有他在外面挡风挡雨o我也轻松不少。人家说他招惹了不少人o其实那都是大哥二哥的眼线o他不过负责从中斡旋罢了。”
思年想到了什么o“怪不得二哥的心计那么重o原来是遗传自大娘呢。”
“大哥跟我还是同一个娘o那他的心眼儿遗传自什么地方t这样说来o最厉害的是我们的爹了t”思敏才不屑四弟那似是而非的推论o“虽然外面的人对天佑的评价不高o但相了一般日子o我知道他不是坏人。”
“哦o”思年真的快睡着了o“我知道了。我可以睡了吗t”
“喂o别睡在我身上o你重得要死。”
“三哥。”
“什么t”
“我看了好些帐簿o发觉王家名下o随便一的生意都足够我们整家人无忧过上一辈子o”思年的声音中是真正的不解o“大哥二哥他们到底为什么还要争t”
思敏轻叹一声o“我也想了又想o一样还是半点都不明白。”
“这几年o辛苦你了。思年对不起你。”思年紧紧的抱着三哥o没有放开。

11-别前的决定
思年再醒过来的时候,身子的酸痛比以前轻了不少,唔,虽然算不上是软绵绵,但总比木板舒服多了。人肉垫子就是好,傻傻的笑着,思年意犹未尽的往人家怀里磨蹭,当小孩还是有好呢。
可惜不远的咳声把思年的好梦惊破,扭头一看,只见是坐在对面,脸色黑得不能更黑的天佑。
“呃,那个,天佑兄早。”
“已经入夜了。”
“那,晚上好。”
“你还要赖在三少爷身上多久?”
“可以多久就多久啊。”
“你在说话吗?”
“呃,没有。”z
“还不下来,现在成什么样子?!”
偷看三哥一眼,只见他如平常的闲静,一手还拿着不知什么书册在看,半点当垫子的自觉都没有。
见那小子看着自己,思敏漫不经心的道,“醒来了就下来吧,我的身子都经已麻了大半。”
“嗯,知道啦知道啦。”思年翻身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却见天佑的脸再黑了几分。
“我们再过两天就要入京,四少爷还是多注意言行,免得落人话柄。”
思年笑着听下去,原来还是年少老成的乖宝宝,才这样一趴,就立刻得注意言行了,口风转得真快呢,“是,我知道了,以后会尽量不让人看见的。”

“王思年!”y
“是,林天佑,我在听。”
三哥像是感觉不到在空气中弥漫的那道杀气,平淡的说,“天佑兄请见谅,四弟这样是了让在下安慰他那饱受打击感情纤细弱小可怜的四弟的天真脆弱晶莹心灵。”
天佑瞠目,明显不知王思敏在说什么。
思年眨眨眼,他想不到三哥的记忆力会强到这地步,把自己的胡言乱语记得一字不漏且倒背如流,“那个,三哥,欢迎你来到鬼话的世界。”再作势要扑进三哥的怀中,好掩饰热起来的双颊。
天佑一把抓住他,“说了要坐好!”b
呜呜,混不过去…等一下,天佑足踝受了伤,刚刚自己睡昏了,三哥又被自己压着…那,“天佑兄,刚才是你自己上车来的?”
天佑看了他一眼,“是靠冯兄弟帮忙。”
那自己赖在三哥身上的样子不就被冯唯看得一清二楚了吗?思年捧着头,不知冯唯会怎么想啊,自己以后还得跟着他去逸竹林,真是尴尬死了。
“你就只怕冯兄弟知道吗?”是天佑带着怨忿的声音,三哥则是再举书细读,一脸与他无关的样子。
“宁让人知,莫要人见嘛。”思年幽幽的火上添油,气得天佑咬牙切齿。
天佑气着想说什么,却见抬起头来的思年,那细嫩的脸上红晕未散,发丝又因刚睡醒而散乱无章,一双大眼噙着水气,再添一脸幽怨,成功把天佑口中的说话迫回肚里去。
三哥见状微微一叹,“你别淘气了,天佑兄有话跟你说。”
思年笑了,正经的坐好等天佑回神过来,“我们收到消息,李家好像已经知道你出来了。”
“嗯。”g
确定思年没有不安的样子,天佑继续,“李家这些年在京城的势力削减了不少,本来他们不应有什么动静,只是据我们的人观察,他们似乎派了一队人马进京。”
思年想了想,“李家不想我进逸竹林?”
“似乎是这个意思,不过也可能是来接你回去,”天佑点点头,“这来的是李家三子,平常不大露面的。”
“我明白了,那进京之后我会小心的,”思年回答,还是云淡风轻的,“希望李家别太为难我这外孙了。”
“李家不会把你当外孙的,”天佑苦笑,“他们当年就昭告天下,要把三姨娘逐出李家,这下跟你是各不相干了。”
思年也跟着苦笑,“三哥,在你眼中,我娘是怎样的人?”
三哥小心的说,“三姨娘…她是个奇特的人,有着不输男人的侠气,但又长得娇柔妩媚,想来是几位姨娘中最漂亮的一位,你跟她很是相像。”
呃?侠气?这样的女子会嫁给人当小妾,世事真是无奇不有。
“嗯,天佑兄跟三哥在生意上和李家的磨擦不少,这就还思年自己跟他们谢罪。李家也是薄有名声的世家,不会拿思年怎么样的。”
三哥没有说话,只是叫停了马车,说要找个地方今夜停宿就跳了出去。
天佑看到思年又开始坐得东歪西斜,不成样子,不禁悻悻然的,“这样子倒像受了伤的是你,坐也坐不好。”
“老是一本正经是很吃苦的,”思年不甚在意,“可以懒的时候就懒一下,反正又没碍着谁。如果伤了天佑兄的眼晴,就还请多多包涵了。”
天佑叹气,“说你是孩子呢,行为事又不像,说你不是孩子呢,却又可以把人气得七窍生烟,让人拿你怎生才好呢?”
思年笑而不答,想再补眠一会,让脑袋休息。
可惜天佑的话没有说完,“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冯兄弟和四少爷所说的事?你就有那么相信他们吗?”

看着天佑,思年觉得有些累了,“我知道自己认识的天佑,无论你以前作了什么,又或是现在有什么打算,你也还是我知道的天佑。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分别呢?”
好像有点明白,但又好像无法理解,无论如何他还是想跟思年说清楚,“外面的人所说的都不全是假话。我现在的确没有喜欢人的资格,但我总有一天可以改变这可恶的情况!”
平常愉快温和的天佑这刻握紧双拳,青筋暴现,像被什么压得透不过气的一脸狰狞。
思年双手轻托起他的脸,“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去改变,不要为了任何人去改,至少不要为了我。因为我不肯定我可以认出改变了之后的你。”
把唇印到天佑的前额,像是一道祝福。

12-四少的嘱托
有时要改变,所付出的比自己预计的要多得多,年轻人总以为人定胜天,却不知道所谓的胜利有时比输掉还惨,最无奈的是,当明白的时候已经无法回头。
不知道天佑是不是明白,思年身份尴尬不好多说,只有由他去了。
另一面思年没有看错人,冯唯的确是个洒脱的好男儿,只不过低沉半天,又开始听到他爽直的笑声响起。
也许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但总算是打开了心结。
不过思年却郁闷起来,这位老兄也太过爽朗了,“冯唯,放开我的三哥!别跟我抢!”这小子那就是要戏弄思年,之前明明对王思敏还敬而远之的,这会子却跟思年抢起人来,气得思年想咬人。明明就是自己的肉垫子,冯唯凭什么说要有事商量就把三哥拉到他的马车上?
反是应该理事的天佑却沉静下来,像是不相干的人般远远的待着,没让人接近。
眼看就要进入京城,思年思前想后,终于决定抓着老避开自己的天佑,“天佑兄,思年有事拜托。”
天佑看着这少年,刚刚才跟冯唯在那边大呼小叫,一转眼就立刻沉稳如昔,转变之大令天佑不禁自问,究竟自己看懂了思年有几分?“四少爷有什么吩咐?”
对四少爷这个称呼实在不大满意,这是天佑只有在心情不佳时才用的尊称,而那晚之后,他就只唤自己为少爷,天佑的心情可想而知,“吩咐是不敢的,只是有事想麻烦天佑兄。”思年再思虑用字,“这入京之后,希望天佑兄可以替我好好照顾悦心。”
天佑不语的只盯着思年看,心下盘算。
天佑那如临大敌的样子使得思年不禁笑起来,“我已经跟悦心说好了,也让她丢掉了那些药。”思年如愿的看到天佑吃惊的模样,“嗯,在王府时已经多少察觉到了,悦心受人指使在我的食物中下药,不过她实在年轻,手脚也不俐落,我很早就知道了。”
“所以你才一直在路上亲自入厨?”天佑轻声问。
思年摇头,“主要原因是因为我手艺太捧,欲罢不能啦。”不理天佑的瞪眼,思年笑容满脸的继续,“我也没问她是谁指使,只是入京之后要应付李家,我不想拖累悦心。想来只有你能好好照顾她,而且悦心也是聪慧的好女孩,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想来天佑一直跟各怀鬼胎的各路人马周旋,一个小女娃当不成问题,而且有精灵好动的悦心在,天佑也不会太忧郁,可算一石二鸟。
“我有什么地方让你担心了吗?”天佑轻轻皱眉。
“当然担心了,咱们的林大总管明明是一眼关七,心思玲珑的人物,却看到我一路被欺凌而不加援手…”
“哦,这话怎说?”
“不是吗,一路上我兼任冯唯的监护人努力善后,又担当三哥的随身小斯,每天唤起送茶,还为悦心惜音当起厨娘,点心小菜不断,可怜我尚年幼就受此迫害,平素心慈的林大总管视而不见,当然令人担心林总管的情况了。”
终于找到了些许笑意的天佑继续扮作不解,“那我们的小思年要本总管如何置这情状呢?”
“咳咳,那当然是依照工作量,发放三人份的粮银给我了!”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天佑一愣,然后舒心的笑起来。

思年满意的点头,“这就算林大总管许了,我回来之后就请大总管继续关照啦。”
天佑看着思年走远,他也许没有看懂思年,但他希望思年可以永远留在自己的目光之中。
回去看到三哥还埋首书册,像是把自己从世界中分割出来,独于天地之间,“你弄好天佑那边的问题了?”但道出来的话语却说明他的心思一直留在人间。
“弄好是不可能的,”思年有些惆怅,“但他的心情总算是轻松了点。”
“你总是先着紧别人,倒不肯多留意自己。”
思年希望可以在这一生弥补留下来的遗憾,何况自己能失去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他也不在乎,“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关于自己的东西很多都理不来,不如先打点好其他的事。”
平和的时间过得飞快,一行人终于入京,思年也总算见识了这闻名不如见面的华。
当马车队停在一所华美大宅之前,思年还理解了王府的财力夸张到什么地步,更厉害的是周边都是什么将相王侯的府上,可见地段华贵。跟三哥一早说好,与众人话别之后,自己与冯唯到了王府名下的客栈投店,免得李家来要人的时候跟三哥直接反面,那以后交涉才会容易。
冯唯对安排没有异议,倒是天佑不大喜欢却没有反对的理由,而悦心道别时也红了双眼,惜音则开始待在三哥身边,那个本来属于思年的位置。
思年独自回到客栈的房间,他不喜欢目前的境,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虽说他不在乎这一生的得失,但被人欺瞒的滋味他不愿再尝,留下来真真正正是自己的,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真心了。
独令思年不安,开始跟冯唯相时就发现,他渴望着其他人的温暖,所以会主动去牵冯唯的手,去赖在三哥身上,去轻吻天佑的额角。
也许,自己是寂寞了。
所以才把悦心送走,怕寂寞会让自己作出不可挽回的事。
人生,有时会比自己希望的长了那么一点点,思年是不耐烦了。

13-舅舅的疑问
以前思年还原不是思年的时候,对自己的命运总有些奇怪的灵感,现在思年成为了思年,灵感好像没有退减的迹像。
像是此刻,已经入黑的客栈中,思年没有点亮油灯,免得浪费。
果然一把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就是那个王思年?”人已不知何时来到思年的身后,明显是不知礼貌为何物的家伙。
思年暗叹,真是没个性的开场白。
“已经吓得不会说话了吗?王家中就是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声音中满是轻蔑。
忽然一道掌风把思年扫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听到冯唯不失愉快的声音,“为什么不点灯?也好看看招了什么蛇虫鼠蚁进房。”
思年低笑,“就怕怨魂野鬼见不得光,等得我发呆。”
“反正你老是发呆,也没什么差别。”冯唯取笑,却同时把思年带开少许,两人贴在一起,太热了。
“你们!”老羞成怒,数把小刀直飞思年的方向。
却听到几下铿锵之声,冯唯不急不忙的,“你把火摺子丢在什地方了,还是打算趁黑作乱?我可是良家男子来的。”
思年笑开来,当中带着点点冯唯不曾从他身上见识过的媚惑,或许黑暗扰乱了冯唯的判断,但怀中的人的确不似年轻的稚子。“我本来就没打算招待客人,你闯了进来还好怪我?真是没良心的!”
一边说,一边随被冯唯抱住身子闪避接踵而来的剑风,无断的金属碰击声音让思年心底也有点悔了,他还没有见过冯唯的兵器呢,早知道就点着灯,也好看看这小子用什么烂铜烂铁。

好像知道了思年的心思似的,对方终于收起渐落下风的攻势,一把点亮了房中的油灯,“韩忠霖对阁下多有得罪,请恕忠霖无礼。”
冯唯手中握着一把没有出鞘的长剑,不怎么起眼。那韩忠霖则手持双剑作□,看上去也快三十的年纪,浓眉大眼,跟之前不屑的声音不同,此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见冯唯想开口讥笑,思年微微的拉住了他,自己起身坐到忠霖前面的木椅上,作了一个请坐的手势,“韩大侠光临贱地,不知有什么指教?”
好像这才看清楚略见娇小的思年,忠霖显得稍微惊讶,“王公子的朋友武功卓绝,刚才是在下出言不逊,请王公子和这位少侠原谅。”
嗯,对方不知道冯唯吗?看来他们的情报网不怎么样啊,“韩大侠见笑了,思年不知轻重,请韩大侠见谅才对。”
“王公子请直呼忠霖即可,不然我家主子都叫我韩五。未知这位少侠高姓大名。”
冯唯眯起双眼,“冯唯见过韩前辈,我家师兄曾在韩门中作客,大家算来还是朋友吧?”
韩忠霖一震之后不再望向冯唯,只向思年道,“我家公子,李季生李三公子派我来请王公子到府中夜饮,未知王公子可赏脸?”
冯唯皮笑肉不笑,大声的自言自语,“真是好听,说是请,其实是劫吧?”
思年不去理他,“不巧今晚思年有约,明天思年亲自再向李公子道歉,韩兄意下如何?”
“韩五回去向主子报告,明天恭候王公子大驾。”
那韩忠霖规矩的自大门回去后,思年闲闲的问,“那韩五跟你有仇?”
“哼,西城韩门把我两个师兄伤得要休养整年,你说呢?”
“那你的师兄倒不怎么样…”
“韩门本来就精通奇门遁甲,拳脚功夫只是一般,在自己地盘上要困住一个人倒难不到他们。这上李家的门,你要千万小心,一旦陷入什么古怪阵式,就连我也保不了你。”
思年点头应允,那冯唯却把声音放得更狠,“还有,不要有事没事,一见人就笑得天乱坠,像个拾到金子似的,让别人见了会以为王家出了个傻子!”
听了之后,思年大大的笑着,像金子灿烂。
李季生听了韩五的报告,想不到一直跟着王思年一行人的那个会武的男子就是南剑冯唯。看来王府为了保住这王思年也费了不少心思,不过冯唯武功再好,也不过是名武夫,李季生倒不担心,只是从韩五的话中听来,那王思年不像容易应付。
回顾手上的资料,王思年虽被禁足三年,但最后一踏出府外是两年前。之前王思年即使被禁足仍然反抗不休吵闹不断,之后却心如死灰对什么都不闻不问,派去监视的人只留了大半年就决定无需监视下去,谁也不认为像活死人的他有什么作为。
直到三年之期期满,李家以为那事是没希望了,却又传出王家四子判若两人,有如新生。只可惜以前在王府中留下的眼线断了,打探不出什么。
“姐姐的儿子吗?”季生有些不安,虽然在他开始懂事的时候,姐姐已经不在家中,但有关她的一切还是自两位哥哥口中知道不少。加上探子一直回报这王思年路上的举止,季生不禁怀疑这可会顺利。其实他自己是不在意玄玉一事,要丢失也丢失了这好些年,也不见得珍贵到什么地方去。说是当家的信物,到现在他还没有看过敢挑战大哥的人,有没有信物还不一样。至于那些鬼神之说就更可笑了,想信也信不来。

1-李家的三子
在李季生已然淡薄的记忆中,他姐姐是不可多得的风流人物,在家中总可以听到她如银铃般的笑声,虽然老爹抱怨这大女儿一胸草莽之气,没半分女儿本色,但季生的确没有忘记姐姐留给他们的温柔。他们母亲早逝,每当兄弟们无法入眠,姐姐总是细心陪伴,季生还隐约记得她那略凉的玉手拂在脸庞的轻柔触觉。
后来姐姐跟老爹发生口角,愤而离家,自己对她的印象越发薄弱,只有从跟在她身边的大哥口中知道她在外面的事迹。那时自己虽然年少,但听到大哥转述出来的故事,也对喜欢仗义的姐姐心生思慕之情。
直到后来姐姐嫁与王修懿为妾,姐姐忽然成了李家的禁忌,大哥当时回来禀报时还气得双眼血红,疯了似的大发脾气。在那之后,大家都变了,大哥开始沉默寡言,行事越加神秘,还招来像韩门一类行事偏颇的江湖之士。二哥则是变得冷酷无比,事狼辣。自老爹离世,他们更是变本加厉,季生都快不认得两位哥哥了。
对这的任务,季生顶多是有些好奇再带点些微的不安,但不重视到哪里去,因为当中的主角玄玉对他来说是毫无价值的东西。而王思年虽是姐姐的儿子,既然姐姐与李家再无关系,那王思年也只不过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他,当时是真的如此认为。

李家在京城为了行事方便,相对其他世家而言显得低调,李府坐落于中等地段,规模也只是一般,不比其他大宅府。所以当有人传报客到,李季生不消一刻就已来到大厅。
厅中只有一人背对着他,沉稳端正的坐着,却不见那誉满江南的南剑冯唯,心下不禁有些可惜。走到一旁打量那在大厅间显得细小的身影,只见他双目半垂,眼观鼻,鼻观心。精致小巧的五官间看不出姐姐留下来的影子,嘴角含着淡然的笑意,像对一切了然于心,也像漠不关心,像是随时可以脱离尘世,飞进飘渺。
季生不自觉的皱眉,他不喜欢眼前人那出尘的感觉,不喜欢一个没有他在的世界。
“李公子请思年到来,为的就是观看思年的样子吗?”稍嫌稚嫩的嗓音,与嘲讽的口角不甚配合。微弯的眼角若嗔若笑的送来一个横睨,那出尘的仙童消失无踪,却见甜美如蜜的一湖春水,水光滟潋,动人心扉。
“王公子大驾光临,是季生失礼了。”缓缓施礼,只是那比自己小上数年的少年仍是不见焦虑,无可挑剔的淡然还礼。
只是那淡然只维持不到一刻钟,就听到少年哧地笑起来,而且越来越放肆,一发不可收拾。
季生不知所以,只约莫知道那笑声是与自己相关,心底不禁有些浮躁。“王公子?”
“对不起,”喘口气,思年想停下来,可是,“哇哈哈哈,对不起,哈,李公子的一身白衣实在太飘逸无瑕,思年自惭形愧…”真是的,差点就想问这李季生可是别名西门吹雪,那个白衣啊,真的飘呀飘,好像还附了慢动作功能呢…
季生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王公子自然知道白衣是李家的正服。”
还以为是李三的个人喜好,原来是家中规矩,可怜啊,难不成他们是李白的后人,所以要穿白衣?不,不行了,哈哈哈哈~
季生无奈的等着王思年静下来,却又觉得那笑得不能自己的少年另有一番光采,只有微微不舍那渐细的笑声。
“思年实在失礼,李公子请见谅。”思年脸上笑意不退,还带了几分诡诈,“想来我们祖上还有点渊源,公子来公子去的实在见外,如果李公子不嫌弃,请呼思年名字就好。”
早被那道笑声打乱阵脚的季生只好点点头,那思年又抢着道,“太好了,那思年可以叫李公子为小白吗?亲切多了,以后也好说话呀。”
有些莫名其妙的再点点头,心中的疑惑被思年灿烂无双的笑容掩去了,于是,小白诞生!

本来打算兴师问罪的季生一下子落了下风,听那思年一声声小白小白的叫,不期然自觉有些不妥,却又有些快意,心底那份感觉叫他想不通道不明。
“小白,这茶香得紧,可是添了菊?”思年对季生的苦恼毫不在意,还是笑嘻嘻的。
季生努力找回苦主的气势,“思年应知道今回季生请你大驾光临,不单是来赏茶的。”
笑了笑,“思年愚笨,小白请我,我就来了,不知道小白有什么计算呢。”
这就是暗讽了,说自己愚笨,鬼才相信,“思年聪颖,我家的韩五早见识了,思年也不用谦逊。想来思年于凌山王府禁足自省三年,也该想出我家的玄玉在什么地方了吧?”
思年定睛细看季生的脸容,像在确认什么,看得季生心跳,半晌才收回检视的目光,“李家的玄玉。好个李家的玄玉。”
季生为思年消失了的笑容有些不快,为什么不笑了,啊, 是为着自己的紧逼,为着那玄玉。季生有些讨厌自己,更多的讨厌那块玄玉。
思年难得的正颜,却更突显尚年幼的容颜与正经的表情有着诡异的不协调。只见他厉声的道:“玄玉是李家的,但我娘可不是,因为对李家来说,一块玉比一个女儿来得更宝贵。真不愧是成名世家,如此轻贱自家所出,却为一块死物执迷不悟!”

15-单纯的信任
思年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女性主义者, 一直到来了这个陌生的空间。明明就知道每段历史都有自己的过程,就是自己原来所在的地方也是捱过了漫长的奋战才到达那个地步。但人的弱点就是只能凭藉自己的经历去判定,所以明知对这世界不公平,还是无法对那不公的现象释然,一下子没有自控好那份悲天悯人的情怀。
“李意悠就真的那么不配当李家的后人?”思年问出一个明知没有回答的问题,为了思年的娘,也为了不受重视的女性。
季生都看在眼里,少年的愤恨,还有更多的痛心。自己没来由的心下一紧,但身的立场却不好解说,正暗自着急,却见韩五自内庭步出,“少主,晚饭已备下,可要开席?”

平常不管家中事务的韩五边说边打了个眼色,季生于是让思年先入席,自己留下听他报告。原来冯唯今早已经出城,而京中王府的林天佑也在昨夜离开,王家老三向来明哲保身素不管事,这思年竟是落单了。
难得他仍之泰然,季生却气王家对思年不知怜惜,回到席间,更添上不自觉的温柔。
见思年在等他,季生有些窝心,都忘了上有人等他起筷是什么时候了。
才坐好就为思年添菜,“这是我家的糖醋鱼柳,思年也该知道吧?”转折的想说明自己没有忘记姐姐,只因碍于家规不能向思年坦诚。
王思年有些怔怔的看着季生,小白那点羞涩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被自己之前悲壮的发言吓怕了吗?其实自己也有些悔了,这小白才多大?李家的事原也不能怪到他头去上,而且彼此思维不同,只是怨恨而不说明,也不能让他明白自己为何愤慨,那何苦把自己的气往他身上推…
“思年?这下到你要把季生看过够了?”小白有好笑的问。
“谁要看你?”孩子气的回答惹得小白呵呵笑,思年却为自己的不假思索有些愕然。
“季生虽然少在外面走动,但李家才貌向为人津津乐道,思年看呆了也不用害臊。”小白藉词取笑,不过话说回来,他对自己的容貌可不担心。
“那我娘跟小白像得可像?”思年不觉冲口而出。
“呃?”季生一呆,没发现思年的问题古怪,只低头沉思,“姐姐…姐姐当年离家时,我才五岁。所以姐姐其实长得如何我也说不上来了,但从姐姐留下来的画像来看,应该相差不远的,而且我跟大哥二哥都长得相似,想来与姐姐也该一个模样……反是思年的面相没有李家的影子,想是更像父亲多一些了。”
“不,我跟父亲和兄弟们也长得不像,”思年摇头,自嘲解困,“大约是怪胎了。”
“思年才不是怪胎!”
被小白的激动吓了一跳,“说笑罢了,小白别生气啦。”汗,怪胎在这里是禁句吗?反应那么大啊?
小白回神过来,冷静了些许,“思年不会是怪胎,不会的。”
看着小白,思年只是眨眼,没有回话,转头挑了一块鱼柳放进嘴里,嚼了半天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小白开始闲话家常,像是忘记了要讨回玄玉似的,尽是天南地北的闲扯。虽然思年没有答话,但只要他对那个话题略感兴趣,小白立时从那闪动的目光中领会,就更是详尽的说起来。
只是随着思年眼中笑意越来越,小白也开始说不下去。
无言相对半刻钟,思年终于打破僵局,“谢谢小白准备的好菜,思年也明白小白尚把我娘放在心中,但思年不同,思年与李家已毫无关系。”
小白心底对接下来的对话有些惶然,“当年发生了不少事,不是我们可以明白…”
思年阻止他解释下去,态度平静得像是说与他不相干的事,“李家所问的玄玉,现在思年就明明白白的告之,玄玉不在思年手上,思年也不知玄玉此刻的下落。”
小白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定在那里,一言不发。
“小白应该知道,思年在王家并不为兄长们所喜。此时李家要杀要剐,思年也是抗拒无从。李家已经赔上一名女儿,如果觉得这玄玉还值得一名外孙,那…”
“别说了!”小白拍案而起,他就怕思年所说的会成真。要是两位哥哥为了玄玉来向他要人,他要怎样保住思年?他要怎样留下思年?
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看着小白在抓狂,思年知道要怎样才是对自己以后的日子最有利。
知道,却不愿意。
他不想小白为他担忧,不,应该说,他不想伤害小白,不想利用小白,不想。
“我不会有事的,”思年有艰难的开口,那种被牵绊的感觉久违了,有些不习惯,“请把我送去逸竹林吧。”
“不!”小白任性的拒绝,“你不能到逸竹林去,如果到时还交不出玄玉,你会一辈子出不了逸竹林的!”
他说“交不出”,而不是“不交出”,思年笑了,他相信他,竟然敢去相信他。真是个笨蛋呢,这么容易相信一个初相见的人。

“思年怎么了?别哭,快别哭了,我不会让大哥他们伤害你的!”小白急得脸都红了。
哭?谁在哭?我?可是我明明是要笑的。因为小白这里第一个相信我的人,终于被我遇到了,一个相信我的人。

16-不同的意见
小白手忙脚乱的拿着自己衣袖去拭思年脸上的泪,慌乱的模样叫原来怔住了的思年也不禁让悲哀慢慢蒸发。
“别慌,我没事。”按下还在他脸上乱拭的手,被小白的衣袖弄得发痒呢。
小白反手握紧他,“我绝不会让你陷落逸竹林的,不要担心。”
看来是误解了他的眼泪了,幽幽的笑着,也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缠,思年左右顾而言他,“其实你是第一个说我不像娘的人呢。”
小白疑惑的望住他,思年见状轻轻点头坚持,“我的几位哥哥都说我像得跟娘一个模样,尤其是这几年间,更是愈加相似了。”
“怎么会像,姐姐虽是出名的美女,但行事大胆鲁莽,要像你一样文静安稳的说话,却是再也不能。”以前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就是那位英姿勃发活力过人的女侠了,要把她和眼前灵敏乖巧的思年联想起来,小白可办不到,这明明就是歹笋出好竹的活生生例证。
那柔美呢?那妩媚呢?思年不好意思问出口,再厚脸皮都知道那不是男子当问人的事。但他的哥哥们明明都把他娘当成狐狸精似的人物,只有三哥说过她有些侠气,怎么在本家却被看成男人婆似的,反差不是一般的大耶。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了?”小白对思年走神有些不满,“对了,你就在我这里先住下吧?也不要回客栈了。”
乖巧的点点头,思年本来就知道自己不能轻易走出李府,不然也不会费尽唇舌把冯唯送走,那小子可真是顽固得要命。虽然李季生跟自己想像的有所不同,但以结果来说却没有两样。
来到小白为自己准备的房间中,思年想到自己这几个月来只是不停转换居所,还没有熟悉就别离。自己只想平静的生活下去,偏偏却像弱势的沙子,不知要被流水冲到什么地方去。
是变得懦弱了吗?为什么今晚感触起来?…是因为小白的关系?因为那个笨蛋?哼,才怪,谁会在乎他!
一夜无眠,疲惫让思年的心情糟糕起来,鼓着气的一下没一下地把早点戳过不休,看上去…看上去也就像个在生闷气的孩子。
小白看着不禁笑起来,“别拿肉包子出气了,只不过是要你跟我到关外走一趟,有必要这么不高兴吗?”
思年白他一眼,“反正就是落跑吧?照你说你两个兄长厉害得很,反正是躲不过去,何苦要跟着你四乱窜?而且我要是决定逃,早就一个人逃到天涯海角去了,还用你带路呢!再说到关外是你们李家的势力之地啊,你偏要我往那里跑,还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吗?!”
小白沉吟半晌,脸色凝重的,“看来思年也许真的有姐姐遗传,说过不休的样子还挺有气势的。”
切!“你别给我一脸正经的说浑话!李三公子的高贵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见李公子翩翩微笑,“又是你要叫我小白的,哪还有什么高贵呢?”
思年干瞪眼,“关外我是不会去的,如果你不带我去逸竹林,我就自己去。”看着小白的笑脸,思年把声音放低,“而你,你最好离我远远的。”
小白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玄玉源自关外的一个部落,只要我们可以得到部落祭司的同意,当可以得到跟玄玉同等的物件。到时哥哥们即使再愤恨也不好发作了。”
思年用看白痴般的目光看小白,“别告诉我玄玉像你们商店中的高价品,要买就可以买得到。如果这样简单,你们也不会找我们麻烦找了这些年了!”即使是李家借机为难他们,如果有这么简单的方法可以堵住他们的嘴,思年那几位哥哥还不解决了,王家的势力还会比不上李家了吗?
小白高莫测的只是笑,“别你们我们的。王家既然不珍惜思年,思年以后就跟着我好不好?”
气了半个早上的思年终于冷了下来,“那有外甥老跟着舅舅的?而且你又不认我这个外甥。再来,我不是说了?请你离我远一点。”
留下一片死寂。
李季生有些发呆,外甥?好像除了见面前想过,之后就没有兴起这个念头。自己只是想留下思年,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叫什么。“我要的只是你,非关伦常。”

别以为空泛的言语会叫我感激流涕,思年别开头,只挑正经的话题去说。
思年留意了半天,韩五似乎不直属小白,反是似派来监视小白的。问了小白为什么会由他来见自己,以李家的能力,应该像王家一样,早就把王思年里里外外探过了透,别说一个孩子,就是武林高手也逃不过他们的眼。李家这是为了什么发难?玉是没有了,他们要思年怎么样?
小白看来对韩五也有些顾忌,皱眉眉头,“大哥认为你是把玉藏起来了,所以由我来探个虚实。要是我这边来软的不行,再把你送回逸竹林,我们也不好直接跟王家反面。那韩五就是来确保你逃不掉的,就是这别苑也有他设下的法阵。即使是我,没有他放行也走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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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动静的反差
这小白真的是小白吗?思年头痛,韩五守得这末紧,而他还这样大言不惭的说要带自己出关?怕是要从这李府别苑离开也很困难啊…他脑中都是棉呀?
“别一脸苦恼的样子,”小白轻轻揉搓思年紧皱在一起的眉,“你这正经八百的样子会叫人忍不住朝你那张小脸捏下去的。”
“你敢?!”
看到思年脸色大变,小白相当高兴的样子,“为什么不?反正你又打不过我。”
“你!”思年一脚就踹过去,“别把我当孩子般气弄!”早知就要冯唯教自己厉害的武功,这纤弱的身体实在是不够看。
“总之你就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小白笑着避开,“明明是孩子的思年这几天就休息休息,你来京的路上也辛苦了。”
只见那小白得意洋洋的走了,真是的小白!思年在心底低骂,有事没事也可以笑得像傻子一样。思年已经下定决心不要跟小白走,因为他不该被自己卷入麻烦的漩涡之中。
他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可以用什么回报呢?连这副身躯都不是真实的。小白越是相信自己,他就越是内疚。
至于其他人…自打开这双眼开始,有人喜欢他,有人仰慕他,有人宠他,甚至有人爱他,但他从来都知道没有一个人愿意真正相信他。
最可悲的不是这点,而是他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信任的世界,如鱼得水般活了下来。他很知道自己,即使再不愿伤害小白,到了紧要关头,他也无法保证,看看自己从没有打算向小白说明自己是谁就知道了,他还是把自己放在小白之前。也因为他这样清楚自己和其他人同样卑劣,所以才能一直平和面对王思年身边的人,就像明白如何体谅同流合污的同伴。
面对小白…他自卑了。所以,最好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而且知道王思年的过去的事越来越多,他开始觉得不安了,这身子原来的主子究竟做过什么?又经历了什么?
小白说,王思年其实在两年前,在禁足一年后偷偷出过凌山王府。
“当时是谁帮你出走的?”小白好奇的问。
“连这个也不知道吗?你们的探子真的很不济耶,那我偷走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了吧?”
“选那个时候出走,不用探子也猜到了啦。”小白轻松的说,探子都是他大哥派出去,丢脸也丢不到他头上去。
“那你们猜出了什么?”
“当时是姐姐的死忌,你当然是去了洛地,姐姐的坟前了。王思岱不是就在那里抓你回去的吗?”
大哥?果然是他吗?怪不得惜音说两年前见过他,想就是那时的事了。
“不过你到底在想什么?”小白板起脸。
“嗯?”
小白摆出长辈的样子,“即使你再讨厌王家的人,也不少随便发疯啊,那始终是你娘的坟地,怎可以胡乱翻倒?”
呃?翻乱娘亲的坟?当年十二岁的王思年?
“过去的就算了,在王家学不懂事理就算了,以后跟着我可得听教悔,不能失礼了。”
之后小白唐僧了什么他都没有再听进去,就觉得王思年的行为不是一般的怪,总不成真的因为丧母而失心疯了吧?

思年不再想下去,反正也理不出头绪。还好这李府虽然不及三哥那里,但园子还不算小,这个可以派上用场了。把刚弄好的蹴鞠往上一抛,大脚一射,连同闷气一股劲送出去!
朝园子的矮墙方向猛射,力度有些不足,但控球的技术仍在。蹴鞠的质料跟习惯的足球大异,反弹的轨迹难以预料,却因此变得更有挑战性,思年更是起劲。
好久没好好活动啦,看来已经全然习惯这身体了。
小白出来就看到灰白的身影乱幌,本来听见丫环说思年自制蹴鞠,还要了一套仆役穿的粗布短衣时就大吃一惊,这下更是哑口无言了。
即使间或有生气的模样,那思年还总是像粉雕玉琢的水晶人儿,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是这刻的思年那个劲啊,还有什么水灵灵的样子…在秋风中,身穿破旧的粗衣,挥着汗。细小的身躯像要爆发一般跑着,敏捷的扭动,专注的眼睛中闪出莫名的精光,迎风而去,宛若战神大展神威,让人不敢迫视。
小白张大了口,他的心在跳,这就是他的思年,他的!
“喂!小白,你这是干什么?”对中途入场的选手有些不满,思年挥汗大叫。
抢去蹴鞠的小白大笑,“早说你不及我的,可是怕了?”
“谁怕?”挑起了眉,“要比赛是吧?你输了可别哭。”
小白只留下笑声,没有回话就带着蹴鞠向前冲。
两人互有交锋,小白虽然有一身武艺,但蹴鞠的技术相当生疏,被思年找到不少漏洞。而思年技术不错,就是跑得不快,而且…“小白!你有种就别用轻功!切!这是犯规的!”
小白还是气度十足的笑,“为了你,我甘作小人!”
思年不客气的反白眼,“为了我?拜托!你现在是计算我不是为了我!”转身趁小白分神抢回蹴鞠。
“对我而言是一样的。”情地回答。
吓得思年一身疙瘩,大力朝小白脸上就射去!
小白翩然避开,却忘了他们已经跑到园边,跳高的身子就那样撞向屋檐。
“喂,小心!”思年连忙出声阻止,但还是听到那笨蛋猛地撞个正着的响声。
只见小白直直倒下,本来还是平常心的小白开始有些心焦,“小白?”
没人回应,冲前抱起小白,“怎么了?回答我,小白?小白!小白!”
思年发急了,不要,小白你给我张开眼来,“小白!季生!醒来,给我醒来!”
李季生有些不好意思的张开眼,看着那愣住的思年。

18-和平的共
“你骗我?!”思年揪着小白的衣领发狠。
“不,不是…”小白有些结巴,“我是,碰,碰到头了,真的,没骗你,真的。”
“堂堂李家三公子,就那么轻轻碰一下就倒下来?谁会相信?”思年的声音越拔越高。
“呃,真是有点晕厥,不骗你,”小白早就坐了起来,而且把思年反抱在怀,低声在思年耳边解释,“那一下真的让我发昏,跌下来可不是作假的。”

思年瞪着他,一边从他怀中挣扎,受够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把他当成娃娃,二话不说就抱过来,欺负他个子小啊?
“别动,我还在痛呢。”小白不结巴了,把头埋进思年颈间,呼吸,“后来听到你叫我,更不愿睁开眼了,突然间怕这一切都是梦。醒来之后,你会不在这里,到也寻不着了。”
思年身子一僵,半晌终于伸手轻抚小白搁在他肩上的头,没有回话。
接下来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和,小白也没有再提玄玉和远走关外的事。而思年本来就是随遇而安的人,也就安安静静住了下来,只是托小白向三哥传话,说是一切安好。
闲来无事,思年就拉着李府中为数不多的仆役玩蹴鞠,经过一系列的特训,小型足球队渐见雏形,只可惜没有正式比赛可以一展实力,不过思年也玩得起劲,笑声叫嚷声遍满了李府。
也有留心李府上下事儿,发现韩五不多出现府中,碰巧遇上也是冷面回避,再也说不上话。即连小白也像有事忙碌,好些时候整天不见。只是当那小白一回府中,却铁定像牛皮糖似的黏着思年不放那股劲儿比以前见识过的小七还更厉害。
“思年,这是什么地方的糕点?挺可口的。”小白吃得一嘴都是,还不忘逗思年说话,思年不独贤惠漂亮,而且比媳妇儿还手巧,小白觉得自己是大大的赚到了。
“呃,那是…”思年顿一顿,“是我乳娘的家乡小点再改良而成,以前我常吃的,所以试着做出来解馋。”
“我走过大江南北,还没有见识过这样的款色呢,你乳娘是哪儿人?”
“没有问仔细啦,当时我还小,”思年轻巧的笑,“只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是菜肴却都很棒呢,尤其是由思年亲手所制,吃起来更是美味了,”小白又吞多一件点心,“那地方想来大约不会差到哪里去。”
思年抢回所剩不多的糕点点心,“喂,这是我弄给自己的,你偷吃别偷得这样肆无忌惮!”
“你的,还不等如是我的,一样啦。”肉麻的涎着脸在思年眼前乱幌,害思年忍不住笑了出来,“以后不叫你小白,叫无赖算了。”
直接赖到思年身上,紧紧的抱住那道细腰,小白笑得畅怀,“无赖更好,没有顾虑。”
思年推也推不开,只得由他去了,“叫你帮我带回来的桂酿呢?说好了要给我的,却连影子都不见。”
还好小白的声音尚有些歉意,“这两天有点忙,接下去就替你去办。不过话说回来,你要酒来作什么?弄点心也用不了一坛那末多吧?”
思年的声音好像有些虚弱,“呃,那个,那个是我用来练习酒量用的。”
小白有些发呆,“什么?”
思年脸上有些泛红,还好小白仍抱着他,看不见他那张脸,“听一起玩蹴鞠的小兄弟说,桂酿酒劲不大,我想多喝多练习,自己的酒量会好一点,不用见酒就倒。”
小白听着闷声笑了,“听了不少骗酒喝的藉口,还数你这个最别致,以后一定要跟二哥说说看。”
“哼,如果不是这身子见酒就昏,我才不用这么辛苦,谁在骗酒喝了…”思年气鼓鼓的,一个头锤到小白头上,痛得他呱呱大叫。
思年满意看到小白一脸委曲的抱着头,一下跳出他的怀抱,“以后没我同意别随便抱我,两个男人没事搂搂抱抱的,成什么样子。”
小白的样子更是委屈,“话不是这么说的。”
思年扭头不去管他,闲闲的挑点心吃。
“思年,你听我说,”小白继续不屈不挠的可怜下去,“我家哥哥欺负我这小弟,把我留在这李府别苑中,不只仆从不多,连可用的家财也少,眼看寒冬快到,可怜我俩连厚衣也没多件,如果不习惯互相依偎取暖,怕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思年听得差点没噎死,“咳咳咳,你这小白…”
笑着替思年抚背,“而且思年又看我家白衣不顺眼,于是我身上更单薄了,如果不抱住思年,我会冷得发抖呢。”说完又一把抱住思年,心安理得的样子让人恨得心痒痒。
思年吸一口气,以最最温柔的语气柔声道,“李三公子的凄惨境况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为了解困,李三公子不如早日送思年到逸竹林,公子意下如何?”
可惜小白一点都不怕,看来这招只能对付小七。李三公子像料到思年会有此一说,流利的回话,“李某虽饱受压迫,更还留有点骨气,卖爱求荣是断断不能的。只好屈就思年,与我共渡苦困,从此李某努力生计,为与思年同偕白首。”

19-二哥的来访
小白再正颜的低声问道,“思年,你可愿与我同偕白首?我发誓会一生敬你爱你,坦诚相待,不分不离。”
…也对,这时代的人没有情人交往的观念,直接求婚的举动可以明白,总算他没有说什么明媒正娶,留了几分薄脸给自己。这誓言还有几分西式求婚的味道,想来古今中外,人类的求爱方式还是没什么进步…
思年努力分析小白举动的合理性与技术度,完全漠视正在等他回答的小白。
小白不知道这个可以叫作大脑当机,但思年那难得一见的傻愣样子却可爱得紧,虽然得不到想要的回覆,也不忍再步步进迫。而且小白也怕,怕思年再断言拒绝,开口要他跑得远远的,或是更糟糕的情况,思年选择逃离自己。
紧紧的抱着思年,小白放任宁静包围他们。
半天思年才回到人间,发现自己还舒服的汲取小白身上的温暖。天色已暗,快入冬的日子,天黑得早,人心容易软弱。
不过那是对人来说。自己这种不知还能不能算是人的东西,不再此限。
思年脸上半分表情也没有,“小白…”
“不,别说了。”小白突然没由来的心慌,“思年需要时间,我们以后再商量好不好?”
“嗯。”也许,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大约是这天空,让不是人的东西也柔软下来。
小白没有放手,舍不得。
终于还是思年不解风情的道,“小白,我知道自己个子不高,但没有轻到那个地步吧?你抱着我不辛苦吗?”
小白不禁笑起来,知道他不喜欢被人抱着,就轻轻放下思年,“不会辛苦的。”
思年后退两步,让小白点好灯,被风吹得摇晃不定的火光照出古怪的影子,思年淡淡的说,“现在不苦,终有一天还是会感到苦,就看那天什么时候来到。”
小白故意曲解,“思年要把自己练成大胖子吗?不要紧,我气力够,再也不会苦的。”
“也罢,夏虫不可语冰――”
打断思年的说话,李季生的声音有着不可反抗的力度,“别以为把自己躲在就是为了我好,试着去相信我,也去相信自己,思年。”
但,我原不是思年。
那天之后,两人没有再重拾这个话题,但小白却安慰的感到思年慢慢变得更是从容,也没再抗拒他的拥抱,偶尔还会主动靠在他身边,思年说,这是因为京城的秋冬是真的很冷……
不过这可苦了小白,本来因为担心思年会不高兴,靠近他时总是小心翼翼,于是分散了心思,这下可好了,注意力全被那又香又软的身子吸引过去,小白不是不有些痛苦的。
思年对他的惨况似是一无所觉,小白更是有苦无诉。
就像今天是立冬,正好是补冬的时节,所以小白一早让人准备了几款药膳让纤弱的思年进补。思年看看那些黑漆漆,满是药味的汤羹,苦着脸挨到小白身上,要小白每样都先尝一遍,确认味道不苦才肯受刑似的一口一口吞下去。那张在流光下显得娇憨如瓣似的粉唇就在小白眼前一开一合,看得小白痴痴迷迷。终于猛然跳了开来,逃生似的跑走了。
“作弄季生很是有趣吧。”一把声音冷冷的从身后响起,思年不慌不忙的低头把剩下的药汤都喝下去之后才施施然的回头,“思年不明白这位公子所指何事,只是公子一直待在那边闷声不响,真的把思年吓了一跳。”
那男子站在暗,隐约可以看到轮廓邃的容貌与小白有八分相像。只见男子踏前一步,脸色原来比声音还冷洌,“我是李子鸿。”
思年应声笑了,“公子以为我该知道这个名字吗?”
“你何必装傻来浪费彼此时间。”
“那公子直接说明不就好了?”思年还是笑得悠然,“何况思年时间多着,不妨与公子慢慢长谈。”

“我跟季生不同,你不用在我面前耍把戏。”
“公子说笑了,思年愚笨,哪里会什么把戏?”
“的确不甚聪明,竟然敢来李家自投罗网。”
“思年上门负荆请罪而来,现下李王两家恩怨虽然尚未解决,但季生兄好客亲切,想来李家也是仁义之士,误会当可早日厘清。”
“果然巧言令色,李某有所不及。”
“公子过虑,思年只是坦然道出事实。”
“…我是来带你回逸竹林的,季生那小子被你迷得不知分寸,竟然向大哥说要与你长相厮守,从此不返逸竹林。”
“二哥!”返来的小白来看到李子鸿,脸色一沉,“我早说不会回去,二哥还留在这里作什么?”
“我总得见识一下把小弟迷得亲疏不分的人是何样子,”李子鸿嘲弄的向思年问道,“你说可是?”
“哎呀,说了老半天,原来公子是李家二公子,看来思年和当老二的总是不大合得来。”思年淡淡的回答,心里却想,还好没有叫他作狐狸精,比较起来还是当妖孽比较有气势。“怪不得有些面熟,原来就是李家这身白衣,就怪思年笨拙,这都认不出公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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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没劲的对垒
李子鸿对思年带点轻佻的讽刺也不生气,只对小白说,“看来季生的客人真的能言善辩,就不知他的真脸目被你看到了几分。”
思年也好奇小白的反应,却见小白已经平服了初见李子鸿时的愕然和怒火,只还有些许不满之情,但目光一转,连那点不满都无影无踪,脸色平常和气,甚至有些笑嘻嘻,“虽然思年长得俊秀清雅,不过二哥远道而来,该不是为了跟季生谈论客人的脸容吧。”一手把思年拉到自己身边,“看我们多失礼?思年,让我介绍,这是我二哥,外面有些不怎么雅的外号,但思年管他叫李子鸿就好了。二哥,这位是凌山王府的四公子,王思年。”
李子鸿别转头不去向另外的两人,“是吗?是王四公子t”声音中有思年不喜欢的东西,却不影响他悠然地回礼,“王思年见过李二公子。”
“想来客人是要把玄玉完璧归赵来了t”李子鸿看似漫不经心的坐下,挥手叫人收拾送茶,却不招呼思年。
小白拉下思年一起坐到另一边,“今早我不是向二哥说了,玄玉不在思年那里。想来二哥是不信季生之言,所以要亲自来问思年了。”
李子鸿看着小白,“别要用话来压我。既然三弟决定不返逸竹林,以后李家之事就与三弟无干。我现在与三弟已无话可说。“
小白听到李子鸿决绝的言词,脸色微变,但瞬间又立刻笑着道,“即使二哥对季生再无兄弟之情,季生还是不敢忘却兄弟之义。看到李二公子竟然不顾李家名声,对未士冠礼的王四公子咄咄迫人。这事传了出去,莫不让外面以为李家堕落至以大欺小。季生看不过眼,只得一尽李家后人的忠义出言阻止。”
“三弟真是好一个顾全忠义的李家子孙,那子鸿敢问三弟如何看待李家传家之物被王家所盗一事t”
按下胸有成竹的小白,思年慢慢回答,“李公子说府上传家之物被盗,那为何不报官查办t”如果之前有把社会民情查得更清楚就好了,怕这里也会有包大人可以申怨呢,“本来思年前来是解释两家误会,但李公子却只顾诬告我王家作出狗偷鼠窃之为,那要王家该如何自t倒不如诉诸官府,王家还盼可以讨个公道。”
李子鸿不语,只是检视跟前两人。自己与家人并不亲近,连对小弟也有些陌生的感觉。其实季生自幼活泼开朗,可惜长兄管教极严,故小弟随年岁越长而渐变沉实。
然而此时明明气氛尚剑拔弓张,他眉梢眼角却掩不住浓浓笑意,一手还拉着身边那慵倦模样的迷离少年,没有把自己这个二哥放在眼内。
而少年初看貌若骄矜漠然,再看却发现似有还无的风流清澈,恍如遗世而独立。两人气质没半分相似,但眉眼之中又有几分类同。面对始终相牵的两人,子鸿似想起久远的回忆,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身在何。
思年见李子鸿走神,只有出言打破沉默,“既然这上门解释徒劳无功,思年不才,打扰李府已有一段日子,也该告辞了。”明知李子鸿不是容易打发的主儿,只想看看他要如何置自己。
李二公子把注意力再放回这少年身上,好像有些兴味索然,只是言简意赅的,“你可以选血溅当场,还是现在跟我到逸竹林。”
感到小白把他的手握得更紧,思年笑了,“果然是不愿浪费时间的李二公子。”
小白沉声向二哥道,“思年是季生的客人,李二公子不是该先询问季生的意思吗?”
李子鸿只是看了看小白,没有答话,小白似是习惯了他的无言,自然的继续说下去,“从思年身上无法找到玄玉的下落,但只要二公子宽限三个月,季生自会跟思年从关外奎族中再请来神器,将功赎罪。”
“不说三弟你如何找回往奎族的归路,且道我只是要那个小子当祭品去祭我李家祖宗,那三弟就不用苦恼出关之行。”

“若是二哥作此打算,那李家则从此不用再在中原立足。”李季生自信满满。
李子鸿没有什么表情的看着李季生得意的说下去,“只要大哥二哥再打思年的主意,北方四港中的云、邵、沁三地就会立时投进季生门下,如二哥不信,请看三地堂主的令印在此。既然兄长们打算把季生逐出李家祠堂,那季生门下自然不再属李家所管。这几年二哥在外招下的恩怨不在少数,如果单是逸竹林,怕只是面对二哥的仇家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吧?”
听见小弟的侃侃而谈,李子鸿脸色不见得好,但却忍住没有发作。
为自己的布置感到得意的李季生没有留意思年什么时候把手收回。
那李季生还想乘胜追击,进一步打垮二哥,却听得思年忽然插话,声音愉快轻松,“李二公子,现在已夜,立刻起行的话,思年这虚弱的身子怕受不了那寒气。我们还是明早出发就好,请二公子见谅。”回首向李季生展了一张笑脸,“李三公子为思年劳心了,以后思年再谢,但二公子盛情难却,我无法拒绝这样的邀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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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太长的长夜
回到房中,思年开始想念以前那又大又软的床,当生气时可以大力的把自己抛进床中,然后美美的睡一顿,管他外面天崩地塌。
现在的这张床…如果真的抛自己上去,怕会当场散成肉块…
是的,思年是生气了,出乎他自己意料之外。竟然还没有练成不嗔不痴呢,努力自嘲,但仍避不过心下那丝苦涩。
也许该庆幸的,自己不是原来想像中那末空荡荡,原来,还是会痛。
“思年,可睡下了?我可以进来吗?”
“李三公子请进。”半垂首的把季生迎到桌旁坐下,“上季生送我的桂酿还剩大半坛,明儿替我分了给府中各人吧,他们之前闻到酒香,早就问了好几,我都没允下。”一边添了些火炭,天气像是更冷了点,“我这一去也不知要多少时间,不如都分了。”
季生没有回答,只是到偏厅取了一小瓶思年说要送出去的酒,为思年和自己倒了个满杯。“你要分的,是酒,还是我俩?”
思年举杯,一饮而尽,“这酒虽甜,底里还是烈酒,甜意一过,仍是依旧的辣。”
“我记得思年喜欢这带甜的口味,怎么到这刻才嫌?”
“季生言重了,我这不是嫌,不过是说出事实。”思年自酌,“酒原该有酒的味道,就是思年鲁钝,强求那分甜美,才选酿,只可惜再甜仍是酒,思年还是无法领受。”
“你打定主意,以后不要小白了?”季生突然问道,声音中竟有三分哭意。“你可是不肯认我?”
思年别转头,“是思年的错。季生就是季生,不是什么小白。就如桂酿终究是酒,再甜还是能寸断柔肠的酒。”
季生双手轻轻把思年的脸转向自己,“你以为小白在利用你对不对?你以为小白是趁此机会迫兄长分家,再夺祖产,是也不是?”
思年推开季生的手,起身去暖茶,才两杯就有些头昏,看来自己的特训计划不怎么成功。
“的确,早再小白派人找到你之前,就已经准备好要借此机会牵制兄长,所以才来京城,赶在你到逸竹林之前留你在身边。”
思年脸色平静如水,轻呻一口茶,有些烫。
“但自小白见了你,心思已不在争权之中。只一心一意的想护着你,当日求你与小白厮守一生,也是出于至诚,我心天地可鉴!”
把思年拉进怀中,“请试着去相信我,思年。”
发觉怀里的人身子不再僵硬抗拒,小白抱得更紧,他怕,怕一放开,就从此失去。
“…那你可相信我?”思年的声音困顿,像费了全身气力才挤出的。
“当然,”小白毫不犹疑,“我从来都相信你。”
思年抬头,看着小白双眼轻声道,“我知道你相信我的说话,但你可相信我的能力?”
好像知道思年所指为何,小白苦笑,“你不能到逸竹林。此非能力相关,你就是不能去。”

“我宁可前去,是生是死都好,也跟李家明白的来个解决。”思年的脸上有几分凄然,“你也好置与兄长之间的纠纷。我这样一去,才可以重新相信我不是你手中的棋子。”
“思年…”
“我可以让任何人利用思年,”声音失去生气,“但唯独你不能。”
“你该明白我所作的是对我俩来说最好的安排,只有牵制我两位兄长的势力,我们以后才可无后顾之忧!”
“我知道,”思年点头,“也许将我放在你的位置,我会做得比你更狠。”
“那你为何还要逃离我身边?!”
“我受不了。”思年的回答还是不缓不急,“就是受不了。”
小白带丝没让人察觉的绝望吻上思年的眼睛,“是我错了,算我错了,但你不能去逸竹林!我怎能放你离开我?!”
思年由他吻着,终于叹气,细细回吻,他已无话可说,却放任身体记下李季生的触碰。
北方四港距京城有相当远的路程,思年在李府住下还不到一个月,小白的堂主领牌一定是早就安排好。不论小白对他的感觉,对李子鸿的威胁是从开始就定下的,不过借思年的事为藉口。
思年不是孩子,知道人与人之间很难拥有纯粹的感情,而是或多或是有着计算和利用。只是他可以原谅所有人,而不是季生。
而且刚才与李子鸿的对峙之中,还是幼嫩的季生不觉露出一脸的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看在思年眼里,却如虫噬心,一点一点的失血,为那太过年轻的无知。
季生抱着思年,吸吮那青涩的味道,渗着汗,心在跳。但他却想哭,为思年离他越来越远而哭,为自己无法抓紧思年而哭。
当另一天的清晨再降临,思年从床上起来,不再理在一边的季生到底醒来没有,忍着一身酸痛的穿好厚厚的冬衣。为季生添好一炉炭火,就推门离开,反正他也没有行装需要收拾,不过是走到哪里是哪里罢了。
李子鸿早就在大厅等待,两人见面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招呼,只是一前一后的走出李府,就见一辆马车在晨曦中等候,一旁还有应是李子鸿骑乘的灰马。
思年让子鸿扶他上车,就在两人的手快分开的x那,思年晨早略见沉哑的嗓音说道,“我知你不愿。但为了方便大家,你何不还是以王思年叫我?”然后马车就掩上了门。
李子鸿脸无表情的看着那个自称是王思年,不,应是盗了思年身子的人的方向。

22-渐冷的季节
日已中天,季生仍在床上辗转反侧,是思年留下来的气息让他不愿就此起来,缱绻缠绵,不愿放手,不能放手。
只要闭上眼,就看不到思年转身离去的背影。只要不去回忆,就可以忘记他眼中的哀伤。
是自己做错了吗?明明是为两人的以后作出最好的决定,为什么还是让思年伤心?难道是如思年所言,自己对他没有足够的信心吗?自己总想保护他,想把他收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想宠他,想爱他。为什么他还是要走?
门外的声音让季生重返现实,“少主,王府林天佑求见。”
哼的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可真来得急,大约是披星戴月的赶回来。
天佑黑着脸的坐在大厅一角,季生才现身,天佑就像看仇人似的目光瞪着他,“李公子起得真正早,怪不得李二公子可以轻松带走我家的思年。”
季生的脸色也不见得好,那句“我家的思年”更是十二分碍耳,“没有留下他,是因为这是思年自己下的决定…”
天佑听得又急又怒的打断他,“是谁曾承诺了思年的安全?你明明知道思年绝不能进逸竹林,为何仍由他去?如其任他犯险,那我当初还不如就锁他在王府!”
季生的怒气不比天佑轻,“思年的安危我自会理,不用林总管费神。”

“如果李公子能自行理,那就不用借王家之力取下三港堂主的支持了。事已至此,还大言不惭?”
“我已决定到关外奎族求助,一命换一命,林总管可满意了?!”
林天佑终于安静下来,昨天收到李子鸿进京的消息已让他心焦如焚,抛下手上一切就赶回京城,只可惜还是来迟一步,思年还是已经跟李子鸿走了。本来预计凭李季生可以压下逸竹林的要求,但事不从人愿,他还是守不住思年。
这边厢思年在马车上发呆。从开始见面起,李子鸿就不肯以名字相称。李王两家虽然交恶,但以两家的家势来说,场面话总不能少。以他态度的轻蔑厌恶兼具来看,从最初就不把自己当成王家的人,不把他当成王思年。只是两家并无交集,这位名义上的舅舅又如何看出来的?那,只能说李子鸿不是看出来,而是早知道吧。
嗯,这样算来,自己流落至此不是什么意外了。也是的,冥冥之中,那有这么多意外呢?
要到逸竹林去,那就是要与白衣飘飘的李大公子和李二公子日夕相了,还真要命,如果他们都可以像季生从善如流的换下白衣就好了,不然如鬼魅般一个个白影在眼前飘来荡去,自己迟早会被吓得心脏病发。
而且天气渐冷,要到那种听起来就冷风飒飒的地方,实在是高兴不来。为他驱驾马车的就是那位死人脸韩五,气氛更是抑压了,真想念之前与三哥他们边笑边闹地上路的日子,不知他们最近过得怎样?大约还是在算尽机关吧?
那李子鸿如果不是富家世子,应该是个非常出色的狱卒,把自己看得密不透风,不过是略停一下到附近松口气也不准。又不肯说话,与韩五加上自己三人,四天内说话不超过五句,真令人怀疑他可真的是季生的兄弟。思年想尽办法打开话闸子,本来想连绝活都拿出来,可是李二公子一句,“赶路,我们吃乾粮就可以。”结果想以厨艺来笼络人心也不行,郁闷呀。
“那是季生的琥珀石?”装了几天的哑巴的李子鸿竟然主动问思年,明天太阳怕要从西边升起了。
这个晚上得外宿,思年在火堆旁把玩着挂在自己腰间的饰物,“想不到你对兄弟还挺关心,这的确是季生送我的。”没力气跟李子鸿唇枪舌剑,思年简单的回答。
“这琥珀石他珍如拱璧,想不知道也难。”也许是相下来,发现这人也不是什么歹毒之徒,子鸿对思年的敌意渐渐减少。
“听说这是思年的娘留给他的?”跟这帮人说话是越来越麻烦了,像挠口令似的。
“…是,也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李子鸿从自己身上拿出另一块琥珀,大小形状都跟思年那块很相似。
“哦?传给子孙的吗?”思年抚弄那金黄色的小块,终于开口问道,“你想替季生把这个要回去?”
“…既然他交给你,就是你的。”
“想不到李兄如此乾脆。”思年取笑,“那这身子也是已经交了给我的,李兄又为何必要讨回不可?”
“季生跟你说了多少?”李子鸿脸色不悦。
“啊?”思年低声笑道,“我让他一字都没说出来。你知道,那天晚上,他的嘴巴是比较忙碌。”
李子鸿一呆,像是有些尴尬的别转头,“为什么不让他说?他为了你,都跟我们闹反了。”
“李兄说笑了,”思年笑意不减,但语气却冷了几分,“季生要脱离逸竹林,绝不是因为区区一个王思年。只不过是刚好有我这样一个人物,让他长久以来的计划更顺利了些。”
“你如此看待他,那又何必收下这琥珀石?”李子鸿比思年更冷。
“因为我想去相信他心中有我,是在他计算之外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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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青翠的竹林
“你是个很麻烦的人。”李子鸿平静的说。
“怎么了?痛心你家的小弟?”
“子鸿一向不管那傻子的事。”子鸿更平静的回答。
“我不是一个能被人当成宠物的人。如果不解决心中的疙瘩,即使今天能勉强委屈求存,也无法长久下去。再说如果思年连自己的问题也无法解决,这样的人也配不上你的小弟吧?”
李子鸿没有回答。只是才静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相问,“如果方才我问你要回那琥珀石,你是否就拱手相送?”
“当然不。”思年明快而肯定的笑答,“你家的小弟我是要定了,以后请多多指教!”

“什么…指教?”
糟糕,一个不留神把日式动画的常用语都搬出来了,掩饰自己失言似的装模作样地把琥珀石收好,怀中两颗相似的石子轻碰一下,发出没人听见的声音。
逸竹林,充分让思年体会了竹是常绿植物的漂亮。虽然还没有到小雪的日子,但一路北上,也下了几场雪夹雨,路旁的农地植物都随冬枯黄,直至来到逸竹林才见这强顽的翠绿。在初见的刹那,这竹林就让人有一种没有尽头的感觉,柔和坚韧,像脱离了尘俗。
由韩五在前面领路,马车的步伐明显慢了下来。地上没有明显的道路,马车也像是胡乱的走,看来当中有不少冯唯提过的五行阵式,是因为像季生所言,对逸竹林怀有敌意的人太多了吗?不然布下阵法机关,自家人出入也很麻烦耶。
进入竹林快四小时,思年才看到嵌在一片青葱中的庭院,主宅不似思年以前看过的建筑,看来就是关外传来的风格吧?
李家大公子没有出迎,不过李家总算没有把思年真的当成囚犯,李子鸿还是冷淡客气的把他安置在客户之中。看来是对自家的阵法很有信心,不怕思年会逃得掉。
思年倒没想过要逃,自己千辛万苦排除万难才来到,谁会逃?你以为三哥天佑冯唯李季生这几人是容易甩得掉的主儿吗?
看来受这身子影响,自己的心境越来越少年化,灵魂果然不能完全排除身体所造成的影响。
想起来,不知道冯唯可收到自己的信?如果来不及就很是糟糕了。
冯唯拜别师傅已有一段日子,看来那老不死还会健壮的活到天荒地老,怕是不用担心了。倒是手上的信让他有些忧心,思年的确不是简单的少年,但可以让韩门为他送信,就不是普通的不简单了。策马飞驰,为的是赶及思年所嘱托的日子前回去。自从被喻为南剑,能把他呼来唤去的只有王家,偏偏自己却受之如甘饴。
记得当天思年要他离开,由思年自己一个到李家拜访,冯唯听着差点没暴走,想直接敲昏思年带他出城,从此不再与李家王家有丝毫瓜葛。只是他仍是一点都说不过思年那小子,早知道就不听他的说辞好了。
“我这刻跟冯兄一走,三哥和李家立时就会派出人马追截,以两的势力来说,我们是再也逃不掉的。不如自首,求李家从轻发落。”
“那为什么不让我护着你?”冯唯抓狂。
“又是冯大哥说,韩门的奇门遁甲不在你掌握之内,到时我们两人同时受困就真的返魂乏术了,不如冯兄如我所言,先出京返师门,让李家安下心,之后再回来接应或是其他安排吧。”
“你以为进了李家的门,还可以轻易出来吗?”
“这个见一步走一步,管不了那么多啦。”
“你!”z
“话说回来,我二哥拜托你办的事呢?如果以后都见不到我,这是你最后机会了…”
“别乱说话!什么叫以后都见不到!”y
“…冯唯你到底要不要说,我好困了啦…”装可爱,装可爱。
“…这个。”被自己的体温烫热了的小石块,金黄晶莹的,“是思毓叫我带给你的。”
“这原是我的?不,不对,这是琥珀下的结绳是女子才会用的。给我这个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思毓说,如果你见到这东西之后没有反应,就按原来计划送你到李府。”
“反应?什么反应?”b
“如果思年看到之后,一脸伤痛欲绝,就把思年押到思毓所在的洒水王府。”
“这…难道是娘的遗物?”
“我不知道。”g
“伤痛欲绝…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假装平静?”
“思年的眸子不会说谎。”
“哈哈哈,不会说谎,冯兄在说谁?”

“思年的眸子的确不会说谎。”
“冯兄如是说…那我回去会锻炼一下自己的眼眸好了。”
冯唯记得自己当时无奈的笑了,这小子就是有本事让他哭笑不得。
把琥珀石交给思年,冯唯自觉没有违背对思毓的承诺,思年眼中的悲伤的确不是因为那块琥珀。
思年在李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信中的行文看来,似是有些着急了。希望自己赶得及,不负思年所托的留下李季生。

空想番外
…某只水杯在某一个夜为着某一个角色的某一个情节苦苦思索中,忽然闷声一响,水杯上出了可怕的裂纹,还有诡异的叫嚷声:“太烦了,不想啦!番外!来一个番外!”
(今天水杯崩裂,主章暂停,番外补上。本番外之人物事件纯粹虚构,如有类同,实属巧合…)
时间:26年
人物:
王思年(16岁)[某水杯:1岁的话,有些写不下去,所以所有人都添加两岁,多谢惠顾…)
王三哥(19岁)
林天佑(25岁)
冯唯(2岁)
王七弟(12岁)
李季生(2岁)
空想之如果是三哥的场合
刚刚下课回家,连校服也还没有换下。忽然听到大门传来声响,啊,他回来了,思年心里想着,把动作放得更轻,蹑手蹑足的往自己房间进发。
“思年,你回来了?”呃,逃不过去,三哥的招呼明明白白的如此表示着。
“三哥,你也回来了。”思年转身,装作淡然的微笑。
“我好像看到有人想逃跑呢。”三哥的声音为什么总是那样温和呢?思年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嗯?谁?谁要逃?”思年努力把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听某人说这双眼睛最是使他抗拒不了的。
三哥见状叹了口气,“过来。”
思年乖巧的连跑带跳的赶到三哥身边,再厚着脸皮的扑进三哥怀中,“我不是故意的,都怪大哥二哥,如果不是他们,我是一定会赶得及的。”
看着思年一眨一眨的大眼,王思敏终于投降,亲了亲那长得不可思议的睫毛,“下不许了。”
思年笑了,略略抬起头,仰视着三哥,“嗯?这里呢?”手指在自已的唇上点了点。
连叹息也来不及逸出,思敏已经温柔的吻住了那双佻皮的粉唇,手把思年抱得更紧,这可恶的小东西,就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唔,”思年微微喘息,“三哥,这算是今天的晚餐可以吧?我等下还约了同学温习呢。”
三哥沉下脸来,“我都原谅你忘了弄我的午餐便当,现在你居然得寸进尺,想连晚饭也混过去?”
“可是,三哥,我…”
“没有可是。”三哥开始解开思年校服的钮扣,在嫩白的肌肤上烙下自己的印记,炙热的触碰让思年的声音破碎断续得不成句子。三哥知道最后还是会让思年得逞,所以不如先吃掉口中的美食作补偿…
结论:如果思年选三哥,一定要先好好照顾三哥的胃袋…
空想之如果是冯唯的场合
思年知道冯唯是二哥的学长;也知道他刚完成海外进修,归国找工作;他还知道为了打发时间,冯唯答应了当老五老六的家教;更加知道冯唯最喜欢在家教之后藉口留下来,为的是跟自己说上几句话。
可是思年这刻还是宁可什么都不知道。只见思年板着一张小脸,完全无视坐在房中另一角的冯唯。
冯唯倒是笑得开朗,只拿着随手拈来的杂志在看,就静静的与思年两人待在那非常宽大的房中。
“你就那样不声不响,一点解释都没有?”思年明明在生气,但声音还是温和的,柔软的,听得冯唯心里一阵酥麻。
知道思年气得不轻,冯唯决定还是主动走到他身边,从后一把抱起比自己娇小多了的思年。“嗯?思年要我解释什么?”
思年决定漠视那大个子在自己颈间的呼吸,“哼,冯大哥原是没把思年放在眼里,思年此刻是明白了。”
冯唯只觉思年的黑发细滑如丝,真想一辈子埋首其中,从此再不起来,“你明明知道我心中只有你,就你一人。还让我解释什么?”
思年脸上红了一记,“可是,你为什么就让老五老六往你身上挂?都闹在一团了!”
轻啮着嫩白的粉颈,冯唯满意的听到思年渐急的呼吸声,半晌才回答,“他们还是小孩子呢。”
“那二哥呢?你们都一起到什么地方去了?整晚都不见了你们两个。”
“思毓是被我拉去帮手选礼物的。”
“什么礼物?”
“纪念我结识思年一个月的礼物。”
“嗯。”
“这是你喜欢的音乐盒,以后每打开它,就要记得它载满了我的思念。”
“…笨蛋。”
“而且如果思年真的觉得不痛快,我们这就下去跟他们说明白可好?”再吻着思年的耳垂。
“呜,不要…那里不要…啊!”思年好不容易才找回一点点理智,“你要…要跟他们说什么?”
“说明,我爱你,只爱你。只有你是真的。”
“笨,笨蛋。”z
“是的,我冯唯是笨蛋。笨蛋爱上了聪明蛋了,嗯?”
“我…我明白了。”y
“从此以后,冯唯只爱着思年,年年月月分分秒秒。”
“唯,你肉麻死了。”

“只为思年喜欢,笨蛋才学懂了肉麻的。”
吻,永远不会太长。b
结论:如果思年选唯,一定要先好好清理门户,把潜在危险的兄弟们丢走…
空想之如果是林天佑的场合
思年喜欢这所书店,虽然店面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式印刷品都不缺,而且另一边是咖啡室,买好了书,还可以过去一边看书一边品尝香浓咖啡,好好的消磨一个下午。
唯独有一点让思年不大满意的。g
就是每一由进店的一刻起,那位奇怪的店主就会把目光投到思年身上。
自己也曾暗地里留意,发现对方是位个子修长,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大约是经营书店的关系,儒雅得体的一身书卷气。
本来是那样斯文的一个人,却不知为何总是一刻不停的望着自己。
思年本来不会怯懦,但在那食人的目光下,他始终不敢坦然回望,好像自己真的成了贼子一般。
为了逃避那道目光,思年打算不要再到这店子了。只是,从此心中像是遗落了什么,思年的笑容好像比以前更加寂寞。
所以这天当几位学妹邀请自己一起去挑参考书,说出这店的店名后,思年想了想,还是欣然同意。
书店中那男子才看到思年,脸上立时绽放出狂喜的光芒,像在沙漠中渴了半辈子的人看到绿洲。
只是跟在思年身后的几位娇气的女孩却让男子的脸容灰败起来。
思年有些心虚的望了望那男子一眼,目光相触的刹那,男子如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的绳索。思年看着男子有些发呆,直到学妹问话才回神过来。才说上两句话,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对不起,这位同学,可以跟我过来一下吗?你上订的书本寄过来了。”
回首看到略见焦急的脸孔,思年不知为什么自己竟跟了上去。
只剩下两人的房间中,“我叫林天佑,”男子乾涸的说道,“我,我…请你和我交往!”
思年呆呆的,“我,可是…”
“请和我交往,我,我喜欢你!”
思年发现自己的目光原来也离不开天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可以交往试试看?”
试一试令我心跳不止的,可就是你。
结论:如果思年选天佑,天佑要更努力主动进攻把思年迫到无法思考…
空想之如果是小七的场合
“四哥,四哥,四哥!”小七一边闯进来一边叫。
思年头痛,“别叫了,我在这边。”
“四哥!!”小七立时抱住只比他略高的思年,这小七好像又长高了不少。
“你又怎么了?”思年拍拍小七的背,把他推开一点,免得他又在怀中磨蹭半天。
“四哥,我们班的年终表演决定了要演话剧。”
“哦,好。你别靠在我耳边说啦,痒得很。”
“我被选了当主角呢。”

“咱们的小七又英俊又能干,自然是当主角了。”
“那四哥可不可以帮我排练?我有点怯场啦。”
“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七也会胆怯,”思年温柔的搓着小七的头,“四哥会全力支持的。”
小七笑眯了眼,搂着思年往他脸上轻轻的亲一记,“四哥对我最好了。小七最最最爱四哥。”
思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这小子好像越来越口甜舌滑啦。
思年这刻拿着剧本发呆,呆了半天,终于一脸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着小七,思年慢慢的,轻柔的问了一句,“睡美人?”
小七往后缩了缩,最后还是勇敢的点点头。
思年指着小七,“王子?”
嗯。
再指着自己,“公主?”
嗯嗯嗯!
“小七,你还是找同学去排练可好?”
“四哥,”小七冲前抱紧思年,“你就那么忍心让我的初吻被那些又吵又凶的女生们夺去吗?”
“是的没错。”
“四哥!”
“呃,可是…”
“四哥最疼小七的,是也不是?”
“…”
“只要排练最后王子拯救公主那幕就可以了。”
“…”
“四哥,来,慢慢的闭上眼。都交给小七,小七会很温柔的。”
“小七…”
“我最可爱的四哥…”
会很温柔很温柔的,因为这是最珍贵的初吻。
结论:如果思年选小七,思年要小心被小色狼吃掉…
空想之如果是小白的场合
小白,作为思年的体育老师是很辛苦的。
每星期两节体育课,小白只负责男生的部份,本来平淡的课堂,这学期起变得不一样起来。
“李老师,你那身白衣很逊啊!”
“对哦,难不成是在扮白马王子吗?很土耶。”

“这是校长要求…”
“正常人都会反抗吧,穿成这样真的很难看啦。”
“那我们以后就叫李老师小白,好不好?”小白还记得初听到那软绵绵的声音,就是这句说话。
为了这个外号,小白对那男生注意起来。
平常安静沉郁的男孩,一上球场就会爆发耀眼的光芒,笑得特别灿烂,没有半分阴霾。
于是小白慢慢把球赛的数量越加越多,终于有一天,男孩汗流浃背的被当成班代表走到小白面前,“这已是这个月的第四场比赛了,我们下星期还要考试,再劳累下去真的吃不消,小白请放过我们吧。”
因为剧烈运动而通红的脸颊,还有因充血而红艳的唇瓣,小白突然呼吸困难,只有点头算是同意,转身就走。
然后,体育课成了恶梦。
被短裤紧紧包裹的窄臀,修长的大腿,起伏不定的胸口,闪亮的大眼…呜,小白觉得自已是个变态。
“小白?”该死,连声音都是那末诱人,这小子根本就是上天派来作弄我的!你,你,你,别靠过来,呜…
“呃,小白,我刚跑步回来,再被你这样抱着,我是会热得中暑的。”
呜呜…
“…谢谢你放开我…因为你没有负责女生,所以这是她们托我转交给你的。情书,请接好少女们的心意。”
呜呜呜…思年…为什么你就不明白我的心?
“还有…小白…你的生理反应太明显了些,被其他人看着不好。我下穿长裤上课可好?”
呜哇┄这小子是恶魔!
结论:如果思年选小白,那…小白…请你自求多福了…
尾声
夜已。
床上的思年惊醒,惊恐的急喘着。
一直守在思年身旁的人也醒过来,轻抚还在冒汗的前额,“思年?可是魇着了?别怕,我在这里。”
声音使思年稍稍安心,“我梦见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你,你也在那里。”
“哦?那我可是一样在你身边?”
“在那里我不再是我。而你,你也认不出我来。”
似乎察觉到对方想反对,思年又急着说下去,“而最可怕的,是你爱上了那个不是我的我。”
“…你总是这样缺乏安全感。”像是在叹气,吻着思年的额角,“那我的小恶魔,在梦里你决定要怎样去置那个认不出你的我?”
思年像是完全镇静下来,抱紧身边的人,“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令你再看到我,然后再也无法逃离我的掌心。”
“是的是的,我知道了。”
夜真的很了。
****本篇与正篇没.有.关.系!!****

2-强求的仙逸
冯唯在李府中看到天佑,眉也没
挑一下,当他没存在一样。冯唯本就看这家伙不顺眼,特别是思年一直都好像相当偏袒他,冯唯一想起这点就不舒服。
“是思年让我来传话的,”把目光投向那一直绷紧的李季生,自己总算不负所托的找到他,“思年要李兄留在京中,如果半年内他无法回来,那天南地北,他再不阻你。”
李季生紧抿双唇,外表看上去比他的年纪更成熟。在离京的路上被冯唯强行拦截,手下数人受伤,再被他押回李府,季生早已生出一腔怒火,再加上由他带来思年的传话,季生更见焦躁。“思年根本就不明白,我是不得不出京!”
冯唯不慌不忙的回答,“如果李兄不愿遵守半年之约,那就请原谅冯唯鲁莽,要替思年强自留下李兄了。”
“所以思年才不肯直接跟我说,而偏偏要你传话?他也知道我不会,也不能留在京内?”季生苦笑,脸色一转,沉声道,”冯兄武艺虽高,但不会以为凭一己之力可以留下李某?”
“冯某何德何能,不敢痴心妄想。只是靠逸竹林的传令和京城王府的余威,希望李兄可以屈就。”
林天佑听后不禁踉跄踏前一步,“冯兄弟已经知会了三少爷?”
冯唯这才正眼望向林天佑,“在林兄擅离职守的期间,王三公子已经亲自同意了思年的安排。”
林天佑脸色一青,再不言语。
李季生铁青脸孔,“得到王府如此赏识,李某未至于不识抬举。就难为了冯兄要当王府的走狗了。”
冯唯对李季生的挑衅无动于衷,“这是冯某甘心情愿。这半年期间,就请李兄多加关照。”
本来拂袖离开的李季生突然转身盯着冯唯,“不得不提,思年是我李季生命定之人,请冯兄以后紧言慎行。”
冯唯不答,笑得一脸自然。
一旁的天佑稍稍回复商人本色,“冯兄弟也许不知四少爷此行是如何凶险,我与李公子不过是尽力营救,冯兄弟不出手相助就罢了,何苦还诸多阻挠?”
“冯某这是为思年效力,林兄无需多言。”
天佑沉声,“四少爷对此事所知不多,照顾不来也是有的,冯兄弟何不先了解情况再作决定?”
李季生挥退随从,开始一脸勉强的把自己所知约略说出,冯唯不动声色的听着。直到季生说完,冯唯才抬头,“冯某不怀疑两位的确是为思年筹谋,但不知两位可有想过,思年就是不要你们为此伤神。”
“冯兄弟说得平常!”天佑忍不住厉声,“难道你就要任由思年受罪?”
“思年信中所言,他会保得自身平安,不然即使魂飞魄散,也不愿由他人顶罪。”冯唯平静的回答,“我确信思年能遵守诺言,安全归来。”
李季生瞪着气色如常的冯唯,心中有什么开始动摇。
与季生那边的热切相反,思年这里可冷清多了。李家长子子大约是住在世外桃园太久,也开始活得像世外高人,不只没有见着李大公子,连李子鸿也几天不见踪影。
待了数天,思年发现那白衣还真的是李家特色,不但送来几套白衣要他替换,逸竹林中上上下下都一身白衣飘飘,不同的只是剪裁质料。林中规矩甚严,平素都只许低声细语,加上各院舍均十分宽广,建筑风格又相当空灵,再久不久一道白影飘过,简直就是恐怖片的最佳场景。
思年不说,但心里私下叹息,在这种地方住下了来,如果再斋戒沐浴,灵修数天,自己就随时可以晋身仙人行列了,怪不得姓李的行事奇诡,怕就是因为在这鬼地方离群独太久。才在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当看到仆从真的送上清淡素菜来时,思年的眼珠子差点没滚了下来,自己好象真的到了仙洞别府了,我的天…
思年也喜欢宁静简单,但对这过份矫扭造作的“净土”却不大喜欢,就像修行者只是强装平静淡泊的外表而不求真正的道与理,不过是样子好看罢了。由院子的修饰到送上来的饭菜,表面看来都清淡平白,其实无不是上好的素材和质料,就连仆从的衣物都多是丝绢所制,可见隐在骨子里的华美。如果是收敛了贵气,思年还会明白,但强作出尘脱俗,他就不会欣赏了,太似一位姑娘别扭的打扮成玉洁冰清的小姐,是最使思年敬而远之的类型。
但是人已经被请到,思年就耐心的等下去,只有暗暗祈祷,希望不要再让他净身沐浴什么的,不然就太像是被赶上祭坛的供品了。

终于再独自一人,思年抚心自问,他可有特别想起谁?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发现自己只是在这世界中选择,前生好像不在范围之内,是不是因为他天性凉薄,已尽忘前尘往事?还是过于现实了,明知不能再见的就不再去想?
生命总可以找到存活下去的法子。如此看来,我是不是真的已经活过来了?思年的唇弯成一个笑的弧度,虽然他一点笑意都没有。
思年,其实你并不孤独。

25-冰冷的白衣
思年终于还是逃不过被水煮的命运…呃,不,其实只是被引到温泉泡了一个上午。由矮墙围绕的温泉占地不少,思年独自一人泡在水中,天上阴霾满布,虽然快到中午,但没有半点阳光。
…真是不乾脆的故弄玄虚。在水气中的思年无奈,要宰要杀还嫌牺牲品不乾净吗?不是普通的变态耶…而且,还得在各怪异行为之上再加偷窥一项呢…
“这位,呃,公子?思年目前不大方便行礼,希望公子别要见怪。”还待在泉水中的思年向着其中一道墙冷静的道。
从墙后慢步转身出来的,是一袭白衣,思年看着还是想笑。
这位白衣年纪看上去…实在真的不适合穿白衣了。思年很想跟他说。
十来岁还姑且可说是清秀,廿岁让能勉强地优雅,三十岁…不是年龄歧视,而是当到了三十,还得天真飘逸,思年觉得有些可悲。虽然这位人兄应该还没有到而立之年,但在不短的年月中还没有学会内敛,就有些不幸了。说是家中的规矩…不过就是人所留下来的羁绊,而且思年很是觉得这没有边际的白许是李家某位患上色弱的祖先的后遗症。
“在下是逸竹林的当家,李兆宁。”
“凌山王府的王思年在此见过李爷。”站起来低头示意,只剩下半身留在水中,滴水的裸体在水气中如精灵漂亮,“不知可否让思年先整理一下,再与李爷详谈?”
“夜泉对身体甚是有益,公子就多待一会,我们就这样谈一下,不必多礼。”
“……”可不可以掩胸尖叫有色狼啊?思年叹气,“李爷如此说,思年就潜越了。”
在没有感情的目光注视下,思年悠闲的挑了水中一隅,坐在泉里与在地上的李兆宁默然对视。
出乎意料之外,这李兆宁比他想像中冷静自持,不过也对,等了三年才抓思年上门,该不会是急躁的主儿。只是这刻的相对无言又是为了什么?虽然在逸竹林那人造的空灵中,时间像是被停留下来,但这样没意义的虚耗光阴还是缩短一点好。
“李爷这让思年进林负荆请罪,思年感激。可惜我只是庸才一名,势孤力弱,无法弥补丢失玄玉之罪。”把话挑明了来说,被热气蒸得有些头昏的候审囚犯先发话。
“…”像石像般伫立的李兆宁没有动摇,“你,不悔恨?”
“对什么而言?”思年不特别喜欢打谜般的对话,但无可否认,自己对此熟练非常,大约是自己唯一的长吧。
“对这一切,你没有悔恨吗?”
“表白我的感觉,就可以补偿了?”如果可以,还满划算的。
“玄玉不是凭你就可以补偿的事物。”
“那我何必多言,陡惹人笑话。”
“…还真的斤斤计较。”
“思年本就是出生商人之家,让李爷见笑了。”
“不,王修懿本不从商。”
“家父后来的确努力买卖,王家也算上是商贾了。”

“那一年,王修懿装作偶遇的结识姐姐,那时他也许就是打下作买卖的主意。用自己去买下姐姐的情意。”
思年听着,觉得李兆宁的声音表情,平静得让人心生畏惧。
“那时我跟着姐姐,说是护着她一起闯江湖,其实不过是年少无知的小不点,当时,我觉得那家伙是好人。”
“李爷想说,家父是为了玄玉而接近我娘的?”
“玄玉为我家家传之物,一直藏于逸竹林中的祖庙中,只在每代承传时才取出进行仪式。”李兆宁的声音平板无情,“直到姐姐遇上王修懿。那人的师傅曾在关外游历经年,所以知道不少传闻逸事,姓王的大约就是从他师傅口中知道了玄玉。”
老兄你得长话短说,我快被这温泉烫熟了,总之就是王老父对不起你姐姐思年娘亲吧?“玄玉有什么特别让贵府供奉在祖庙中?”
无视思年的问题,兆宁自说自话,“…我姐当时性格豪迈爽朗,听到王修懿要玄玉来拯救人命,二话不说就要去祖庙中偷,还是我死命拉住她,然后一起双双去求先父通融。”
“那年的李爷多大?”
“当时我十二岁,”即是十六年前的事了,“先父当然不允,姐姐缠了好些时候,又发生了一些事,最后才好不容易得到先父同意,但以一年为期,必需交还。”
“然后最后思年的爹娘没有遵守这期限,所以才算到思头上来了。”有些漠然,“为什么不直接找家父算账,因为思年尚幼好欺负吗?”
“…因为玄玉是李家之物,只有李家血裔才能使用。”
“…当年家父不但从我娘身上拿到玄玉,还让她去‘使用’了…”
“是。”
“…他要救的是谁?”
“是他自己…虽然现实上是他的一个妾侍和与她所出的长子。”李兆宁倒也不累,还站得笔直,“那女子是当朝镇国将军的小妹,因王修懿而被贼人所伤,与长子危在旦夕,药石不灵。如果救不活这女子,王修懿就得以死谢罪。”
“…玄玉如何救人?”思年想到了什么。

26-思年的玄玉[补]
“你原已知道,可是?”李兆宁的声音还是没有起伏。
思年若有所思的望着白衣人,“我还没有那么无所不知。”
“打算藏不露吗?”兆宁脸上终于扬起一抹色彩,嘲讽的味道。“玄玉,什么救人…不过是害人罢了。”
思年发现李氏三兄弟不是不相像的,脸庞轮廓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时突显的无情,还有浅棕色的眼睛,“救人还是害人,取决于持有者的意念,玄玉本无罪。”
“难得你仍可欣然面对。”
“不过是因为思年略为迟钝。当年十二岁的李爷也不是全然无知,仍然由得我娘所为,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其危急之。”依思年一直看来所得,这儿的人根本就没有孩童期吧,一个个都聪明狡黠得像精灵似的。
“当时,我也被王修懿所骗。”回归没有表情的脸孔,“他当时…在我眼中,是名谦谦君子。”
思年努力回想自己那名父亲,却不得要领,印象太薄弱了。“当时是他要求我娘去救人的?”
“玄玉出自我族先祖…以你的聪慧,大约已经明白我们不是中原人。奎族是我们李家被外放前的宗族,族中有七神器,玄玉是其中之一。传说玄玉可对病患起死回生,再重的伤病都可治愈,唯独要靠施术者半命交换。”
…要踏入玄幻境界吗…叹气,“当天的娘也知这条件?”

“是。”
“知道仍然取玄玉施术吗?”
“当时姐姐已经被王修懿迷得无法自己,才会作下这等荒谬的行为。而我当年年纪太少,根本就不知道玄玉背后的条件。”
“荒谬与否,只有由当事人才能决定的。如果娘觉得值得,就不荒谬了。”
“不过是王修懿那骗子的言巧语所致。”
“…不对,要是真的如你所言,玄玉曾救两人,思年大哥和他的娘。如每个都要以半命去换,思年的娘是如何捱过去的?”
“……”李兆宁突然轻轻拍手,立时有几位白衣人快步走出,“你也该自泉中上来了,让他们侍候你吧。”
思年翻白眼,这位大哥终于觉得把他煮得够熟了吗?他在温泉中都热得没有感觉了,只见那几个白衣人手脚俐落的捞了他上来,然后把他当成扮装娃娃似的抹干净,再拿出琐的佩件更衣装饰…呜,以后一定要把自己吃得壮壮胖胖的,没有人可以把他丢来弄去!
还在忿忿不平的思年被带到一间不知是庙还是殿的房子,房子中心有一个圆形巨池。…不会再带他来浸吧?思年咬着唇,皮肤都已经皱成一团了,不能再浸了啦…
细看池的两旁,李兆宁已经在一边坐下,另一边也坐了李子鸿,在房子四边也各有一队人在守着。
思年为了不再受水浸之苦,只好先开口,“现在的我,可以为两位换来什么?玄玉?还是我娘李意悠?”
一直低头坐着的李子鸿闻言看向思年,“思年果然耳聪目明,不愧是王家的子孙。”
…王家子孙?他明明已经知道…不,不会的…思年瞪着李子鸿。
兆宁咳了一声,“自从姐姐出走,我就在父命之下接管李家。”
思年心乱,了好些心神才能从新留心姓李的在说什么。
“一年之期过后,姐姐没有如约交还玄玉,她只是向我家的使者交代‘罪孽已成,我当一力承担’。当时我也觉得玄玉在与不在,对李家也没太大关系。”
李子鸿一脸残酷的笑意,白森森的,好不可怕,“过了十多年才抓你回来,是因为这会是大姐的意思,不能让你这妖孽活下去!”
思年猛地瞪着李子鸿,“我是谁?!”
“王思年。”子鸿像是知道他会有此一问,答得飞快,“这是你自认的,不是吗?”
李兆宁平白的声音在说,“当年,姐姐施术之时,已经怀有身孕。以未成形之子,换来两人的性命。”
思年突然觉得很冷。z
子鸿还在笑,但比哭更难看,“如此逆天施术,姐姐也得赔上三魄和一生的内疚。后来再怀孕,思年出生以后,姐姐对思年宠爱无比。”
“…然后娘染病辞世,思年就舍半命施术。”
“是。但玄玉平常只能救回未断气之人,思年是失败了。”兆宁的声音,平淡得讨厌。
“……玄玉还有其他“不平常”的用途?”y
“古书上载,捕获幽冥中的怨灵,养之以精血,三年为期,可施逆天反地,取回地府中的魂魄。”
“……思年着意救回你们姐姐,你们竟然阻挠?”z
“姐姐不是染病辞世,”兆宁盯着思年双眼,只见对方眼中略露疯狂之态,和当天的孩子,有几分相似,“思年只能是她的孩儿,不会少,但也不能再多。”
思年忍住想吐的感觉,“你在说什么?”
兆宁看着他,“思年爱上了自己的娘亲。”

不适感充斥胸腔,有一点明白了。十一岁,是一些早熟男孩的性成熟期…这副身躯曾犯下了怎么样的罪行?
另一边的李子鸿还是笑得狰狞,“姐姐知道王思年是个如何偏执的孩子。当初她牺牲了怀中块肉去换取别人的生命就已经令她内疚不已,所以当她发现思年偏颇的心思,更是大受打击。”
“娘亲是…自尽的…”z
兆宁垂下双眼,“思年一直被蒙在鼓里,当他发现时,姐姐她已经返魂乏术。但他仍是自王修懿身上取到姐姐留下的玄玉。”
思年把目光投向虚空,“一年之后到娘亲坟前,发现玄玉无法救回娘亲,思年疯了。就用一直在他身上的玄玉招来冤魂,希望可以使用古术让娘亲重返阳世。我,就是那冤魂。”
“是。”李兆宁看着似笑非笑的思年,“思年不是李氏嫡系,又年幼力弱,行术招魂,只能用自己的肉身禁锢,而且只能招来至亲。”
“你是说,我是思年那未能出生的哥哥?不,李爷错了。”男孩笑了,一股惑人的妩媚袭人而来,“我,就是王思年。”
李子鸿咯咯笑起来,“大哥,我早说了,这小子不是普通人,不会这样乖乖回去的。”
兆宁不理二弟状似疯癫,只对男孩说话,“你何苦留在这身躯,承担不属于你的罪孽?不如快快归去,回到应去的地方。”
男孩第一放纵自己的身体,不再是谨言慎行的十四岁孩子,而是饱历世界声色的灵魂,连眼光都是挡不住的媚艳,“说了这么多,李爷也不累?”低笑两声,动人心弦,不知是自嘲还是嘲弄,“是因为如我不愿,李爷就无法收我回去吗?”
李子鸿有点看傻了眼,“果然不同凡响,这也被你看出来了。”
“不然两位李大人也不用把家丑说出吧?”送出一个媚眼,男孩慵懒的舒展双臂,“思年不才,玄玉是交不出来了,看来两位李大人也不打算就这样宰了小人了吧?之前使药失败,现在以理说人也似乎不行了。”
兆宁看着男孩,“你知道我让人在你身上下药了?”
像是干了什么厉害的事要拿奖赏般点头,“嗯,是使人精神涣散的东西吧?自凌山王府的食物起,到悦心,后来是韩五。可是我最讨厌药了,所以都不碰的。”
“既然聪颖如你,那为何执着留在此地?”
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思年掩嘴轻笑,“恶鬼不是都这样的吗?占了别人的身子还肯走?又不是傻子。”
“何必口不对心?”兆宁冷静如旧。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这妖孽?”思年上前,轻拨房中圆池的水,几道涟漪才兴又散,“你们原要怎样?”
子鸿细声回答,“这是回魂池,如你愿离去,则池可带思年之魂返世。下药迷你心神,本是为了让你不再坚持,我们就可以在你离去之后拿回已融入思年七魄中的玄玉。”
“你们就真的只是为了玄玉?”
“如果强行灭魂,不论是你还是思年都会魂飞魄散。我救不了姐姐,不能连她的两个孩子都毁掉。”一分不忍出现在李兆宁的脸上,思年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27-重生的决定
“舅舅言重了,什么两个孩子,在下可一点都不知道,也不打算放在心里。只求舅舅放思年一马,思年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了。”
兆宁不以为然,“如果我们放任不理,两年半之后,你的魂魄就会被玄玉所吞。思年如到时强行施术,更有可能施术不成反被噬没。”
子鸿的声音越加阴气迫人,“这回魂池可散去冤魂,使之不再聚在人世。你的魂一去,思年就可以重回这身躯。”
还散魂呢,原来李家还兼任矛山道士的吗?思年听不出这和谋杀有什么分别,懒洋洋的靠坐池边,“人生本无常,即使我现在愿意跳下回魂池,谁又能保证以后的日子会比今天好?难道舅舅不觉得你在与虎谋皮吗?”
子鸿站起来,“如果我们强来,也不过是消了你和思年的魂,至少还可以灭妖。”

思年盈盈的轻了一个圈,“凭这样的我就可以当得成妖孽了吗?太看得起在下了。话说回来,知道这个天方夜谈的有多少人?”
“王修懿,还有王家下任当家,王家的老二。”兆宁回答。
“那季生呢?”他可知道?
“季生只知道玄玉失在你身上,而不知如何丢失。”
“是吗?”思年看进水池中,烛光的倒影反照出一个白净的身影,陌生却又熟悉。还有不足三年的时间,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呢,魂飞魄散又怎样,反正人世间没有什么藉得他留恋的。这里的人与事,虽然吸引,但也像浮光掠影,没有得让他愿意留下。
或许,诸多藉口的他只是想再看看明天的日出。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真的想念呼吸的感觉。
当初看到思年留下的遗书,他误以为对方只是个幼稚的少年。现在替思年把计划延续下去,就当成是为自己当初的傲慢而负责吧。
“思年决定了,一年好,一生也好,思年就是思年。以后两位舅舅要如何找思年算账是以后的事,总之此刻我是不会往回魂池跳的。”
李兆宁看着他,“你就算准了我们不会硬来了。”
思年慢步上前,轻拂兆宁略见疲乏的眼睛,“拥有这双眼睛的你,是不会伤害其他人的。”思年凝视木然的兆宁,“舅舅,是时候放下娘,去过你自己的人生。不然逸竹林再大,也不过是禁锢你的囚牢。”
子鸿在另一边轻叹,祖上留下来的神器没有为李家带来幸福,玄玉的丢失也许不是坏事。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人总爱庸人自扰,思年的时间有限,不想再为无谓的事打转了。
他向兆宁要求出林,不然早晚会在这白化大宅中患上弱视。
思年要求到一个王家和李家都管不到的市镇过剩下来的日子,子鸿要求随行,不知是为了监视还是什么。
思年似笑非笑的看着子鸿,“我是没关系,只要你想好要如何跟季生解释就好,我这妖孽可不想当成离间你们兄弟的理由。”
向三哥和季生一等人报了平安,思年不打算再去招惹他们。只因为他什么都不能给予。
两年多一点的时间,可以做不少事了。不论思年是不是他的兄弟,他都想为这年轻人争取活下去的资本。以前的思年把自己困在狭小的世界中,还没有长大就把自己埋没在自以为的爱情里,其实这世界还有更多是十多岁的孩子没有见识过的。
活下去的理由和所需的条件,他自信可以为思年创造。唯独是爱情,明知自己没有时间,他不打算对伤害另一个人。
兆宁在离别前问他,“你好像不特别惊恐。”
思年笑了,“在我以前的世界中,这还是小事,只要可以活下去,没有什么需要惊恐的。”我们那里有绝症,有灾难,还有外星人,异世界人和穿越人呢。
兆宁看着他,开怀的模样真如孩子一般,“两年前,我曾在姐姐的坟前遇过思年。”
“哦?”
“他的决断和坚持,都不似一个孩子所有,”兆宁回想,他忽然不介意和眼前人多说两句,“比较起来,你更像一个孩子。”
“不,”思年淡淡笑起来,“只是我比较会隐藏和掩饰。”
“你到底是谁?”
“王思年,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思年平静的回答。
离开逸竹林的思年向李兆宁作了个要求,就是要他们换下那身白衣,是祖上的教诲好,是为去者守孝也好,活着的人总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再矫扭造作只会令林中的人心理变态。
子鸿第一个换下白衣,看来他最常出林,也是看这白衣不顺眼的,二话不说就起火烧了那道白。兆宁也随他去,却向思年说,“以后,就请多照顾这家伙了,他在外面有个什么外号,叫血狐的。”
思年高兴得什么似的,不理在一旁乾瞪眼的李子鸿,只向兆宁答应,“我知道了,不会让他乱来的。”
“再会了,思年。”

再会了,舅舅。

28-平静的日子
思年和子鸿没有带随从,两人就在冬天的风雪伴随下到了东方一个山下的小城。
一路上放开了心怀的思年对各景色都显得很有兴致,被子鸿不时冷冷嘲讽。
“你倒是好心情,明明是活不过几年了。”
思年不以为忤,“本来以为自己强占了这段人生,现在明白了自己没欠下这身子什么,自然是乐得轻松啦。对了,那个是结了冰的湖吗?我们可不可以去看看?”
“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像个痴儿似的。”
“哦,”思年侧起头,“我来自一个很华的地方。”非常华,所以也非常寂寞。
“你为什么不放手?只要重入轮回,你也许可以回到你那个地方再投胎的。”
“对我来说,这是太过虚幻了,倒不如好好掌握余下的日子。”
“进城之后你要作什么?我可没打算要养你的。”
“好无情的舅舅耶,”思年笑说,看看自己细嫩白滑的双手,”我打算让这双手初为糊口而努力呢。”
“…你这样子还是少抛头露面为妙,不然在糊口前会被人拐走的。”
“你不是专门来保护我的吗?”
“…我才没那个空,与其由本少爷当保镳,那不如由李家养你算了。”
思年温和的安慰子鸿,“放心,对于生活,我非常拿手。”
到了小城,思年还是迫子鸿置下一幢小房子,利用手上能够利用的资源,可是生活的第一要诀呢。
留心了城中的环境和气氛,思年发现这小城位在交通要地,再往东走就是李家门下的四港之一,往南走则是前往京城之路。看来这时代对外贸易已有相当规模,当中以香料为主,像是胡椒辣椒茴香都已见于一般市场,看来一般人对外来事物的接受力也不弱。
想了想,既简单又容易的东西…思年开始试着找黄姜,茴香,胡椒等香料,虽然期望中的东西没有找全,但勉强都可以了。
弄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把一脸不愿的李子鸿抓了下来当试验品,看着那位阴气迫人的大哥如受刑般坐下,思年是很有满足感的…
“这是什么东西?”
“吃的东西,试试看,可以驱寒的。”一张骗小孩的笑容让子鸿不寒而栗,开始相信这身躯中包藏着可怕的怨灵。
“吃?”子鸿像是丧失了语言能力,只会重复单字。
“嗯,配这个一起吃。”
“啊?”
“别一脸犹疑的,你还是男人不是?”思年吃吃笑。
艰难的把那些刺鼻的奇怪酱汁和看似包子的物体塞进嘴里,李子鸿可算是这时代中最勇敢的男人之一了。

“怎样?不难吃吧?”思年温和的问道。
“呃,还可以。”李子鸿回答得有些勉强,大约是因为口中塞得太多东西的关系。
“如果好吃的话,你就不会称赞一下吗?”思年状似哀怨。
李子鸿偏头不答,只是埋首把那碟东西吃下去。“你要办食馆?”
“不,那太麻烦了,我只是把这道菜制成香料粉,然后卖出去,先是酒家,然后是市场。应该可以赚到生活,也可以把买房子的钱还你了。”
“这样奇怪的东西,你怎知道可以卖出去?”
“你们李家是不会让我这外甥饿死的,”思年笑,他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再也逃不过李家的羽翼,反正他也不急着要证明自己,就随他们去了,也好活用他们的网络行销,“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弄出来的东西物有所值得,不会让你们名下的店子吃亏。”
“你以前…是当厨子的?”
“不,烹饪只是兴趣。我喜欢吃。”
“君子远庖厨,喜欢吃也不用下厨吧。”
“那个,会入厨比较容易讨姑娘的欢心。”
“…你们那里,姑娘都不用入厨了吗?那她们都忙什么?”
“…啊?她们都得学习,工作,享乐,再工作。”
“……连女人都得工作了,那男人都干什么,都入厨了?”
“男人?男人都一样学习,工作,享乐,再工作和追求女人。”
“…我以为你喜欢男人。”
“呃?勉强来说我应该是双性恋。”
“什什什么恋?”
“…意思是不论男女也会喜欢,就看碰上谁了,我是个挺没贞操的人。”看着一脸苍白的古代人,思年继续轻松的语出惊人,“不过在你们这里,招惹女孩子比较麻烦,还是跟男人比较简单,至少男人没什么名节要守吧?”
差点没昏过去的李子鸿困难的问,“那你对季生…”
“季生…我是喜欢季生的,但感情对时间不多的我来说有点奢侈,负担不起。”
“…对了,这个叫什么?”
“这个吗?”思年拿起面包,也点了点黄色的汁液来吃,“叫作咖喱,是远方的一项地道食物。”
制作咖喱的事业还算顺利,虽然当不了大富,但可以小康,而且让大家都尝到新鲜也算不错。“一道咖喱该不会改变什么历史大事吧…”思年无奈的想。

29-安宁的小城
除了制造销售工作,思年的日子还算清闲,就是在盘算要不要开始洗衣的生意,要知道咖喱可是其中一种最难清洗的污迹耶。可惜思年化学常识不佳,造不出什万能洁衣剂,不然在咖喱飘香的这座小城应该也很有前途的。
反是李子鸿始终有事务要理,见思年安静的待在城中,没什么异动,就慢慢独自出城办公,六七天不见人是常事。还好平房不大,思年独个儿留在家中也不见孤清,反而乐得清静。

而且没有那像阴魂似的舅舅跟在身边,思年自然把握机会四跑。也不理天气日寒,即使降起小雪仍兴致勃勃到城中孩子们聚集的地方,跟孩子一起围在炉火边听老人说故事,不论是传说神话还是江湖逸事都听得很有滋味。
“这个世界,真是很有趣呢。”孩子们眼中的大哥哥总是这样说。
还不时奉上精美小吃和新鲜的玩意和游戏,思年不久就成为附近的孩子们最喜欢的大哥哥。
不单好吃好玩,而且大哥哥总是笑嘻嘻的。有时还会要孩子们教自己唱小调学典故,不像家里的大哥都瞧不起他们。可是每当孩子们投诉自家的兄长,那位大哥哥总是说,“自家大哥可是要天长地久的…呃,不,教坏孩子了…”轻打一下自己的嘴巴,“应该是这样,兄弟姐妹是永远的手足,无论严厉还是宽厚都是不能割舍的手足,不是外人可以比拟的。”孩子们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大哥哥带来的酥饼实在香甜,所以都迷惘地点头同意了。
日子终于有些像预想中的模样啦,思年心中安慰。小城人情味浓,附近的大哥大嫂叔叔婶婶看到思年乖巧俊俏模样,早就疼到心里去了,加上思年又会写字又手巧,于是被大家抢着招呼到家里去,而几家有姑娘待字闺中的更是差点没大打出手了。
每天为东家忙,西家跑,忙得不亦悦乎,真是非常理想的退休生活呢。
趁晚上闲下来,也开始把搜集回来的故事整理辑录,慢慢编成一本民间志,不是会赚钱的东西,只是满足了自己的兴趣,也为这世界留点有趣的资料。这时代的纸张已相当流行,书写还算方便,但印刷术还没有出现,以后得慢慢思量要如何出版和保存。
思年心底还另外有一个计划,但那就麻烦多了,需要时间好好计划和筹备,不过他也不着急。
那天黄昏,当李子鸿回来的时候,思年就正要点灯继续写下那些故事。
“…舅舅,你回来了?”思年早在离开逸竹林时,见子鸿没反对就慢慢把称呼改过来,他很喜欢多了一堆亲人的感觉…而且,他也想让人即使在自己离开后仍记得思年是他们的血亲。
子鸿不像平常会冷冷的瞪他一眼当成招呼,而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就那样站在房子中。
思年默然点好了灯,藉着光芒打量子鸿的样子。褪下了笑容的思年刚想上前招呼舅舅,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血狐!你给我出来!今天我拼了这条命也要为我兄弟报仇!”
血狐,对了,是舅舅在外面的别号。李子鸿转身要出去,思年却先他夺门而出,且拦在门前,不许子鸿跟上来。
外面站了个气急败坏的中年汉子,衣发乱飞,看似赶了好一会路,嘶哑的声音在吼,“让血狐出来!我有帐要跟他算!有命要他去偿!”
“这是在下的家,这位大叔要寻仇怎么寻到这里来了。”思年看到聚在附近的邻居和应该是李家的手下已经闻声而来,心下稍安,继续平和的说,“这是百姓家,就我和舅舅两人同住…”
“我不要你这小子多言,给我叫血狐出来!”
思年静静的看着他,几位要好的庄家汉都赶在思年身边喝问何事。
“杀人偿命!叫血狐出来!”
思年慢声说道,“这里真的是寻常民家,在下年幼持家,只依赖这几位好心的哥哥多加关照才勉强维持,如何犯下血债?”
不只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几个平素亲近的娃儿怕那状若癫狂的大叔会伤了他们的大哥哥,更是紧张得跑到思年身前,死命的抓紧思年的衣摆。
那汉子看此情势,也开始明白今天是讨好不到什么地方去,但是他又如何甘心,刚想再吼什么,思年却又开声,“无论大叔想寻何人,江湖事,当江湖了,何苦在此纠缠?”
双眼血红,但总不能与众人开打,又不能伤眼前的孩子,终于狠狠的吐了一口,“你说给血狐知道,他逃不了!卫家四条人命,迟早要还!”
大叔粗暴的推开众人离开,思年动也不动,任由大家安慰自己。
只见那人终于走得不见踪影,思年回神,微笑感谢回答众人,客气半天人群才慢慢散了。
回到屋中,之前留下取暖的火苗不知什么时候熄了,略见幽暗的房子在隆冬中一股寒气迫人而来,竟像比门外还要再冷一些。
身上衣衫单薄的李子鸿坐在房子中央的桌边,正倒茶自喝。
思年没有说话,只是再点好炉火,然后去倒了一盆温水来,“舅舅洗一洗,血迹是可以洗清的。”

3-乱了的冬夜
李子鸿看着思年半晌,终于用水抹去手和脸上的血迹。
思年看着他,淡淡的笑,“为什么要引那位大叔来这里?”
“我原打算在你面前了结他。”
“这个思年知道,以舅舅之能,总不会不察觉有人在后面追赶。思年只是问为了什么。”
李子鸿终于对上思年的眼睛,脸上扯起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是嘲讽是危险,“想知道一个无辜的人在你面前流尽鲜血,王思年大人会有什么反应。惊恐?愤怒?害怕?…还是嗜血?”
“…”思年默然,为子鸿轻拭去一道残留在脸上的血迹。
捉住思年在自己脸上轻拂的手,子鸿忽然抱着思年,毫无先兆的猛地吻住思年的唇,粗暴得像要撕裂眼前的水晶人儿。
思年不闪不避不躲不退,但,也不作反应。
狂肆的蹂躏,终于,喘息着的子鸿大力推开思年,抹嘴,像碰到肮脏的东西似的,抹去,都抹去。
得回自由的思年模样有些狼狈,也不去看那疯子,只是冷冷坐到自己的椅子中。那是思年要人特制的连手把高背椅,没有软卧,至少有张可以埋住自己的大椅。声音平板无情,“如何?不合口味?”
“你这妖孽!”子鸿还是狂乱。“为什么是你?”
…思年觉得有些烦闷,怎么一点新意都没有。
“那天在逸竹林,那媚如邪魅的才是你!都是你的错!”子鸿的目光更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逸竹林那?”思年无所谓的回答,“我还以为是初见面那时呢。”
“你!”
思年柔柔的笑,少年的妩媚如春天初发的嫩绿,在这阴沉的冬夜房间中显得突兀。甜蜜腻人的叫了一声,“子鸿舅舅,”然后像换了频道,清澈的朗声说下去,“色不迷人人自迷。再怪,也怪不到在下的头上来。”决断的站起来回自己的房间去,思年慨叹人真是很没新意的生物。
子鸿那会放他走,一把拉他入怀,声音中的是恨意,“就是怪你!”
叹气,思年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当烂好人,冷静平稳的,“如果只是这副皮囊,比思年长得俊美的不只千万,如果是撩人媚态,则温柔乡中更有媚骨柔肠。李子鸿,放开我,你要的不是我。”
略见清醒的子鸿笑得惨澹,他不是什么虚伪君子,在外也薄有风流之名,思年所说的他又怎会不知。
的确,是初相见的时候。
佻皮的,捉狭的,堂而皇之的戏弄季生,有些贼贼的可爱。然后故意出言相激,却被他不动声色的全避了过去,聪颖优秀。面对能自然地抱着他的季生,子鸿是羡慕的。好像在很久以前,子鸿曾经有过全心的倾慕。
后来在逸竹林中,像是掀开了少年的面具,当时的他叫子鸿惊艳。
但真正使子鸿疯狂,是他目光中的生机一天比一天弱下去。无论他表现得如何兴致勃勃,只要子鸿真正看进他眼里,都可以感到那原来狡黠的灵魂慢慢飘远,像要消逝于凡尘中。
子鸿不安。
再开始习惯了的杀戳。不记得是何时开始的习惯,因为江湖中总有可杀的人,应杀的人,杀戮是那么简单,那么方便。当然有手下可以代劳,但子鸿更愿自己当刽子手。
嗜血的,原是他自己。
只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可以悠然自得的在随便一个地方落地生根,他可以对季生不闻不问,他可以任由自己魂飞魄散,为什么,为什么?!以为,鲜血最少可以使他动容。
“李子鸿,该放手了。”思年再提醒。
这声音像咒语般灵验,子鸿松开少年。“你简直不是人。”

思年耸肩,“如舅舅是这样想,那请你不要随便抱住不是人的东西。”
“我大约知道你的事之道。”子鸿向后退了两步,“就像刚刚你打发那个人。不说谎,但也不说出真相,滑不溜手。”
“是吗?思年是如此的吗?思年倒是不知道。”思年微笑,“舅舅,你如此对思年,还可以轻描淡写,像是没事人般扯开话题呢。”
“反正你也没有所感。”子鸿看着他,再阴沉起来,他比季生要清醒,知道再为眼前的人所迷惑,也不会得到他。
思年不可置否的笑一下,“刚才的大叔,你会放过他吗?”
“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喽罗,你不用担心的。”
“这样的喽罗,你可以凭空赋予他生命吗?”
“…”
“舅舅只能杀,却不能使之复生,既是如此,一个喽罗和所有人都一样重要,因为一旦消逝也是同样无法挽回。”
“你真的在乎吗?”
“…思年只是觉得,舅舅是在乎的。”思年慢慢回答,“作为一个旁人,思年无法轻松的告诉你放下手中的罪孽,只是,你应该知道自己是在乎的,别要连自己也骗倒了。血狐也不过只是一个人罢了。”
世界其实没有无情的人,只有自以为是无情的傻子。

31-冬夜的说话
子鸿又开始被冰冷包裹,“夜了,早点休息。”
门外忽然响起招呼声,中断了思年要说的话。
“思年哥哥?”打开门,原来是刚才护着思年的其中一个孩子,“思年哥哥,这是我娘刚好弄的天麻汤,有宁神定惊之效,专门送过来给思年大哥压惊的。”
“啊?我下亲自去谢过柳大娘,”思年连忙边说边接过来,却又立刻板起了脸,“都入黑了,怎么还一个孩子随跑?天又要下雪了,要是滑倒怎么办?”
“那个呢,是借住我家的大哥说可以送我过来的啦。”
思年这才留心还有一个人影跟在后面。
只见那高大的影子踏前,宽袍掩去了来人的脸目。思年却感到那敏捷的人影很是熟悉,“…冯大哥。”
“四少爷,找得你好苦。”除下帽子,冯唯爽朗的笑脸出现在思年眼前。
子鸿僵住,像是看到不可能的鬼魂出现在他眼前,“你是冯唯?!”
“李二公子好,谢谢公子照顾了我家少爷这么久。”
“你是怎么找到来的?!”
看到像要开打的两人,思年说要送孩子回家就逃了出去。开玩笑,夹在这两位不知自制为何物的大侠中间,不用再等下去,立时就可以升仙了。
特地在柳大娘那里呆了一个时辰才回去,希望那两位手下留情没有把那小屋毁掉。
打开大门,思年看到的是捧着碗吃面的冯唯孤独一个在小小的饭厅中间。

“你回来就好了,我还没有吃饱。”冯唯大喜,“麻烦好思年弄点人吃的出来,我弄了好久都不成样子。”
思年眨眨眼,“你把舅舅赶走了?”
“他之前用某种方法把我们困在京城李府中,现下见我来跟他算帐了,还不吓得快逃命去。”
如果李府守不住了,那即是…“…他赶去堵住李季生了?”
“…是的。”冯唯把笑容收敛一下,“是应该有人去制住那李季生,免得他出来生事,现在他都快跟疯子不相上下了。”
“季生…季生怎么了?”
冯唯看思年一眼,“大概是被王四公子夺去了心魂。”
“…我去弄宵夜给你。”本来要去厨房的思年立定,想了想,回头问冯唯,“要几人份?”
“……思年,”冯唯再笑,“有什么你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吗?”思年淡然,“大约就是不知道另一位客人要躲到什么时候吧?”
虽然心里也有些底,但看到那从另一角走出来的人,思年还是苦笑,“二哥,好久不见。”
怪不得冯唯心情上佳,原来是因为有二哥相伴。
“四公子,先去弄宵夜可好?”冯唯笑着打断王氏兄弟的无言对视。
对思年的手艺,冯唯是食髓知味。许是真的很饿,思年才放下白粥小菜,他就如狼似虎的吞下去。
以那家伙的吃相作背景,思年为二哥奉上暖好的酒,他记得初见的那晚,二哥整夜杯不离手。“二哥的老家不是在南方的吗?来到这天寒地冻的穷乡僻壤辛苦了。”
“…我听唯说了不少你的事情。”二哥眼中的精明略减,取而代之是不解的疑惑,“你好像不是个能简单的人。”
“……”思年也拿起自己的杯子,光是闻酒香,不饮。
“当初爹跟我说有关思年的事,”二哥看着他那像馋嘴猫却吃不了热东西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轻松了些的平静地继续说下去,“当初听到什么玄玉和转魂那样乱七八糟的事,我是半分都不信。”
像是被酒香醺得醉了,思年只是窝在自己的大椅中静静听着。
“后来在爹的寿筵上见到你,的确与我所知的思年大不同,”二哥自酌,“但我本来跟思年就不算亲近,又多年未见,孩子长大了,与以前不同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我也只是记在心上,不能肯定。”
思年还是双手紧紧的捧着那杯酒,看着二哥的大眼闪了闪。
“只是无论你是谁,聪明稳重的四少爷对我来说有利无害…跟大哥相比,我虽是嫡子,但各方面都落了下风。大哥本就掌家数年,在京城的三弟虽不与他亲近,但到底是同母的兄弟。小七与我同胞,但年纪太轻,小五小六仍无心事业,如果我要找伙伴,那你是上佳的人选。”
思年继续无言。
“加上我娘擅自加插了林天佑等一干人等在不同的位置,我办起事来更是不顺。”二哥清俊的脸上都是苦涩,偌大的王家,他竟没有一个可以分担的人,“所以我拜托唯跟在你身边查探。”
…还真是轻描淡写的形容。思年笑得有些讽刺,“那结果如何?”
“…无论你是谁,大约都不愿来淌这浑水。”二哥的确是商人,对形势看得透彻。“我这来,是另外有事相求。”
“…二哥不介意我是来自鬼域的魑魅魍魉占了思年的身子吗?”
王思毓的目光中有掩饰不住的自嘲,“思年聪敏如斯,当早就明白,在我这个位置的人,只有目的,不求手段,不然早就挺不下来。”

32-二哥的拜托
“商人本就唯利是图,就算你是妖魔鬼怪也不相干。”二哥淡漠的说道。
思年看着这位二哥,他有多大呢?根据之前打探得知,二哥大约是十九岁左右吧。在自己的世界,十九岁还可以活得像迷雾一团,但这位王公子已经苦涩无奈。心变得有些柔软,“思年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二哥看着思年,像在打量什么。忽然淡淡的笑了,“思年,心肠太软,吃苦的会是自己。”
“谢谢二哥教诲,思年明白。思年不太怕吃苦头。”
“…二哥想拜托思年牵住林天佑。”王思毓不再去看自己的四弟,只是平板的说着。
“…什么?”思年不解。
“林天佑本是我娘的眼线,在京数年,还勉强算是安分守己。”二哥不自觉的开始皱眉,“但他今返京后,开始私下调度一直埋伏下来的资源人手。”
“嗯。”
“我娘在京本来还有一些人脉,但林天佑这几年经营得法,在京的势力早就超过了我娘的旧部。”
“二哥?”
“什么事?”
“爹…爹的其中两位侧室,大哥的娘是将军的小妹,我娘是李家的长女,都是颇有来头的人物。思年敢问还有的那位姨娘和大娘是何等人物?”
“…小五小六的娘是爹的师妹,来自关外。而我娘,我娘好像跟皇室有些关系。我只知道她曾为我家的生意,出面摆平了京中几位侯爷。还有几位常到访本家的分封王爷也是看在我娘的脸上而来的。”
思年头痛,这位老爹有事没事招惹了这么多厉害的人家干什么?娶妻求的是淑女,不是附凤攀龙的呀…
“所以当我们发现林天佑的势力足以抗衡我娘在京的旧部,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天佑他作了什么?”
“有位尚书被入罪,三位侍郎无故失踪,有两个世家倒戈,还有两个商会解散。”
“…只是为了王家的生意?”
“只是为了王家的生意。”二哥点头。
天佑为什么不乾脆谋反,反正所需的规模也差不多了,听上去还比较气派一些。“如此筹划,当是天佑经年的心血。二哥凭什么以为区区一个思年可以牵制得了他?”
二哥似笑非笑的看着思年,“只因他如是说。”
…那笨蛋烧坏大脑了吗?“而你相信?”
“反正我也无计可施,不如就孤注一掷。”肯定是思年错觉,他觉得二哥笑得十分无赖。
“…我为什么要帮你去和番?”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心软,还是要讨些口舌上的便宜。
“逸竹林的事,我大概都知道了。”二哥掐掐思年鼓涨了的小脸,“我不是很明白。大约就是三年之期一过,你不再留在世上,而思年会再回到这躯体中。”
“…”
“我跟李家谈过,李兆宁无法阻止你的消逝,但可以禁制思年回归之后用你的魂魄去施展回魂之术,从而免去思年因使术而丧命。”二哥对这等事有些抗拒,“我会确保思年在三年后为李家所制。”
“…你是说,我以身侍人所得到的好就是,你会确保那个吞噬我灵魂的人的安全?”思年努力的用最是凶狠强悍的表情瞪着二哥。

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明白为什么林天佑他们会喜欢你这小东西了。”
“喂!谁是小东西?!”
二哥还是笑,“这里地方不错,我让天佑直接来此地找你可好?”
思年恶狠狠(自以为)的粗声(自以为)地说,“你从什么地方认为我已经答应了?”
好像没有听到思年的问题,二哥笑得别有意味,“反正你跟林天佑跑到其他地方也躲不过李季生的,一动不如一静。”
“呜…”思年捧着头,“你这卖弟求荣的卑鄙小人!”
“…思年,”二哥正颜,“我和唯都会努力去找让你留下来的方法,别要放弃自己。”
冯唯好像终于吃饱了,抬头看着思年,像在保证什么,“我以为你不讨厌那林天佑,所以才跟思毓商量。如果他欺人太甚,我随时可以摘他人头下来。”
…想到之后会牵起的腥风血雨,不是叫思年更动弹不得吗?“我走了之后,你们又要拿天佑怎么办?”
“如果这段时间也不能重掌大权,”二哥笑着说,却没有了笑意,“那我这个当家也不用做下去了。”
“呃,二哥?”思年想到了什么。
“嗯?”
“二哥,你要成为当家,”思年努力的表现得天真无邪,这比装成凶狠成功得多,“那要成亲吗?冯唯怎么办?”
“咳咳咳咳…”思毓差点没被吓死,“你在胡说什么,唯…冯兄跟我是至交好友,跟成亲有什关系?!”
思年不去管他,只朝也红了双颊的冯唯眨眼。二哥轻拍了思年的头一下,“堂堂男子别乱抛媚眼,你还要招惹多少人才满意。”
相当大声的嘀咕着,“早就招惹了。反正二哥又不在乎,思年只好把冯兄也接收下来。”
“你说什么?”二哥双眼睁得老大,“冯唯!”
冯大侠大笑起来,起身拉着二哥,“来,我跟你去说明白。反正也吃了一顿宵夜,我们可以赶回京办事了。”也向思年眨眼。
“你们两个!”其实思毓鼓气的样子跟四弟是有些相似。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天佑来。”思年有几分安心。
冯唯半拉半抱的拖着二哥,刚要出门,却被思年一个劲拉下,“这算是思年帮忙,以后别忘了我这媒人。”一记响吻落在冯唯脸上,“再见。”曾相伴一起的好男儿,以后也许不能再相见。

33-再的重遇
林天佑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来到双月城。
身边跟着悦心,女孩一直紧紧在他身边,细心伺候。在最迷惘的时光里,她还是像乖巧的妹妹一样陪着自己。也许就是因为有她,自己才没有失去思年消息的那段日子中疯掉。
思年。
自李家那里知道了这思年不是原来的王四少爷,而是不知从何来的无主孤魂。
也知道了这位思年余下的日子不多,不过三年就会消失于人世。

自己喜欢他,那一晚在老爷的寿宴上就明白了。
被人排斥着的,个子纤幼的,漠然的微笑,稚气的气音。
天佑一直带着计算的目光审视着这可能会是敌人的四公子。
直到对上那一双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分不清是快乐还是哀伤,说不出是兴奋还是凄清,认不到是希望还是绝望。
那双没有自己身影的明眸。不知道被这双眼睛凝视会是怎样的感觉。
可是天佑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是王家的大总管,是王家主母的棋子,是京城王府的主理人。
如果思年只是王府四少爷,天佑也许这辈子都只会默默守护。两人道不同,自己再恋慕那晶莹剔透的玉人儿,还是不能靠近,要知道当中牵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单一个情字可是解决。
他也希望自己可以简单过活,不去计较人事利益,但天又何时会从人愿?
只是思年…思年原是没有根的过客。
他会消失,他选择了不再活下去。心为这个消息痛得无以复加。
虽然李家所给的选择根本就不是什么选择,一是顺从三年之期,让灵魂被原来的四少爷吞没,作为施术者力量。一是被李家强行送回他自己原来的世界,再轮回。
他放弃了轮回。
知道思年会消失已是不可容忍,当李家说思年选择魂飞魄散,天佑只觉像天要崩地要裂。
思年是那么喜欢生命。他总是喜欢看星星,看朝阳,天空白云,飞鸟走兽,一草一木都叫他惊喜,一山一水都让他雀跃。天佑从来没遇过这样欣赏生命的人。
“天佑,这天地真的漂亮,”思年总是跟自己这样说,“人说天若有情天亦老,我却觉得,若天地无情,断不会美好如斯。”
这样的人,怎会轻言放弃?怎能放弃?
思年。思年!
真是不起眼的小屋。思年怎可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而且那些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在大呼小叫,又不是有什么节庆,为什么会这样吵闹喧哗?
思年?灰头灰脸的,在…在起火烤肉?这位四少爷在搅什么鬼?
“天佑!悦心!终于也来了吗?”想抹去一点灰,又被手上炭灰弄得更脏,“要不要吃烧烤?我亲自调味的,应该还不错。悦心快过来帮忙…对了,天佑兄,可以让悦心妹妹当在下的帮手吗?”
“哼,我能说不吗?”
顽童模样的思年笑了开来,“不,你没有说不的权利。今天没有,以后都没有。”
“…我就知道。”天佑把那团灰黑拥进怀中,“四少爷。”
”你们两位大爷,炉灰是很难洗掉的,不要让添加小妹的工作啦!“悦心扁起了小嘴。
“天佑!放开我!”思年瞪眼,“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再把我抱来弄去!”
“是,四少爷。”
“放手,放手!”
“嗯。”还是没半点要松手的意思。
“你这混蛋天佑学坏了!”还被人死死抱着的思年鼓气,“悦心,你都没有好好看着他吗?”
“…悦心要吃烤肉。”不知义气为何物的女孩躲到孩子群中央,不理被天佑架回屋中去的前任主子。

天佑把门带上,看看怀中还在悲叹人心易变的思年,那孩子气的模样明明该让人发笑的,为什么自己却笑不出来?“思年,思年。不要离我而去,我都听话了,不去弄权,不去强求。思年不要离我而去。”
叹了口气,思年直接把自己脸上的灰磨蹭到天佑沾了雪的脸。“暖了点吗?天佑你的身子好冰。”
“我知道思年最喜欢的也许不是我,”天佑贴紧思年的脸,“我也知道用王家的生意来相胁很是卑鄙…但我只想思年不要舍弃我。”
本应是很滑稽的灰小孩在天佑怀中叹气,“天佑,我是无心之魂,也许已经无法再爱。而且时间有限,对你并不公平。”
“只要你让我留在你的身边,一天好一月也好,天佑心满意足。”
“…还有那李季生,也早晚会找到此地。如果他真的来到,思年…思年是再也放不下他的。”
“我都明白,”天佑仍是贴得死紧,声音也因此有些模糊,“只要思年愿意把天佑放在眼内就可以,天佑并无他求。”无止境的在谋算中打滚,天佑已经忘却自己的本性,唯独思年的存在可以让他记起自身的悲喜,天佑不能放手,已经无法放手了。
“天佑不单学坏了,还变笨了。”思年反手抱着那笨蛋,寂寞真的到了极限吧?他实在无法再抗拒另外一人的温暖。
自己真是大浑球。
害怕孤独地消逝,他原也只是凡人。

3-两心的跳动
天佑拥着思年,紧得让思年有些痛。想把他揉进身子里,让心贴心,再不分离。
多月来的思念和痛心倾泄如潮,淹没了天佑,为什么一直没有察觉自己是如此渴望这小人儿,为什么不在其他人看到他之前把思年锁在自己的怀中,为什么不再早一刻抱着他,为什么?
“思年。”
“嗯?”
“只是想唤一下你的名字,思年。”
叹气,“让我去更衣,实在脏得不像话了。”
“不,再多待一会,好不好?”
“…我又挣不脱,能说不好吗?”
天佑知道思年不是认真的讨厌,却压不住心底的抖动,“思年…思年可会讨厌我?”
思年的目光晶莹清亮,“我喜欢你。”声音中没有犹豫,“我只是不知道我能否再爱。”
天佑的心不争气地鼓动,为什么这样简单的说话也会牵动心灵,单是知道自己被喜欢就忍不住涌出快乐,想要更多。
“天佑,再笑下去会更像笨蛋的啦。”思年也掩不住自己的笑意。
轻轻的吻着那张小脸,“我这辈子都没有笑得这样多。”
“你这辈子还长着呢。”
“可我不能再爱人如爱你一样。”
“说不定,”思年把自己埋入天佑之中,“说不定的。”

“这刻,只想着我吧,我就在你身旁。”
“我知道了,天佑。”知道了。
时间不断流逝,人生也许会漫长,但人与人相触却只在这一瞬间,爱与恨,喜与悲,都就在这一秒。
而这一秒中,我心中有你,不可解的,但,就是有你。
也许我们没有永远,但仍然庆幸心中留下你的印记。
“天佑,天要黑了,得把悦心那笨瓜接进来,不然她会变成雪人的。”
叹气,“好吧,我去弄热水给你洗澡。你去让那群孩子都散了吧。”
“别担心热水,我弄了些设置,不用麻烦的。没有发现这房子温暖得很吗?”
“啊?我以为是抱住你的关系。”
思年笑,“好冷的笑话。”不管天佑明不明白自己那些[先进]的言语。
思年出去招呼那些还在烤肉的孩子们,把东西都分了,再让悦心收拾包袱进来。远来的两人终于都整理妥当,思年也清理完毕。才歇口气,悦心又开始缠着旧主子要甜点。
“你不是才吃饱了吗?”思年瞪着悠然自得的悦心。
早八百年就知道不用怕思年的悦心笑嘻嘻,“可是思年主子的甜点是最棒的!”
“谁是你主子,”思年没好气,“现下天佑才是你主子。”
“嗯,”悦心侧头思考,软声说道,“天佑主子的妻房当然也是主子嘛。”
思年眼睛瞪得老大,“悦心你这丫头!”
天佑笑着拦下了思年,“韩门女子不可小看的,思年这下可体会了。”
韩悦心笑了。她就是李家门那个下韩门的后人,韩五是她的爹爹,原是被李家派往王府监视思年的。后来被识破下药,但思年喜她天真澜漫,把她当成了半个妹子而托付给天佑。悦心坦白自己身世,思年也不太介意悦心的背景。反而以前就凭悦心的关系,托韩门送信给冯唯。
如果你认识的人都不单纯,就自己单纯一点看待彼此的关系吧,水清无鱼,思年很早就明白了。
“甜点没有。”思年扭头不允,只是说,“你们还是跟我说一下京城的情况吧。”
悦心甜甜的声音,“没有甜点,悦心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思年瞪眼,天佑连忙来打圆场,“我来说。我不要甜点,”顿一顿,“只要一个吻就可以了。”
“我咬死你们两个混蛋!”
扰攘了好一会,思年终于还是得进厨房去满足那两只馋嘴鬼,“林大总管,你欠我的工钱是越来越多了。”
“我已经不是总管了。”天佑轻松的不认帐,“王思毓已经接管了我所有的职务。”
“二哥真的很努力。看来大哥还是得交出当家之位呢。”
天佑笑而不答,只是说,“关于京中的事,三少爷打算春节之后纳惜音姑娘当侧室。”
思年呆一下,“哦,这么快?不过惜音姐姐是不错的。”
天佑小小的嫉妒一下,狠狠的吻住思年的脸颊,“今天只许想着我。”
“哼哼,我有在想,”思年笑得狡狯,“我在想怎样供养林兄。林兄没工作收入了,要知道王家四爷可不能亏待妻室的。”

天佑是何等人物,还会怕思年口舌上占他便宜吗?只见他正经的回答,“我想也是。只是呢,要我当妻室,还是先要行房才名正言顺吧?四少爷。”
思年张大了眼,不争气的红了脸,呼吸有些不顺畅的转移话题,“刚好我有个计划,如果林兄愿意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思年,”天佑埋首于那期盼已久的诱人脖子吸气,惹得思年打颤,“以后请只叫我的名字。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王思年有些迷糊的想,自己好像招了只狼进来了,可以后悔吗?

35-未完的梦境
思年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快要糊掉。是因为和这个身体的契合度变高了的关系吗?竟被肉体的感觉影响至此。
“呜…”这,这是谁的声音?咦?是自己的吗?不,不会吧?
“别掩着自己的嘴,思年。”天佑轻笑,思年那一脸又羞又惊的样子真正难得一见,那慌张的大眼在乱转,像是不能置信的微微摇头,都可爱得让人想一口吃下。
天佑也老实不客气的开始品尝,细碎的吻自发尖至额角,自唇边至眉间,没有终点的索求着。
像是快要醉倒的思年还保有最后的半分清明,“我们还在厨房…悦心在等着吃的…停下来,天佑…”
被迫止住享用大餐,十二分不满的天佑把头搁在思年的肩上,从后环抱着那小人儿。不说话,却像渴求主人关爱的大狗般磨蹭,痒得思年想一脚踢开那大包袱。
“你别在这里添麻烦了,给我出去。”
“不要。”
“林天佑!”这样缚手缚脚寸步不离,要有多麻烦就多麻烦,还怎样做事?
“一刻都不要再离开,”天佑抱得更紧,“你以后就别妄想可以甩掉我。”
感受背后传来的热力,思年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不再言语,只埋首炉灶之间努力烹调。
好不客易才捧着成品回到大厅,对上似笑非笑的悦心,思年只得狠狠的瞪她一眼,“你再笑,下就自己去弄吃的。”三人同坐而食,悦心也毫不客气,就差没把两位男生的东西都抢去吃了。
席上天佑听着思年和悦心两人吵闹,悠然自得,只是间中执起思年的小手,似在宣告和确认所有权…
悦心还算识趣,把食物都搜劫一空之后就早早离席,留下思年落入狼口…
“我们出去散步吧,出面的雪应都停了。”
天佑脸上泛起浅笑,“好,上一与你夜观星象,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其实不过才几个月吧,两人相识也是半年不到,但真的好象已经是一辈子了。
虽然停雪了,但入夜后空气更冷,两人慢步走到附近的小山,到观景亭里稍息。没等思年开口相询,天佑就把两人别后的事娓娓道来。原来在他们入京之前,天佑就开始调度人手安排,“我原也没打算反抗王家,只是希望摆脱舅娘摆布。”天佑就舅娘就是王家的主母,老二的亲娘。“而大少爷跟二少爷之间的纷争,我更是一点都不想插手。李府那边,则本就是一早联络了的。”
因为李兆宁不管俗务,而李子鸿又不好惹,要在与李家的生意上讨便宜,帮助李季生夺权是最便捷的途经,加上思年一事,天佑更是尽力安排。
“谁知道李季生单单保护你留在京中也办不到。”天佑还在生气,其实更气的是他与思年之间的亲密。
“…那只是我自己要走的关系。”思年淡淡的回答,大概被困在这年轻的躯体太久,偶尔还是会年少气盛,还是会眼里揉不下一颗沙子,所以那时才会冲动的离季生而去

然后是天佑回京盼截下思年,冯唯受托后至,李季生于是被制留在李府。

天佑和季生之间的交易为王家所识,虽然也是对王家有利的交易,但天佑自作主张当不会为王家所允。他没有回王府见三少爷,而在外面等消息,后来李家传讯,说思年平安,却不愿返京,而且派人封锁李府,原本是要把当中的冯唯和李季生都留下,但冯唯得到韩五帮助逃了出来,而李季生此刻应还在京城。
失去王家信任,再加上思年这事,天佑已无法冷静考虑。
“于是你就反转京城,迫二哥把我当成礼物来送给你求和了?”
天佑笑逐颜开,“相比起用计迫王思毓就范,其实我是比较想亲自抢你回来的。”
“你野蛮人啊你?还抢人咧!”思年反白眼。
“思年,我还没有放弃,”天佑冷洌的声音不知为什么会令思年觉得温暖,“我一定会找到可以让你留下的法子。”
思年在放眼山下,自己现居的双月城。灯光自然没有自己经历过的璀璨,但家家户户为取暖而燃起火炉所冒起的烟雾却是他首见识,“天佑,虽然我们看到只有很小,但其实这天地很大。”思年的声音有着奇异的坚定,“在我们眼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辽阔的草原,无际的海洋,绝高的险岭。天地之间还有更多数不清的人,当中一定有跟你厮守一生的那位存在。”
天佑轻轻的在思年额上落下一吻,就如当天思年送上的那份祝福,“我知道,所以我找到了你。”
思年苦笑。天佑转开话题,“你以前所在的地方在哪儿的?反正我已是无业游民了,我们可以一起到你的故乡走走。”
“这天地虽大,但当中没有我的故乡,也没有我的族人。当我成为思年的一刻,已经被决定是一个永远的流浪者。”男孩的声音都是苍茫,“也许已没有我容身之所,这漫长的梦境中没有我可以留下的地方了。”

36-兄弟的纠缠
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在乎。
不过是换了个身躯,换了个地方。
在自己的时代,又有那一个人不是千面巨星,每天都换上千万副面孔,那跟换了身躯还不是大同小异,都一样的面目模糊。
那时的自己也是每天在赶路,从甲城跑到乙城,从城到镇到乡再到城,也没有觉得自己是恋家的人,换了地方,也像换了世界,当中的落差比现在还厉害。
再来,这里空气也乾净,水也清澈,不是比自己的来要好得多吗?
那里没有要记挂的事,也…没有要思念的人。
但为什么还是会从心底冒出丝丝不舍,原来即使不愿意,自己的根还是扎种在那里吗?
原来,我的心没有完全死掉。
只是不想再回去从前的世界接受轮回,一辈子已经很累很累了,实在没有力气再来一。如果真的会魂飞魄散,那就当成是给自己的惩罚,为了自己所犯下的罪。
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没有心之所系的地方,从来都是如此,是的,从来都是如此。
天佑静静的看着思年迎风而立,本就纤弱的身躯在寒风中显得更是摇摇欲坠。“如果这天地间没有你的容身之,”上前握紧思年的手,“那请跟我走,我们一起去开天辟地去,总有我们两人可留之地。”
“天佑真是天真呢。”思年苦笑。
“天真总比白白放弃强。”与俊秀的外表不符,曾饱吃苦头的天佑有着无比坚定。
“也罢,随你喜欢。”思年微微的叹口气,“或许你是对的。”
“告诉我,”天佑把珍爱的小人儿拉入怀中,“你以前的那个天地是怎么的。”
“嗯,那里吗…那里是一个人与人之间很近,但心与心之间很远的地方。很热闹,但更容易寂寞。在那里,我们选择了知识,失去了信仰,自以为知道很多,其实明白得很少。自以为活着,其实不过是仅仅生存着。”思年笑着说,因为光是哭已经无法表达心中的感觉,那还不如笑,样子会好看一点。
虽然有些不是很明白,但天佑也感到他想说什么。收紧双臂,以后都要好好保护思年。“你以前过得不快乐?”
“回想起来,那时的我,不是不快乐的。”声音有些模糊,大约是因为压在天佑身上的关系。

两人再待了一会,就慢步回城,思年在路上指指点点,介绍着城内的商市情势和目前自家产品的销售情况,以求教天佑这位商科老师。
“咖喱?什么是咖喱?”天佑好笑的看着有些过度地滔滔不绝的家伙。
“总之就是吃的东西啦。“思年回答,“目前的销售还算不错,而我间中还会到不同的食馆推广。”
天佑有些不满,“抛头露面的事可免则免。”
“…天佑,我是男子来的。”
“男子长成你这个模样,还是小心为妙,”天佑瞪眼,“你又不会武功。”
“…你也不会武功呀。”思年忍着笑意,“以前要打理生意,你还不是一个人跑来跑去,又有多危险了?”
“…你这算是取笑我来了?”天佑拍了思年的头一下,“别说我比你老江湖,再来我也不是一个人。王家还没有要如此待薄下属,都是一堆人跟着我四跑的,而且大少爷他们也不会放心让我独断专行。”
“对了,说起来,我还没有弄清楚大哥为什么那末讨厌思年呢。”
“…还没有猜出来吗?”天佑笑,“我还以为我们的四少爷是无所不知的呢。”
“咳,”装模作样的思年弄出一个说书先生的模样,“话说思年的亲娘是大哥和他娘的救命恩人,这段故事未知天佑兄是否熟悉?”
“天佑曾道听途说,略有所闻。据知当天三姨娘以身犯险,施展关外所学的高明术法,把大姨娘和大少爷的命从鬼门关中抢回来,自从之后,王家上下到三姨娘敬爱十分。也听说三姨娘自施之后居简出,性情急变,比以前和顺许多。后来四少爷思年出生,也为因为姨娘的缘故为大家疼惜。”
“所以说大哥在理应好好礼待思年这位兄弟,现在却偏偏反其道而行,叫人奇怪。以思年的性子来说,该不会牵涉生意利益,而剩下来的只有因为一个情了。”
天佑轻轻鼓掌以嘉许之意。
思年笑笑,“是因为三哥?”
大力鼓掌。
微叹一声,这堆孩子到底是怎么了,一屋子同性恋吗?“我猜想是因为大哥锺爱三哥,而三哥独宠思年。所以思年就成了代罪羔羊。”
天佑点头,再淡淡解释,“那时他们的年纪尚轻,虽也是追来逐去,但谁也说不清是不是就真的为情,也许只不过是一时意气之争吧。”
“在我看来,三哥是真的喜欢思年。”是指以前那一位思年,“他的目光如是说。”
“所以你才无时无刻黏着三少爷了?”那微微的妒意又再回来。
思年跑开两步,转头露出一个大笑脸,“我黏着三哥,是因为我喜欢三哥耶。”

37-少年的转变
那晚说喜欢三哥时,差点没被妒意滔天的天佑吃掉。
顺利保住自己小命的思年在接下来的几天,主动跟天佑谈及目前的销售安排。那林天佑不愧是王家倚重的人材,不消半刻就把安排理得更为妥善,让思年叹为观止,当然,由思年巡回示范咖喱料理这项目在某恶势力反对下被迫取消…
变得更是空闲的思年除了向天佑学习在这世界的营商之道,还一边打听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因为悦心的关系,思年还不得不利用剩下来的时间去研发‘新款’料理。当中大部份的过程都很成功,成果也很受悦心和附近的孩子们欢迎,只是手巧的思年间中还是会出错,人谁无过嘛,就像今天当天佑中午回家时,就看到厨房冒出浓浓黑烟,呛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看来一场小火才被扑灭不久。
面上乌黑一片,头发还好像被烤焦了几分的思年呆呆的立在一角,看到归来的天佑顿时吓了一跳,这位大哥回来这么早啊?都来不及掩饰过去了。
天佑一手抓紧那转身想逃的思年,面若玄坛的瞪着那小子,“不是都说了要你小心自己的吗?看看你这个模样,是不是要烤了自己才好?!”

思年大眼一转,看来天佑是气得不轻,平常的斯文细语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于是扁扁嘴,再用水气修饰眼眸,双手轻拉着天佑的衣角摇晃,“思年不是故意的,下一定一定会小心的。”
天佑为眼前的人稍稍动摇,却还是狠下心肠,“我来了才多久?这是你第几把自己害惨了?再放任你不管,难保下我回来时什么都不剩。”
轻绵绵的声音加上哭音,无敌大发放,“天佑…”
天佑困难的别过头,口不对心的说,“你这撒娇的模样对我来说已经不管用了。”天佑更困难的退后一步,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小子,不能再让他随便胡混过去,“思年也已经快十五岁,再装孩子也不像了。”
“嗯?”尾音不自然的升高以表示怀疑。
天佑完全不去看那小东西,却无法抗拒那贴上来的温热。
原来思年脱去了厚重的绵袄,拉着天佑就攀了过来。放弃稚嫩的娇嗔,换上少年清爽的矫捷,像小流氓似的脏乱反而更是添上别种风情,“原来天佑是嫌弃思年来了。”天佑暗骂自己不争气,但骂管骂,要他放开自投怀抱的思年是再也不能。“谁敢嫌弃你这小坏蛋。”
“我还可以更坏一点啊。”吃吃笑的,再俏皮的抛一个大媚眼,手拉开天佑的大衣,把自己贴了上去,“我冷了。”状似要搞笑,却想不到的意态撩人。
“是,”天佑看不起自己,但对手是思年,他真的只能全面投降,连丁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我们回屋中可好?”本来要什么严厉对待的都不记得了,只有眼前的小东西。
没等上回答就半抱半拉的思年带回他们的房间,其间好像还能隐约听到思年幽幽的声音,“还是大白天耶…”没有理会,急急的反手就关上房门。咳,单看房门的紧闭程度,可见林天佑对什么白天黑夜的时间没什么观念。
两人和悦心的生活尚算悠闲,几天以来都是睡至日上三干,虽然当中只有天佑是睡的,而思年是痛的。这天思年痛定思痛,想要为自己的睡眠权而努力,却在细心研究下发现天佑最近是越来越会缠着自己,考虑一下就把悦心叫到面前。
“悦心,你爹爹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被喂了一碗甜汤的悦心有些口齿不清且答非所问,“天佑主子没有从我这边得到消息的。”
“我知道,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那我可以再吃多一碗了吗?”
“…孩子吃得太甜不好,一碗就够了。”
“那悦心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别老威胁我,当心我以后都不弄东西给你吃。”
权衡了利害轻重,悦心不情不愿的坦白,“爹爹送了口讯来,就李家二少爷被李三少爷弄伤,李三少爷正向这里赶来。”
“舅舅的伤势怎样?”思年眉头一皱,那季生到底怎么了?
“据说没有大碍,但得留在京中休养,免得落下病根,”悦心也正颜,“爹爹说那只是意外,李三少爷只是心中急切,无意伤人。”
“舅舅的武功不是在李氏三兄弟中最厉害的吗?”思年沉声问道,“李家老三是如何伤得了他的?”
“…是,”悦心吐吐舌,“李二少爷当时被下药了。”
“悦心,韩门主攻奇门遁甲,那些迷魂散催魂药也是你家的出品吗?”
“…不,悦心和爹爹以前都只是听从李家之命下药,药不是出自韩门的。”
“…”
“韩门本是从属李大少爷,但那些药是来自三少爷。”
“李季生多年来没有在江湖和商界出现,他都是留在逸竹林中的吗?”
“悦心自幼就投入王家,不甚清楚。”
思年看着眼神闪烁的悦心,叹一口气,也不为难她,挥手让她下去了。

38-跃动的情感
已经快到年底,大家都开始为过年而准备,勤劳的天佑也尽职的巡视业务,只是心底总有丝渴望,把他的步伐催得更急,只想早一点回到家中,早一刻可以见着思年。
最近也下了一两场小雪,当天佑回到家门,看到据说是雪人的东西立在院子中时也不怎么诧异,思年就是那末有些孩子气,对雪地上的玩意喜欢得不得了。虽然天佑怎样看都不觉得那圆滚滚的东西像人,不过思年既是如是说,他也就一笑置之,只是这刻看到衣衫单薄的思年待在院子的雪堆中跑来跳去,却不由得为他的轻率而生出一点怒意。
“你又这样子跑出来了?”天佑沉声的问。
思年转头,看到那又在强装严厉的天佑,不禁有些好笑,这位老是虎头蛇尾的大哥怎么总是学不乖?“放心啦,这是新弄出来的棉袄,暖得很。而且今天又阳光普照,都不冷啦。”
天佑有些怀疑的看着思年,却又敌不过那灿烂的笑容,只好一手把他带回屋子中,左右顾而言他,“今天午餐吃什么?”
“我跟邻家的大娘学习怎样煮饺子,弄了些给你们尝尝。悦心那小丫头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天佑心中一紧,没有放手,只是似不经意的问,“思年,我来了也快一个月了,你好像还没有弄过咖哩给我吃。”
思年眨眨眼,“呃…天佑不是不喜欢那些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奇怪食物的吗?”
“…我有这样说过吗?”
“没有吗?”思年侧头思考,他好像真的很久没有弄咖哩了,为什么呢?“那…天佑每天都在巡视店铺的销售情况,要吃的话随时也可以嘛。如果回到家中还要吃一样的东西的话,不会受不了啊?”
“……”
“呃?天佑?”看到他面色渐沉,思年怯生生的仰头轻声问。
还是舍不得生他的气,天佑微微一叹,抱紧思年,“虽然我说过只要留在你身边就可以,但我原来还是无法不妒忌,我真是没用。”
这个模样的天佑让思年有些心痛,“不,思年真的是不明白。”
“我听他们说这道菜是李子鸿最喜欢的,可是?”
“……”啊…原来是这样吗?原来自己心中记挂那倔强的汉子,不愿与其他人分享他们之间经历过的时光?
看着那呆若木鸡的思年,天佑只有苦笑,“真不想你心中还有其他人。”
“不是这样的…”思年说不下去,原来自己是在意李子鸿?不,不可能的,他身边已经有天佑和季生,不可能的…
天佑轻吻那有些苍白的面颊,“算了,只要当中还有我的小小位置。”
“天佑……”
“就算是当初我放你走的惩罚。”
都无言了,两人就那样静静的在前厅依偎,享受只属于彼此的空间。
毫无先兆的,在侧门涌进一股劲风,一道不少的掌力拍向天佑。身手尚算敏捷的天佑有些狼狈的拥着思年向后退,但吃惊的发现思年被人大力的夺去,刚想呼喊,却听到思年渐远的声音,“天佑,不要紧的,等我回来。”
稍定心神,见那状若疯癫的来人竟是多月不见的李家三少爷。那李季生抱着思年夺门而出且越走越远,留下担忧的天佑呆在原地。
被带着跑的思年感受着如飞车般的速度感,古代的轻功真不是盖的,只是这家伙到底要跑到什么地方去啊?
看着他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思年只好出言提醒,“季生…?”

本来已经相当紧贴的拥抱在听到这声呼唤的瞬间更是用力,终于也停下脚步的季生低头找寻思年的眼睛,仍是记忆中的那样牵动心弦。再也无法忍耐,像渴求空气似的贪婪地轻吻每一寸细白的肌肤。
意识有些迷糊的思年试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发现两人停在城外的树林边,正被无边的雪海包围着。
轻轻推开慌乱的季生,只见他终于不甚情愿的停下,却又立即定睛细看眼前的人儿。思年淡淡的笑着,把季生散乱的发丝轻轻拢上,“你怎么了?样子很是狼狈呢。”
“思年…我的思年…”像是确认眼前的不是幻影,指尖一点一点的轻抚脸上的轮廓。
“季生,我…”
打断思年的说话,李季生的样子有些疯狂,“不,是小白,我是思年的小白!”
思年一呆,看着那似乎衣不解带地赶了好些路的李三少爷,不单狼狈,而且还有与年龄不符的憔悴,“你这又是何苦?”
“思年…”本来只是为了早一点看到思年而不分日夜的赶路,到看到思年的身影,看到他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心底的兽终于挣脱名为理智的枷锁,想撕碎一切,一切。
感到季生在颤抖,思年抱着埋在自己胸前的他。
季生却挣开思年的拥抱,牢牢的握着思年的双手,“不要看我以外的人,不要再离我而去,不要不理小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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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卑劣的温柔
思年悠长的沉默,令本就显得急躁的季生更加失去理智,用力拉起他的手就猛摇,“思年喜欢小白的,思年是喜欢小白的!”
凝视季生那狂乱的眼睛,思年选择继续沉默。
“思年!”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思年忽地欺近季生,出乎意料的吻上季生那快乾裂的唇。不是轻轻的触碰,而是入的慢尝,主动去缠绕对方的舌头,送上似是没有尽头的温软香糯。如梦中的甜美紧紧的吸引着季生,像是被催眠般松开思年的双手,转而轻轻捧住他的双颊,渴求更多更的缠绵。
直到像是过了一辈子的光阴,两人才慢慢分开。轻轻张开本来紧闭的双目,思年悠然的浅笑一下,“你的脑袋清醒下来了没有?”
意犹未尽的吻住思年的额角,季生苦笑,“好像更是混乱了。”
“三少爷开玩笑,”思年瞪他一眼,不觉严厉,只让人心痒难耐,“再混乱下去,思年怕自己要小命不保了。”
季生急忙拉过思年,“我是再也不会伤害思年的。”
思年也不答话,只是举起双手放到季生眼前,腕间因季生用力紧握而出现的红痕清晰可见。
“思年,”季生心焦,“我是一时大意,思年不要见怪…”
微微一笑,“当然是不会见怪。”笑容开始有些诡异,“只是如果每都要牺牲色相让三少爷平静下来,思年却是会受不了的。”手指点了点像是肿了些许的红唇,声音中带着揶揄的味道。
季生脸上一红,喃喃的答不上话。
思年见状也就收敛起取笑之意,“所以,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目光一转,坚定中带着冷傲,“不用再装傻卖疯。”
季生闻言身子一震,无法对上思年的目光,只有别转头,渗出仅仅可见的苦涩,“直说的话,是否就可以把你抢到我的身边来?”
“若是感情事上还得尔虞我诈,那还有什么味道。”思年声音软下来,“那还不如都分了,从此老生死不相往来。”
“不!”季生发急,像是怕思年真的不要再见他,又再握着那双小手不放。
像是老师看着自己不成材的弟子,思年叹气,“是我不好。明明是孤魂野鬼,却偏偏要走去招惹你们。”

季生摇头,把思年的手带到自己胸中,心房的位置。
“我原以为只是这个躯壳吸引你们的目光,”思年像是解释,也像是自言自语,“大家都是男的,当明白这种吸引从来不会持久。到最后,谁都是会继续自己的人生,结婚生子去。”
季生为思年话语间掩饰不住的凄然而痛,只有把思年整个拥入怀中。
“所以我有些放纵,来者不拒。”思年自嘲,“不管你们是看上了这个身体,还是可以利用的身份,也可以一点都不在乎。反正,原来就不是我的东西,我乐得慷慨。”
季生苦笑,“你何必把自己说得这样坏,明明只是因为思年太过温柔,不想拒绝。”
眼中都是迷雾,“抚心自问,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时间有限,你们可还会为我留下脚步?”
“我愿对天起誓,李季生此生只爱王思年一人,非关利害权势,亦不计时间长与短。”
“你忘记了,我连名字也是借来的。”
“思年!”
“而且,这是我的第二辈子,”有些吊儿啷铛地无所谓的笑了,“用了两辈子的时间,我还没有碰到能够兑现的誓言。”
季生在思年耳边低声细语,“这是你上辈子命道不好。不要紧的,你这辈子有我。”信你,也爱你的人,有我。
思年把目光自飘渺中收回来,仰视紧紧抱着自己的季生,像是要开玩笑的眨眨大眼,“可是自命真心如你,也还在我面前装疯卖傻。”
“我想你只看我一人,就只是我一个。”季生说得悲苦,“心中焦痛,言语或有些过火,却不是装神弄鬼。”
思年看着他,终于认真的问,“你来时可是服了药散?”
季生一呆,“为了尽快前来,我连日赶路,用了一些催生内力的秘药…”
“那如饮鸠止渴,不可再试。”思年严词嘱咐,“你来时心神散乱,气急浮躁。可见受此药影响甚,无论原因为何,都不可再试,以防走火入魔。”
“我以为思年以后都不理小白了。”
“…说话要凭良心。”思年瞪他一眼。“也不要扯开话题。”
“你也不一样,”季生笑得苦涩,“一样不肯承诺只爱我一人。”
“…连这个身子都不是我一人的,”思年回答,“所谓承诺又有何用?”
“我只想知你心。”
“我心的确不只一人,”思年柔柔的笑开,“你是不是要我当下就决定要谁不要谁?”
季生本来就被他笑容迷得身子发软,却为思年的问题吓了一跳…若果,若果思年选的不是他,那他该生如何是好?
思年不是不知自己卑鄙,可是面对这几个七窍玲珑的人精,加上自己时间实在有限,不去耍点手段实在对不起自己,反正对他们来说,自己也只是过眼云烟,三年之期一过,选谁不选谁又有什么分别?

-勉强的应允
季生的看着眼前人,这思年简直是自己命中克星。只是如果他真的不选自己…不,不要想下去…
没有思年在身边的孤寂,是他这辈子都不愿再想尝的滋味。

一记起方才思年仍在那林天佑的怀中,脸上的温柔与迷恋,心中就紧勒一团,如果思年选的是他,那自己又该如何自?
不,不能有这种万一,绝对不能。
“又在胡思乱想了?”许是自觉理亏,思年始终有些不忍。
季生吸一口气,“在思年心中即或不独我一人,那思年又可愿再把小白放在心中?”
吻去季生嘴角的苦涩,思年正颜回答,“我只望小白原谅思年没有专一相待。”
小白静静的感受思年身上传来的温暖。大概都是值得的。
天空又再飘落细雪,不经不觉也说了一个下午。想了想,思年最后还是决定速战速决,于是小声的问,“思年又可否要小白答应不再依赖药物?算是思年相求?”是上辈子遗下的苦痛,思年对滥药恶痛绝。
小白呆一呆,终于还是点愿应允,“好,小白答应不再乱服药石。”
听到小白的承诺,虽然还有其他未了的事,思年还是安心一点,忍住不去提起会让两人不快的事,思年带点轻松的口吻说,“也过了老半天,我也饿了…你们习武的人难道就不用吃吗?”
思年的小小怨恨叫小白笑了,却又想起什么的再板起脸来,“我们到附近的紫云镇去,那边有我李家的开设的酒家。”那是距离思年现居的双月城有一天路程的地方。
就知道他会为天佑而不快,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的思年瞪着他,以开玩笑的语气埋怨,“那是打算饿死我可是?”
“思年,我们先落脚紫云镇,然后再一起出关,我会找到为你延命的法子的。”拉起思年就要往那紫云镇出发。
被拉着走的小个子乾瞪眼,还是决定一定要吃壮自己,不再被人拉来扯去…“小白,这事容后再说。让我们先回家可好?”思年不想说出口的是,一个个都要为他延命,究竟他们可有考虑自己是什么想法呢…
小白明明听到思年的请求,只装作不知的一言不发,脚下步伐却是更急,怕又要使出轻功来…
“小白,”思年再放轻了嗓子,“小白小白小白。”
该死,真的该死。小白回首,心有不忿的看着思年,“紫云镇除了没有林天佑,还有什么是让王四爷不满意的?”
那委曲的模样让思年禁不住笑了出来,忍不住逗他,“还有我才起步的事业啦,我才开笔写了一小半的民间闲志草稿啦,像娘一样疼我的柳大娘啦,答应了要送我过年应节食品的大叔大婶啦,尊我为首领的城中各大孩子小孩子啦…”
“只有那个什么尊你为首领的是不可能,”本是目瞪口呆的小白听到后来不觉嗤之以鼻,“看你这个瘦弱的身子。”
就知道一定要健身!思年再确认一定不再叫他们小看的决定,“什么瘦弱!别忘了单论蹴鞠,大少爷你还赢不了区区在下。总之先回双月城再作打算吧,”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思年再动之以情,“而且,天佑答应了我会容忍你的存在,我也不能有负于他,小白…”
再把目光放到思年身上,小白脸上看不出喜怒,像没有生命的人偶,老半天,才听到抑压了的声音,低低地哼了一声。
思年自作主张的当这是答应而微笑起来,再想一下,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要被迫跟情敌同住在一屋檐下,的确是很难忍受的事,“我认识一位大哥,”小白立时敏感的打断他,“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嗯?他该不是以为那位大哥跟自己有什么吧?是被自己的心吓怕了吗?思年有些发呆,“不,不是那样,那位大哥不过是…”忽然有些老羞成怒,思年吼了一记,“你要不要听我说下去?!”
小白在一旁终于轻笑起来,思年才发觉被作弄了,送那家伙一个大白眼,“那个大哥家中刚好有一座小房子要出售,要是李公子不嫌弃的话,可以先置下来的。”
“以后别跟什么大哥老哥乱说话了。”
“…小白!”
“另置房子,那你可会跟我住在一起?”其实这才是小白最关心的。
早有准备的思年撒娇地一个劲靠到小白身上,“嗯,不过要让我隔天回老家好不好…要知道,小白最是宽宏大量的了。”
虽是不大满意,却知道思年已作出让步,小白只得十二分勉强的点头。
思年放心地松一口气,“谢谢你。”
小白轻吻小个子的脸颊,却见思年不知在想什么,表情有些奇怪的笑起来。

“思年?你又想到了什么?”
“嘿嘿嘿,”像小狐狸似的眨眨眼,“秘密。”
小白莫明其妙,不过他该庆幸不知道思年在想何事,因为那小子刚刚在想,不知到这世界有没有一句说话叫作金屋藏娇呢,嘿嘿嘿…

1-奇怪的故事
…只能怪思年没有经验。
如果他知道齐人之福是那末…呃,可怕,对,是那末可怕的话,那天他就不会笑得像小狐狸一样。
唉声叹气的要著书述说齐人之福是何等可怕之前,思年先把一直悬在心上的问题提了出来,“小白,那天你在京中赶出来的时候,可是伤了子鸿舅舅?”
小白本来在整理思年交给他的资料,闻言手上停了一下,又立刻若无其事的继续工作,“是。”
思年看他僵住了脸孔,咬咬下唇,继续问,“小白,舅舅他…可是被下了药?”
小白看着思年,声音中有着没有掩饰的怒意,“是,而且还是我所下的药。”
“那药…可有后遗症?”知道自己的怀疑会令小白不满,但还是不得不问,思年实在担心。
“不过是有效三天的麻药,我还没有打算毒杀自己的哥哥。”真的是越加生气了。
思年解释,“他当时要留你在京,不过是用他的方式去保护你…”
“保护我?”小白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提高声线,“是保护我,还是因为他太在乎你?!”
思年只是别过了头,听到子鸿在乎他,他,他的心在跳?怎么会的…
小白继续狂飙,“别告诉我他只当你是外甥!那天他就差在没从我这里把你要回去!”
思年紧闭双目,蓦地打开大眼,定定的的瞪着季生,一字一句的道,“我又岂是会在你们手中转来换去之物?!”
被思年的嗔意吓了一跳,小白平复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舅舅从来都只是怜我孤清,我俩之间并无其他。小白堂堂一个男子,就别再胡思乱想,不然成何体统?”
看着把自己埋在大椅中的思年半晌,冷静下来的小白俯身亲了亲思年,“那大概是我草木皆兵了。”
思年白他一眼,“就一个林天佑,李大爷又缘何胆颤心惊?”
“说得轻松,才这样一个就占了我的思年一半,再多半个就要了小白的小命了,是再也不能的。”说着立时又吻住了那双诱人的唇,不许他再狡辩。
透不过气来的喘息着,思年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这身子经不起折腾了…“小白,你答应了今天要弄好那些资料的。”
可恶,这思年就挑这种时间来清醒,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声的呼唤在这刻听来更是使人情动的吗…“我知道了,要是我如期完成,你可不许再藉词推搪。”
算是暂时安全的思年送上微笑,在挑战小白的自制能力。“小白,你也曾解释了一点玄玉的事给我听,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说李家上代是一个奎族的族人?”
知道思年是故意扯开话题来逃避接下来的事,小白还是慢慢解释,“依据祖宗的说法,我们的确是出自关外的奎族。奎族一向擅长巫术,而李家的祖上更曾是奎族中地位崇高的祭司,精通巫术占星,而玄玉是当年李家脱离奎族时,族长相赠的神器。”
“玄玉的主要作用就是以人的灵魂作代价,去拯救另一人的生命?”听上去有些像练金术。

“怎样说才对呢…”小白沉吟,“应该说玄玉是变换魂魄的容器,玄玉可以接收施术者的魂魄,然后再施放到受术者的身上,从而挽救衰败的肉体。”
虽然不是很理解当中的原理,但思年总算是明白了玄玉的大概运作,“嗯,平常要救一个垂死的人,可以用施术者的一半灵魂作为动力。当初思年的娘就以她自己的一半灵魂和…腹中块肉去救了两个人。”
“…是。”
“但要去救一个已逝的人,半份灵魂是远远不够,得再找燃料不可,所以这身子原来的主人就招来了我?”
“不错。”
“可是他道行不够,不能立刻就转换我这个灵魂,而得上三年时间去吸收…真像捕蝇草…”
“你说什么?”
“呃,别理那个,总之就是三年之后,他完全吸收掉我这个灵魂之后,就可以施术去救娘亲。但兆宁舅舅说即使有燃料,但起死回生之术太过凶险,而他的道行又粗浅,即使赔上我,也救不回娘亲,反而连他也会香销玉殒了。”
“…大致上是这样,除了香销玉殒是描述女儿家用的。”
“所以,我是会在三年…现在算来应是两年半之后消失,而我二哥和兆宁舅舅就会全力禁止他施术,免他送命。”
“后半是对的。但你不会消失,我会回奎族找到办法把你留下来。”
“…逻辑上…不,我的意思是道理上说不通,这身体只有一个,他回来了,我又没离开,一个身体如何承受两个灵魂?而且我是被吸收之用,当半年前我一落入这身子,吸收过程就开始了,无论如何也不再完整,又怎样留下…”思年以事论事,小白却越听越心痛,见他那样子,为免小白又再义愤填膺的发誓如何救他,思年只好转移话题,“那玄玉如今在何方?”
“据说每施术中途,玄玉会化作施术者的部份元神。”
还元神呢,连道家的说法也出来了,“那即是在我体内?”
“应是如此。”
“想来我以为他把玄玉吞进肚中,也与现实相距不远了…”
“…什么?”
“呃,别管我的自言自语啦,”思年吐舌,“那他呢,他当下又在何方?”
“…施术者之魂当然还在这躯体之内。”
“啊?!”思年吓一大跳,涨红了脸,“他可还有意识?”
“…应当有的。”
呜呜呜,不会吧,想了想,还是带着一张通红的小脸,思年拉起小白的手,轻轻的捧着手背吻一下,“这样做的话他也知道的吗?”
“…是。”
“呜,那这样呢?”上前与小白的唇舌交缠,把本就狼性大发的小白更是被挑动得不可收拾。思年偏偏在要紧关头全身而退,“这样他也一样感觉到的?”
被刹停而在痛苦中的小白没好气,“是。”
怔怔的想了一会,思年还是豁出去,“算了,反正到时我也不在,他又是你外甥,以后就由你去向他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好了。”说着又傻笑起来,好像解决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问题。
小白瞪着他,“你还真正轻松,只懂得为了这些而难为情,也不跟我一起研究如何延寿续命。”
思年收起笑意,像是一道诡异的幻影,忽然靠到小白眼前,“你们,从来没有好奇我是从什么地方来,以前作了何事,又为了什么而丧命。就不怕招了一只千年厉鬼怨灵来,你们难道就真的不怕?”
小白听得呆了。

2-可怜的丫头
看到小白呆掉,思年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却听到小白用不可置信的声音道,“如果你是千年厉鬼,那我就可以当万年魔君了。”小白看着思年,“想不到你居然会以为自己当得了厉鬼,比那个常常缠着你的珠儿以为自己以后可以长成大美人更加离奇…”
“你!”思年气得说不出话来。
“以你这个性子,真的再过千年也是当不成厉鬼的。”平素老是说不过自己那小东西的小白,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的乘胜追击,“如果说是艳鬼,大约还有点可能。”
思年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清,看着那通常只会被自己欺负的小白竟然绝地反击,忽然张口就咬。小白被这突然之举吓了一跳,可是对于投怀送抱的思年又怎会拒绝,何况这孩子又咬得不痛…
于是,一人的目标是打斗(……),而另一人的目标的缠绵的大前题下,两人扭作一团…
唔,开口还是不开口,这就是问题。开口呢,季生少爷绝不是容易善罢甘休的主儿,可是不开口的话,发狂的天佑主子更不好惹,那,那该怎么办才好…
小小的悦心靠在门后仔细为自己的小命着想而思考人生大问题,到底是开口叫唤思年主子好呢,还是不开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回去?
自从李三公子也来到双月城定居,小悦心就挥泪告别以往好吃懒做的好日子了。
悦心的平常日子分成两种,难过的,和更难过的…如果当天睁眼起床,思年主子是留在天佑主子这边夜宿的话,悦心就要连跑带跳避开睡房客厅饭厅前院厨房等等,所有有可能会撞破…应该是会碰到两位主子缠在一起的地方。
依思年主子说,是为了保护儿童免受限制级画面所害,悦心听不懂,不过对于要避开这个作法没有异议。因为只要打断了天佑主子的好事,会绝对有被奴役多天的觉悟。
有家归不得,中午时分还要外带午饭回家,因为思年主子说他连举手的气力也没有,不肯入厨,于是悦心的最大快乐来源没了,悦心好想思年主子的糕点啊啊啊…
每天申时的时候是李三公子来抢人…是来接人的时候。每悦心都被天佑主子指派去拖延时间,奉茶要故意把茶倒到李公子身上,希望趁乱带走思年主子。可是李公子会武,要成功命中是相当困难的。发现成效不大,天佑主子再命悦心把凉掉的茶倒到思年主子身上,那就可以用更衣为名,把思年主子再抱进房去。
如果不是茶,也可以是点心,瓶,墨砚或是任何天佑主子会想到的东西。
虽然惨兮兮的思年主子总是投来怨恨无比的目光,悦心还是照倒不误,谁叫天佑主子比较可怕。
李公子也不是全然的凯子,不久之后就学懂带来一件披风,一股脑儿的披到已被泼脏的思年主子身上,然后就可以一把抱走。
目前天佑主子正在钻研其他的法子,悦心老是想,不知道思年主子哪天会被扯成两段。
要是那天思年主子是在李公子家留宿的,就是悦心更难过的一天。
虽然也要是等到申时才可以来李家接思年主子回来,可是天还没光,天佑主子就要悦心起床准备,一时要炖汤,一时要煮药,务求思年主子回来后觉得舒心。本来要作羹汤也不算什么,只是要忍受天佑主子无日无之的问,“你猜思年会不会喜欢这个?”悦心快捱不下去了。
开始跟随天佑主子的时候,天佑主子再想念思年主子,也只是紧皱眉头,频频叹气。再遇思年主子以后,天佑主子放松下来,话变多了,悦心的耳朵受罪了。
弄了一大堆东西,思年主子如果全吃光的话,他的小肚子是会爆破的,而且悦心发现,思年主子从来不会有时间去吃那些东西。
之后天佑主子就会催悦心去李公子那里接人,因为李公子见来者是悦心,比较不会动手打人…
只是悦心总得费尽唇舌,“天佑主子,悦心的步伐再慢,去李公子那里也只要一刻钟,现在离申时还有两个时辰,你要悦心这么早出去作什么呢?”
说了几,天佑主子还是拚了命的催促,悦心乾脆跑出去玩耍。
到申时来到李公子的家,依思年主子说这小小房子的正式名称是王府别院。悦心特别的提心吊胆,因为要是遇上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李公子和思年主子两人难解难分,悦心就要下生死决定,到底要不要开声叫人呢?
虽然李公子还没有真的像他警告那样,直接把悦心宰了,但依据悦心的观察,距离被宰那天大约也不远了。
而且就算成功可以带走思年主子,麻烦还没有完全解决,因为还要把思年主子完好的送回家。
思年主子坚决讨厌轿子,他的原话是,“思年一个大好青年,才不要乘到其他人的肩上去。才那几步路,自己走过去也就是了。”本来也没什么不对,可是当受欢迎如思年主子,“那几步路”就变得不那末容易了。

平常都见不着思年主子的孩子们都趁这个难得的机会簇拥过来,让回家的两人举步为艰。这样子还好,更糟糕的是那些会拦路截劫的,上是张家小姐,再上是何家的二妹,还有再上是…总之都是来迫思年主子接受娉礼的…
“悦心,你打算要参观到什么时候?”思年懒洋洋的问。
“思年主子,申时快过了。”
“你听到了?”瞄了小白一眼,“时间已到,下回请早。”…思年主子,你就别再挑拨李公子啦…
小白旁若无人的再把思年压在大椅中,肆意的入吻着,半晌才放过那张红如滴血的脸。

3-开展的计划
虽然思年不是当厉鬼的料子,不过面对苛索无度的两只狼,还是会开始自保。当中惨无人道有血有泪的驯兽过程恕不公开,只知道结果是思年终于可以找回一点自己的时间。
已经是仲春,快踏入初夏的时分,一直在筹备的计划都慢慢展开了,这也才是思年急于从两只饿狼间逃命的主因。
为了这个计划,天佑和季生两人都不得不在想杀了对方的情况下跟思年一起商讨。这也是思年所说的危险的平衡,只有当三人都同时在场,思年才是最安全的,因为彼此都虎视耽耽,怕思年会被对方占了便宜去,于是都只好动弹不得。
“咳,不好意思,要打断你们之间的情对视。”思年笑盈盈的对着他们两人说,换来两个大白眼,“如果没有其他的意见,就从端阳之后再检视各地的进度吧?”算来,在这世界生活也快一年了。
天佑往思年的身边靠了过去,“其实直接自王家入手不是更简单吗?”
小白运功把思年往自己带近了几分,“李家的实力也绝不在王家之下。”
思年悠然的站起来,挑了房子最角落的地方站着,“思年就是要避开与他们牵上关系。”
天佑对思年离座,只是仅仅目光相随,温和的提问,“有财力在后支持,就不用苦苦计算了。”
小白往思年跟了两步,见思年不大赞许的目光,只得停在原位,“李家在各地的人马和势力也可以提供不少便利。”
思年望向屋外远,时值晨早,街道开始热闹,“思年这筹划的是一个希望可以长远下去的计划,与任何与财富及权力太接近都是危险的,不单因为这两者都使人容易腐败,也因为它们会惹人窥觑。”
“抚育孤雏是好事,怎又会牵扯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天佑平和的开解,他们一直在计划在各地兴建孤儿院。虽然这个世界算得上兴盛太平,也有慈幼恤孤之说,但每个时代都一定会有需要帮助的人,思年希望可以用自己对组织的管理和运作知识,在这里略尽绵力。而且创立了孤儿院,在自己消失了后,这身体的原主人也有可以待的地方,当见识过世界上各种不算快乐的故事,这位年轻人也该明白自己并不是最悲惨的那一位,再呼天抢地的话,一定会被在努力活下的孤雏取笑的。
对于金钱和权力,自知有点杞人忧天,不,该说是杯弓蛇影的思年淡然地笑,“防范于未燃,预防胜于治疗,作最坏的打算,最好的装备…”
小白率先投降,“成了,别又用你家乡的奇怪方言了。总之就是不靠李王两家对吧?”
“绝对不。”奉送一个大笑脸来挑战眼前两位大哥的忍耐力,思年继续说,“如果一切顺利,到年底我们就该出发到各地看看进展的情况了。”这也是计划的重要部份,嘿嘿。
天佑看那又在傻傻地笑起来的思年一眼,“别以为那样就可以丢下我,总之,你到那里我就会跟到那里。”
小白更是乾脆的把思年拉入怀中,以示同样不分不离的决心,“我们还得到关外,时间上不允许再四跑了。”
只有当提到这个话题时,天佑才肯忍受李季生的得寸进尺,因为他也知道这是留下思年的法子。事实上,这几个月来,他也透过自己的关系找了不少大师术客,但对于玄玉或人奎族都只是仅有听闻,不而知个中奥妙。说到转魂转世,更被斥之为无稽,害他不知受了多少冷语白眼。
天佑别转头,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接受没有思年的日子。当曾经拥有过他的体温,一旦失去,林天佑会连自己的魂魄也失去,再也无法活下去。
思年推开小白,狠狠的瞪他一眼,“思年一定会长高,高得你们不先得思年同意就无法抱得动的。”
大概是已经听厌了,小白一点都不担心的继续磨蹭,“目前洛城和凡地的发展都很顺利,我们再去看一下,中秋前就可以出发到奎族去了。”
思年问,“兆宁舅舅说过,李家跟奎族早就没有联系,小白到底是凭什么以为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奎族和关于玄玉的一切?”

小白淡淡的,“早年大哥送我出逸竹林习武,当时照顾我的其中一位大叔,一直都有跟奎族联络,于是就□着大哥把我送到奎族学习。可惜我已不算是族中子弟,只能学习武艺和医术,对于巫术和占星是一窍不通,而且还被限制出入奎族。”
天佑听后着实吃惊,相传奎族是关外之中最神秘的一群,极端排外,虽说李家上代源于该族,但会接李季生回族学习,听来仍是匪夷所思。当初奎族就曾为了守秘,手刃了通外的族人,死伤者数以千计,差不多有一半族人死在同族的长老令下,另有小数逃亡至中原,自此以后,奎族不单开始隐居于无人知晓之地,更对族外的人非常警惕,尤以曾是同源者为甚。
思年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小白就是从那时起,开算谋算李家的当家之位?”
“…是。”小白苦笑,“那时大哥如老僧般看淡世情,二哥则在外肆意杀戮。那时的我,看不过眼,不想李家败在他们两人手中。于是没有满师就回到中原,开始结集自己的势力。”
天佑忍不住问,“可是奎族怎会容你这个外人留在族中的?”
小白也现出一脸想不透的神情,“以前我尚年幼,没有留心奎族为何善待于我。后来有人跟我提起,他们这是结缘,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他们的宝物再回去。现在想来,也许他们说的就是玄玉。”
天佑上前把思年拉回自己的身边,“奎族该不会是等你带着思年自投罗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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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奋的目标
思年顺从的待在天佑怀中,欣赏小白一脸错愕的模样。
这小白虽然也生于富家之中,但如他所说,家中兄长都不善权术,连带他也相对直率,被人计算了也不知道。思年想着,看着那苦恼万分的小白,不自觉的轻笑两声,本来还是严肃万分的气氛立时被冲散得无影无踪。天佑一脸问号看看怀中那小东西,只见思年向小白笑嘻嘻的说,“嗯,想来小白跟奎族应该还有某种联络,请跟他们说,思年时间不多,恕无法亲自上门拜访,请他们派人来与思年一谈吧。那样我们年底之后也可以顺利展开,不会耽误。”
小白却紧张的踏前一步,“如今想来,他们的行为的确奇怪,思年还是别要跟他们扯上关系。由我去打探他们虚实就好。”
讨论了半天,思年像是有些疲惫的打了个呵欠,“以你的性格,在打探到什么之前就已经跟人打了起来了。反正我又没什么可以损失的,让他们直接来见我吧。也好让我见识一下这个奎族有多厉害。”
“可是…”小白还要反对,思年早一步发话,“之前不是一直坚持奎族可以解决跟前的问题吗?那就让我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吧。”说着又打了个呵欠。
天佑轻扫思年的发鬓,“可是困了?那今天就别乱跑,留下来休息一下吧。”
小白像被针刺的弹了起来,“不行!今天应该是到我那边去的…”
思年眼中尽是笑意,“不许异议,我前天可是已经为了小白超时工作了哦。”
似是嗔怪的声音让小白蓦地一脸通红,充满警告意味的瞪了林天佑一眼,“我去查看一下奎族的情况,思年就好好『休息』吧。”把重音放在休息两字之上,小白不甘心的上前多亲一记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对李季生的“威胁”没半点在意,天佑只是继续温柔的理顺了思年的短发,然后再轻声问,“思年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才睡?”
慵懒的在天佑怀中蹭了蹭,“别太宠我了,已经懒得快变成猪啦。”
“…思年本来就是笨猪一只。”天佑柔和的笑,“奎族那边,思年有什么头绪没有?”
“没有,”思年答得乾脆,“但是我不喜欢教小白下药的家伙,也担心他们曾在小白身上用药,所以总得会一会他们。”
“对,只有李季生性格磊落,我们其他的都是阴险小人,思年尽是留心李季生就好。”
“别话中有话,”思年瞪着那笑意盈盈的家伙一眼,不在这点上纠缠,把话题一转,“除了刚刚说的,京中没有其他的消息了吗?”
天佑的收敛一下讽刺的口物,换上取笑的意味,“其他的消息?”假装考虑,一一细数,“说起来,王大少爷的妻室诞下麟儿,二少爷为自己的婚事弄得焦头烂额,还有三少爷与新婚娇妾浓情蜜意。嗯,看来王家今年桃特别兴旺呢。”
“你少取笑了,”思年哼了一声,“你就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看着思年的脸容,天佑慢慢静了下来,老半天才终于从不知什么地方捎来一封信,轻巧的放进思年手上。再小心地把怀中的思年放到那张奇怪的大椅里半躺着,自己说要去看看悦心把那窝炖汤弄成什么样子去了。
思年看着自己手上的信封,低叹。
自他别后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他就是不肯来见他,算来他的伤也早该养好了吧?听说他一直来往京中与逸竹林,理小白放手的业务,也开始修补以往与王家之间的裂痕。在江湖上也显得自制得多了,只是要找他寻仇的人好像还没有退减之势。
明明那么活跃,为什么就是不肯来看思年呢?难为思年一直在留在这儿等着。

也许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再看他一眼。
打开信封,一如以前,还是一个字也没有,只有几笔一挥而就的涂鸦,朱砂色的,看上去,像是狐狸吧。
这位大哥真的很是别扭啊!
思年鼓气,难为他自己每都拼了命的长书数页,为什么得来的回答就只有这个?
瞪着那略嫌单调的信纸半晌,然后还是一道浅笑攀上脸庞,他就是爱这样子报平安,不会甜言蜜语的笨蛋一个。
坐了好一会,思年细心把信摺好收入怀中,然后就跳起来找天佑去了。虽说天佑是比较温柔的那一位,但吃醋起来,还是可以让思年吃不消的,早点去自首比较安全…
除了要当好丈夫(…)去安慰妒火攻心的天佑,思年还得争取一个更健康的餐单,目标:一年至少长高十公分,这就是成长期男生的好,可以超速增高!根据自己目测,思年目前大约有一百六十公分左右,偏瘦弱。天佑大约是一百七十五,而小白有一百八十上下,即是每年长高十公分,两年就可以把他们比下去了,嘿嘿,翻身之日,我来了!小思年雄心壮志,气拔山河的向前冲。

5-奎族的来使
努力为自己的目标奋发着,思年除了吃,也为各地的孤儿院努力。凭空生出一个组织,地方的阻力比他想像中小,看来如果不是民风比他想像的更是淳朴,就是李王两家仍是不理他反对各自出力思年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既然发展顺利,思年也就愈加积极的计划周游各地的行程,当初是为了摆脱那两个紧黏着自己的家伙而准备的,打算越走越远,好让当自己要消失的时候不显得那么突兀。可是这个有点笨的计划被他们一下子看出来了,思年还是打算继续,在路上随机应变,总会找到逃脱的机会,他最怕婆婆妈妈的别离。
小白和天佑老是埋怨思年没有想过留下。其实思年一天比一天更加眷恋这个世上的一切,也比自己预想中更迷恋小白与天佑,只是,要他坦然的鹊巢鸠占,把这身躯据为己有,他真的办不到。
他曾活了一世,过程中他没有好好珍惜,如今依附在陌生的时空中,他再检视自己和王思年的人生,他觉得王思年应该可以再开始,好好的活下去。
他只是任性的借用这短短的时间,再被爱,也义无反顾的去爱,留下个小小的涟漪,然后像泡沫一样破灭,不留一点痕迹于天地。
以这作为前题,他才可以安然的当一个没有根的空间流浪者,才可以面对自己的罪孽还任性地追求快乐。这,只是他下地狱前的小息。
只是再堂而皇之的解说,也不过是用来掩饰心底最真实的一句,他已经没有再活一的勇气。
每把目光投向远方,他看到的是什么? 是这世界的宁静漂亮,还是上辈子的魑魉魅魍?他又是谁?这世中的受着万千宠爱的小思年,还是上一世,那犯下无法磨灭罪孽的囚徒?
静静的观察时间流逝,心底隐隐地羡慕还拥有一生的王思年。
那天跟一群孩子玩过蹴鞠,把另一个小镇的来将杀得大败而回,因胜利而兴奋万分的要去庆祝。这是思年的告别赛了,因为已经决定了再过两天就要起行,孩子们也知道思年哥哥快要离开,都依依不舍的不许思年回家,当中还有几个情窦初开的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竟天拉着思年的小手不放。
平常像门神般守着思年的两位老哥,今天出奇的不见人影,大概还在为行程间如何分割思年而在大打出手中。
收起平日的淘气,思年乐意地当生命的旁观者,看着每个人的喜怒,直到有道刺人的目光不肯放过着思年。
虽然已经习惯了小白和天佑两人的紧缠,但对于陌生人的过度注视,思年还是不大喜欢。好不容易把身边的孩子们都送走,思年独自慢步到流经双月城的一道小溪旁,看着初夏的阳光放肆的映射在水面上。
略为低沉的女声在身后缓缓的道,“奎族来使拜见。”
思年转身,一个骤眼看似娇柔的女子身影俏生生的立在不远,“王思年见过使者大人。”
“小女子中原名称为安盈,希望王公子不嫌弃相称。”看上去大约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过也说不准,思年看女性的眼光一向差劲。
“那安姑娘可要到思年家中作客?这太阳很是厉害了。”
“安盈习惯野外,而且这里风光甚好,希望可以请王公子相留片刻。”
“安姑娘的中原语说得极好。”思年微笑,对于出来行走江湖的女子与小孩,可是半点轻视不得,这个大概是放诸四海内皆准的守则吧。“我们就谈谈吧。”

“那恕安盈开门见山,奎族愿恭迎王公子回到我族人之中,领导奎族再统治大地。”
思年哧地笑了出来,突然把目标放得这么远大,有些奇妙的荒谬感,“一统天下?”
“是,”安盈脸色平和,没有不悦之意,“我族一直等待来自异世的领袖,带领我们。”
思年平复一下自己的笑意,以示尊重,“别说我没有那个能力,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我真的可以使你们得到天下,那又怎样呢?”思年走前一步,让安盈看真他脸上的神色,“奎族一直通晓巫术星相,看到世间无常,更该明白是非成败转眼空,何苦执著于刹那的荣辱?”
“奎族从久远之前就预见异世之人的来临,”安盈还是平和地凝视思年,娓娓道来,“自奎族记录历史以来,异世的访客也不自一位。”
思年好奇的改大眼睛,“啊?”
“大约是先祖留下的神器有引导来客的作用,由奎族接待的来客,王公子是第三位。”安盈像是回想久远的以往,“如果不是玄玉错落在李氏手中,王公子当由我族亲自欢迎。”
“当发现玄玉留落在外,就开始拉拢李季生,而目标是我。”
“是。”
“…之前两位访客呢?”
“已经被奎族理掉了。”安盈说得好像平常不过的事。
思年挑眉,“是吗?因为他们不同意奎族的主张?”
“是。”
叹一口气,“如果你们真的是要我一起去侵占天下,那我大概也要被你们理掉了。可是我得把这个身体还给原来的主人,如何是好呢?”

6-虚假的脸容
安盈看了那在唉声叹气的思年一眼。
真是奇怪的景像。
看似随便的一身粗布衣,似乎是为了便于活动而换上的,更对比出他细白的肌肤和略见纤幼的线条。一头不常见的短发让本来秀气的脸孔显得有几分佻皮,被骄阳照得红粉绯绯的脸蛋正在夸张的表示自己的愁苦,却因为孩子气地抿着的双唇而变得像在撒娇的孩童,整个人像是精致的瓷娃娃。
之前故意不去说明,安盈其实是奎族的祭司。她一直都被教诲,不要被外表蒙蔽,而要认清内在的本质。
而眼前的人,在那粉雕玉琢的外表之下,又是怎样的光景?
“王公子倒不像真的在担心,”安盈以事论事的平稳说道,“看来并没有把奎族的请求看在眼内。”
思年细看那波澜不兴的女子,忽然觉得她应该比初印象中来得年轻,边想边轻巧的答,“我以为奎族还不至于要当场掳人嘛,看上去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那就不用穷担心了。”
声调还是没有起伏,“如果安盈斗胆要王公子当下就跟安盈走呢?”
思年也许是站得累了,挑了一块溪边的大石坐了上去,毫无仪态的双手托头,“嗯,如果是那样,思年也得请安姑娘在料理在下之前,先料理一下平常跟在思年四周,那一大堆王家李家的保镖,还有林天佑的手下,血狐的亲兵,冯唯的同门,韩门的手足…老实说,在那大堆人眼前又要假装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思年也觉得烦人得很了。”
安盈看着那根本就是言若有憾地埋怨家人看得太紧的大少爷,“再假如,奎族已经把王公子所说的那堆包袱都理了,当下就只剩王公子和安盈两人在此地,那就如何?”
思年有些不信的打量四周,本来郁闷的神色微变,转头看着安盈。
安盈坚定的对着思年点了点头。

呆了一下,思年忽然像脱兔一般跳起来冲到安盈跟前,忘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拉起安盈的玉手,“那,那我们快趁这机会私奔吧!”
安盈呆若木鸡的瞪着那兴奋万分的孩子,老半天才勉强吐出一个字,“啊?”
思年一个劲儿说下去,“好难得的机会!那堆悍男妒夫的眼线都不在,眼前又有一位大美女,如果不趁这机会为思年娶个媳妇儿,怕以后没有这样的良机了!要知道平常我连跟别人笑一下也不行,还得免费为那些所谓的保镖表演活春宫,如今有机会还不走,更待何时?”
终于,安盈平板的面孔破裂,惊天动地的笑了起来,笑得喘着气说,“王公子果然不同凡响,安盈甘拜下风!”
“喂,别拉开话题,说了的话要算数的啊!”思年着急的摇安盈的手,像要摇出个光明的未来。
“不要啦,”安盈笑起来比思年还像个孩子,怪不得之前都不敢笑,谁要相信一个看上去明媚轻佻的少女,“比起跟你私奔,安盈情愿跟大伙儿一起看活春宫。”
“不~”思年哀号,“穿越就算了,不要给我来一个同人女啦~”
安盈还是笑,“如果让王公子家中的林公子和李公子听到王公子要抛夫私奔,不知要多伤心呢。”
“哼哼,安姑娘倒是有时间理起思年的家庭事来了,不是说要统治天下的吗?脸孔转得那末快,也不觉累?”
安盈不以为忤,笑着拉起思年一块坐回那大石上,“说给姐姐听,安盈在什么地方露了马脚?”
恶鬼似的瞪着安盈,“姐姐?!你敢认是我姐姐?!叫我一声哥哥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要不要认你这个妹妹,你居然要当我的姐姐?”
外表笑得亲切,其实内藏无比凶险的俏脸回答,“姑奶奶我只当你的姐姐算是给足面子了,要我当妹妹,你这小子再活多几辈子还沾不着边儿!”
“呜,原来不是柔顺可人的女孩,”思年快哭啦,“被骗了。”
安盈提手在假哭的思年额前一弹,“别闹了,我们的人虽然挡下了你那些为数众多随从,但也挡不了多久的。”
“让他们看到我们卿卿我我好了。”思年自暴自弃地按着痛得很的额头,以防被再施暴。
“我还想活着回家去。”安盈瞪他一眼,“被那两位大爷看到我靠在你身边,还不被他们剥皮。”
思年叹气,“安姑娘也知道情势不妙呢,那还不坦白从宽?”
安盈笑着说,“我顶多被他们剥皮,小思年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怕要被人拆骨入腹了哦。”
捧着头,思年哀怨的盯着安盈,不出声。
被那可怜模逗得得又再笑起来,安盈轻声的说,“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就是你和这片大地的牵绊了。无论你是不是异世的来客,最终还是会在这儿落地生根,再抗拒还是如此。”
“…真的避无可避吗?”
“人死了,就无法复活。但心死了,却总可再生,我们就是这样顽强。所以,即使你为这天地的人与事动心,也别要再自责,别再逃避下去了。”
“我却自觉这是对我以往那段人生的背叛。”男孩的声音苍凉,“我怎能再爱,怎能再得到幸福…”
“原谅自己吧,为着那些把心思放在你身上人。难道为了惩罚自己而连累这世怜惜你的人吗?”

7-奎族的目的
男孩无语。
安盈见状,只是回到原来的问题,“你还没有说,姐姐是在什么地方露了马脚。”

思年简单的回答,“杀气。”
“杀气?什么杀气?”安盈不解。
“当你说要把不同意奎族的人料理掉的时候,你的眼中没有露出杀气。太过冷静了,像个差劲的演员在念台词,没有实感。”
“…那也许是我隐藏的本领好。”
“才怪。”思年精神好像已回复过来,又要取笑安盈了,“你才没能隐藏好呢,当一开始要求我协助什么一统天下的时候,杀气不知多强。看样子如果我回答得不好,立时就要没命了。由此可见,奎族不是真的要招揽思年去打仗,而是测试我的态度。”
“…小思年真的冰雪聪明。我没有说谎,小思年的确是来自异世的第三位来客。”安盈像是要解释,“之前来的两位,带来了奇特的武器和精妙的战术。他们说,以他们带来的知识,可以轻取这个古老的国度。”
“…我明白了,”思年苦笑,“所以你们就怕,我也是来征服世界的狂人。”
“是。”安盈答得乾脆,“当时的来客煽动了不少族人,要制造武器和准备军队,为奎族带来差点灭族的灾难。长老们用尽了法子才把祸乱平息,我们无法再承受多一的动乱了,所以宁可先杜绝会带来灾难的可能。”
“如果我附和你侵略世界的建议,就会被灭口吗?很是武断的决定呢。”
“由得知来客到访开始,我们一直也有留心小思年的举动的,我这不过是作一个总结罢了。”
“那以前的两位访客呢?”
“我们把他们送回地府老家去了,用了一半族人陪葬。”
“你们的长老真的不想统治天下吗?”
“小思年又可愿为这种事贡献一生?”
“…我不是[小]思年啊!”
“奎族只希望可以守护自己最后的领地,让族人安心的生活下去,世上的事,我们平心看,而无意干扰。”安盈苦笑,“只是来自异世的来客因我族的神器而来,不可不理。”
“那你们打算拿我怎么办?我可是因为你们那个什么神器而流落这地的!?”
安盈瞪他一眼,“族长的决定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打算放你回去,然后跟着大家儿一起去看活春宫。”
思年欲哭无泪,对方是女孩子,总不能也去咬她吧…
占了上风的安盈笑嘻嘻的,“来,告诉姐姐你来自何方何世,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事物儿。”
“我才不要当你的通天眼!”生气生气生气。
“那就告诉姐姐,你缘何伤心,”安盈摸摸思年的头,像在安慰自家的小弟,“无论小思年怎样掩饰,眼中还是那样茫然,究竟所为何事?”
思年把头靠上安盈的香肩,闷不作声。
安盈只好自说自话,“其实我族对于神器也是一知半解,一共有四件,据说全都是来自远古,只有奎族族人的血缘才可以使用。”
闷闷的声音,“…李季生跟你们打听让我留下来的办法?”
“是的…不过我们只知道如何把来客送走,可还没有试过希望把客人留下。”安盈低声回答。
“…那也好,”思年笑了,“那可以免去选择的烦恼。”
安盈把思年带回眼前,一脸严肃,举手就往额头一弹,“不许轻言放弃。”
思年痛得眼也红了,“很痛的啊!”也许是心痛,也许是额角痛,天知道。
两人坐了好一会,天南地北的闲扯,当中包括思年被迫解释他之前冲口而出的词汇,例如什么叫同人女…然后安盈非常认真的说,“那我不是同人女,而是色女!”听得思年双眼反白…

后来天佑和小白终于拼了死命赶到,安盈又开始装出那个神秘奎族来使的模样,在思年的偷笑中唬住了两位妒夫,不但逃过了被剥皮的命运,而且还被必恭必敬的迎了回府。
“安盈久未踏足中原,也愿跟随王公子出游各地,同时亦可共商对策。”
思年白她一眼,然后也是一脸大方得体,“思年如何敢请安姑娘尊驾屈就,是行程紧密,怕会照顾不周。”
“谢谢王公子关心,安盈从少就习惯牧游生活,对旅程也多有习惯,所以公子不必多虑。”
可恶的是两位妒夫明明知道他在藉词推搪,也还是同心协力的安排安盈同行,气得思年又想咬人。
光是想也知道思年斗不过那三人,终于都得带上安盈,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
“天佑,这好像又回到一年前上京的情景呢。”思年这天跟天佑同车。“什么改变都没有似的。”
“也不是没有改变,这一年思年就长高不少了。”天佑一向知道怎样才逗得思年眉开眼笑,趁机香了一口,特别甜美。
“也长了不少肌肉呢。”思年献宝似的。
“是的,所以手感更好了。”
“哼。”
“我真希望这刻永远停留,永不改变。”

8-平静的终曲
思年闻言只是微笑,一手抱住天佑,“你还年轻,还没有知道世事原是变幻无常,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分别只有长和短。我庆幸可以在这里遇上你,这一刻对我来说就是永远。”
天佑看着那状似要表示男子气概的夫家伙,心头虽苦,还是被惹得笑起来,“你想要抱住我来安慰,还得再长高多一点才行。”
瞪他一眼,你就不会让我妄想一下啊!
“忠言逆耳,”天佑反手把思年拥入怀中,“思年要努力长高,那我们还是来运动一下吧。”
“色狼!不要!”如果开了先例,就得每天招待天佑跟小白两位大爷,那他还要怎样看车外的风光?而且安盈跟悦心就在不远的另一辆马车上,实在是很羞人的呀…
那着急的模样叫天佑又忍不住笑了,“现在的思年表情多变,也跟当初没半点相像了。”
“是吗?”思年呆了呆。
“初遇思年,只觉得是淡漠的孩子,带着辨不明爱恨的眼神,得体漠然的王四公子。”天佑回忆,“只有在你独的时候才肯露出寂寞清冷的模样。”
“原来天佑在很久以前就是偷窥狂啊。”
“后来,看到思年对冯唯的不忍,对三少爷的依赖,天佑才真正尝到嫉妒的苦涩。”天佑的指尖在描划思年的轮廓,那小人儿眯起了眼,像困倦了的小猫。“到了现在,却变得会笑会闹。即使要与人分享思年,如果思年觉得快乐,天佑也心满意足。”只要你不再寂寞,怎样也可以。天佑在你的身上,慢慢学会了怎样去付出,对以前只求收获的自己来说,何尝不是得着。
思年慢慢在天佑怀中睡去了,终于能够安心的接受另一个人的温暖。
他们一路上经过好几个城镇,除了检视孤儿院的各式设施,思年更是留心教材上的安排,还把自己收集的传说故事贡献出来,弄成课外书般让孩子们阅读。
安盈也有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把他那边世界的精妙技术传给孩子们。
思年想了想,“历史的洪流有如江河,不会因为一两点水滴而改变。没有文化的护航,光有技术是无法让人文得到进步的。”再苦笑一下,“技术,或是我那个时代所说的科技,也许可以令人找回一点点健康,却没办法叫人得到快乐。”

“拥有健康总比没有好。”安盈不以为然,虽然奎族害怕异世带来的侵略,但他们也有从来客身上学习医学和技术,当初教导李季生的用药之道,有不少就是来自异世的知识。
思年笑而不答,如果把这世界的人均筹命拉长四分之一,他们就得生产更多的粮食,照顾更多的老人,还有其他接踵而来的社会问题,不是单单一个人带来的科技就可以轻松解决得了的,他从来也没有以为自己有当救世者的才华呢。
反而把不同的思考方式和对文化本源的兴趣的发展开去,也许能为这天地留下更有用的东西。
他总是拉着孩子们说不久以后就会回来探访,心安理得的许下一个个打算由他人为他实践的诺言。
比起一本正经的传授知识,思年更喜欢跟孩子们一起单纯的厮混。
当然也有人以不大单纯的目光去看,然后不怎么高兴的。
这天的小白就委屈的吼退众人,一个劲抱着思年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吵着要提前出发到下一个目的地,“这个分院中的人都缠着思年不放,全都居心叵测。”
思年没好气,“那些孩子最大的才十一、二岁,思想可没小白那么脏。”
小白磨着思年不说话,脸孔却皱成一团,弄得思年不得不同意出发的决定。
一路上小白沾沾自喜的搂着思年,也顾不得思年在干瞪眼了。
“小白,”思年对于习武的小白反抗无从,只有从言谈中进行游击战,“思年还是担心。”
“担心什么?”小白不解。
夸张的叹一口气,愁容满面的看着小白,“小白这末迷恋这个身体,我担心自己走了之后,小白会忘了自己原是思年的舅舅。到时思年要怎样反抗武艺高强的李少侠呢?”
一席话听得小白不知该脸红还是脸黑,干咳几声,“别乱说话,思年就是思年,不会丢下小白的。”
思年欣赏那张像走马灯一样变色的脸,虽然有些累,还是打起精神的解说,“面对现实,也是勇气的一种。”
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了不下数百,小白把思年搂得更紧。
“咳咳,”假咳几声,“小白如斯用力,这样下去,我也快受不了。”
“小白喜欢的是你,不是这个皮囊。”
思年闷声低笑,“如果这身体又胖又丑,小白也不会轻言喜欢二字呢。”
“也许,”小白没有直接否认,“但令小白动心的,不是标致的外貌,而是你如旭日般的光芒。”
思年闭上眼,掩饰那无可奈何的感叹,“那是小白看错了。”
“小白再笨,也不会错看自己喜欢的人。”
“这与才智无关,有时看错了人,只不过是运气不好。”
小白亲亲思年闭上了的眼睑,“你就是你,小白不是那种只看外表的肤浅之徒。”
思年抿着嘴,“哼哼,我们走着瞧。”
这样吵吵闹闹,思年的古代游记也快走到尽头,两年的光阴一闪而过,在安盈的主导下,他们终于告别南方,向北边的逸竹林进发,在路上的客栈中,安盈冷静的跟天佑和小白解释,“奎族的三位大祭司会在林中等候王公子。”
天佑拥着思年,小白则在另一边护着,这年多来,王四公子的确长高了不少,可惜是气色日差,脸容看上去更是苍白,往往昏睡整天,醒来的时候也显得心神涣散。紧紧的拥着他,心痛得不能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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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舍的辞别 
天佑和小白两人也不争了,都一起默默待候在侧。

思年反过来安慰两人,“人生有定数,思年遇上你们,也算一生无憾了。”
小白愤恨的别转头走出房间,思年衰弱的样子使小白不想再惹他动气,但真的好不甘心。
天佑安慰的思年耳边低语,“血狐也该在逸竹林等候,他大约也躲得累了。”
轻喘着气,思年有些力不从心,“当我跟天佑在一起的时候,我心中只有天佑一个,其他人,别去管他。”
“会很辛苦吗?还是用一下安姑娘给你配的药吧?”天佑只想让思年舒心,什么妒忌,什么不安都不再重要了。
“思年只是没有力气,却也不怎么痛,不必用药了。”思年闭起双目,“对不起,还是把你们往泥沼里拖。”
天佑只是继续握着思年的手,让他安心睡去。
到半夜小白才回到房中,看到天佑在照顾已经睡下了的思年,小白压低了声线,免得吵醒思年,“他可又在作噩梦?”
天佑低叹,“没有,他好像连作噩梦的气力也没有了。”
“你去休息吧,由我来看顾他。”
“…也罢,”天佑不再争论,只是把位子让给小白,“你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进行了几场法事,不见得有什么帮助。”小白咬牙,“那些符咒你都让他吃下去了?”
“是,”天佑摇头,“但一样半点效果都不见。”
“该死!”
“小心别吵着他了。”
“真的该死,”放低了声音,小白却放不下痛恨,“看着他衰弱下去,像自己被凌迟一样。”
“你收敛一下,”天佑声音中透出不满,“别让他还得为你担忧。”
小白不再言语,只专心的抹去思年额上的冷汗。
无言到天明,一行人沉默的继续上路,思年断断续续的昏睡过去,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距离逸竹林还有不到五天的行程,这天路上有人在等候他们。
刚好思年正醒着,就微笑着喊了一声,“三哥,嫂嫂。”
来人正是长久不见的王三公子和他的妾室,当天的惜音。
三步拼成两步的赶上前,三哥的平淡不再复见,“你怎么拖到现在才肯回来?是不是不把三哥放在眼内了?”
“思年贪欢,不愿回来见阎王。”当成笑话来说,可是没有人笑得出来。
“今天三哥陪你,”三公子禁不住皱眉,“你让他们退下吧。”
“王公子…”小白还想抗议,却被天佑一把拉下,把马车留给王家兄弟,自己带着惜音和小白往其他马车走。
三哥扶下思年,“他们真正宠你。”
“三哥为此生气?”思年闭目养神。
“我是气你不知爱惜自己。”
“三哥,非战之罪啦,”思年向三哥身上靠过去,“我没有故意糟蹋这身子,只是累得不得了。”

“累得脑袋也不清醒了?我是说你在糟蹋自己,与这躯体何干?”
“思年怕三哥心疼嘛。”
“林天佑那小子跟你说了什么来?”
“嘿嘿嘿,三哥心知肚明。”思年试着装出一副痞子相,却不大成功,“当初你的四弟打算以身救母的时候,可有跟你商量?”
“…他,他痛恨姓王的,怎会跟我这眼中钉商量。”三哥把思年的乱发拨好。
思年把身子的重量都放到三哥身上,“他不过是个孩子,还没有懂得怎样分辨谁才是好人啦。”
三哥瞪他一眼,“你是故意的。明知我不是好人才如此说的,可是?”
“嘿嘿嘿。”
“你重了许多,”三哥看着那恶作剧成功的家伙,“想不到病患也可以长得这末高。”
思年眼中亮光一闪,“啊啊,三哥眼光不错,”喘一口气继续说,“可惜气力不够,不然应该可以压倒天佑的…小白比较困难,但也可以智取!”
“…你的人生目标真直接。”
“请叫我坦荡荡的真汉子。”
三哥叹气,“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我以为像三哥这样老奸巨猾的人永远不会问的呢。”三哥细心拭去冒得更急的冷汗,不理那孩子气的嘲讽。思年顿了一会,“以前的名字吗?我大约曾以绝望为名,心死为字。”
“是吗?”z
“到了这片天地,才明白人的渺小。”语气是真正的平和,而不是当初的心灰意冷,“因为思年的关系才可以得到舒解心结的机会,所以才希望他回来以后也一样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他是一个顽固的孩子。”y
“也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三哥会好好照顾他吧?”思年目光温和,“不要让天佑和小白伤害他。”
“我明白。”三哥点头。
“…也不要让小白伤害天佑。”
“林天佑也不是好吃的果子。”
“还是会担心,”思年苦笑,“小白的占有欲太强,我怕自己不在之后没有人可以制住他。”
“别说了,”三哥握着思年的手,“睡吧,你真的很累了。”
强撑着的思年放弃对抗睡魔,慢慢堕入梦乡。b
三哥细看那张不再稚嫩的脸容,十七岁的思年真的长高了,和自己不相上下,不,大概比自己还要高一点。不同家中的兄弟,思年不是精明强悍,而是聪慧狡黠,苍白的脸容没有掩蔽那柔和的笑意。
从第一晚看到那个笑容,就知道他不是他的他。
记忆中的四弟自母亲仙逝后,从此不笑。g
王思敏不打算放纵自己沉溺在回忆中,向马车外招呼一声,“躲在马车外很是辛苦吧?何不进来稍息?思年也已经睡下了。”
没有回答,不过原来隐藏着的气息已经远去了。
王思敏轻笑,“思年惹下来的疑情孽债这么多,要在下怎生保护呢。”

那像逃命似的影子,是这半年来都跟着思年的血狐。
逃离车队已经一段距离,李子鸿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思年,思年,每念一,心就再多痛一分。
为什么不去见他?不知道,就像子鸿不知道他那天缘何逃离思年。
心荡神驰,他的声音,他的容颜,无一不牵动子鸿。
所以才怕。
怕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思年。
李兆宁这没有故作神秘的东闪西躲,而是一早出迎。看着这位舅舅对安盈恭敬的样子,思年窝在三哥怀中笑。
知道思年是取笑自己装模作样,安盈瞪他一眼,凑近狠狠的说,“看你长高了这么多还被人抱着,可是一点都不可爱了!”
思年笑眯眯的点着自己的鼻子,“病人。”
“哼。”安盈还想发狠,却被天佑止住,“安姑娘到内室休息,奎族祭司在等候了。”
天佑可不像三哥般能平和的面对那两个大孩子,早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思年身旁守着。小白因为他大哥兆年也在场,只有在一旁暗自不快。
思年笑着在三哥怀中向舅舅欠身请安,慢慢的说“思年知道舅舅有事吩咐季生和天佑,思年和三哥先去休息,晚上再来打扰。”
“思年,”李兆宁上前,“仪式安排在十天后的晚上。”
“七月初一。”思年点头,“正是三年年满之期。”
“我让子鸿去看你。”
“不必,”思年呼吸不顺,“舅舅不要勉强他。我都明白,让天佑和季生伴着我就可以。”
三哥熟练的扶着思年到客室休息,惜音和悦心跟着,一路无话,思年终于也再昏睡过去。
当思年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入夜时分,察看一下,今晚大约是小白当值,房间中只有他两人。
“正好,我有话跟你说。”思年招小白过来,一边伸手探进自己怀中找出一对因体温而变暖了的琥珀石。“这是思年娘留下来的,我不能把它送出去。而这个,是我重要的人送我的…”挑起其中一颗,思年将之放到小白手中。“小白,可以收下,当是我喜欢你的证明?”
“这是我当初给你的。”
“所以我才说是我重要的人送我的,”思年眨眨眼,“生带不来,死带不去,但我自私的不想你忘掉我。”
“思年!”
“别打断我啦,”思年轻喘,“我走了以后,没有人再打扰你的生命,请好好的活下去,偶尔想起我们共渡的日子…”
“不…”小白拼死的摇头,“思年不要丢下小白。”
思年吻上小白,困着他要说出来的话。

5-故事的最后

是因为灵魂已经被蚕食殆尽吗?实在很累。
虽然想开解愤世的小白,安慰忧郁的天佑,但心灵再愿意,肉体却是软弱了。
想再见一见子鸿,看看那别扭的孩子可有打开心窗。
好像听到好多声音,但无法明白当中的意思。
世界失去了光明,看不到光,感觉不到光。
就似那曾经沉沦的日子。
上一生命完结的时候,决定要自戈的时候。
失去活着的希望。
再也看不到我所爱的人了吗?
是的,不单单是喜欢,而是爱。
为什么要到最后才明白自己的心?
真的好累好累了,让我睡吧。
七月初一的晚上,祭坛间,身段修长的王思年被换上一身白绸衣。他已经昏了三天,天佑和季生也守了三天,无计可施,不眠不食的守了三天。
见他不再为噩梦所扰,看着他安祥的模样,叫他俩近乎乾涸的心有一丝安慰。不是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但真的事到临头,那锥心之痛还是挥之不去。
李子鸿像雕像般立在另一边,看着祭司开始仪式,子鸿自觉整个人由头至脚尖,一丝一点的化成粉末。他终究没有再让思年见到他,像是惩罚自己,再也得不到他的呢哝软语,成为一生刻骨的悔恨。原来自己竟然懦弱至此。
瘫痪在地上祭坛的思年似是睡去了,渐渐连呼吸也慢起来,失去生命力的四肢散落在枯萎了的身躯旁,没有活人的气息。
天佑终于甩开拉着他的悦心,冲前抱起思年,众人制止不及。小白也紧跟在后面,跪在思年跟前,拾起他的双手。
像是过了一辈子的光阴,王思年忽然再张开眼睛。
被火把照得光亮和暖的祭坛,矫情的白色空室,王思年眼中没有半分迷惑,满室的人,无比关怀的注视,那热闹使得他冷笑一声。
小白惊喜的见王思年再清醒过来,刚要从天佑怀中把他抢过来,就对上那双眼。
狂喜的表情在小白脸上凝结,天佑随他骇人的目光望向怀中的人儿,却眉头一紧,双手松开那脸色渐渐红润的王思年,由他跌回大理石上。
小白从齿缝中渗出两字,“妖孽!”挥掌就往王思年的天灵盖拍去,李子鸿冲前出手把小白推开数步,“他不会想你在此行凶。”
天佑看着那一脸阴霾的王思年傲然地站起来,嘴角带着不屑,眼中都是狂傲。平素温和自持的天佑也想把这人毁掉,这天杀的妖孽!
王思年检视四周,看到要对他下禁制的李兆宁,冷冷的发言,“不必动手,我明知斗不过你们,不打算再施术。”
单手按在胸前,然后把手一挥,一管长型,如手指大小的黑玉应声落在地上,“玄玉还给你们。”
语毕转身就走,完全无视众人。
安盈立在他面前,神情冷洌,“王思年,你到底也借助了奎族之力,这样无礼,岂是回报之道?”
“本就是你们种下来的因,当下不过是收拾残局,你就不必装作一个有恩于我的假象。”
“四弟,不得无礼。”王思敏拉开王思年,自己挡在安盈之前。
“王思敏,我不用你装好人。”王思年冷笑着撇开他的手。

安盈叹气,“王公子别闹了,他在什么地方?”
王思年环视众人,有忿恨的,有眩然欲泣的,有绝望的,有怒气冲冲的。半晌,他才慢慢的反问,“他?哪一个他?”
安盈盯着那张阴沉的脸,“就是王公子凭奎族之力,转移到另外一个躯体的魂魄。”
王思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都是那个笨蛋。
他的魂魄都散乱了,还是满脑子胡思乱想,自己不得不了好些时间才能唤起他的注意。
经过了三年,王思年可以再凝聚心神,跟身体内那个笨蛋对话。
“你,别昏。我有话跟你说。”
“你是…”
“我是王思年。”
“啊,原来是正主儿。”
“是。”
“对我这标准增高法还满意吗?”
“…”
“喂喂,那可是我苦心泣血的成果啊。”
“我还以为你的嘻皮笑脸只是虚象,原来内在还真的一样无聊。”
“你知道了多少?”
“你的一言一行,过去现在。”
“咳,侵犯私隐可是罪无可恕的。”
“…”
“你大费周章的就是要跟我说,你无理地侵占了我的私隐了吗?”
“原来你不是装傻卖疯,而是真的是傻子一名。”
“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傻。可是你比我更傻嘛,放弃大好的人生去追求得不到的结果。”
“…”
“我挪用了你的身体,得到三年的光阴,但也使你看到生命中不同的可能性,我不以为我欠你什么。”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但我觉得你在生气呀。”
“…笨蛋一向都会使我生气。”
“喂!”
“我其实是为自己而生气,了这么心神,不过是想拒绝承认已成定案的事实。无法力挽狂澜,反而连累了你。”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有得着嘛。”
“最生气的是被你这笨蛋所救,颜面何存?”
“呜呜,我想咬人。”
“想想你拿了我的身体作什么,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要咬人。”
“…没什么嘛,都是快乐的事啊,我肯定你也感受到快乐的。”
“…”z
“喂喂,我要消失了,你别沉默啦,快答应我,你以后会好好活下去。”
“不。”y
“你真的顽固。”
“我是说不要你消失。不要只是替我准备以后的道路,而忘记你自己。”
“我这样的人,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单是去偿那些情债,就值得有余了。”
“…”b
“当天娘以玄用去救大哥他们的时间,取去了腹中孩儿的魂魄。那原应是我哥哥的婴孩虽失去魂魄,却没有因此殒命,而是痴痴呆呆的活了下来,就在王修懿所在的那所寺院中。”
“啊?”g
“也许就是在等你回来,哥哥。我会要奎族祭司把你送过去,你醒来之后,要小心王修懿。”
“…他是你爹。”
“所以才要小心。而且很不幸的,他也是你的爹。”
“…”
“不过你也许想知道,因为长期痴呆卧床,哥哥的身子瘦弱矮小如孩童。”
“咦?”
“而且也有十九之龄,是再也不会长高的了。”
“咦咦咦?”
“你去吧,我留下来去整一下那些烦人的家伙。”
“咦咦咦咦咦?”
“…哥哥,请跟我一起活下去。”
◇△◇△◇△◇
王思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你是说我的哥哥。把这几个人迷得头晕转向的那个笨蛋。”
像疯了似的子鸿迫问安盈,“你是说思年还在?他还在?”
小白跟天佑则是一人一边的抓住王思年,“他在什么地方?”

王思年使劲一挥,退到祭坛之后,“我跟他不一样。我没有把哥哥嫁出去的兴趣。”
“你!”
“还有,我就是王思年。你们再说错一名字,再胡乱碰我,我保证立时为我哥哥娶妻生子,跟你们永世不见。”
异口同声,“那我的小人儿叫什么名字?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王思年清俊的容颜染上计算的沉,“等我考虑好了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们。”
因为这是王思年的故事,他的决定最大。
那个在远方醒来,正对着自己一身娇小玲珑的冰肌玉骨而欲哭无泪的可人儿,他的名字,他的爱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终会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