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传+番外 BY:靡靡之音
[浏览22]
用户名: 墨鸦
出版社 心手两忘
小说系列 单行本
系 列 风行18
书号(ISBN) 978-986-793-17-2
出版日期 26-3-8
文案:
只爱穿暗红色衣裳、苍白美丽的林逐云,于弱冠之年高中科举榜首,从此平步青云。然而他念念牵挂、心所至爱的,却是朝中不得势的二皇子凌筝。
他曾经相伴在凌筝身边两年,早就爱上这个如水晶般透彻清灵的人,他们的相识,缘于他卑贱肮脏的过去──十四岁之前的他早已饱受伤害、脆弱不堪,是那人的温柔令他重燃这一世的希望和爱恋。为辅助那人登上龙座,如今的他亦甘愿以自己为祭品,出卖身体与尊严,为那人铲除异己、不择手段,却未曾想到,他即将迎来又一场血淋淋的背叛……
裂传之一
――东宫之争
楔子
神都一个传说中似锦的地方。
在这片土地上,从远古开始,就并立着三个国家:凌,赵,许。
许位于北方,与南方的凌和赵联系较少,传说有天人一族的庇护,所以有雄霸神都的野心。
神都历26年,凌赵联姻。赵国大公主月嫁入凌国受封皇后。十九年后,赵国最小的公主晴又成了凌国皇帝的晴妃。
(1)
层层复层层的纱帐,隔开了室内的清冷与帏帐中火热的缠绵。
玉体横陈的人儿还在平抚着自己的喘息,身边的人已要起身离去。未经思索,涂满丹蔻的玉手已拉住了要走的人:“逐云,再多陪我一会儿。”
被拉住的人回眸一笑:“晴妃娘娘,臣真的得走了。”
被那眼波划过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开,晴妃没由来的一阵眩晕。
相信自己决不是第一个被这对眸子夺取心魂的人,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吧,晴妃苦涩的想着。不由得忆起了第一相遇的时候……
那是凌国的君主在她的初夜后封她为妃的群臣聚会上,她因为想透透气而跑到了御园中。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就这样看见了那朵。象今年双十年华的她一样动人,却不曾被那双枯枝似的手摧残过。莫名的,她想摧残它的美丽,伸出手,被摘下了,被另一双比更美的手。
不似女子的青葱玉指,但手指纤长,肤色白皙,堪称无暇。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这样一个念头:被这样的手抚遍全身,会是什么感觉?
但这毕尽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她已恢复了镇定。
于是,她抬起了头,便看见了他。
以前她总以为自己见过人间最极至的美景。大漠的风沙,南岛的海,北国的飞雪,西江的月夜。可现在她发觉自己错了,世间的景再美也美不过眼前的人。
是的,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比女人更美的男人,一个决不会被错认为女人的男人。
白瓷般的脸庞,精致如人偶的五官,垂至腰间如瀑的长发,还有那秋水般艳泓的眸子,那绝世的风姿令人迷醉。可是,在那璀璨如星辰般的眸子里藏着的,却是一潭幽的沉渊,任是谁也看不懂里面有些什么、藏了些什么。
他的周围是一片诡异的暗红。是因为他那暗红色的唇,还是手中那朵暗红的。
眼前的人似乎早已习惯旁人看到他时的呆楞表情,只是微微一笑,令她失魂。然后把手中的插在了她的发髻上。接着拱手向她施礼:“臣,林逐云,见过晴妃娘娘。”
林逐云,十七岁。
十四岁名登科考头甲,跟随最不受宠的二皇子凌筝两年,十六岁出二皇子府,一年时间由四品到一品,现官居右丞相。目前正是自己的姐姐月皇后极力拉拢的对象。
他的消息,在宫中不用刻意打听也能随意听到,因为他正是公主们眼中的如意郎君。
自己又怎么会和他变成这样的关系,他说他爱我……爱我……
不敢在往下想,晴妃收回散乱的思绪。掀起纱帐,起身更衣。
“娘娘,今天是十五。”一旁的宫女提醒着。
“是吗?又到游园会了啊……”轻喃着,晴妃的目光又落到了梳妆台前的瓶上,瓶中是一朵暗红色的。
大概他早忘了吧……那朵为她插上的。
(2)
游园会是每月十五凌国君臣游猎的盛会。
名义上,是让身在南方的凌国上下消除淫靡的风气,推崇尚武之风;实际上,谁都知道,这是给皇子们表现自己能力的机会。
简单的说,就是争夺储君地位的战场。
现任的凌国君主――玄帝凌玄共有四子三女。
大皇子凌竽,为月皇后所生。现已立为太子,天生愚笨,又身形臃肿,不为玄帝所喜。但月皇后毕竟是赵国公主,凌赵两国又是结盟关系,废太子之举无疑对两国联盟不利。再者,玄帝的宠妃――晴妃也是赵国公主,成败也未可知。
二皇子凌筝,是已故的云贵妃所出。生性淳和,姿容出众,却不知为何一直不得玄帝的喜爱。在朝中也无任何的势力。虽然右丞相林逐云在出仕前曾跟随其两年,但似乎对其并无权势上的支持,所以没有争夺东宫之位的实力。
三皇子凌箫,最得玄帝喜爱。天生英武,母妃惠妃性格婉约,虽不及晴妃得宠,但也一直得玄帝之心,其父是左丞相谢齐,在朝中与右丞相林逐云,上将军秦少痕成鼎足之势。
四皇子凌笙,因为母亲是宫娥,年纪幼小,在宫中地位最低,有时甚至受到太监宫女的欺负。后被二皇子知道,遂把他带在身边,悉心照顾。
三位公主分别是月皇后所生的姬公主,云贵妃所生的婧公主,以及惠妃所生的嫱公主。
众多朝臣之中,左丞相谢齐支持三皇子已成定局;上将军秦少痕虽手握兵权,但人远在万里之外镇守边关;自然的身为右丞相的林逐云就成了众人争夺的焦点。
(3)
然而,此时的林逐云却丝毫没有身为猎物的自觉,反而悠哉悠哉的偷听着别人的谈话。
其实也不算偷听啦,只是碰巧遇上。难得乘游园会出来散散心,刚下马就听见有人在谈论他,岂有不听之理。
“看今天皇上的表现,太子一定要被废了。”
“是啊。太子刚请了个安,就被斥责衣冠不整。月皇后的脸都绿了,要不是晴妃在旁边劝着,今日游园会定然没有太子的份儿了。”
“皇上也太苛求太子了,以太子那样的身材,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分明就是厌恶太子嘛!”
“目前就看右丞相支持谁了。
若是太子,加上赵国的支持,可保太子登基。将来由月皇后摄政,右丞相辅佐,未尝不可。“
“可月皇后野心勃勃,又为人阴毒。据传与当年云贵妃的死脱不了干系。而且她是赵国公主,这样下去,凌国的江山不是要易主了吗?”
“右丞相若是支持三皇子呢?”
“左右丞相再加上惠妃,那三皇子必定入主东宫。三皇子英武过人,惠妃又不干政,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可三皇自阴狠残暴。
这个月,有个小宫女误踏了他的羽冠,被断手断脚扔进大缸,取名人畀;上个月,他的一个宠妃在调情时不慎抓伤了他的脸,被毁容后凌迟而死;上上个月……”说的人浑身发抖,听的人也不寒而栗。
“那二皇子和四皇子呢?”
二皇子天性温柔善良,姿容绝世,但皇上就是不喜欢他。即使得到右相支持,胜算也甚微,何况林逐云也没有要支持他的意思。
四皇子因为母亲的关系,根本没有即位的资格。”
“说起右丞相,他究竟做何打算呢?”
“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跟着走就没事了,这个人看准的应该没错。”
“我看你不是看准了他的打算,是看准了他的人吧。”
“你……你什么意思!真是欺人太甚!”
“你也别装了,他那张脸……就连为兄我看了也……老弟,你脸红了!”
“你再说……我……”
声音渐渐远去了,林逐云靠在树后,轻轻笑着,同时感到一双手从背后撩开了他的衣襟,毫无顾忌的上上下下的抚摩着。
“那些奴才敢这么说你,要不要我替你杀了他们。”耳后的声音充满磁性,却透着阴郁。
并未回过头,林逐云仍是轻笑着“不敢劳您大驾,三殿下,在游猎之地做这种事……不大好吧。”
(4)
这种说辞似乎激怒了手的主人,下巴被强硬的掰过来接着唇被温热的东西覆上,唇角被粗暴的啃咬着,唇瓣则备受蹂躏。受不了这样的折磨,紧闭的唇瓣逸出了一声轻吟。
“啊……”
呼痛的声音取悦了施加刑法的人,乘势滑入齿间的舌改为温柔的吮吻,肆意享受着醉人的甜美。
许久,凌箫才恋恋不舍的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离去时,还意犹未尽的轻舔了一下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唇。
抬起头,林逐云毫无意外的看见了这张与“他”有几分神似的脸。
飞扬的剑眉,挺直的鼻梁,完美的薄唇,凌箫无疑是英俊的。但那对暗色的眸子却泄露了主人的嗜血和残忍。
此刻那眸中却燃烧着噬人的欲火。
略做反抗的双手被压制在头顶,林逐云皱着形状美好的眉峰忍受着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粗暴。
“那些可恶的人……他们都盯着你。父皇,母妃,晴妃,太子,大臣……迟早我要杀了他们。”一路啃咬着,凌箫努力在无暇的肌肤上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三殿下多虑了,臣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虽已接近全裸,林逐云仍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逐云,你会支持我吧。”除去最后一件衣衫,麦色的手分开了林逐云修长的双腿。
“殿下对自己没信心吗……啊……”没有任何滋润的进入,让林逐云感到了撕裂般的痛楚。
“说……你是我的!”忘情的进出着,凌箫沉迷在几乎令全身焚烧的火热中。
“啊……啊……”暗红色的唇不时的逸出呻吟,林逐云的眼神仍是平静的。只是冷眼旁观着身上男人迷醉的表情,精妙的控制着自己身体的反应。
“……啊……我是你的。”用娇媚的声音叫着,感到男人攀上了快乐的高峰,林逐云的眸中仍是一片无光的漆黑。
(5)
“逐云……逐云……你没事吧。”柔和的声音透着焦急,持续不断的刺激着昏睡的人的听觉。
每晚在梦中出现的温柔嗓音在耳边响起,林逐云直觉的轻唤:
“筝……”
“逐云,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总是平和的嗓音透出了掩不住的欣喜,为他的醒来,更为他无意间叫出的那声久违的“筝”。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比阳光更和煦的人。
悠如远山的眉下,是一双圆润柔和的明眸,优雅的唇角永远带着温润的笑容。不若林逐云那近乎妖异的美,二皇子凌筝带给他人的永远是月色般的温柔醉人。
“筝,你……啊!”突然想起自己为何会昏倒在此地,林逐云连忙低下头检查身上的衣物。
还好……衣着整齐。
在不知道做了几后昏厥,沉入黑暗的那一刻,林逐云记得自己身上是赤裸的。看来凌箫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让自己就这样躺在这里。
幸好……若是被筝看见……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算了。
“骑马有些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强自镇定下来,林逐云略嫌慌乱的解释道。
凌筝则体贴的并未追问。
重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林逐云又恢复到淡漠与应对自如:“二殿下,您不是应该正在打猎吗?怎会在此地啊?”
“你不是知道吗?我一向不喜欢打猎,”见林逐云又筑起了心防,凌筝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我为了抓住这个小东西,一路追过来,就看你躺在这里。还好你没事……”
林逐云垂下眼,避开那双比夜色更美的眼眸中的关心,却看见一团白白的东西在凌筝怀中蠕动。
“这是……”
“它被箭射伤了,应该是因为游园会吧。”那是一只红眼睛,长耳朵,脚上缠着纱布的小兔子,它正惊恐的看着他们。看来,它被吓坏了。
“二殿下,你……”又是这样!
林逐云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逐云,我知道,你又要说我是妇人之仁,可我真的不喜欢杀戮。我也从来都没想过要当太子,有大哥和三弟就行了。今天游园会,三弟又拿了第一,父皇可高兴了。这样,不很好吗?”
“是啊,是很好!”早知他不会改变初衷,林逐云淡淡的站起身,准备离开,并未改变执行计划的决心。
“逐云,你生气了?”往日淡泊的眼中掠过慌乱。
“臣,不敢。”轻柔的语调是对待旁人的敷衍,从林逐云的眼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吗?
凌筝叹息着。
让自己当上太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还记得,那是在逐云跟随自己学习朝政的两年后,他力劝自己争取太子之位却被拒绝。他从未见过一向自持的逐云如此激动。之后,他便离开了二皇子府……
回过神,凌筝及时的拉住了要离去的林逐云,“逐云,今天是你的生日,到我府里来吧。笙儿也在。”
“生日?”林逐云的眼底闪过茫然,旋即浮上了嘲讽的颜色,“是啊,我的生日……”
(6)
月凉如水。
林逐云与凌筝在二皇子府中的园里对饮,四皇子凌笙则在旁边一会儿说笑话,一会儿唱小曲儿的逗他们开心。在凌筝的庇护下,今年十三岁的他,恐怕是现下宫中最无忧的人。
夜渐渐的了,凌笙也被宫女带下去休息了,等林逐云注意到的时候,园中已剩下他和凌筝两个人。
“逐云……”平日清澈的声音此刻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听起来格外让人迷乱,“你还记得我们第一相遇吗?”
月光下的凌筝俊美犹如神诋,全身笼罩着圣洁的光辉,让林逐云再一的看清自己的污秽。
移开目光,忽略早已疼得麻木的心,林逐云的语气仍是淡淡的,“那是在我封官的时候吧……”
**************************
神都历2年
凌筝19岁,林逐云1岁。
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穿行着,凌筝体会着前所未有的兴奋。这是他十九年来第一偷偷溜出宫。大街上的每一件东西都让他感到新奇。
他却不知道自己也是他人注意的对象。虽然衣着普通,但那天生的尊贵之气却无法遮掩,更别提许多少女少妇都看着他红了脸。
拥挤却有序的街道忽然在一隅乱成了一团,隐隐还传出厮打的声音,凌筝止不住好奇挤进了人群中。
被众人围着的是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和恶霸样子的男人。
“李大爷,请再多宽限两天吧。我爹一定能把钱还上。”小女孩声泪俱下,任谁看了都可怜。
“凭他?那个将死鬼?十两银子啊!给他两天?就是再给他两年,他也还不起!”男人凶神恶煞的拖起小女孩就走,却没人敢拦。看来是一方的地头蛇。
“求您了!别把我卖去那里!”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着。清丽的脸蛋上满是泪水。
“哭什么?不识好歹的东西!到了万楼,保你吃香喝辣,到头来,还要感谢老子!”男人淫笑着,似乎可以预见小女孩以后的命运。
凌筝再也看不下去,分开人群,准备制止这场悲剧。
一个人却赶在他前面当在了小女孩面前。
一身黑衣黑帽,黑纱帽遮住了脸。但从身材上看,应该是一个少年。
男人起先的确吓了一跳,但待看清楚,只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年,便又重新威风了起来。“你是做什么的?居然敢管大爷我的闲事!”
“她欠你的钱,我还你。”如冰晶敲击的声音,震撼着每个听者的耳膜,连男人都愣了好一会儿。
“我……我要人,不要钱……”不知为何,男人忽然觉得有些气短。
“那,我跟你走。”毫不在意的说出如晴天霹雳的话,就连小女孩也止住了哭声,呆住了。
“不愿意?”对着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撩开了覆面的轻纱。但,只是一瞬,手又放了下去。
没有人看清少年的长相,除了男人和凌筝。
全场都听见了男人抽气的声音。
即便是见惯了美女的凌筝也有短暂的失神。
所谓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吧。
凌筝暗想。
他是因为正对着少年,又习武练过眼力,才得以看清少年的容貌。
就这样,少年跟着男人走了。凌筝也追了过去,因为他感到不安。等到跟着他们来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中的时候,他停住了。
暗红色。
一片血腥的暗红色。
少年已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只有,男人的尸体和满地暗红色的血。
************************
两天后
“宣――头甲第一名,林逐云,上殿――”
所有的朝臣们都好奇的朝殿门口张望。据说,今年的状元只有十四岁,真是英雄出少年。抱着或嫉妒或羡慕的心理,人人都想见到他。
修长的身影经过的地方,人们的呼吸无不窒了一窒。
连皇帝身边的近侍,也似乎听见玄帝失声唤出了“云儿”二字。
而凌筝所惊讶的,又与他人不同。
原来,林逐云,就是那日的少年。
*************************
后来,林逐云总以为,在殿上是他们的第一见面;却不知道,在更早一点的时候,凌筝已见过他了
(7)
低垂的纱帐,甜腻的媚药,痛苦的呻吟以及男人的喘息。
一又一的梦境,总是相同的内容。
相同的总是:被缚住的手脚,被贯穿的身体,破碎满地的自尊;而男人丑陋的脸和龌龊的身体,却各不相同。
没错。
林逐云,凌国的当朝丞相,曾是下贱的男娼。
十四岁以前不为人知的过去。
有多少人猜测,他是落没贵族的后裔;又有多少人揣测,他是某位高士的闭门弟子;更有人说,他是天人一族。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的肮脏。
知道的人,都死了。
被他杀死了。
十二岁,他开始接客。唯一的自由是可以挑选接谁。他从来闭门不出,接触他的只有龟公和恩客。他利用自己的身体找到了武功秘籍,也找到了四书五经。
十四岁,他用学到的,杀死了龟公和所有的恩客,考上了状元。
只因为,他要,报仇。
他从出生起就有了记忆。他记得是谁害死了他的母亲,记得他应得的身份地位,记得是谁把他卖进了男娼馆。
也就是有了这样刻的记忆,他才会每晚沉睡在噩梦中醒不过来,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
谁……谁来救救他,谁来把他从噩梦中叫醒。
“逐云,逐云……”声音温柔得几乎让他心碎,如同一线阳光射进他黑暗的世界。
是……凌筝。
在朝堂上第一看到他时,他就知道,这位二皇子将会是他今生今世的羁绊。
也许是他那高洁的气质,也许是他那风雅举止,也许是他那温文的目光,都是自己穷尽一生也不可能得到的吧。
所以,愿意去两年的时间,压抑着心中那头暗红色的猛兽,陪在他身边。
直到那天,嗜血的本性苏醒。
于是,他离开了,也放弃了那到手的阳光。
“逐云,又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在这儿。”轻轻拭去怀中的人眼角的泪痕。
唉……再怎么逞强,毕竟只是十七岁的少年。
他又做噩梦了,那是他一生也摆脱不了的梦魇。
静静的靠在凌筝怀里,林逐云这才想起,今夜因为喝了大半夜的酒,所以睡在凌筝府里的客房中。大概是自己把他惊醒了吧。
被清新的气包围着,他不想离开这温暖的怀抱。
凌筝则欣喜的搂着林逐云,只有此时的他才会如此的毫无防备。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静谧的享受着这难得的幸福时光。
直到――
“二殿下,不好了,皇上遇刺了,宣您和林丞相入宫!”
(8)
玄帝是在晴妃的寝宫――昧居遇刺的,目前伤势不明,刺客并未被捉到。
皇上遇刺?
林逐云在心底冷笑。
看来有人等不及,要登基了。
是昨天游园会的刺激太大了吧:三皇子表现出众,太子却连衣服都穿不好。其实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三皇子爱出风头,残忍又不懂得掩饰,仗着玄帝的宠爱,得罪了不少朝臣,终归是难成大器,自己与秦少痕更还未表明态度……真的是狗急跳墙。
选在在晴妃的寝宫下手……行动成功的机率到是增加了;可如果不成功――就象现在――恐怕有些人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皇后并不聪明,皇上恰好又不太笨。只是可怜了晴妃,以他对她的了解,恐怕并不知情吧,大概会失宠得不明不白。不过也好,这样她会更容易被控制。
停在昧居外,林逐云一眼就看见了一脸淡漠的晴妃和满脸阴沉的皇后,以及任何时候都呆头呆脑的太子。
他们被留在外面,那惠妃,三皇子还有左丞相应该在里头了。
还未过去向皇后请安,林逐云便被宣入内,只来得及轻声安慰了一下凌筝。皇上有危险,最着急的人应该是他吧,虽然皇上一直不疼凌筝,可他敬爱皇上的心却从未变过。
至于皇上为什么不疼二皇子?
原因他知道。
恐怕除了皇上,天下再也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
****************
病榻上的人,气息微弱,虽然御医说性命无碍,但恐怕得调理好一阵子了。
形如枯槁,面色焦黄,再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丰神如玉的青年帝王。面对这样的玄帝,林逐云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怜悯,相反的,他甚至有些恨他。
“云儿……”看见林逐云的那一瞬,玄帝有些恍惚,一不留神,竟叫出了那个已成为禁忌的名字。
纵然眼中闪过冷光,林逐云仍是恭敬的下拜:“臣,林逐云,叩见皇上,吾万岁,万岁,万万岁。”
“啊!是林爱卿……平身吧。”玄帝说话仍有些吃力,“你入朝也有两年了吧。”
“臣入朝确已有两年。”
“两年了……爱卿也算是劳苦功高,还尚未娶亲吧。”
“蒙皇上错爱,”原来如此,林逐云了然的一笑,“臣是还没有妻室。”
“那爱卿,觉得嫱公主如何啊?”虽然是询问,玄帝的语气却十分强硬。
逼婚吗?
林逐云暗自好笑。
侧首看看站在旁边的三人(左丞相,惠妃,三皇子)无不是一脸期盼的表情。
愚蠢!
难道娶了嫱公主,我就会支持你们吗?(嫱公主是惠妃所生)
“臣,仰慕嫱公主已久。”林逐云恭顺的答着,嘲讽的看着四张脸同时浮上了喜色。
看来皇上马上就要重新立嗣,计划要提前了。
真的必须走那一步吗?
即使知道已别无选择,林逐云心中仍不免挣扎。
那个男人……
自己在他面前就好象被扒光了衣服般毫无隐藏的余地。
赤裸的,毫不掩饰欲望的目光,阴毒的美貌,颀长却蕴涵着力量的身体,如优雅的猎豹,危险又惑人。
与自己一样,同属于黑暗的男人……
“爱卿?”
“臣……臣在。”苍老的声音唤回林逐云的神智,此时才惊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那你先退下吧。” 玄帝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是,臣告退。”刚准备起身却被拉住了衣袖。
“父皇,儿臣送林丞相。”
***************
“逐云,你生我的气了?这全是父皇的母妃的主意!”凌箫心急的看着林逐云一脸无动于衷。
林逐云缓缓的走着,步伐丝毫未乱。心中清楚这事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主意。
忽然,他旋过身绽开一朵艳丽的笑容,让凌箫的呼吸为之停顿,“三殿下,逐云清楚,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是啊,是啊”凌箫惊喜交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理解我的苦心,不妄我这么疼你。“浑然不觉自己的话全被套了出来,仍是只顾着自己高兴。
“只希望三殿下在登基之时,不要忘了逐云才好。”林逐云笑得更媚,眼神也更冷。
“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逐云……我的逐云……”未说完的话消失在彼此口中,昧居又恢复了不祥的宁静。
**********
一看见林逐云出现在昧居的门口,所有的人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父皇怎么样了?”
“陛下如何……有危险吗?”
“陛下对你说了些什么?”
……
对着各式各样的问题,林逐云似乎充耳不闻。他所有的精神,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对温润如玉的双眼上。
“皇上无恙。
而我……被赐婚了,和嫱公主。”
(9)
乌黑的长发,如雪的肌肤,若星的眸子,暗红色的唇以及鲜红的发带和衣裳。
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却令自己如此哀伤。
看到他成家不是应该为他高兴吗?新娘又是皇家的公主。三弟登基后,他也一定是大大的功臣,今生亦可无忧,自己总算可以放心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有的,应该是浅浅的伤感,伤感他已长成人,不再是,因为噩梦偎在自己怀中哭泣的少年。
可为什么心脏像要炸开般的疼痛,口中的佳酿泛着苦涩的味道。却又一杯接一杯的喝下,让自己看不清他脸上漾开的明媚笑容……
林逐云一边回应着宾客们的敬酒,一边担心的看着凌筝。
聪明如他,自然明白凌筝对他的感情。但他更清楚的知道,凌筝是他永远也碰不得的人。他的纯洁,甚至是圣洁,不会允许他接受这种禁忌的感情。而且,和自己在一起只会玷污他,让他的纯白染上污迹。自己和他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选择漠然。
唯一能做的,只有守在他的身旁,帮助他,辅佐他,送他去那个至尊的位置。
也只有他才配站在天地之巅,接受天下人的景仰和朝拜。
所以,林逐云只是看着他一杯又一杯的灌下辛辣的酒,并未劝阻。让他醉了也好,一醉也许真的能解千愁吧,至少是今晚。
然而,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有着另外一双美丽而忧郁的眼睛正盛满了泪水。那是――晴妃。
她也同样心碎,对玄帝的受伤和自己的失宠,她并不在意。可是,林逐云的成亲却让她痛不欲生。
他说过爱她,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谎言,害怕和心伤将她淹没。
…………
*************
推开喜房的门,林逐云稳住略为有些凌乱的步伐,看着床上掩着盖头的新娘,他忽然有想笑的冲动,从今以后,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可从未有过的怯懦,却让他想夺门而出。
嫱公主是世间少有的女子,美丽自不用说,但那份温柔更让人沉醉。皇上的赐婚,也许真的是上天的恩赐。
步上前,带着几分好奇和一丝犹豫,他揭开了新娘的盖头……
飞扬如冰的剑眉下,是一双毫不掩饰欲望的眼睛,如雕刻般的五官,与其说是英俊,倒不如说是邪魅。
这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一个男人。
秦少痕
一个应该远在万里之外的人,却近在眼前,坐在他的喜床上,盖着盖头。
林逐云的思绪变得混乱,一时间无从反应。
秦少痕浅浅一笑,伸手拉过林逐云,把他压在身下。
(1)
秦少痕。
前右丞相――秦仲的私生子,其母在他八岁之时被虐待至死后,被逐出俯。十年后,从军。
八年后――
神都历22年
授上将军,把持全国兵权。
神都历23年
受命查办右丞相被控谋逆一案,结果秦仲一家残遭灭门,就连他尚在襁褓中的孙儿也未能幸免。
神都历26年
奉皇命驻守凌国边关,成为许国难以跨越的屏障。
******************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林逐云虽努力保持着镇定,但仍不免有一丝慌乱。
“你都成亲了,我能不来祝贺吗?”秦少痕说完,伸手扯掉身上的礼服,伏身吻住那诱人的唇瓣 。
“……呜……”林逐云低嘎的嗓音结束在秦少痕的嘴边,甚至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狡诈的舌尖迅速探入,熟练地吸吮着……
“想说什么?” 秦少痕似乎感受到林逐云的挣扎,把重点转移到林逐云白皙的颈项,手也随之伸进林逐云已经散乱的喜袍中。用粗糙的慢慢划过那细腻的肌肤,惊起身下人阵阵颤栗。
“…放…放开”林逐云挣扎着要推掉压在身上的重量。
“放?我怎么敢放手呢?”秦少痕不着痕迹的将林逐云的喜袍退至腰下,“你的飞鸽传书上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吗?丞相大人!”说完张口狠狠的咬住林逐云胸膛上粉色的樱蒂。
“……啊……”林逐云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那引人遐想的呻吟。抬手抓住秦少痕的胳膊,在其上留下道道血痕。
秦少痕皱了皱眉,伸手扯下腰带,将林逐云纤细的手腕各绑于床柱。“只要我支持二皇子,你就……做我的人吗?难道您忘了?”
林逐云脸色一变,瞬间绽放出娇媚的笑容。
“啪!”
林逐云红肿的唇角多出了一丝血痕,秦少痕暗色的双瞳中闪出惊艳,转瞬…低头咬住林逐云的颈子,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别用你对付晴妃和三皇子的那套对付我!”说完扯掉林逐云身上剩余的衣物。“不过,我现在的怒火要让你来平息!”
秦少痕抬高他身体,用自己健壮的上身摩擦着身下那已经泛红的身子。吻慢慢的蜿蜒到林逐云的全身,失控……呻吟已经逸出林逐云的唇。
秦少痕邪邪的说:“已经不行了吗??正真的好戏还没上场呢!”说完握住他的分身。
“啊……啊……放手……”林逐云被束的双手已经挣扎的有些淤红,粉红的身躯冒着细汗,白皙的面孔早已绯红。身体因下体强烈的刺激而开始扭动。
秦少痕将绣枕垫到林逐云的臀部,以抬高他的下体要他那粉色的诱人之地完完整整的面对自己,秦少痕加强手上的力道,倾身用牙细细的咬着他的锁骨,贪婪的舌慢慢的划过他的肌肤,再停留在那已经硬挺的樱蒂上!啃咬吮吸着……
“啊……啊啊……啊……”眼看林逐云快要达到高潮时,秦少痕用力的遏止住了他的分身。林逐云难过的激烈的扭动着身子。“啊……啊…放……放手……”
秦少痕不顾林逐云激烈的话语,依然忘我的吮吸着!
“求…你……啊……放手…”林逐云用沙哑的声音说着,紧闭的双眼此时已经满是欲望。
“求我!”秦少痕依然是邪邪的笑。放手了。
“啊……”满足的神情布满了林逐云绯红的脸庞。
“已经说来还没正真开始。”说完秦少痕就着林逐云下体的湿润,一举冲入他的体内,毫无任何感情的撞击着身下的躯体。一比一入,恨不能将其身体埋入林逐云的体内。
“啊……啊……不要……停……”
“不要停?您真是贪婪的人啊!我会满足您的。”秦少痕加快腰部律动,一只手握住林逐云的臀部,一只手再握住他的分身。
“啊……啊啊……啊”
秦少痕快速的律动和手上的加压,身下的人儿已经接近疯狂。
在一阵痉挛中二人同时攀上欲望的高峰……
(11)
林逐云是在断断续续女人的抽泣声中醒来的。想起身,下身却传来熟悉的疼痛。接着,一双有力的手扶起了他。
“逐云,你已经醒了吧,嫱公主看你来了。”耳边响起的是近乎嘲讽的声音,肆无忌惮的嗤笑着所有的人。
在刹那间清醒过来,林逐云不敢相信的看向房间的角落,跪在那里,披头散发的正是他的新婚妻子――嫱公主。
不整的衣冠,哭红的又眼,以即那雪白的脖子上斑斑点点的淤痕……林逐云感到一阵眩晕,他怎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欺人太甚,她毕竟是我的妻子。”气息仍然十分虚弱,林逐云说完这句话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吗?你怜惜她?她是你的妻子?”轻柔的笑着,秦少痕一把向后拉起嫱公主的长发,露出那张泪水纵横的脸。
“这个女人?这个胆小又怯懦的女人?你喜欢她?”秦少痕眼中酝酿着狂暴的气息。
“这不关你的事。”森然的声音透着冰冷,林逐云的气势未减弱分毫。
“是这样。”秦少痕依然保持着笑容。随即将剑刺入嫱公主的胸膛。血顺着剑流出了她的身体,像着世间少有的美人即将逝去的生命。
“不……”林逐云撑起身子,想冲过去扶起那倒下娇躯,却重重的跌下床。只能怔怔的看着嫱公主那到最后也没有闭上的美目。
她是万人景仰的皇家公主,她还是样的年纪,她本可有着明媚的未来,和无境的梦。却全在这一刻结束了,成为了最无足轻重的牺牲品。
在几个时辰以前,她应该还是幸福的吧!嫁给了自己心仪的夫君,会拥有最美丽的爱情,可她却因为着短暂的幸福,付出了最承重的代价――生命。
“逐云小心,摔疼了吧。受伤了我是会心疼的。”秦少痕连眉毛也没动过一下,只是轻轻的抱起林逐云,动作轻柔的把他放在床上,“这个女人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低头吻住他,很轻的舔着林逐云无色唇瓣,磨蹭着随即恨恨的咬破,浓浓的血腥味冲人林逐云的口中。
只是一瞬,所有的情绪已消失在那双艳泓的眸子中,林逐云又恢复了云淡风清,“上将军,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
“虽然,我不是什么君子,但只要你遵守约定,我也决不食言。”秦少痕伏视着怀中的人,眼中射出锐利的光。
林逐云伸手拉下秦少痕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嘴角挂着那永远隐约的笑容,飘忽又悠远,像一道伤口。
激情在这个布满血腥的房间,再燃起。
*******************
神都历26年
凌国右丞相林逐云的婚姻似乎是一场闹剧,新娘在新婚之夜与人私奔,从此之后再没人见过她。也许是她的幸福也不一定。因为菱国即将到来是一场腥风血雨。
同年秋
上将军秦少痕重新回到都城,让本已混乱的局势更加复杂。
(12)
清冷的院落,萧瑟的秋风,早已不复以前的歌舞辉煌。
消瘦的人儿,憔悴的容颜,再也没有往日的入画美貌。
“晴妃娘娘,您还好吗?”
咋令自己心碎神伤的人,晴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逐云,你……”
“我是来看您的。”挂在脸上的是令自己熟悉的笑容。
“你……”开不了口,泪已模糊了视线。
“晴,我没有忘了你,一切只是情势所逼……”
****************
“逐云,你怎么会在者儿?”三皇子凌箫惊讶的看着林逐云出现在自己府中,他正因为自己妹妹的事,不知要如何向他解释。
“我不能来吗?”此时的林逐云像黑暗中绽放的罂粟,让人无法拒绝。
“逐云,当然不是……我好高兴,你来了……”
*****************
“有刺客……快来人啊!”
“抓刺客!”
……
喊着抓刺客的声音,在三皇子府中此起彼伏的响着。
穿着夜行衣的人却凭着高超的武功,与侍卫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又不至于让他们跟丢。
直到来到三皇子的房间。
“啊――――!”
一声女人的尖叫让所有的人破门而入。
看到的是赤裸着身体,胸膛上插着剑,已经毕命的三皇子和同样未着寸缕的晴妃。
*****************
神都历26年秋
三皇子遇刺于自己府中。
与之同时暴露的是三皇子与晴妃的奸情。
这个丑闻震动朝野,也使凌赵两国的联盟蒙上了阴影。而晴妃自始至终从未对此做丝毫的辩解,更使人笃定了她的罪行。
玄帝并未痊愈的身体,也因此雪上加霜,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宣布让二皇子监国。
*****************
“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我是来送你的。”慢慢从黑暗中走出的林逐云仍是那样美得慑人,只是不见了那若有似无的微笑,“为什么不辩解?”
“辩解?有人会听吗?说我是冤枉的?说和我有关系的人其实是你?“晴妃苍凉的笑着,自有一番看透了一切的凄美。
“对啊!拖我下水,你不恨我吗?你应该知道策划这一切的人就是我吧!”今晚的林逐云比平时少了一份冷静。
“不,我不恨你。”晴妃的眼中浮现了泪光。
“为什么?”林逐云有些狂乱。
“你是这样玲珑剔透的人,怎会不明白?”
她错了吗?她只是爱了一个人而已。她用一生去爱了一个人,这份爱却让她步上毁灭。
“你……爱过我吗……”用颤抖的声音问出的是最后的希冀。
可林逐云却垂下了头,让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那美丽的声音曾是自己的最爱,那一刻――
却是缓缓的,冰冷的,无情的飞溅了出来,敲碎了她那颗早已残破不堪的心。
****************
神都历26年
赵国最小的公主晴,也是凌国玄帝的晴妃在狱中自缢而亡。
年仅十七岁。
(13)
和确立让他监国后的每一天一样,灯又已亮到了三更。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可他的眼神是那样专注,神情是那样凝重恐怕又遇到什么困难的问题了吧。眉头微微的皱着,在眉间留下细小的刻痕,双瞳是略带疲惫的,却不改一贯的温柔。樱色的双唇轻抿着,对自己而言那是永远致命的诱惑。
林逐云站在二皇子府的书房窗下,透过窗缝,痴痴的向里面望着。里面的人对自己来说,是悬崖顶端盛开的雪莲。只能穷其一生去仰望,没有勇气去撷取,只怕自弄伤了他,弄脏了他,所以只能近乎残忍的一又一的装作不懂,假作无意,然后在他啊越来越温柔陌生的笑脸后,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筝,我这样做,对吗?
还是自以为是的替你选择了所谓正确的道路,却忽略了你的意愿?
不,这样才是最好的。
你的善良,你的胸怀,你的仁慈,已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承认和赞许。
是的,你只需要,站在阳光下接受那毫无阴影的光明,所有污秽的事由我来做。
只要你幸福……
“筝哥哥,我就知道你还没睡,看,笙儿给你送参汤来了。”随着清脆嗓音的传入,走进书房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人儿。
圆而晶亮的眼睛,粉嫩的小嘴,小小的脸蛋,仿佛是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
四皇子凌笙,有着皇室血统所应有的美貌。
“笙儿,这么晚了,你还没歇着啊?”凌筝眼中尽是宠溺,十三岁的凌笙在他看来,仍是一个需要关心的小孩子。
“笙儿担心皇兄嘛!来,快喝了参汤。”撒着娇,凌笙顺势偎入凌筝怀中,眼底闪过爱慕的热情。
“好好好,”凌筝不疑有它的抱住自己的弟弟,轻抚着他的头,“为兄这就喝……”
“喀嚓”
异常的声音自窗口响起,引起了屋内两人的注意。
“谁?”一同奔到窗口,两人唯一看到的是被人折成两段的碗口粗的杨树枝和异常清冷的月光。
(1)
“啪”的一声,又一只价值连城的瓶化作了碎片。
放眼望去,屋子里已是一片狼籍,细看来,全是无价的珍品。可主人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可惜,甚至拔出了剑,将上好的桃木桌也砍成了碎片。
……
发泄终于告一段落,林逐云看着早已不成样子的房间,强自压抑着胸中那令人战栗的疯狂。
他想杀了凌笙,只差那么一点儿,若不是及时离开,自己恐怕真会扭断那纤细漂亮的脖子。
那个怀抱是自己的,不能被其他任何人触碰。
他知道凌筝一向是他人爱慕的对象,也一直希望他能远离自己这黑暗的漩涡。可没有想到,当自己真正亲眼看到着一幕时,兴起的竟是骇人的杀意。想杀了所有接近他,觊觎他的人。把他们扯成碎片。
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是早已下定决心,要远远的守护他吗?可那心中蠢蠢欲动的猛兽竟连自己也感到害怕。
筝,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醋吃得好大啊!看来,你真的爱惨了他。”慵懒邪魅的声音不知何时已近在咫尺,与之不相称的是,被咬上的耳垂感到钻心的疼痛。
一把剑轻巧的压上了来人的脖子,林逐云眸中尽是冰冷,“上将军,放规矩一点,要比武,我未必输给你。”
三皇子死后,秦少痕并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且,他是杀死三皇子的人。现在,他不会再受他的威胁。
“逐云,我已经帮你杀了凌箫,你不愿守约了?”秦少痕似乎并不在意脖子上闪着森光的剑,眯起的眼中酝酿着危险。
“不,不是不守约,我的条件是二皇子当上太子,你……并没有完成约定。”林逐云无情的陈述着,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碰”,剑被折碎,秦少痕的手也血流如注,“你就这么爱他,爱到每天在他的书房外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爱到为他这样狂乱心碎,爱到为了让他得到太子之位,不惜把自己当作筹码。”几乎是控诉,秦少痕一贯阴郁的声音充满了疯狂。
“这并不重要,也与你无关,”相对于他,此时的林逐云反而显得平静,“只要你按照协定办,我也决不食言。”
紧绷的空气几乎要迸出火,两人就这样无声的对峙着。
……
终于,秦少痕开口了:“说吧,要我做什么?”
“今晚,替我调开惠妃宫外所有的人;明日,上本启奏:废太子,二皇子入主东宫。”
暗红色的猛兽渴望着鲜血,十七年前的恩怨也要有个了断。
(15)
环佩叮当,香风袭人,宫妆的丽人婷婷的行来,连天上的月儿也自愧不如的躲进云中。
眉如远山,眼似秋水,腮若桃,唇如樱瓣,这是一个天下无双的美人。
可惠妃却吓得魂飞魄散,惊恐万状。
“云……云贵妃,你……你……”
“惠妃娘娘,您认错人了,臣是林逐云啊!”继续走向惠妃,林逐云无辜的说着。
“你,你别过来。你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惠妃因为三皇子的死变的憔悴的脸上,更是扭曲变形。
惠妃娘娘为何如此害怕,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林逐云悠悠的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把玩。
“你……你究竟是谁?”惠妃连声也走了调。
“您不是一直都在怀疑吗?把嫱公主嫁给我,就是看我敢不敢娶她。不娶,就是抗旨;娶了,就是你们这边的人。如果,日后查明我真是二皇子,娶了自己妹妹的我,也失去了即位的资格。”脸上绽开嫣然的笑,让惠妃似乎又看到了十七年前那个如玉如英的人儿。
“你是……凌云的……”计谋全被看穿,惠妃一脸狼狈。
“没错,我就是那个被你换掉的二皇子。”林逐云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把其中暗红色的液体倒入茶杯。
“你不能杀了我,”看着他的动作,害怕到极点的惠妃反而恢复了平静,“我死了,就再没有人能证明你皇子的身份。”
“是吗?”林逐云状似考虑的偏着头,然后微微一笑,“那也没办法,还是算了吧。”
满意的看着惠妃瞪大了眼睛,林逐云一把拽过她的头发,掰开她的嘴,把茶杯中的鸩毒灌了下去。
“为什么?”细长的指头伸进喉咙,想呕出吞下的毒液,却无济于事。不一会儿,惠妃便感到腹中如刀绞般的疼痛。
“因为……我爱他。“缓缓的说着,仿佛是对情人的呢喃,林逐云的表情是少见的温柔。
但惠妃却已无心欣赏,豆大的汗不断的从光滑的额头滴落下来,“你……你这个……贱种,兄妹……所……生的……妖孽。”
“这个,我早知道了。没错,我的母亲凌云是玄帝的妹妹。”同意的点点头,林逐云没有任何的意外,谁要他一出生就有记忆呢!
“可现在除了你,我,玄帝,就没人知道了,不是吗?”欣赏着惠妃的痛苦,林逐云思量着,这件有可能危及凌筝地位的事已大致解决。
“可……要换……掉……你……的人……不是我,是……”未说完,惠妃已断了气,脸上还带着古怪的笑容。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原本不是你的主意,否则,就不会让你死的这么容易了。可你错在,不应该害死了云贵妃。”林逐云有些失神,随后轻轻的叹息。
就这样吧,皇上不喜欢二皇子的原因,就是以为他就是兄妹乱伦而有的那个孩子,永远是这样,不会改变……
可过于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他,并没有发现: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自始至终目睹了整个过程,以及为他那句“我爱他”而激起的兴奋神采。
************
神都历26年
凌国又一个皇室成员――惠妃,因为不堪子女双双离开自己的打击,饮鸩毒死于宫中。
第二天,上将军秦少痕,右丞相林逐云,同时上书支持二皇子凌筝入主东宫。之后,朝臣们纷纷闻风而动,皆倒向二皇子。
同年冬,左丞相谢齐告老还乡,在迁徙途中遇害,追查无果。
同时,在太子宫中发现杀害三皇子的凶器,玄帝震怒,于冬至日,废太子凌竽
(16)
“知道二殿下让我来做什么吗?”已经入夜了,会有什么急事吗?自从上的事情以后,林逐云已经很久没来过二皇子府,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眼不见为净”吧。
“奴才一个做下人的,怎么会知道殿下的事。”青衣小童把林逐云带到门口,便转离去。
这是……凌筝的寝房。
吸一口气,林逐云推门而入。
房间里竟然没有点灯,只有月光从未关的窗口投下一片光华。
“二殿下,逐云来了。”心中闪过疑惑,林逐云敏感的察觉到了房中气氛的异常。
难道凌筝出事了?
瞬间的念头让人心悸,正要夺门而出,却因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的人而呆立当场。
从他的记忆中就一直束起的长发,此刻披散在肩上;往日在日光下的圣洁,在月光下,竟是那样的充满诱惑;还有那薄薄的单衣,凭他的经验,凌筝的衣下一定未着寸缕;更别提那一扯就开的单衣样式。
及时的别过头,林逐云感到一阵热流从下腹升了上来,迅速蔓延到全身。这对他而言,是从未有过的经验。
因为经历异于常人的关系,他很难在交合中得到愉快。甚至,即使是达到了高潮,头脑中仍是一片澄明。
像这样,似乎要把理智也一起焚烧的热度,还是第一。
迅速的,他明白了凌筝要做的事,于是,他选择了离开。
“二殿下,如果没事,那臣……”声音消失在凌筝扯掉单衣的动作后。
不似林逐云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凌筝的皮肤是柔白的,闪着健康的光泽,匀称的骨架,修长的四肢,毫无赘肉的身体,对任何人而言,都充满了吸引力,何况是爱着他的林逐云。
可林逐云的理智是异于常人的坚固,所以,他还能状似平静的旋过身,朝门的方向走去。
而他的冷淡几乎打垮了凌筝,浑身赤裸的难堪让他像被针扎般的难受。
不,不行。
每假作无意的试探后,答案都令他心寒,直到无意中亲口听他说出爱他。
这一决不放弃,若是被清楚的回绝,让自己死心也好。
于是,凌筝赶在林逐云打开门的前一刻,从后面抱住了他。
倒抽一口冷气,林逐云仿佛听见了自己理智崩溃的声音。
但他仍强忍着,说道:“你会后悔的。”
“我爱你。”
背后传来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犹豫。
……
躺在床上,凌筝疑惑的看着林逐云:他的黑眸因为欲火而分外的明亮。但,他也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这反而让凌筝越发的难为情,想抓过被单掩上自己的身体。
伸出的手被扣住,林逐云掬起身下爱人的一缕黑发,仪式似的在其上烙下一个吻,然后扬起一朵明媚的微笑。那是不含任何杂质的笑容,让凌筝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然后,比羽毛更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温柔的啄吻着,诱使凌筝张开唇。
贪婪的汲取着爱人口中的甜美,林逐云忘情的吻着。舔过他的齿列,追逐着他的舌尖,这个吻直到凌筝快要窒息才宣告结束。
这是自己心爱的人,此刻,他就在自己怀中,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缓慢的,淡红色的吻痕印在了修长的颈项,优美的锁骨。
而当一边的樱蒂被林逐云含入口中时,凌筝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为防止自己发出令羞耻的声音,他紧紧的咬住了下唇。
察觉到他的反应,林逐云重新吻上了爱人的双唇,“别咬,会受伤的。”说着,手已抚上了凌筝的分身。
“别……别……”凌筝已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在体内乱窜的热流都集中到了一点,他全身泛着诱人的粉红,“啊……”在一阵迷乱中,释放了自己的欲望,然后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
异物侵入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不知何时,林逐云已脱去了全身的衣服,置身于他的双腿间。
雪白的肌肤如玉,暗红的唇鲜艳欲滴,长发散乱着,眼前的美景竟让凌筝忘了不适,伸手抚上了那滑腻的雪肤。
这个动作让林逐云的体贴完全崩溃,不受控制的律动起来,把凌筝带上痛苦和欢娱的高峰.
……
看着自己旁边熟睡的人,林逐云满足的笑着,旋即,眸底浮起阴狠。
筝,你是我的了。
你已没有了反悔的机会。
任何阻挡我们在一起的人……我都会把他碎尸万段。
*********
神都历27年
新年亦始,玄帝立二皇子凌筝为太子。
二月,凌国北部战事爆发,秦少痕率兵离京,巩固北防。
而神都历26年发生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更大阴谋的前奏,命运正朝着噬人的真相前进。
――第一部完――
裂传之二
──血溅皇袍
(1)
凌国地神都的最南面,常年气候温和,但仍有四季之别。夏季气候稍热,冬季气温又略低,所以最美的季节乃是春秋,其中又以秋之枫景最奇最美,饮誉神都。
血枫,被凌国人敬为神木的国树,是一种能在南方生长的奇特枫树,在凌国被广泛栽植。一到秋季,举国上下的血枫同时变为暗红,像一片诡异的血海。
**********
凌国 东宫 枫林
暗红的枫叶摇碎了金色的阳光,把它支离为细小的斑点,以奇异的姿势粘在以红枫铺成的地面上。天地是暗红的一片,像是混沌未开的世界,染著血的色泽,只剩点点的金色缀著血色,像是情人的眼泪。
凌筝就在这浑浊的暗红中找寻著。
一片又一片的红叶,一棵又一棵的血枫,始终找不到那穿著暗红色衣袍的人,一种快要失去的恐惧紧紧的抓著他,让他渐渐的焦急起来。
终於,在这片血枫中最大的一棵树下,寻到了正在熟睡中的林逐云。
他躺在枫树下,静静的睡著了。
细长的眉轻轻的颦著,仿佛睡的并不安稳。修长的眼睫,在他脸上画下浅浅的阴影,美丽而惑人。暗红色的唇紧抿著,呼吸带著醉人的芳香。
轻叹了一口气,凌筝跪坐下来,小心的抱起林逐云,把他移入自己的怀中。
时间似乎静止下来,四周只有风摩擦树叶的声音和爱人温暖的体温。
*******
如梦似幻的双眸缓缓的张开,星辰也不及它们万一的璀璨。
“逐云,你醒了。”凌筝温柔的拥著他,欣喜的看著爱人的眼中映出自己的身影,却在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被压在由枫叶组成的地面上。
没有任何的预兆,林逐云的脸上尽是疯狂,一伸手便撕开了凌筝的前襟。
“别……”凌筝起身推拒著,这样以天为被,席地为床让他难以接受,但随即他就敏锐的觉察到了林逐云的异样。於是,他不再挣扎,静静的躺回地面。
很快,上衣被褪至腰际,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骨和因练武而显得有型的胸膛,柔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强烈的刺激著他人的视觉。
没有丝毫的怜惜,林逐云以极大的力道啃咬著凌筝的脖子,并在那里留下残不忍睹的咬痕。迅速的,粗暴的行为延伸到了月白的胸膛,粉色的樱蒂被咬出了血,情色的味道在四周弥漫开来。
凌筝紧紧的咬住嘴唇,不让呼痛的声音逸出唇瓣。
逐云居然在发抖。
他从未对他如此过,出什麽事了吗?
这样的想法让他静静的躺著,纵容著爱人的为所欲为。
修长的双腿被分开,没有任何准备动作,林逐云直接进入了凌筝的身体。
“……啊!……”
随著鲜血的涌出,撕裂的痛楚传遍全身,凌筝终於忍不住惨叫出声,这近乎强暴的行为,让他再也无法顾及身为太子的尊严。
爱人的呼痛终於让林逐云停止了这残忍的侵犯。
像是突然清醒过来,林逐云迅速的退出了他的身体,然後退後了几步,跌坐在枫树下。
长发披散著,贴在脸颊上现出冶的风情;衣衫凌乱,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暗红的衣裳和唇色,衬著白得近乎透明的雪肤,林逐云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朵凄又妖娆的木棉。
但眼神却是慌乱的,身体微微的颤抖,不再是令整个神都都心生敬畏的凌国右丞相,只是一个慌乱的十九岁少年。
凌筝忍著痛楚坐起身,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他在害怕。
甚至不敢靠近自己身边。
了然的微笑,凌筝勉强的起身,在林逐云身边坐下,把他搂入自己怀中,以唇轻触那暗红的嘴角。
“云……我不会离开你的。”
努力的加著这个令人窒息的吻,林逐云捉住爱人衣袍的手用力到泛白,想以身体的接触来平复心底涌动的不安。
筝,我好害怕。
怕你离开我,更怕我自己。
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世界里只有复仇,仇恨是我的全部。我曾想过,仇恨消失的时候,我也将离开这丑陋的人世。
可我遇见了你,你让我看到美丽的爱情,也教会我害怕,不安,嫉妒以及疯狂。
曾经,我想逃开你,我怕玷污你,更因为,我知道,一旦得到你,我就不会放手。
十九年了,我看过了太多的爱消情散。你对我的爱真能持续到永远吗?
永远有多远?
从我们出生起到我们死亡?
不,永远是没有界限的。
没有人能保证永远,甚至连保证下一秒都做不到。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离开我,那我……
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麽。
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小鸟,在那灰暗的日子里,我唯一的快乐,就是看它在我手心里啄食。可有一天,他忽然飞走了。我等了好久,都不见它回来。连它也要离开我吗?那天,我很伤心,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等我醒来,我的手染著鲜血,它的翅膀就在我手中。它回来了,被我折断了能离开我的羽翼。
当然,後来,它死了。没有了翅膀的飞禽,无法生存。
这是我亲手结束的第一个生命。
筝,我怕自己会伤害你。
所以,别离开我。
而我,不会让任何人挡在我们之间……
林逐云锐利的目光刺向血枫掩映的红叶间,一个小小的身影似乎瑟缩了一下。
把手伸向凌筝光滑的肌肤,惊起爱人的惊喘。
“云……你……”
“我会很温柔的。”重新展开一如往常的丽笑容,血红的枫林重新平静下来。
我从不相信命运。
幸福惟有用自己的双手才能抓住。
即使是命运也能改变……
林逐云并不知道,命运之所以被称作命运,就是因为它是无法改变的。
一切都无法改变。
********
神都历29年
林逐云十九岁
凌筝二十四岁
一切都向早已注定的方向前进著。
(2)
凌国 东宫
缓缓的走进房间,微弱的哭声便从屏风後面传来。
微勾暗红的唇角,带著一抹冷笑,织白的手掀开了纱帐,一张泪水纵横的出现在眼前。
“四殿下,什麽事这麽伤心啊?哭坏了身体,太子可是会怪罪微臣的。有什麽事可以让微臣帮的上忙的,尽管说出来。是因为在东宫住的不开心吗?臣可为您另置一府邸。”林逐云言辞恭谨,可语调却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甚至带著嘲笑的味道。
凌筝入主东宫以後,因为怕凌笙受人欺负,让他也一并搬入了太子府。
这点林逐云并没有反对,可这两年下来,他越来越缠著凌筝的举动却让林逐云越来越无法忍受。
今天在枫林他知道凌笙就在那里,所以他故意让凌笙看见,好让他趁早死了这份心。
惊恐的抬起头,凌笙的脸在听见林逐云声音的那一刻消失了颜色。
“不……这里很好……很好。”
“是吗?”还不识相?
林逐云仍然笑著,一脸风雪月,“那是因为……看见了什麽不该看见的东西?”
凌笙的脸更加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却没有激起林逐云的丝毫怜惜。
“四殿下今年十五岁了吧,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太子太忙,竟然把这麽重要的事情都忘了。这件事,不如就由臣来办吧。”
“二哥今年已二十有四,却还没有太子妃,林丞相理应先为二哥办婚事才对。”凌笙毕竟只有十五岁,又无多少阅历。说话似乎只凭一时意气。(某靡:与十五岁的云云不能比啊!)
瞳孔猛的收缩,林逐云笑得更加丽:“我朝与许国的战事至今未平,赵国又因为三殿下与晴妃之事,与我们闹的很不愉快,(晴妃为赵国公主,在三皇子被杀之夜与其裸身相拥,後自尽於狱中。详见《裂传之东宫之争》)太子忙於国事,自然先立业後成家。”
“三哥与晴妃?”还未意识到危险,凌笙竟将不小心看到的事说溜了嘴,“被三哥压在身下的不正是你吗?”
只觉得眼前一,在反应过来之前,凌笙已被掐住了脖子,压在墙上。
林逐云妖媚的笑容没有丝毫的改变,纤细的手腕使出的力道则让凌笙窒息,眼中满是杀意。
“你这……妖……的……怪……物……”勉强说完这几句话,凌笙已脸色发青,口吐白沫。
林逐云依然云淡风轻的笑著,已打定主意要永诀後患。
凌笙的挣扎渐渐无力,气息也微弱下来。
“二……哥……”
凭著最後的力气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的两个字,让林逐云猛的松了手,回头看去却发觉空无一人。
敢骗我?
真的不想活了?
看著伏在地上猛咳的人,林逐云考虑著要不要再来一。
还是算了,杀了他,筝会伤心的。
缓步走过去,勾起凌笙的下巴,林逐云在他血色褪尽的脸上印下一个吻,满意的欣赏著他狼狈的模样。
“四殿下,您很聪明,知道用太子来牵制我。可您也应该知道,要让一个人消失,不一定要杀死他,有其他更多更好的方法,可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是吗?”
说完,林逐云转身飘然离去,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半晌,凌笙才跌跌撞撞的起身,走到镜前,对著镜子轻抚著颈子上紫色的淤痕,脸上竟浮起了笑容。
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死在了林逐云的手上。
可他毕竟还是停手了。
所以……林逐云,你注定是要失败的,败在我的手上。
可这又有什麽用呢?
自己想要的东西永远不会得到。
拳用力的击向镜面,殷红的血溅了出来,引来太监宫女的尖叫,淌血的心却无人看见……
永远不会得到。
*********************
“啪”
织白的手狠狠的打在肥厚的皮肉上,发出浑浊的响声。
大皇子凌竽原本就痴肥得肿胀的脸上,此刻更是肿起老高,伴随而来的是皇後的尖叫。
好脏
看著林逐云厌恶的掏出手帕擦拭著自己的手,皇後终於变的歇斯底里,“林逐云,你只是一个臣子罢了,怎麽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主子!”
“皇後娘娘,想必您刚才也看到了,”林逐云的脸上带著惯有的笑容,“是殿下想要对臣做出不合宜的举动,臣才被迫还手的。”
刚走在御园里,就碰上要把他压倒的大皇子,有著轻微心理洁癖的林逐云并不想给他面子。
“那也轮不著由你来教训皇子!”暗恨自己儿子的不争气,月皇後仍不肯松口。
“皇後娘娘,那您可就错了。皇家是全天下人民的典范,正因为是皇子,这样的行为更不能被原谅;再说,臣也是一时情急,才会冒犯了大殿下,请娘娘恕罪。”从容的为自己大逆不道的行为开脱著,林逐云作势要下拜。
“云儿……”情急的伸出手,凌竽心急的要拉住林逐云。
急忙抓住凌竽伸出的手,看著自己的儿子差点又做出丑事,月皇後气得几乎要发狂。
都怪……都怪这个男人。明明是男人,却比女人更美,举首投足更是透著风情。简直就是妖孽。
林逐云冷眼旁观著他们的丑态,暗自在心底冷笑。
真是愚蠢。到现在还在摆他们皇後皇子的架子。如今,皇帝卧病再床,秦少痕远在千里之外,大权几乎全落在他与凌筝手上,凌竽又刚被废除了太子之位。
如果自己是他们,就会考虑如何保命,而不是飞扬跋扈。
“林丞相,太子请您去御书房议事。”清朗的声音介入这混乱的场面,林逐云认出来人是去年的科考状元,名叫蓝谨书。
五官并不出色,但那娴静的气质却十分动人。
林逐云并没有在意这看似平凡的人,可在许多年後,这个蓝谨书,却成为了神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四大名相”之一,他以及他的家人会对自己造成的影响,是现在的他无法想象的。
人,并不是神。
无法预测将来。
更何况,神有时也无法猜透人心。
林逐云自然也是人,所以他匆匆的跟著蓝谨书离开,急著去见凌筝,连向皇後告辞都忘了,或者是根本没在意。只留下气得面目狰狞的月皇後和傻呆呆的大皇子。
林逐云,我会记住你今天对我的侮辱。
别忘了,我不仅是凌国的皇後,我还是赵国的公主。
********
神都历29年
命运的齿轮依旧转动著。当林逐云以为一切已尽在掌握之中的时候,阴谋正悄悄的酝酿著。
(3)
从後面抱住比自己略高的人,暗红色的唇吻上柔白的颈项,却在要吻上那丰润的唇瓣时,被躲开。不甘心的再吻上,又被推开。
凌筝使出的力道并不大,可林逐云却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林逐云错愕的站在那儿,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暗红色的唇一点点的苍白,黑水晶似的的眸子慢慢的朦胧起来。
凌筝的心脏一阵疼痛,刚想伸出手,就见林逐云又春秋月般的笑了起来。
“筝,有什麽不高兴的事吗?”垂下眼,掩过受伤的神情,林逐云不允许自己这样的脆弱。
知道自己无法忽视那抹努力掩饰的心伤,凌筝顺从了自己的心意,走过去,把林逐云圈入了怀中,“我去看了四弟。”
“哦?他说什麽了?”把头埋在温暖的颈窝,林逐云眼中冷得几乎结冰。
“他什麽也没说。我真不明白,以前你们不是相的很好吗?”凌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很聪明的做法。
看来凌笙真的不能留。
慢慢的挣开凌筝的臂膀,林逐云转过身,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你希望我说什麽呢?”
猛的把他拉入怀离,凌筝紧紧的抱住他,力道大得让林逐云全身发疼,“算了,什麽都别说了……”林逐云纤细的身子轻颤著,让人觉得一不小心,他就会消失。
云,为什麽,我总是看不清你?
你坚强却又脆弱,理智却又敏感,丽又带著纯洁。
我该怎麽爱你?
虽然,我们在一起,你却仍是独自一个人。
怎样,才能让你不再受伤。
怎样,才能让你不再孤独。
怎样,才能让你……幸福。
人们常说,最远的距离,不是海角天涯,而是我就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其实,不知该如何表达的爱,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海角天涯。
凌筝用了他的一生去读懂这份爱情,却根本忘了,不论如何相爱的两个人,仍是两个人。所谓的的心灵感应,只是人们美好的愿望罢了。
唯一能做到的,只有,两个人,在一起。
可人们却通常连这个都无法做到。
这样的心慌似乎传递给了林逐云。
“筝?”林逐云有些担心的叫著。
“我没事,”凌筝有些苦涩的笑著,“只是……在担心,赵渐离就要来了。”
********
赵王渐离
二十三岁
月皇後的异母弟弟,与已故晴妃为同母所生,两年前继位。现已扫除了国中所有反对的势力,得到举国上下的认同。
两年来,一直对凌国废太子,月皇後失势,晴妃自尽的宫变保持沈默。如今突然出访凌国,令人难测其意。
林逐云没有见过赵渐离,但从他的事迹看来,决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林逐云越过凌筝的肩膀,看向窗外,枫叶正拼命的红著,仿佛要用尽所有的生命,只为赢得一季的灿烂。
************************
林逐云见到赵渐离的时候,是在东宫中为他的到来举行的小型宴会上。
蓝的底色上是零碎的浅蓝纹,月白的发带和腰饰,赵渐离的装束简单又不失高贵。
脸是英俊又明朗的,几乎不输於凌筝,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给人真诚的感觉。没有凌筝的温柔,却另有一种灿烂的味道。
再加上周围有一大群媚俗的人衬托,更显出他不凡的王者之气。
这样的人,很容易便能得到大家的好感,与他正好相反。到目前为止,见过他的人,对他不是爱得死去活来,就是恨之入骨。
想起刚才赵渐离见到他的时候,只是刚开始时眼中出现了惊,很快就平静下来,并没有失态,对他的好感不禁又加了一分,目光也他身上略做停留。
一转眼,却发觉被一大群人包围的凌筝正不安的看著他。
怕他被赵渐离给勾走了?
看那一群对他虎视眈眈的赵国女人,担心的人是自己才对吧。不过,这个赵渐离竟然能在初见面就赢得他的好感,的确不简单。而且,他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赵渐离不会伤害凌筝。
那麽,如果他的目标不是凌筝,会是谁呢?
顺著他的目光望去,那是一个正一杯又一杯饮酒的少年,十五岁的眼中尽是憔悴,却更加的有种柔弱的美,更容易激起他人的怜惜。
端起酒杯,向凌筝遥遥的一敬,林逐云好心情的朝他的一笑。
听著周围的抽气声,看著宴会上的男男女女因那如春初绽的笑容石化,凌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人啊,时候老谋算,有时候又像个小孩子。
***********************
凌国 御园
“四殿下,有什麽伤心的事吗?”明丽的声音传来,赵渐离不知何时已立在凌笙身後。
急忙别过身,以手背拭去泪水,凌笙没想到竟会有人跟来,而且来人还是赵渐离。
“殿下如果在这里觉得委屈的话,不如和我一起回赵国吧”平静而真诚的说著,赵渐离说是询问,不如说是通知。一字一句都充满了自信。
“你……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凌笙似乎被吓坏了,也顾不得什麽礼数,转身就跑开了。
赵渐离也并没有阻拦他,只是望著他的背影笑著,夹杂著些看不清的东西。
一阵如银玲般的笑声在他的身後响起,同时伴随著鼓掌的声音。
“我算是开了眼界,头一见到如此与众不同的示爱啊,也难怪我们的小殿下要跑得比兔子还快了,”林逐云从阴影中缓步走出,像一朵开放於暗夜的罂粟,“陛下做事,都是这麽直接吗?”
“林丞相觉得有什麽问题吗?”赵渐离也笑,却带著威胁。
“不,”林逐云态度仍是不卑不亢,但心中清楚,若是赵渐离直接开口要人,以凌赵两国急需修复的同盟关系而言,选择也只有一个,“逐云不是这个意思,逐云只是想要帮陛下……”
***********************
凌国 东宫
蒹葭苍苍,白露为双,所谓佳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所谓佳人,应以玉为骨,以冰为肌,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在十九岁以前,凌筝从不相信世上真会有如此佳人,这些诗词不过是文人们的杜撰罢了。
十九岁时,他信了,而且这个佳人眼下就躺在自己身边,脸上还挂著少有的透明笑容。
“逐云,有什麽好事吗?说来我听听。”
“筝,今天换我让你抱吧。”一句话,竟让永远都表情优雅的凌筝变的表情呆滞。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凌筝才回过神来。“云,你……”凌筝不止知道怎麽说才好,“你……会痛的。”
一直以来,凌筝都因此没有抱过林逐云。
“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抱我吗?林逐云把头贴在凌筝的胸膛上,手也不安分的在上面轻轻的磨蹭。
“你又在想些什麽啊?”吸一口气,凌筝一把抓住伸进自己衣内的手,认真的看向林逐云。
“筝,你爱我吗?”黑暗中,看不清林逐云的表情。
“傻瓜。”凌筝宠溺的笑著,“这还用说吗?”
“无论我做了什麽?”
“是的。我爱你。”
听著爱人许下永远的诺言,林逐云觉得自己抓住了幸福。
人类总是喜欢追逐幸福,期待永远。
却不明白如梦般美丽的东西,总是虚幻而不真实的。
永远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言。
*********
神都历29年
是林逐云暗红色的一生中,最後的幸福。
爱人的,所爱的,都在即将到来的一年里,经受著痛苦的煎熬。
()
“落枫?”
“是的,落枫。落枫之祭是凌国普天同庆的盛大节日,在这一天全国的血枫都会在一夜之间落尽所有的树叶,我们就选在这一天动手。“
“可在落枫之日,凌国的边界防守不是会加强吗?”
“……看来,陛下知道得很清楚嘛!没错,落枫之祭时凌国的边界会有三重把守,由里到外分别由我,秦少痕,太子的人控制。”
“那……林丞相,为何要选在这一天呢?”
“因为,庶出的四皇子是没有资格参加落枫之祭的,只有这一天,他的失踪不会被任何人怀疑。”
“所以……”
“所以,只要能拿到太子的令牌,四皇子就是你的了。”
“那秦少痕那边呢?”
“……这个陛下不必担心,一切逐云都会帮您办好的,您只要同意重修凌赵两国的同盟,再准备好马车就行了。”
“那好,朕等著你。”
**************************
凌国 东宫
“云……云,你在哪儿?”凌筝有些担心的叫道。
这里本是他的寝宫,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
原本把房间照得宛如白昼的红烛被换掉,现在屋内用於照明的是八枚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更奇怪的是,房间里渗透著一股非兰非菊的幽香,一种很容易让人陷入某种恍惚的奇异香味。
今夜是落枫之祭的前夜,一过晚膳时间,凌筝就被告知林逐云找他有事相商,放下一大堆急待理的事情,马不停蹄的赶来,看到的却是这番景象。
但凌筝并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不知道自己的爱人又出了什麽事,才会把好端端的布置弄成这样。
“云……你在哪……”关心的声音消失在看到那暗红色的身影之後。
无法让人移开视线的美丽,连魂魄也几乎被勾走。
美丽有很多种,高傲的,优雅的,忧郁的,脆弱的,丽的,纯洁的,但若说要引起人们的某种“兴”趣,没有一种比得上──高贵夹著妖娆。
中国古代曾有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神都历史上见著美人不动心的人也不在少数,可他们都不曾看到过眼前的人,眼前的景象。
没有言语可以形容,任何言语也不配形容,那样的美,人间绝无仅有。
更何况,这样一个天下无双的美人,正穿著一件天下无双的衣服,跳著一支天下无双的舞。
没有音乐的伴奏,也没有伴舞,因为这些多余的缀饰都称不上这倾国倾城的人,倾国倾城的舞。
唯一的声音是环在他脚上的银铃,随著他的动作碰撞出的“叮当”声。
同时,他的衣服也很特别。
颜色,仍是暗红的。
但,质地却和平常有大大的不同。
丝制的衣裳是常见的,但若要这衣料既能勾勒出动人的身线,又要现出飘逸,同时还要半透明的若隐若现,就绝不是普通的丝能做到的。
林逐云并没有一开始就像那些不入流的的舞姬急著脱光了,大跳舞。相反的,他穿的很厚。一层又一层的丝裳,把他几乎裹得严严实实。
只留,一双,如雪的裸足。
他跳得很慢,很缓,每一个姿势,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个眼神都很到位。不像女子柔弱的舞姿,也不似一般男子粗犷的剑舞,林逐云的舞,优美,高贵,又妖。
无可否认的,这支舞是极其漂亮的。如果是其他人跳的话,凌筝大可以把它当作艺术品来欣赏。
但,跳的人,是林逐云。
这支舞,就不再是舞了,而是,一场考验,一场酷刑。
乌黑漆亮的长发,比瓣更娇的暗红色唇瓣,在衣裳下摆若隐若现的纤白的足,若是其他的人,早禁不住诱惑,拉了佳人上床。
可凌筝,没有。
他只是静静的站著。
直到,林逐云舞到他的面前。
手臂绕过颈後,如瓣盛开的脸庞就在眼前,滑腻的肌肤在明珠的光华下现出珍珠般的色泽。最外面的衣衫落在了地上,沁人心脾的香味更加浓郁。
澄清的眼睛终於燃烧了起来,却不是欲火。
而是,怒火。
在记忆中,凌筝很少,不,是从未发过火。
他永永远远是优雅而温柔的,言谈之间文雅有礼,比真正的皇子还要来得气度雍容。
也曾想过,这样的他生起气来会是什麽样子。
现在见到了,即使是林逐云,也不免有些战栗。
总是挂在唇角的笑消失了,表情也随之不见,眼眸中射出的冷光瞬间让四周的气温降低了好几度。
“你,就,这,麽,不,信,任,我?”
一字一句像是在牙缝里嚼碎了,再吐出来,微微抽搐的嘴角,让人知道他已在极力压抑怒气。
林逐云还是笑了,那丝惊慌也被一带而过,再伸出粉红的舌尖轻舔过自己姣好的唇形。
这样的邀请是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无法拒绝的,凌筝也不例外。
但他在接受的同时也是痛苦的。
“非要我用这种方式来证明对你的爱吗?”凌筝的声音里除了心痛还是心痛,说到後来,却变成了充满了无奈的懊恼,“好吧,既然你这麽想要,就给你好了。”
毫无疑问,林逐云是一个绝世的美人,即使就每一个部分而言,他仍是毫无瑕疵的,单看外表,若说有什麽缺点,那只能说是过於完美。
但如果硬要挑出他最美的地方,那应该是他的腰。
所以,他刚才跳的舞,名字,就叫“六腰”。这支舞,能把他腰身的柔韧,腰线的优美十足十的衬出来。
如果这样的腰裸裎在你眼前,上面的皮肤是光滑而富有弹性的,咬上去的时候,马上就能感觉到肌肤的紧致,似乎还带著吸力,恐怕没有人忍得住。
当然,凌筝也是人,更何况,他眼前的美景,还有露在衣外形状美丽的胯骨,因为即将到来的激情而微微颤动的绯樱,白得近乎透明的颈项甚至可以看到其下青色的血脉,娇的暗红色唇瓣,以及,盘旋於鼻端的醉人芬芳。
凌筝伏下身,轻啄那柔软的唇,一股异常的芳香立即充斥了口腔。
脸色一变,凌筝吐出的字句是颤抖的,“你用了‘情真意切’?”
“情真意切”,凌国宫廷中,最上乘的媚药,性属阴,特点是浓郁的香味。凡是吃了的人,无论男女,都急需男性的阳气来解除欲望。若没有得到舒解,欲望会一直持续下去,这滋味可并不好受。
是凌国历代皇帝为对付不听话的妃子和男宠而用。
凌筝身为皇子,自然知道这种媚药。
怪不得从他进屋起,林逐云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他在努力压抑著药性。
也亏得林逐云定力够,让凌筝到现在才发现,但“情真意切”的药性很强,此时,林逐云的身上已起了一身薄汗,让他的全身映著珠光更加诱人。
可凌筝的心情却是苦涩的,他没想到自己的爱竟要用这样的方式证明,林逐云心中的不安又会让他做到如此地步。
再吻上柔嫩的唇瓣,安抚著身下扭动的身躯,凌筝一只手轻捻著雪白胸口一侧的绯樱,感觉到它在自己的手中立即坚挺起来,另一只手则伸到修长的大腿内侧,抚著林逐云早已变硬的分身。
“啊……”
很快,林逐云便在他手中释放,浑身上下更是充满了情色的味道。
绯色,由眼角延伸到全身。白皙的皮肤泛著粉红,胸口的绯樱已由粉色变成了红,线条完美的腿大开著,几乎可以让人看清那淡粉色的菊穴。
略微犹豫了一会儿,凌筝把手伸向那紧闭的入口,里面,是紧致的,连一根指头也伸不进。
四下望去,凌筝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他要的东西。
重新进入的手指带著微凉的药膏,但强烈的疼痛和不适,还是让林逐云直冒冷汗。可他只是紧紧的咬著贝齿,努力的放松著身体,想尽快的适应这违反常理的行为,并不敢把痛楚表现出来,因为这会让凌筝体贴的停止动作。
一根,两根,三根……
体内的手指增加著,林逐云的身体仍没有达到能让爱人进入的程度,眼前则是凌筝痛苦的表情。
“筝……别管我了,没事的。”林逐云说著,还用自己的膝盖去蹭凌筝的火热。
止住林逐云玩火的动作,凌筝已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别胡说,你……会受伤的。”
自然而然的话,让林逐云眼中一阵酸涩。
是啊,这个人是自己的爱人,是爱著自己的爱人。
林逐云的心中充满了幸福感,即使在那撕裂般的痛楚传来时,他仍感到自己是快乐的。
************************
暗红色的唇吻上光洁的额头,林逐云已穿戴整齐站在床边,手上拿著太子的腰牌。
昨晚,凌筝的耐心并没有让他受伤,只是腰部略微有些酸痛。
筝,你是否记住了昨夜的美好,是否记住了我的爱。
你,一定要原谅我。
林逐云决然的转身离去,没看到那双清明的眼睛正注视著他的背影……
“谨书,都准备好了吗?”凌筝坐起身,一边以优雅的姿势披上衣服,一边唤著自己的心腹。
“按太子的吩咐都准备好了,可真的要那麽做吗?林丞相他……”蓝谨书仍有一丝犹豫。
“那个贱货,何必管他?忘了吗?我爱的人是你啊!他自然有他该去的地方。”拉过蓝谨书的手细细的吻著,凌筝仍是那样的温柔。
没有抽回手,蓝谨书知道自己已被蛊惑了。
林逐云,别怪我。
我们都只是被爱情迷惑的人。
窗外,血色的枫叶已开始落下,像为悼念一场即将凋零的爱情。
*****************************
凌国 东宫 枫林
“四殿下,好悠闲,好兴致啊!”踩著满地的枫叶,林逐云在一朵朵坠落的红云中翩翩行来,语带关心,“殿下不去看落枫之祭吗?”
“林逐云!你究竟什麽意思?”咬牙切齿的掷出这几个字,凌笙可不会相信这个差一点杀死自己的人突然表示出的关心。更何况,这句话,根本就是讽刺。
讽刺他有一个是宫娥的母亲,讽刺他庶出的地位,讽刺皇子之中只有他一个人不能参加落枫之祭。
“笙儿,你什麽时候变的如此多疑了。我只是想关心你罢了。”林逐云美丽的眸子闪过痛心,勉强扯出的笑容,让人的心也跟著疼起来。
“你……”狐疑的看向林逐云,凌笙仍满是戒备。
林逐云就那样随意的立在枫树下,被风吹起的衣袂像一只巨大的暗红色蝴蝶,脸上的表情是无懈可击的脆弱。
“笙儿,我知道,以前我对你太凶了。筝……已经和我谈过了。”语气是凄楚的,眼圈下是淡淡的黑色,恰好的憔悴,很容易便能勾起他人的怜惜,“我吓坏你了,是吗?”
“笙儿,你喜欢筝吧。”忽略掉凌笙的惊慌,林逐云只是自顾自的说著,“在两年前,我就知道了。那天,你给他送参汤,我就站在窗外,你偎在他怀里笑,让我嫉妒得发狂。很可笑吧,就为了那一点小事,我差一点杀了你。後来,我就对你越来越凶了。
其实,你只是个孩子,那年才不过十三岁,现在也才十五。我居然那麽残忍,居然想过要杀了你,我真是疯了。”
把身子轻靠在枫树上,林逐云望向凌筝的目光充满著歉意,“笙儿,你从小跟在筝身边长大,他对人又总是那样的温柔,我不该怪你。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困难,可我还是想问,你能原谅我吗?”
什麽样的假话最容易让人相信,毫无疑问,是九句半的真话中的那半句假话。
林逐云,谙此道。
而凌笙,又不过是一个刚刚十五岁的少年。
“你……你……今天不是就为了对我说这些话来的吧?”凌笙踌躇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麽才好。
林逐云是何许人,马上看出了凌笙的软化,从身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酒壶,递到凌笙面前。“我是来和你一起看落枫的,就像以前一样。”
看著林逐云脸上盛开的透明笑容,凌笙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二皇子府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每当落枫之祭时,自己都被单独留在府中,唯一和自己做伴的就是林逐云。他总是说不去是因为嫌烦,可自己心中明白,他不去的原因是为了让不能去的他在落枫之祭好过一点。
每当这时,他们总是对饮浇愁,筝哥哥知道了,也只是摇头,并不多说什麽。
今天的林逐云,让他似乎又看到了两年前那个和凌筝一样疼爱自己的人。
“云……云哥哥,谢谢……你来看我……”有些忸怩的说出这句话,凌笙的脸已是酡红的一片。
惊喜交加的神色准确的出现在林逐云的脸上,那笑,连春也黯然失色。
最後的警惕消失在林逐云就著酒壶饮酒的动作之後,凌笙也拿起酒壶,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没有说话,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凌笙就倒下了。
“好厉害的药,不妄赵渐离亲自送来一场,幸好我已提早吃了他给的解药,否则……”用脚轻踢了几下确定凌笙已失去了知觉,林逐云悠扬的笑声在枫林飘散开来。
***************************
凌国 边界
漫天的红叶飞舞,以奇妙的姿势著陆於地上,拼成一幅幅诡异的图案,然後被飞驰的马车碾碎,变成更加细小的暗红色落下,像一场铺天盖地的血雨。
“停下!”
急速行驶的两辆马车被同时拦下,四匹马顿时发出尖锐的嘶叫,但仍是分毫不差的停了下来。
这四匹马毛色雪亮,没有一根杂毛,找一匹已是不易,更何况是一模一样的四匹。看来来人非富即贵。
“敢问车上的大人们是否有林逐云林丞相的手书,否则,请明天再来吧。”
落枫之祭是凌国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日,也正因为如此,为防止有人乘虚而入,凌国的边境也会加强防守,设三关对进出之人严加盘查。
若要出境,就需要有林逐云,秦少痕,凌笙的手书或信物。
而守在第一关的正是林逐云的心腹。
禁闭的窗纱被雪白纤长的手缓缓的掀起,车内的人有一张足以倾国倾城的容颜,“许机,你辛苦了。”
连忙低下头,就地跪下,被点到名的人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下官该死,不知是丞相,多有冒犯。”
“没什麽,许机,你做得很好。”林逐云娇的脸孔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沈,“我要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是,属下知道了。”许机挥手放行,聪明的没再多问些什麽,额头上已尽是冷汗,直到看著两辆马车飞一样的离去,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麽,他就是怕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十岁的丞相……
转身看向车中仍在昏迷的凌笙,手握著还未盖下印章的结盟书,林逐云把刚才出宫的过程又细细的回想一遍。
确是毫无破绽。
剩下的,只要顺利的把凌笙送入赵国,凌赵两国就能重新结盟,尽快结束凌许之间的战争。至於凌笙……赵渐离似乎很喜欢他,应该会好好的疼他,珍惜他吧。
马车窗外,枫叶正乘著风,打著旋儿,悠闲的落下。
看著这美丽的秋景,悲伤却从指尖,从发梢,一点点的漫上来。又是落枫之祭了,血色的枫景像跳跃的火,刺痛了视线。
那天的枫叶也是这样血一样的暗红。
被烧毁的清秀容颜,被剑刺穿的身躯,以及憎恨的眼神……
是自己生命中一道永恒的伤口,模糊遥远又无法忘记的过去。
十四岁的以前,都在那一场大火中化做了灰烬,以前的一切都已过去,不可能再重来一遍,即使是时光倒流,恐怕结局也是相同的吧。
收回视线,林逐云没让叹息逸出唇瓣。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眼前的幸福。
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眼神慢慢变冷,情绪逐渐稳定,第二关已近在眼前。
“林丞相您要到哪里去啊?”白胡子的老人一笑,慈祥自然的浮现在脸上。林逐云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心已沈向谷底。
他是秦少痕的心腹,他是秦少痕的左膀右臂,秦少痕一直离不了他,他还是秦少痕最信任的人,甚至,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秦少痕。
这些话一一在林逐云脑中闪过,最後只剩下一句──他为何会在此地。
“林丞相?”老人轻唤著,表情是和蔼的,却连林逐云都不记得有多少人在这和蔼的神情下丧了命。
“逐云是奉太子之命,送四殿下出使赵国。”从容的回礼,林逐云用一笑带过所有的不安。
“呵呵~在落枫之祭出境?”
“是啊。”林逐云仍是笑著,只是多了几分锐利。“大人觉得不可吗?”
“林丞相别误会,只是……在落枫之祭严守关卡,是下官的职责所在。”老人也笑,眼中未有丝毫的退让。
“逐云自然知道。”林逐云的笑容更美,更,也更冷。
“那……就请丞相让下官看一眼四殿下吧。”
“好!”笑著爽快的答应,林逐云侧过身子,手却握住了身侧的剑。
伸手掀起车帘,只一瞬,老人的视线已重新转回了林逐云的身上,神色并未有丝毫的改变,“林丞相,下官已经看过了,果如丞相所言,是下官冒犯了,望您恕罪……”
老人的身影渐渐变小,消失不见。
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渐渐放松紧绷的身体,但心情并没有随之轻松下来。
本来以为一定要杀了他呢!看来,他还算聪明。
只有一关了,自己又有凌筝的腰牌,计划还算顺利吧。
但,心中汹涌难平的不安又是什麽?
究竟,是哪一点出了错?
不,不对,他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会背叛秦少痕的人,那麽……
反手一挥,闪著寒光的剑刺向凌笙……
那麽可能只有一个,就是──车中的人是醒著的。
飞叶拈,行云流水的一剑,像林逐云的人一样,美却含著无尽的杀机。可剑锋却在单薄的胸口前顿了一顿。
这不能怪林逐云,谁在那种情况下,都会顿上一顿。
因为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张开了,里面的神采却不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所有的,而是一种看尽世事的苍凉。
那苍白的嘴唇也张开了,吐出的竟是林逐云以为今生再也不会听到的称呼,“落云,你要再杀我一吗?”
但犹豫只有一瞬,林逐云仍是刺了下去,,却在剑尖触到凌笙胸口的一刹那失去了所有的力道,软软的向地上滑去。
手中的剑和盟书被抽走,脖子触及冰冷的剑身,林逐云的每一根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
“落云,你以为我死了麽?你早就应该想到了啊,你没死,我怎麽舍得死呢?我说过,我会来找你的,难道你忘了?还是你幸福得已经忘了那个落枫之祭?”锋利的剑刃划过细腻的肌肤,林逐云的脖子上迅速多出了一道血痕,凌笙的语气却仿佛是对情人的呢喃。
落枫之祭?
林逐云的心像硬生生的被扯开了一道血口,旧的伤疤又被剜开。
你是恨我的吧,你有足够恨我的理由,就像我可以恨你的理由一样充分。
爱已经散了,恨已经淡了,记忆已逝了。
为什麽,告诉我为什麽,为什麽在过去的一切已经湮没,你,却还活著呢?
告诉我,桐……
颈上的压力越来越重,林逐云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却突然想明白,那药,其实是下在解药中的吧。
自嘲的笑笑,林逐云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好想再看看筝的笑容。
你,会不会骂我?
我这样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筝,对不起……
“你在做什麽?”傲气中夹著尊贵,这是一个惯於发号施令的人,下一刻,林逐云已被卷入了一个强健的怀抱。
小心的搂著好不容易到手的人,赵渐离的眼睛在触及林逐云颈上的紫色淤痕时几乎要冒出火来。
“啪”的一声,凌笙清秀的脸上肿起了老高。
“难道这几年的皇子生活已经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眼底掠过黯然,凌笙缓缓走到赵渐离面前,跪下,直到唇触上他的袍角。
“我,桐,是王上的男宠……”
没有理会凌笙的虔诚,和比虔诚更刻的爱恋,赵渐离只是的看著怀中的人。
逐云,你终於来到我的怀中……
在昏迷前的最後一瞬,林逐云却捕捉到了那抹未被赵渐离发觉的爱恋。
为什麽,命运总是如此的弄人。
当你费尽力气要远离它时,却发觉,只是画了一个圆圈又回到了原地。
它有时甚至用相同的圈套戏耍著人们,高兴的看著人们由希望,失望,到绝望。
此时的林逐云似乎又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落枫之祭,和那个被欺骗,被伤害的少年──落云。
*********
神都历29年
四皇子凌笙,右丞相林逐云共同出使赵国,为凌赵两国定下新的同盟之约。
两个月後,赵国出兵助凌,凌赵盟军大胜,凌国上将军秦少痕回朝,带回许国国君之礼,谁知,凌国玄帝却因此一病不起。
(5)
银针,一尺来长,光滑、纤细、柔韧,顶端却是粗糙的,仔细看去上面有著无数细小的倒钩。
小小的唇瓣被迫张开著,银针刺入柔嫩的口腔,触到柔软的喉壁,折向下方,直到咽喉。然後,慢慢的来回摩擦还未发育完全的声带。
血,迅速的涌了出来,嫩色的黏膜微微的颤动,牵动著神经如撕裂般的痛楚,呻吟却硬是被压了下来。
约莫一柱香後,银针抽出,代之以闪著幽寒冷光的银剪。
纤巧的下颔被男人强硬的掌住,无法动弹分毫,剪刀伸向丁香小舌的下方,剪向其中一条粉红色的筋肉。
“啊!!!”
惨绝人寰的叫声从染血的喉中迸出,男孩终於昏厥过去。
慢慢的松手,任男孩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持剪刀的男人声音是冰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
“这样就行了,以後,叫床的声音不知道会迷倒多少人呢?桐,你留下,照看一下他。”
其他人随男人走出,只有那名叫桐的男童站在原地。
等所有人走出房间後,桐好奇的向男孩走去,他从小在这间男娼馆长大,从未见过这样小的孩子在经受这种酷刑折磨时,却不哭不闹的。
轻轻的抬起男孩的头,擦去被咬破唇角的血迹,一张纯净如莲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粉嫩的唇色,直而小巧的鼻子,悠如远山的眉下弧度优美的眼睑紧紧的合著,惨白的脸色使肌肤更显得透明,虽然年纪尚小,但仍可看出,日後定是一个绝色的美人。
纯洁、美好,如没有任何瑕疵的美玉,桐就这样望著男孩出神,忘了时间……
那年,男孩3岁。
桐,5岁。
是一切绝望的开始。
************************
“落云!落云!快跑……”桐用童音惊慌的叫著,终於找到了那抹小小却出尘的身影。
倚在窗口的男孩静静的转过身,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刹那展开一朵如月华初绽的笑容。
可桐却无心欣赏,“落云,快走!他们要……”
未说完的话被闯入的人群打断,男孩小小的身子被压倒在地上,衣服也被瞬间扯去,腰间迅速被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特殊的纱布。
凌国的女子流行裹小脚,但也只是流行而已,毕竟没有几个人受的了那份罪。
而在这家凌国的男娼馆里,也有另一种流行──束腰。
这所谓的束腰,是为了让男子拥有与女子一般,甚至比女子更美的腰线。
而美丽的代价,通常也是残酷的。
这束腰,更是如此。
纱布,是寻常的。但纱布与腰部的皮肤之间却夹了一层薄薄的精钢所铸的铁皮,在铁皮紧贴著肌肤的一侧生著无数细如牛芒的钢针,因为过於纤细,所以,不会留下任何伤疤,但只要腰部形状不对或是变粗,那它绝对会让人痛不欲声。
桐就曾不止一见过被缠上这种束腰的男娼,因为受不了这种非人的折磨而自尽。
此时,被人制住的桐,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男孩被戴上这样以美丽为名义的刑具。
众人渐渐的散去,鱼贯的走出,桐也渐渐的看清了满脸苍白的男孩。
往常收尽莲华的黑瞳,盛满因强忍痛楚而不经意流露的脆弱,樱色的唇被咬出血痕,变成了暗红,冷汗遍布全身。赤裸而青涩的身子微微的颤抖著,衬著腰间的束缚,让桐觉得分外心疼。
可,此时年纪还小的他们,并不知道这样的赢弱也是极度危险的,能激起他人的保护欲,也很容易引发某些人的嗜虐倾向。
桐轻轻的抱起男孩,小心的把他放到床上,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减轻他的痛苦。
忽的,男孩却笑了。
那是安慰的一笑,为了安抚惊慌失措的桐。
美丽纯净的笑容一如从前,圣洁的如初开的昙,却让桐的眼中一阵酸涩。
“落云……你……”
突然,一股强大的冲力袭上了桐,没有任何预兆的,头撞上了桌角,血流了出来,眼前一片黑暗……
*****
男人粗大而丑陋的男根在男孩小小的菊穴里疯狂的进出著,似乎要把那纤细的身子撕成两半,脸上的表情仍是迷醉的,显然十分享受眼前的暴行。
而他身下的男孩的情况,却连凄惨都无法形容。
原本清亮的眼睛空洞的睁著,男孩甚至没有昏厥过去,明丽的脸蛋早已毫无血色,全身都布满了淤青和抓痕,皮肤上泛著淡淡的青色,竟是一个个微小的出血点,腰间的纱布也已见红,柔嫩的双腿间淌著红白相间的液体,身下的床单已是干涸的暗红色,看来在桐昏迷的时间内,兽行一直持续著。
桐的眼眶几乎都要裂开,恨不得马上冲上前杀掉这男娼馆中做打手的男人,沈重的眩晕感和额头的钝痛却让他无法起身,一种比恨意更的无力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却看见男孩骤然对自己展现的笑脸。
没有丝毫的阴郁,空灵的一如山中幽兰,无暇如洁白的昙,仿佛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暴行恍若未知。
莫名的,桐的眼泪像决堤似的涌出,不为自己,只为替男孩流出那无法落下的泪滴。
那年,男孩5岁。
桐,7岁。
命运仍在钢丝弦上挣扎。
*******
你见过刀尖上的舞蹈吗?
也许你会说恐怖,也许你会说残忍,但你也一定也无法否认那是一种横空出世,动人心魂的美丽……只要你见过眼前的男孩的舞蹈。
雪白的纤足踏在明晃晃的刀刃上,身上翩然的红衣随著他的动作翻飞,像在白云游弋的红霞。
腰部的衣服被刻意制作的十分贴身,故意显出那无比诱人的腰肢。
并不像女子柔若细柳,也不象一般男子的粗壮,男孩的腰部线条优美而柔韧,是圣洁与妖娆的最佳结合。
这,才是真正的“六腰”──悬在刀尖上的绝世倾情,以舞者生命为赌注的一晚销魂。
但,观看的人却并不满意,沾过盐水的铁鞭不时的落在略显单薄的背上。
血湿透了衣衫,把原本红的布料染成暗红。
一不小心,由於鞭子的力道过猛,男孩失去了平衡,倒了下去……
手,及时撑住了倒下的身躯。
刀,也也穿透了手掌。
刀锋,浸透了鲜血,妖异的景象像残酷而凄美的盛宴。
男孩,仍是无声无息,没有残叫,也没有呻吟。只是静静的把被刀穿透的手从带血的利刃中拔出来。
男孩的动作让持鞭的男人嗜血的笑起来,“你不是说要代替桐那个小子学‘六腰’吗?那就好好练吧。”
鞭子撕裂了空气,鞭声又重新响起……
紧紧的咬住自己的手臂,桐努力抑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今天是他开始接客的第一天,清理好身子赶来见落云,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样的情景。
没想到,自己卖身的安逸生活竟都还是落云的牺牲换来的。
自己究竟算什麽?
一个生活在比自己年纪还小的男孩的庇护下的男娼?!!
多年前那几乎让人窒息的无力感似乎又围绕在自己周围,肺中的空气好象一下子被抽干,脑中“嗡嗡”作响。
落云你为何如此纯洁又坚强,而我却总是这样无能。
如今,又更加肮脏。
一种近似於“恨”的感觉瞬间充斥了桐的胸腔,他,再也听不到房中那尖锐的鞭响。
那年,男孩十岁。
桐,十二岁。
命运确定了它要走的方向。
*****************************
“落云……你一定要帮我,我是真的爱他。”
男孩缓缓的转过脸,如夜空的眸子蕴涵著某种晶莹又模糊的东西,足以把寒冰融化,却打动不了桐的心。
“桐……你确定要我帮你?……”男孩的声音清脆中带著沙哑,清澈中夹著撩人,语气近乎是绝望的,如莲般清雅的脸上却是惊人的平静。
“是……”略一犹豫,桐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不想再继续呆在这个地方,好不容易郡守的公子要赎他出去,这机会怎能轻易放弃。龟公不答应他赎身,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来找落云,虽然他十分清楚落云将为此付出的代价。
“是吗?我知道了……”男孩飘忽的笑了,哀伤的笑容像一道细细伤口,看不到伤痕,疼痛却鲜明的存在著,“那……去告诉他吧,我同意接客了……”
看著那随时像要消失的人,桐的心骤然痛起来,像一根锥子扎进了心里。
不是早已经决定了吗,跟著自己喜欢的人离开这里,这里的一切──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再与自己有关。
逃避似的匆匆离开这个房间,桐逃出了男孩的视线,却逃不出诡异的命运。
视线久久的定在那空空荡荡的门口,男孩只觉得连呼吸都带著刺痛,心跳一时间变得好累,眼前是模糊的一片,只能隐约知道的门外的枫叶已开始凋零。
看著它们一片片的落下,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一个淫笑著的老头,慢悠悠的踱进自己的房间。
这就是自己的第一个客人吗?
七老八十,整张脸像风干的橘子皮,枯柴般的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看向老头手中那乌黑的拐杖,男孩绝望的闭上眼睛,静静的躺倒在床上。
“好漂亮,好乖……”干枯的手抓起了拐杖,兴奋的捅进男孩体内……
那年,男孩十二岁。
桐,十四岁
命运拉开了序幕。
**************************
“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吗?”
瞳孔的色泽是比黑水晶更的漆黑,胭脂水泽从眼角开始扩散,迅速蔓延到全身,雪白晶莹的胴体一点点的染上桃粉色。
四肢被绑缚在床角,眼前是男人猥亵的目光,男孩的神色却没有任何的动摇,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只把目光集中在站在屋角的少年身上。
“你说你病了,要我偷偷跑出来看你;你说你想我,想见我,和我一起过落枫之祭;原来是这样──一杯加了春药的酒……呵~~桐,你对我真好……”澄清的声音慢慢的出现了一丝裂痕,哀伤再也无法掩饰。
转眼看向站在床前的男子,骨瘦如柴,面色焦黄,双目浑浊,一看就知道是沈溺於声色的久病之人。
这,就是你爱的人吗?
男孩轻轻的笑了,不再如芙蕖的洁白,而是带了一丝色。引得男人伸手抚上那浅粉色的皮肤。
感觉到手下肌肤的战栗,男人满意的笑起来,“怎麽样?我的‘销魂’不错吧?就连大内的‘情真意切’也未必比得上!”
得意洋洋的说完,男人似乎精於此道之人,并不急著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是要充分享受这美丽的肉体。
浊黄的指甲时轻时重的在光滑的皮肤上来来回回的划动,有时恨恨的掐住,或青或红的淤痕渐渐像一样开遍全身。男孩的呼吸也随之渐渐紊乱。
粘湿的指腹在胸口的绯樱周围慢慢的画著圈,接著用口含住,然後用牙齿轻咬,直到闻到血的气味;另一只手则在双腿间同样的画著圆圈。
“销魂”的力量是可怕的,男孩清澈的眼睛迷蒙起来,粉色的唇色转为暗红,微微的喘息,身体的某也明显的有了反应。
但男人却好象十分享受施加这样的折磨,只是把身子紧紧的贴著男孩,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似乎完全被媚药控制,男孩缓慢却撩人的开始扭动腰肢,甚至用盆骨去蹭男人的火热。
低叫一声,男人也几乎要失去自控,但又不想这样就放过身下的人,略一思索,男人把自己紫红色的欲望塞入了男孩暗红色的唇瓣中,接著,忘形的抽插起来,却没有注意到那瞬间变冷的双瞳……
伴随著男人不成声的惨叫,男孩吐出了口中血肉模糊的东西。
血的味道迅速在屋内弥漫,男孩勾起暗红的嘴角,并没有擦去唇角的血迹,挽起的笑容诡魅又妖异。
“来人啊!”郡守公子颤抖的叫出这几个字,已软倒在地上。
几乎是立即,房间内已经一下子多出了十几个壮汉,却都因为情况的诡异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们……上了他……一起……给我上死他……”一手指著男孩,勉强说完,郡守公子就晕了过去。
裸露的身躯,柔韧的四肢,粉嫩的肌肤。没有人犹豫,一哄而上,男人们向著可以插的地方插下……
自始至终,那双美丽的眼睛都没有闭上,固执的望著那个一直立在墙角的人……
多年後,男孩还是忘不了那个夜晚,那飘落一地的枫叶。
三天後,男孩被郡守救出,只因为郡守也是他的恩客。
那年,男孩十三岁。
桐,十五岁。
命运没有给任何人选择的机会。
**************************
火光冲天
烧毁了琼楼玉宇,也烧毁了富贵荣华,落下的枫叶坠入火中,像一只只扑入火场的蝴蝶,为了爱不惜飞蛾扑火。
剑如惊虹
刺入蜡黄的胸膛,没有半分迟疑。溅出出的血,落在暗红色的衣泡上,没有任何痕迹。
火,灼上清秀的脸,散发出难闻的焦味,美丽的容颜瞬间已成明日黄。
“为什麽?!!为什麽不一起也杀了我!!!让我和他一起死……而要毁了我的脸??!!”桐凄惨的大声喊著,却只换来听者的一声轻笑。
“你……不配啊……”仿若叹息,男孩说出的却无比伤人,“你就靠这张脸活著,毁了你的脸……不是更有意思吗?……”
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血枫,暗红的身影步出了火场,像一只在火光中跳跃的蝶──妖而哀伤。
那年,男孩十四岁。
桐,十六岁。
是结束,又是另一场开始。
(6)
林逐云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正飘落著片片洁白似羽的东西,大团大团的落下来,让他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吃过的棉糖。
白白的,大大的,松软而温暖,咬在嘴里是少有的甜蜜,是他最喜欢的食物。
那时侯,他总是一个人偷偷的想,如果能每天都吃到这样暖暖的东西,是不是就不会感到冷,是不是就能快乐?
那时,他也总是不明白,为什麽那样大大的一团,含到嘴里的时候会突然融得小小的,化得那麽快,一下子就没有了,像瞬间消失似的,再也找不到。然後,口中会慢慢苦起来,涩涩的味道钩著舌头,刮著喉咙,难受的让人想狂抓全身。
可是,第二天,他又会重新想起那种甜蜜的味道。
很久很久的以後,他才明白有一种与那软软的糖非常相似的东西,它的名字叫做──幸福。
永远看起来暖暖甜甜的,消失的时候却只留下苦涩。
而自己,总是一个学不乖的小孩。
即使过了那麽多年,仍想一个刚学会歪歪斜斜走路的小狗,只懂得追著自己的尾巴打转,绕来绕去,弄昏了自己,却还是停在原地。
没有丝毫的反抗,甚至连挣扎也没有,林逐云任覆上来的唇压上自己的,温顺的张开唇,让来人更入的吻著自己。
温热的舌,灵巧的钻进了齿间,强迫自己与它纠缠,然後又刁钻的撤出,有一下没一下浅浅的舔著齿列,接著又是令人窒息的吻,像是野兽的啃噬。
赵渐离吻得很投入,很热烈,也很情。但林逐云的表情始终没变,甚至有些恍惚,似乎停在了梦中。
……
吸一口气,赵渐离终於离开了林逐云的唇瓣,胸膛剧烈的起伏著,努力的压抑著小腹骤然升起的欲火。他身下的林逐云却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如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眼睛骤然眯起,赵渐离隐忍的攥进了拳头,咬牙忍下了要打上这美却毫无表情的脸的冲动。
许久,修长的手抚上了那暗红的唇角,赵渐离又重新恢复的清锐与傲然,“逐云,我不会逼你的,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不过,你也别想离开,你的武功被封,你走不了的。”
从床上毫不留恋的起身,赵渐离潇洒干脆的离去。没有人看到指甲掐进了肉里。
漆黑的眸子微微的转动了,娇媚的唇角慢慢的勾起,林逐云吃力的撑起虚软的身子靠在床头,声音明丽中含著沙涩,像覆著一层氤氲,“不进来吗?你已经站得够久了。”
看著无数在自己噩梦中出现的人缓缓的走到了床前,林逐云几乎分不清现在是真实还是梦境。
“没想到还会见到你。桐,你过的还好吗?”心中百折千回,林逐云脸上仍是淡淡。
桐却笑得分外灿烂,其中却有一股妖娆的味道,“好啊,怎麽不好,换了一张脸又变年轻了。”
林逐云维持著斜靠的姿势,也笑了起来,慵慵懒懒的,眼波如水,连光影似乎都随他的笑容晃动起来,“赵渐离对你很好吧?”
桐脸上的笑容一凝,再笑下去的时候,更加妖味儿十足,竟和林逐云有几分相象,“当然好啊,是他把我救出了火场,再为我去掉了丑陋的伤疤,对我宠爱有加,又要人教我宫廷礼仪,派我去凌国,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我。相信我,爱著我……”说到後来,桐竟然有些陶醉,却在看到林逐云似笑非笑的表情时住了口。
“五年不见了,你那麽想我吗?非要让我来这里,破坏你的幸福。”林逐云的笑容微微晕开,绝世的风姿无人能及,语气则是嘲讽。
“你知道什麽?!!”桐的笑僵在了脸上,激烈的语气更像是掩饰,“我当然不会让你好过。凌筝?幸福?你配吗?你不过是个被千人骑万人枕过的贱货?”
为什麽,自己总是比不上眼前的人。让自己付出心,付出爱的人总是对自己提出想要落云的要求,而且,总是由自己亲手来完成。
他美,自己也美;他媚,自己也媚,自己究竟哪一点比不上他?
为什麽他们要的人却从来不是自己,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後,这可悲的一点却没有变过。
人,有时候总是弄不明白,为什麽自己已经学得和他一模一样,却怎麽都比不上他呢?
其实很简单,赝品再逼真,永远也只是赝品。
这个道理说起来很俗,可是我们却常常犯这样俗气的错误,并且,乐此不疲。
毫无疑问的,桐犯了相同的错,所以,林逐云只是看著他,目光中甚至有怜悯。
这样言辞上的侮辱已不能伤他分毫,而桐,已不再是他爱的人。
爱已伤,情已逝,剩下的只有刻骨的仇恨。
筝,你要等我,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转过身,闭上眼,不再理会桐的漫骂,林逐云侧身倾听著外面“簌簌”的声音。
这应该就是筝说的雪吧。
洁白又无瑕,就像你,我的爱人。
筝,我好想你。
──人们为什麽要拥有爱情呢?
是因为它的美丽,它的甜蜜,它的缠绵,还是它的疼痛。
这个问题,并不奥,却没有人能说出正确的答案。
林逐云也不能,此时的他认为,凌筝就是他的爱情。
却忘了,雪洁白无瑕,却也最能掩盖罪恶。
(7)
天之涯海之角长著一棵神奇的树,三千年一开,三千年一结果,三千年一成熟。它的枝叶伸展开,能遮住天空;它的红得像跳跃的火;它的果实叫太阳……
山之颠地之极开著一种绮丽的,以金为枝,以玉为叶,以冰做骨,以雪化魂。它们开在天地相接的地方,发出亮光点缀著夜空,其中一朵被天人相中,采来挂在天顶,取名月亮……
而现在,这两样足可与日月齐辉的绝世至宝,就这样随意的被扔在地上,更别提扔开它们的人是一脸鄙夷的表情。
桐表情狰狞的看著林逐云,如果不是王上有命:凡冒犯林逐云者格杀勿论。恐怕他早冲上去,把眼前的美人碎尸万段。
“你到底要怎麽样?送你东海的珊瑚,你说太;送你南国的珍珠,你说太素;给你西域的玉石,你嫌冰冷;给你北方的墨梅,你说寻常。
说什麽‘天下至宝──日珠月华。’如果王上为你取来,就考虑对他笑上一笑。
现在呢?这两样东西就在你眼前,刚才王上来的时候,你却不言不语,甚至不看他一眼,把他气走,你到底安的什麽心?你到底把王上当作了什麽?”
而刚才一直毫无反应的林逐云忽然笑了,足以勾魂慑魄的眼眸转向了气急攻心的人,“你急什麽?我对他不假辞色,不是正称了你的意吗?难道你希望我们在你面前卿卿我我?”
“你……你……”桐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又因为无从反驳,几乎全身发抖,但马上他已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压抑下爆发的情绪,“你这样做,对自己也没有好。现在赵国宫中,谁不知道王上为你做的事,你已是众矢之的,再这样下去,王上一旦被你惹恼,对你失去了兴趣,你自己的下场你自己明白!”
眼波流转,林逐云轻笑出声,“桐总管,赵渐离的心腹,你不会是在关心我吧……看来你真的爱上了他,竟会说出这种好象是在怜惜我的话,真是为难你了。可过了这麽多年,你爱人的方式仍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啊,只会把我千方百计的弄来送给你心爱的人……”
若说世界上有什麽事情最痛苦,那莫过於把自己心爱的人拱手送给别人和被自己心爱的人拱手送给别人这两件。
而,这两个人却曾经也正在经受著这样的痛苦。
命运是残忍的,爱情又何尝不是。
当你爱的人并没有也一样爱著你时,爱就会变成一件最凶狠的武器。
可人们又总是在不断的爱著别人,即使知道会留下伤口。
这,也许就是人类可爱的地方吧,脆弱却又坚强,常常会让人觉得有种撕裂的美。
但,此时的桐是无心欣赏这种美丽的,因为林逐云的话,就戳在了他以前尚未痊愈,如今又正在淌血的地方。
他纤细的身子剧烈的痉挛起来,端丽的唇近乎吐出了禁忌的秘密,“你……你以为,你就好过我多少吗?呵呵呵呵……幸福?我们都是永远得不到幸福的人,凌筝他……”像忽然想起了什麽,桐一下子住了口,眼光也调向了别。
但林逐云却不由得紧张起来,一牵涉到凌筝,他就再也无法平静。
“筝怎麽了?你们把他怎麽样了?”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语调,林逐云的声音还是微微的颤抖。
恨不得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林逐云,多想看看他痛不欲生的惨状。
在心中思量了又思量之後,桐还是没再吐出一个字。
没错,告诉了他,自己固然能解一时之恨,但没有了凌筝做砝码,林逐云难保不会做出什麽难以预料的事来。
再说,如果王上知道了这件事情是他泄露出去的,自己将要如何收场?
思前想後一番,桐硬是吞下了已到嘴边的话。
目前,还是按兵不动为好。
而这一过程,全都被林逐云看在了眼底。
看来,无法从桐那里得到什麽了。
那只有……
“那……就请桐总管去把赵渐离找来吧!”
“什麽?”无法相信刚刚听到的,桐忍不住要加以确认。
“我说~~把渐离找来~~”刻意把声音放软,制造出暧昧的效果,林逐云清丽又氤氲的嗓音带著惊人的引力。
“你……要做什麽?”桐的凝视著林逐云的双眸,企图从中看出点什麽。
但林逐云却十分坦然的回望著他,“我只是接受你的建议罢了。”
“……”桐知道林逐云一定另有打算,但此时的他,除了乖乖的通知王上这个“好消息”之外,别无他法。一想到,待会儿两人之间可能发生的事,心却又不由自主的痛起来。
“你好自为之吧!”忿忿的说完这句话,桐终於强忍著心痛离去。
留下林逐云一个人若有所思的笑。
“雪儿,出来吧。他都走远了。”
被温柔的声音唤出的,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女。
“逐云,桐总管真的走了吗?”名叫雪儿的女孩怯怯的,年方二八,稚气未脱。
“是啊,真的走了。雪儿,你愿意帮我做一件事吗?”林逐云状似犹豫的问到,欲言又止的脆弱神情连当年的秦少痕都无法拒绝,而对於涉世未的小女孩来说,此时就是要她把心掏出来送给这美丽无双的人,她恐怕也是心甘情愿。
她是王上挑出来送给林逐云的婢女,除了伺候他的饮食起居外,监视他的行为也是她的一项工作。
可当她第一眼看到这如云般飘逸、优雅、又哀伤的人时,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了,她本不敢奢求,但他却说爱她。
爱情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操纵爱情的人。
这样的情景也并不陌生,就在几年前,赵国最小的公主晴,也是这样坚定又盲目的跳进了一个相同的陷阱。
在最後的最後,晴没有後悔。
那麽,雪儿呢?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她是否也会无悔呢?
“逐云,我会尽力救你出去的!”雪儿坚定的发誓,在林逐云眼里却显得荒唐可笑。
要一个小女孩救他出去?怕是自己还未走出这专为困他所修的“云居”一步,她的小脑袋就掉了。
“雪儿,千万不要!你若是出了什麽事,我就是出去了,大千世界於我又有何意?我希望你帮我做的,只是一件小事。”林逐云微微的笑著,丰神如玉,是每个女子所期望一生的人。
“是吗?”虽然略微有些失望,雪儿还是十分高兴能帮上心上人的忙。
“待会儿,你就说我有事要找桐总管,把他带来荷塘边吧。……”
……
拾起地上的“日珠月华”,林逐云静静的看了良久。
珍珠美玉,永远比不上心爱的人的笑容。
筝,你还好吗?
(8)
赵国 莲湖
在赵国的的臣民中,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到八岁的小孩都知道──赵王渐离最爱莲。从其登基之日起,便贴出皇榜,寻找能在位置靠北的赵国也能照样鲜绽放的莲。并且在皇宫後院挖出了巨大的人工湖,用来养殖他期望出现的奇异种。
当时赵渐离才刚刚即位,地位尚未稳固,却如此大兴土木,著实让支持他的人担心了一阵。但,在他成为赵王的第二年,天人赐福,一夜之间,原来碧波清许的湖中,突然开满了莲。而且,这种莲可以在水中生长。
这一奇闻迅速在赵国传播开来,一时之间,人们都说,“神赐明主,天人佑护”。赵渐离原本任性的行为也成了英明之举。
其实,为何要修建这巨大的莲湖,原因,只有赵渐离和桐知晓。
而此时,林逐云正泛舟在这莲湖之上。
望著田田的莲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家乡,想起了那如同莲一样纯净的人。
自己来到赵国已有五六个月了,冬天已走,夏季又来。
筝,你怎麽样了,你有没有想我。
你的地位尚未稳固,千万不要为了我做出傻事……
听雪儿说,秦少痕已回到京城,你一定要小心这个人。
我一切还好,你不必为我担心。
赵渐离是个自尊极强的人,目前应该不会对我怎样,有些伤心的只是想起了一些原以为不会再想起的事,遇到了一个原以为再不会遇到的人。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在我身边。
我看不见你的身影,听不见你的声音,感受不到你的呼吸。
你曾说过,只要真心相爱的两人,不管相隔多远,都会心意相通。
那,我现在的所思所想,你应该都能听见吧。
筝,等我回来。
爱情,爱情,爱情到底是什麽呢?
它使人疯狂,它使人愚昧,它是人看不清现实与梦幻的距离。
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凡夫俗子,都逃不出爱情的炼狱和轮回。
林逐云是,蓝谨书是,秦少痕是,雪儿是,晴是,桐是,赵渐离也是。
现在的赵渐离就驻足在莲湖边,望著林逐云看著莲所露出的笑容,心底泛起的是甜蜜,是雀跃,也是幸福。
看来自己建造莲湖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永远也忘不了,那天自己见到的那幅画。
飘柔如缎的长发,身姿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优美,暗红色的衣袍,映著一大片盛开的莲,绝美的脸上绽放的笑容,让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幸福。
从小在宫廷长大,没有学会说话的时候就已学会了讨好别人,没有学会笑就已学会了掩饰情绪。
何谓幸福,自己不知道。
何谓爱情,自己恐怕永远都不会明了。
可是,自己还是见到了他。
虽然只是画像,但那一瞬间,他想他知道了自己很久很久以来都以为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事物。
少年的笑容是幸福的,而自己,在看到他笑容的时候也是幸福的。
如果等到有一天,等少年来到自己的身边,他会对自己露出这样幸福的笑容吗?等他看到这片为他而种植的莲,他会对自己微笑吗?他会爱上自己吗?他会留在自己身边吗?他会幸福吗?他会让自己也幸福吗?
无数个日子,每当一个人的时候,赵渐离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问著自己,想著从未见过面的爱人。
即使明白他不会知道,在千里之外还有一个人如此的想著他,如此的爱著他。
所以,当今时今日,当他看到林逐云对著莲的笑容,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幸福的影子,却不知道,林逐云看到的并不是莲,而是在他心里如莲一样的人──凌筝。
微微的回过神,林逐云这才发现赵渐离站在了离自己并不远的岸边。
蓝色的装扮,配饰典雅,仅仅是这一站,就与常人不同。一看就知道受过专门的训练,不说话,皇族雍容的气势却已尽现。
他是大气的,高傲的,磅礴的,是天生的君王。
也难怪桐会爱上他……
轻唤掌舵的人,命他将船靠近岸边,伸出纤白的手掌,林逐云无言的邀请著。
莲湖上,开著密密层层的莲,林逐云选的是扁舟小小,最多能同时乘坐三四个人,所以,稳定性并不好。
当赵渐离上船的时候,小船一阵摇晃,没有废多少力气,林逐云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首先感觉到的是,清清淡淡的香气,不同於女子的脂粉香味,是如莲般的清香从柔软的肌肤里渗透出来。
然後是温暖的肌肤触感,让人嗅到幸福的滋味。
这一切,对於赵渐离来说都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小时侯,碍於宫中的礼仪,就是父皇和母後也不曾亲手抱过他;长大了,那些被宠幸的男女,也没有那个胆要求自己抱著他,或者被他拥抱。
他从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会是如此的温暖而美妙。
虽然心中一阵电光火石急转,但,赵渐离还是很快的放开了林逐云,扶他站好。
要美丽的肉体,哪里都是;但,林逐云只有一个,心,也只有一颗。
而自己要的,正是那颗不轻易开启的心。
所以,决不能急在一时。
重新坐好,林逐云示意船夫把船划向湖中心。
没有说话,有任何话也是多余,赵渐离只是看著林逐云轻轻的抚弄著身边的莲。
终於知道了,在这如莲如歌的夏日;终於知道,什麽叫做──诱惑;永远以绝美的姿态,出现在我最没能提防的时刻的,是──那不能接受,也,不能拒绝的命运。
若下一世,你是采莲人,我宁愿做你手中的那朵莲,只要你一抹真心的笑容,只为我绽放。
时间流逝著,赵渐离的沈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发现林逐云越来越奇怪的表情。
不著痕迹的抬头看看天色,林逐云在心中计算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遥遥的,远传来女子嬉闹的声响,林逐云悬著的心终於放了下来。
采莲,是赵国後宫的妃娉们最新喜欢上的游戏。
虽说此时正是炎炎的夏日,根本无莲可采,但这些从没有见过莲的女子们也顾不了这许多,她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派遣寂寞的方法罢了。
所以,在夏季,她们总会成群结伴的以“采莲”为名,来莲湖玩乐;而现在这个时辰,又正是一天中她们最常来的时间。
大船对著小船,一大群美女对著两个男人,周围是无边的莲叶荷,是何等香的景色。
但如果,这些美丽的女子都以怨毒的眼神死盯著其中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却恰好拥有比这些女子更美的容颜,而且脸上正挂著鄙夷又潋滟的笑容,另一个男人却根本似乎没看到美女们幽怨的表情,只是用化不开的柔情望著与他坐在一起的男子;这个画面……真不是用诡异就可以形容的。
林逐云简直是挑衅的朝著这些欲至他於死地而後快的女人们笑著,让人忍不住要撕掉他脸上那美却可恶的笑容。
赵渐离却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这算什麽,为了他争风吃醋?
虽然心中无比期望,但理智告诉他,决不可能。
逐云,这,你要做什麽呢?
微微的眯著眼睛,赵渐离忽然发觉在正午强烈的阳光下,自己几乎看不清林逐云的表情。
朦胧中,他笑了。
却不是自己希望的那一种,而是妩媚的,妖娆的,带著无限的诱惑,却没有真情。
“我要~~那朵莲!”仿佛是对情人的撒娇,林逐云一开口就近乎呢喃。
顺著他制的方向看去,一朵洁白的清莲静静的盛开在莲湖的中央,离他们乘坐的船约有十丈之遥。
回眼朝林逐云望去,他正朝他笑著,眼睛却看著妃娉们坐的船。
刚想让船夫把船划过去,林逐云却又不依的开口了,“我要你游过去,亲自为我摘过来。”
声音不大,刚好让四周的人个个听得清楚明白。
重新看著林逐云,赵渐离的瞳孔慢慢的收缩著
散著毒香的微笑盛开在暗红的唇角,天下无人能够拒绝。
逐云,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帮你做到,但你也要记住,此时这样为你的人是谁。
不是凌筝,也不是晴,而是我──赵渐离。
在一片惊恐的抽气声中,赵渐离跳进了莲湖。
虽然是夏天,但赵国的位置靠北,即使是正午,水仍是冰凉的。
况且,赵渐离以一国之尊,竟然当著自己的众妃子的面,跳入湖中,仅仅是因为一个男人说他要一朵莲……真是闻所未闻!
不顾妃子们,不顾身为国君的尊严,赵渐离在冰冷的湖水中游著,去采撷那清幽的莲。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林逐云的笑容却已然不见,目光则落在湖岸上。
桐,你应该看见了吧,这就是你把我送到他身边的代价。
生气吧,发怒吧。
只要你乱了,我就会有机会。
就有机会会到筝的身边。
可林逐云,却不知道。
当桐真的给他机会的时候,也是梦,该醒的时候。
在众人的眼中,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麽漫长,一朵清如月华的莲出现在林逐云的面前。
赵渐离的身子仍浸在水中,却把莲举到了林逐云眼前。
如他所愿的,林逐云接过了,而且笑了,很开心,很动人。
却在船夫正要扶起赵渐离时,把他重新推入了水中,然後依旧笑著命令船夫回船靠岸。
林逐云冷眼看著另一艘船上的人把连喝了好几口水的他救起来,手中仔细的抚摩著那朵莲,直到它光秃秃的,只剩下翠绿的柄。
冉冉的走下船,毫不费力的找到藏在树後的人,再把撕烂的塞到他手中,林逐云笑得无邪,“怎麽样?漂亮吧?多适合你,你最爱的赵王赵渐离送你的,要记得好好收藏啊!”
背转身,林逐云的笑声足以让人发狂。
恨!
恨,要让人疯狂!
在目睹了自己心爱的人被羞辱以後,自己几乎就要冲上去杀了他。
可又强自压抑下来。
可现在,忍耐终於到了极限!
“你笑什麽?你高兴什麽?你得意什麽?
我告诉你──你的爱人,凌筝,下个月,就要成亲,娶太子妃了。
你右丞相的位置也早被人取代,蓝谨书,你记得吧。凌筝要娶的人就是他的妹妹──蓝谨文。”
回过头,林逐云嘲弄的看著桐,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放心吧!我不会相信你的。筝爱谁?我比你清楚。”
“但是,逐云,他,没有骗你。
凌筝的确是要成亲了,就在下个月十五。”
伴随水泽的声音出现的,是浑身湿淋淋的赵渐离,但他的气势却没有因此有丝毫的减弱,“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可是,现在,告诉你了也好。
如果,你还不信,我会带你去凌国的,让你看个清楚!”
你爱过谁吗?
没有?
那也许是你的幸运。
当你爱上一个人时,并不是只有拥有爱情那麽简单。
伴随它而来的,总有更多的伤害、痛苦、嫉妒、憎恨……
它们不是爱情的一部分,却总与爱情相连,借著爱的名义造成种种的悲伤。
那一天,林逐云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天的落枫之祭,那飘落一地的血枫……
*****
神都历21年
赵王渐离第二出使凌国,为了凌国皇太子凌筝的新婚大典。
(9)
爱情应该是什麽颜色呢?
是粉红的吧,有点温暖,有点迷乱,有点俗气,却让人放不开。
嫉妒应该是什麽颜色呢?
是黑色的吧,坚硬的,冷酷的,可以把一切变得疯狂。
那……悲伤又应该是什麽颜色呢?
对於林逐云来说,它应该是红色的。
鲜的红色,哀怨的红色,悲伤的红色,血的红色。
为什麽两个爱人永结同心的时刻,却要用这凄的颜色来装扮呢?
难道是因为有人在一起的时候,势必会有人受到伤害?然後,伤心的人们用自己的血泪把幸福染上哀伤?
就这样站在喜堂里,似乎天地都在旋转。
皇上、皇後、大皇子、秦少痕、蓝谨书、筝……还有穿著喜服的新娘。
所有认识与不认识的人,全聚在一起,为了参加他最爱的人婚礼,都那样高兴,那样开心,穿著颜色鲜的衣服,愉快的笑著。
记得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阵子,最喜欢和大家一起玩捉迷藏。每大家都一起开开心心的笑,一起愉愉快快的你躲我藏。
有一,终於轮到自己去捉他们了。
他高兴的蒙住眼睛,听到他们叫著跑开,然後慢慢的转圈,再停下来,开始慢慢的摸索。
一点一点的找,一寸一寸的摸著。
他找得很用心,心想,只要抓住点什麽就好了。
可是,他找了很久很久以後,仍是什麽也没有抓住。他先是轻声的叫他们的名字,然後是大声,都没有人回答。他生气了,警告说他要拉下眼罩了,却仍是一点回映的声音也没有。
最後,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个人都没有了。
天已经黑了,大家都回家吃饭了。
只有他一个人傻傻的站在原地,守著一个别人从没有在意过的承诺,痴痴的等著、等著……
看著自己身上的白色衣衫,林逐云的脸上,不由得又绽开了笑容。
为了不让人认出自己,赵渐离的确是费了一番苦心。
封住武功的穴道,自从被带去赵国後就没有解开过;脸上的妆是精致的,美丽却不是自己原来的样子;往常穿的暗红色衣袍也被换成了白色的女子宫装;来到东宫之前吃下的药看来是发作了,连声音也无法发出。
筝,你在笑。
筝,你看起来好高兴。
筝,你爱她吗?
筝,你说过爱我的,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很清楚。
第一,你还是二皇子,你把我骗去你的寝宫,说是要和我商量事情。其实,是为了告诉我,你爱我。那一天,你睡著的时候,我就在你旁边,看著你睡脸,发誓要掉任何阻止我们在一起的人。
第二,是在枫林中,我很害怕。怕自己,会因为你要离开而疯狂。你抱著我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说,不会离开我,会一直陪我。我就在你怀里,我想任何人都不能分开我们。
第三,是在落枫之祭不久前,我问你爱不爱我,你笑著答是。然後搂紧我,温柔的吻我。我也吻你,细细的、缠绵的。我的皮肤紧紧的贴著你的皮肤,温暖从我的心口开始扩散,慢慢的爬遍全身。
这一切,我不会忘,我不敢忘,我不能忘。
有一天,也许我会老了,会忘了所有的事,包括自己的名字。
但我一定还会记得你说爱我时的表情以及那化不开的温柔。
所以,别告诉我──那是假的。
别告诉我,那一切,只是我做的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
别告诉我,那,只是一场戏。现在落幕了,灯光亮起来了,戏散了,人没了,爱不在了。
告诉我,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会怪你的,就是你要娶太子妃……我也不会阻拦。只要你再对我说爱我,不要让我再这麽不安,这麽害怕。
使出全身力气迈出了步子,却,被拦住了。
拼命的伸出了双手,却,被拉住了。
赵渐离紧紧的抱住了林逐云,用力拥住他颤抖的身子,轻轻的在他耳边低语:“逐云,别过去了,他们正在拜堂啊!”
新郎温文的笑著,专注的看著顶著盖头的新娘──情、英俊、温柔的男人。
新娘身材窈窕,气质温婉,步伐害羞又端庄──多情、美丽、贤淑的女子。
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世上没有比这更温馨而自然的场景,没有比这更应该得到祝福的伉俪。
逐云,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
凌筝他,并不爱你。
他早认出来了你。不单是他,秦少痕、蓝谨书,他们都认出了你。而你,却为什麽,什麽也看不见呢?
别管了吧!
跟我回赵国,我不会逼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回等到你真正答应我接受我的时候。
所以,别过去,别看了,就让他们去相爱吧。
“一拜天地!”
蓝谨书微微的别过了身子,眼底闪过黯然。
林逐云,你不用争了。
筝爱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妹妹,而是,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也知道你现在的感受,可是,爱情就是爱情,它是自私的,是残忍的。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谨文,但我真的没有办法,谁要我,也是真的爱他。
“二拜高堂!!”
玄帝赞许的看著凌筝,赞许的笑著。
筝儿这孩子虽然自己一直对他冷淡,但他的孝心自己却是知道的。
如今,他当了太子,整朝政、连赵王、拒许国,能力已经被朝堂上下认可。此又娶了新任右丞相蓝谨书唯一的妹妹──蓝谨文。刚刚自己才探了秦少痕的口风,他对筝儿也是赞许有加,看来自己真的可以放心了。
筝儿,父皇谢谢你了,有你这样的孩子,实在是为父之福、举国之幸啊!
“夫妻对拜!!!”
秦少痕懒懒的睨著一双璧人,眼底闪过不屑。再回眸望向那摇摇欲坠的白色人影。
逐云,为什麽要这麽傻呢?
凌筝爱的人不是你。
赵渐离爱你,却不了解你。
只有我,才是能和你在一起的人。
看惯了黑暗的眼睛,才会不惧怕黑暗,才会懂得黑暗。
而我们,都是来自於黑暗的人,只有我才知道,你最需要什麽,最渴望得到什麽。
凌筝?赵渐离?
你的心,他们永远不会明了。
来吧,来到我身边,我有耐心也有时间,我在这里等你,等你来找我,献出我要的东西──你的人,然後我会侵入到你骨髓,进入你的血肉,总有一天,你会没有我,就活不下去,你会只呼吸我让你呼吸的空气,连心跳也要我给你力量。
婚礼,就这样完成了,玄帝也已回宫。
有人哀伤,有人期待,有人高兴,有人欣慰,还有人只是可有可无的冷漠。
直到新娘已经被人送进了洞房,宾客们又重新闹了起来。
美人如玉
更何况是绝世的美人。
一群酒气熏天的男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他,即使是赵王就在不远与太子寒暄,仍是有人仗著在婚礼上赵渐离不好发作,大著胆子把人带到了礼堂的一角调戏。
“小美人儿,你叫什麽名字啊~~多大了~~?”
“真漂亮啊~~瞧这皮肉嫩得,就要滴出水来了……”
“脸蛋儿和脖子都好白啊!!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也一样的白?”
…………
林逐云默然的看著这些曾与他同朝为官的人们,恶心的感觉由心头刺激著胃部,酸的味道从喉咙向上蔓延。
却,没有反抗的能力。
筝,为什麽不看我?
转过头来,看著我,你真的认不出了吗?
我是逐云啊!
(1)
无数肮脏的手伸了过来,无数丑陋的脸凑了过来。
似乎曾有过相似的情形,是在梦中,还是被自己刻意遗忘的过去。
不能动弹的身体,不能叫出的声音,不能反抗的四肢。
是正在发生的现实,也是重新被唤醒的记忆。
林逐云被逼在礼堂一隅,被一群色欲熏心的大臣肆意的调戏著,却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喧闹的喜堂,无数歌姬舞姬扭曲著自己的身体,营造著火辣的气氛。没有人注意到发生在房间一角的异动,就是有,也只以为是无足轻重的伶人。
赵渐离为尽国君之礼,在大厅的另一方为凌筝祝酒,也未发现情况的异常。
眼睛骤然睁大,雪白的衣裳被人拉开,露出比衣料更加晶莹透明的肌肤,平滑却诱人的曲线让所有观者的目光变的愈加猥亵。
互相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欲望,迅速的达成共识,不论是男是女都决不放过,只因这样的绝色世上难求。
压住柔韧的四肢,同时咬上似乎带著吸力的皮肤,众多肥厚的手掌伸向莹白的双腿间……
“你们在做什麽?好像……很有趣的样子……”随著邪魅的声音出现的是同样邪魅的人。
端著一杯酒,斜靠著厅角的柱子,带著一丝模糊不清的笑容,穿著一身黑衣的秦少痕似乎已和黑暗融为一体。
慢慢的直起身子,十分满意他人惊恐的眼光,缓缓的、似笑非笑的走近众人,秦少痕以绝对居高临下的姿势看著被压倒在底上的少年。
“原来……你们喜欢这种游戏啊!……”微微的低下身,轻佻的托起少年的下巴,再抬眼环视四周面如土色的大臣们,秦少痕戏谑的眼神夹杂著一丝冷光。
“我们……我们只是在跟他开开玩笑罢了……”
“对啊,对啊!!我们是在开玩笑!”
“开玩笑罢了,秦将军你别在意……”
…………
虽然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这喜怒无常的煞星,但蠢头蠢脑的人、们仍然保存了对危险迟到的警觉,都慌忙的解释著。
掉转目光,重新看向少年,却发现其中不停闪烁的幽光。
怎麽?
逐云,你还是不死心吗?
既然这样,我就让你碎心吧。然後让我把它们重新缝补起来,你就会成为……我的逐云。
“我当然没有怀疑各位大人的意思,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舞姬,诸位何必如此紧张呢?”扯开无害的笑容,却更让人觉得心寒,秦少痕轻轻扶起少年,顺势不著痕迹的替他抚开几被封的穴道,然後更加无辜的笑著,“我只是……想看他跳一支舞。”
来吧,逐云。
让我看一曲凌筝口中的倾城之舞。
让我给你一个机会,粉碎你的真心。
那一定是世上再无的美丽,爱情与希望被毁灭的瞬间。
人心是脆弱的。
人心也是坚强的。
人心并不是可以随便撕碎再重新缝补起来的。
人心一旦毁灭,便没有机会再重来……
但很多人并不懂得这一点。
秦少痕,也不例外。
再把目光射向呆立的蠢蛋们,阴狠的笑容出现在秦少痕嘴角……
********
神都历21年
凌国太子凌筝新婚的三天後,十三名大臣一夜间同时暴毙,成为神都历史上永远无法破解的悬案。
(11)
我渴望得到幸福。
我渴望得到幸福,和你一起得到幸福,成为你的幸福。
请带我离开,远远地带我走,离开这个地方,带我离开。
解不了的枷锁,停不了的吻,醒不了的梦,不会消失的幸福。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小鸟唱著听不懂的诗歌,长著翅膀也不能在空中!翔。
独自一人无法到达的地方,请带我离开,远离这个地方。
沾湿了的翅膀,缠绕著的手指,融化了的身体,重叠著的心灵。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不要你的过去,只要你的现在。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我渴望得到幸福。
我渴望得到幸福,和你一起得到幸福,成为你的幸福。
带我离开,带我远离这个地方。
笼中之鸟,不能飞翔的鸟,不会哭泣的鸟,孤单的鸟。
因此请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只要在你身边我便感到幸福,只要你微笑我便感到幸福,因此请带我远离这个地方。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初的心愿,成为了最後的愿望。
这里是神等待著的我们二人的约定地方,因此请带我离开。
为了忘却现实,为了停留在梦幻之中,为了永远能够思念你。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六腰”是一种充满魅惑的舞蹈。
美丽的舞者加上丽的肢体语言,如果跳舞的人愿意,它会充满肉欲的味道。
但,却很少人注意到──
与“六腰”配乐的,竟会是如此哀婉的歌曲。
有人最爱昙,因为那短暂而辉煌的华丽。
而当歌声响起,舞者翩然时,所有人都仿佛嗅到了昙那浮动的幽香,窥见了自己遥远得已被埋在过去的记忆。
还记得小的时候,和邻家的小女孩放过的风筝。
那样悠远的蓝天,那样清醇的人,那样入画的景。
还记得第一见到自己与他一见锺情的相遇。
只是脉脉的一眼,心便动了,情便生了,缘便结下了。
还记得洞房烛夜的爱人。
轻轻的掀起了她的盖头,她朝自己微微的一笑。自己心爱的人啊,从此就在自己身边,再不分离。
每个人都有过纯洁的过往,都有过晶莹而如今却不愿再碰触的回忆。
而如今,都在现在,在此时,在这一片白色的光隐中重新的晃动起来,让人暂时忘记了如今的自己是如何的为名利权势不择手段,为功名富贵利欲熏心。
恨,恍惚了。
爱,重现了。
只要看过一,任谁都不会忘记这样的人,这样的舞,这样的情。
筝,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吗?
我们在一起的那个夜晚,我为你跳的那支舞,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也是我最珍贵的记忆。
凌筝自然看见了,赵渐离也看见了。
於是凌筝淡淡的一笑,对著赵渐离,“别担心,答应给你的,自然不会再动分毫,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步伐端方的走近场中冉冉起舞的人,凌筝似乎也被那抹绝吸引。轻轻举起手中的酒杯,带著温文的笑容敬向往日的爱人,然後在他耳边低语──
云,爱我的话,就乖乖的当礼物,呆在赵渐离身边吧。
心碎是什麽感觉呢?
没有经历过的人,并不知道。
经历过的人,无法道来。
在这瞬间,林逐云其实没有任何感觉。
任何感觉都消失了。
寒气从心底一寸一寸的扩散,进入了血管,渗入了肺部,再从皮肤一点点爬出,冷到觉不出心痛的瞬间。
“这麽美的人!渐离,你的眼光真好啊!”笑著把曾经海誓山盟的人推进赵渐离的怀中,凌筝难得的调笑著,“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来人,带赵王下去休息吧。”眼神停在蓝谨书身上,再不看林逐云一眼。
目送著雪白的人影被赵渐离带离,秦少痕一口饮下杯中如鲜血般殷红的酒。
逐云,我知道,你会来的。
我会等你来找我,然後,你会是我的。
********
神都历21年
赵王渐离在凌国太子凌筝大婚後第二天回国,也从此拉开了赵国宫廷最血腥的一幕。
(12)
如果说,一的背叛会使人由单纯变得阴狠;那麽第二的背叛呢?
是否只会叫人变得疯狂?
赵国 禁宫
呻吟夹杂著喘息,从赵王的寝殿传出,从外走过的宫人有的听红了脸,有的听红了眼,却都只是相互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再匆匆走开。
从赵王回国後已经三天,赵渐离既没有召见众大臣议事,也没有像往常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更没有踏出房门一步,灵巧的宫人们却都清楚,此时若是不识好歹的恭请王上临朝,说不定就会被拖出去杖毙。
所以他们都不会,也 不敢仔细的去听那诱人的低喘,当然也就不会发现其中透露出的痛苦的讯息。
一具美丽的肉体横卧於偌大的龙床上,身体则因为疼痛扭曲成诱人的弧度。原本光滑的皮肤上布满了鞭痕和齿印,几乎找不出完整的肌肤。
桐拿著两根儿臂粗的红烛,手微微倾斜,蜡油就一滴一滴连续不断的滴落在床上人胸前敏感的两点上,不断的引起他的痉挛。光洁的额头上持续的滑落下豆大的汗珠,唇已被咬得出血,却硬是不吭一声。
轻轻的笑声响起,弯起的暗红色嘴角让人闻到疯狂的味道,慢悠悠的把头发梳向一边,林逐云摇曳生姿走到床边,缓慢的抚著床上人青白的脸,“渐离啊,你不是说,为了我,任何苦你都愿意吃吗?那麽,告诉我,现在,你後悔了吗?你若不高兴了,我马上就停下。”
一手不经意的玩著自己的发梢,一手拿过细小的竹签把已经凝结的蜡油拨掉,林逐云万分关心的询问著赵渐离的意思。
愤怒的看向笑得万分开心的人,桐的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林逐云,你不要太过分……”未说完的话却被压抑著痛苦的声音打断。
“逐云……我……不後悔……”努力的把要说的话挤出唇角,赵渐离重新紧紧的咬住唇瓣。身为帝王的尊严不允许他在心爱的人面前出现呻吟的惨状。
“逐云,你终於知道了吧,凌筝从一开始就在骗你。”
“逐云,你是他作为感谢我出兵帮他战许送给我的礼物,不然的话,我又怎麽能轻易的就过得了,凌国边界的最後一关。”
“逐云,我是真的爱你,不论你要我怎麽做,只要你能高兴的留在我身边,我都答应你。”
……
“云,我凌筝对天发誓,今生只爱你一人。”
“云,我爱你啊,为什麽你总是不相信我?”
“云,我们会相携白首。”
“云,爱我的话,就乖乖的当礼物,呆在赵渐离身边吧。”
……
“落云!落云!快跑……”
“落云……你一定要帮我,我是真的爱他。”
“你们……上了他……一起……给我上死他……”
“落云,为什麽?!!为什麽不一起也杀了我!!!让我和他一起死……而要毁了我的脸??!!”
……
爱人的所爱的,再也辨不清真假。
什麽是爱情,什麽是海誓山盟?
最後全都是谎言。
你不後悔,是吗?
你爱我,是吗?
那就让我告诉你,没有所谓的不悔。
当你真正被爱人伤害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了所谓的心甘情愿。
在带血的唇上轻佻的落下一吻,林逐云笑得水月镜,“你爱我?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爱我吧!”
凌空劈上檀木桌,硬生生的将桌腿斩断,抚著折断尖锐不平的断口,林逐云把手中的断木递到桐的面前,“还是由你来吧,看见血,我会害怕。”
桐不信的看著粗壮的桌脚,再看林逐云若春的微笑,身子逐渐的颤抖起来,眼睛也渐渐布满了红丝。
“桐……没关系的……就照逐云说的……做吧。”气若游丝,却成功的缓解了一触即发的气氛,桐的眼圈刹时间红了,居然接过了伸到自己眼前的东西。
“林逐云,希望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麽!”恨恨的将视线停在那无比娇媚的脸上,桐颤抖的将手中的檀木伸向心中所爱的人的双腿间。
却在半路被截住,“桐,这样做,渐离会怪你的。”林逐云伸手把檀木调了个头,让参差的一头向外,再捉住桐的手腕,让他手中的凶器一举冲入了赵渐离的体内。
再也顾不了什麽,悲惨的叫声在屋内骤然响起,让屋外的人也几乎要破门看个究竟,却又碍於王上的严命住了脚,怎麽也不会想到屋中竟是如此的光景。
桐牢牢的闭著眼睛,身子抖成一团,不想看到自己所爱的人悲惨的样子,更不想看到他无悔的眼神。
“怎麽了?害怕了?桐,我记得你原来不是这麽胆小的啊!既然这样,那就……”好笑的看著桐,林逐云重新捉住他的手,趁两人都不注意时,一带手把插进的檀木拔了出来。
“王上!!”猛的睁开眼,看到赵渐离昏去的脸,桐回身,把尚未扔掉的檀木刺向林逐云,却在碰到他之前,被踹飞出去。
“桐,真可爱呢!居然想和我切磋武功,”林逐云笑得悠然,微微的伏下身子看著,“你不会忘了,那时候我是怎麽毁了你的脸吧,还是说,你想再来一?”
满意的在他的眼中看到害怕,林逐云看也不看床上的人,转身走向殿外。
(13)
赵国 莲湖
独自坐在湖畔,看著只剩下枯枝残叶的莲,林逐云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想起了很多事,有小时侯的,也有长大时的。
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最喜欢吃冰糖葫芦。那时候,地方上富裕的人家会在过年的时候送孩子们像这样的礼物。
开始的时候,他总是不敢去拿。只能静静的站在一旁看别的小孩吃得开心。後来有一,他终於鼓足勇气同其他的孩子们一起排队。
一直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天上飘下了大朵大朵的雪。轮到他的时候,发糖葫芦的人说:“没有了,下再来吧。”
他乖乖的听话了,可第二年,又是一个人对他说,“没有了,下再来吧。”
就这样,他等了好多年,却从来没有拿到。
直到,他自己买了一支,可咬在嘴里,味道竟是苦涩的。
十四岁那年,看著那场熊熊的大火,他告诉自己──
下一,一定要找到自己真心爱的,同时也是真心爱自己的人。
下一,一定要幸福。
可当那场“六腰”结束的时候,他的梦也醒了,原来自己一直活在梦中。
那一瞬间,他真得希望,如果是梦的话,就让他这样做下去吧,他宁愿永远都活在梦里,永远都不要醒来。
看到赵渐离的时候,看到他不悔的眼神,他以为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样傻,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心爱的人回头看自己一眼。
你会後悔的,你会失望的,爱不是交易。
不是你付出多少,就会收回多少。
爱的越,伤害就会越重,沈重得你负担不起。
赵渐离,我不爱你。
无论你为我做了多少,牺牲了多少,我依然不爱你。
你不会放开我,你会永远爱我,是吗?
那我就让你看看,你将为此付出的代价。
这,我不会再等,不会去寄希望於别人施舍的幸福。
下一?不会了。
不论得来的东西最终是否苦涩,我都不会再等下一。
所有的,都在“这一”解决。
凌筝,等我。
我会回来的。
再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一切由我来主宰。
破空的风声来到,身子一侧,林逐云扬手接住了一物。回头看去,树丛中人影一闪而过,只来得及瞥见白色衣裙的一角。
摊开手掌,才发现接住的,竟是一封信。
(1)
破空的风声来到,身子一侧,林逐云扬手接住了一物。回头看去,树丛中人影一闪而过,只来得及瞥见白色衣裙的一角。
摊开手掌,才发现接住的,竟是一封信。
立即起身循声音追去,到了御园竟生生失掉了者的踪影。凝神,再听,隐约中有一丝奇异的响动。
拨开树枝,准确的掐住雪白的颈项,林逐云对上的是一双惊惶的眼睛。
“逐云,怎麽了?”雪儿有些发抖,声音中尽是害怕,眼前的林逐云与往日判若两人。
“是你啊,雪儿。我还以为是什麽歹人呢!”林逐云笑起来,不愉快的气氛全都被他的一笑带过,“在做什麽呢?”
“我在喂鸽子。”稍稍的定下神,雪儿也笑了,虽然回来後逐云没有来看过她,但他还是想著自己的。
林逐云仰头望去,洁白的鸽子乖乖的在地上啄食著米粒。
不久後,他们就可以没有任何羁绊的重新飞翔在天空,自由的!翔。
“雪儿,刚才你有见到什麽可疑的人吗?”林逐云一手喂著鸽子,一面不经意的问。
雪儿偏头想了想,又摇摇头,“没有啊。怎麽有事吗?”
“不,是我多想了。你不会武功,听不见也是应该的。”林逐云微弱的声音到後来已几乎自言自语。
拍拍手,在雪儿看不到的地方把信展开,字迹是狂放的,内容也充满自信──
逐云,有愿望尽管说吧,条件,你应该清楚。
秦少痕吗?
你倒是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最懂得我什麽时候需要什麽。
可你是真的懂我麽?
你们又有谁真的懂我呢?
谁又是真的懂谁呢?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所有的一切我都会亲手把它结束掉。
移步离去,雪儿并未阻止。
这个人啊,不知究竟有什麽可以留得住他离开的脚步。
来到赵渐离的寝宫,刚好意料中的发现殿前已挤满了人,仔细看去,竟然都是赵国的朝中元老。
看来没错,他们的耐心也只能到这里了。
整一整脸上的表情,林逐云跺著方步走入了人群。
“各位大人有事吗?”微微的笑著,此时的他给人的感觉竟是端庄。
可看见林逐云的众位大臣却不由得同时稍稍一楞。
此番他们集体冒死创宫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凌国来的妖人。一个月前,赵王为了他竟不顾君体国体当著众妃娉跳入莲湖采荷,一时间朝廷上下哗然;现在竟然又三日不出宫门,这样下去,社稷何在,百姓何安?
在殿外叫了半天“恭请圣驾”,居然无人理会;但他们又确确不敢硬创,若真的进去,看到什麽不堪的画面,岂不是有辱斯文。
正在进不得进、退不得退的为难之际,这林逐云却从外面而来,难道这几天和王上在一起的,都不是他?
大臣们都呆了,一时间竟无人答话。林逐云也就不出声,任他们想好了再说。
轻咳一声,毕竟还是有人先反应了过来,“林公子,你是来……”
很聪明的说法,林公子?在不知道怎样称呼的时候,这样的叫法倒也不会有错,再看说话的人,原来是兵部尚书,同时也是雨妃的父亲。
好像以前雨妃也是十分得宠的妃子之一呢!
“逐云只是来看看,听说王上已经好几天没出现过了,以前都不会如此的。可千万不要有什麽意外……”剩下的话没有说完,所有人的心却都提到了嗓子眼。
现下来的,都是当初辅佐赵渐离登基、铲除敌党的人,若他当真出了什麽意外,新的王上太有可能是他们以前想赶尽杀绝的人了,到时候自己一人事小,可怕的是只怕九族难免。
不安的情绪成功的扩散开来,叫门的声音更如同炸开了锅,眼看就要失控。
“那不如……就让逐云去看看吧。”林逐云恰倒好的说,诚恳的扮相成功的消去人们对他积累下的一些恶意。
当然,也有人等著看好戏,那就给他们看一场决不让人失望的好戏吧。
轻轻的推开宫门,又轻轻的掩上宫门,林逐云把众人的眼光隔绝在门外。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把耳朵贴上了房门,形成诡异的静谧。
“王上!!”尖叫的声音,依稀可辩出是林逐云。
接著是冷冷的桐的斥责,“你叫什麽,就不能让人好好休息一下,都累坏了。”
再……就是暧昧的喘息。
难堪和尴尬出现在每一个大臣脸上,然後,大家都有默契的一哄而散。
从此,矛头所指的,就将是桐大总管。
幽幽的把长发撩向身後,林逐云笑意莹莹的走向床铺,却被桐张开双手拦住:“王上到现在都一直昏迷不醒,你还要怎样?”
笑著瞟了一眼床上的人,林逐云毒蛇一样的眼睛盯住了桐,“还记得那个‘落枫之祭’吗?那三天,我不也受过这样的事吗?怎麽没见你心疼啊?”
躲闪著林逐云的眼光,桐的身体却没有挪开分毫,“我都照你说的做了,让他们以为是我和王上……你还有什麽不满意的地方?”
“我可没逼你啊,”林逐云笑得灿烂,“只是想让他们进来看看现在的渐离罢了,我还想帮他请太医来著,可是你都不让,枉费我的好意。”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这样对王上……你究竟要如何?”仿佛下了决心,桐终於抬起头看向林逐云,“凌筝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你知道吗?今天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再也顾不了许多,桐拉著林逐云激动的朝门外走去,却激动得没有发现被林逐云有意留下,又被小太监捡走的纸条。
(15)
什麽是爱情?什麽是爱人?
在我以为抓住了风筝的时候,你告诉我线是断的,一切都是空。
为什麽我要信,如何我才能信,你要我怎样信。
我多想再回到那段过往,再看一你真心的笑容,然後你告诉我,今天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梦,只有我在你怀中的时候,才是真实。
可有人却对我说,那个情的你才是梦境。
我已经分不清了。
哪些是虚情,哪些是假意,哪些又是真情。
或者,根本都没有这样的东西存在过。
五年前,在那场大火中,你毁去了我容貌。我自认在凌国已无存身之地,辗转流落到了赵国。
一,正在我沿街乞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微服私访的王上。他那时正在物色一个能重新让他塑造一切的人,我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我被给予了一张全新的脸,被送去凌国,装成小太监,准备伺机除掉四皇子凌笙,取代他位置,把凌国宫廷的消息传回赵国。
可一个偶然的机会,凌筝无意发现了我酷似凌笙的脸。当时他还是无权无势的二皇子,却一眼就看透了我的目的,居然杀掉了大家都以为他十分疼爱的凌笙,再偷梁换柱。
其实,你进入二皇子府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凌笙了。
我看你和凌筝朝夕相、相互的情意一日胜过一日,我嫉妒、我不甘,凭什麽你就可以获得我怎麽也得不到的幸福。
就这样,我做了一件终生後悔的事情。
我有意画了一幅画,把它送去赵国,告诉王上,这就是凌国的丞相。
我知道他会爱上你的。
在那幅画中,你看著满池的莲,连我都以为看到了那个许久不见的净如莲华的落云。
刚巧,此时的凌筝也提出想和赵国合作谋取太子之位,王上提出要由你做交换,我没想到的是,凌筝竟一口答应下来。
那时,我也才知道。凌筝竟然是个如此不择手段的人。
那一刻,我真的好高兴,你终於也得到了报应。可我的得意没有维持多久,赵国传来的消息让我知道王上的迷恋上了那幅画。
只是一幅画啊,他竟然爱上了一幅画。
我的心很痛,就想刀子的扎进了心里。於是,我明白,我爱上我最不该爱的人,在很久很久以前。
他抱著满身脏臭容貌尽毁的我回到他府邸,他请来最好的大夫为我治病,他亲手喂我吃下汤药,他在床上与我温柔的缠绵……虽然以後知道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只不过是希望我心甘情愿的到凌国去罢了。可是,我还是陷入了,虽然曾经无数的提醒自己。
但当时还好,王上由於皇位尚未稳固,无暇顾及凌国的东宫之争,凌筝又有了你的帮助,这个约定就暂时搁置下来,我却还是在这个协议的促使下尽力帮著凌筝。
如左丞相一家在告老还乡途中一家的惨死,都是我在凌筝的授意下做的;还有那天夜我和凌筝在他书房中的兄弟情,也是为了试探你的情意,早就预谋好的。
如他所料的,你果然接受了他的爱意。
本来以为一切就是这样了,谁知凌国与赵国战事拖长,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凌筝旧事重提,要以你换取他太子地位的巩固,於是我们一起精心的策划了那个“落枫之祭”,让你来到了赵国。
落云啊,五年了,你变了很多,可最致命的一点却从未变过──对自己爱的人总是毫无戒心。
要知道,真正能杀你的刀,只会握在枕边人的手里。
是你给了他那样的能力,让你心碎的能力。
如今凌筝又加快了动作,与如今的右丞相蓝谨书联姻,又取得了秦少痕的支持,大有夺权篡位之势,无人能与之一争长短。
现在,惟有王上是真心爱你的,和他在一起吧。
我知道,自己有很多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你又何尝不是呢?
去爱王上吧,别在折磨他了,这样於你於他都好。
娓娓到来,桐说到後来,已近乎恳求;而林逐云只是浮著飘摇丽的微笑,看著满塘的残叶败荷。
“落云,你不信我吗?我说的,的的确确都是真的。”桐有些急,林逐云暧昧不明的态度让他心慌。
“……你真的,想让我和赵渐离在一起?”沈默良久,林逐云终於开口。
听了他的话,桐笑了,却有些凄凉,“是的,只要他幸福。”
“那好吧,我会的。”留下桐一人久坐与莲湖,林逐云飘然离去。
桐啊,过了这麽长时间,你也还是一样不了解你自己。
只要他幸福就好?
我们太像了,连曾经骗自己的谎言都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啊。当他同你以外的人耳鬓厮磨的时候,你就不会记得今日所说的“只要他幸福就好”的胡言乱语了。
我们都是放不开的人,不可能把自己爱的人交到别人手中。
筝,你的一切,其实在梦碎的一刻我都已清楚了。
迫我离开凌国的原因绝不会像桐说的那样简单,难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错身撞上迎面走来的小太监,被趁机将一物塞入怀中,不动声色的接过,回到房间,轻轻从袖中掏出,一只洁白的鸽子出现在眼前。
“保我与赵国宫女雪儿同回凌国。”端详许久,把纸条团好系上鸽腿,将它向蓝天抛去,林逐云眼神有些恍惚。
雪儿,希望我没有看错你。
你,也不会让我失望吧。
赵渐离,你是真的爱我吗?
可惜,已经再也没有了机会,我注定是要负你了。
爱情是什麽呢?我不知道了。但是,今夜,就当我是爱你的吧。
只有今夜。
看著窗外远远的夜色,林逐云又融入了这片黑暗之中。
(16)
美人如玉,箭如虹。
人,的确是美如玉;箭也似惊虹。却带着三分妖气、七分煞气。
虹散了,雪白的鸽子应声射落在地上,被一只织白的手捡起,解下鸽腿上的纸条,芙蓉般的微笑盛开在林逐云的脸上。
“我接受你的条件,只要让我回到凌国。”读着字条,笑靥更盛,林逐云利落的将纸条重新折好,系在另一只鸽子腿上,把它捧在手心,让其能够顺利的飞去目的地――秦少痕手中。
拉过自己的发丝把它缠绕在手指间,丝缎般的触感萦绕在指端,记忆中,也曾有谁的长发如此美好。
是晴妃?
那个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女子?
她如的容颜,如海的情在记忆中已经逐渐模糊。
是雪儿吗?
自己的侍女,同时也是秦少痕派来监视他的人。
负责接送消息的应该就是她吧。那张“逐云,有愿望尽管说吧,条件,你应该清楚。”的纸条就是她送来的,那他回应的“保我与赵国宫女雪儿同回凌国。”也是经过了她的手,所以变成了现在的内容,好不让秦少痕为难自己心爱的人。
聪明的女孩,只是不该爱上一个叫林逐云的人。
玩着手中的发丝,林逐云暗色的眼眸中看不到一丝光亮。
黑发缠绵,夜色温柔。
风也懒了,山也倦了,也眠了,心也醉了,身体却是冷的。
心爱的人啊,你在何方,你在何,枫落了,情碎无声。
长长的暗红色纱衣拖曳在地上;细白的莲足踩在色的地毯上,令人想捧在手心细细膜拜;凝脂氤氲的肌肤在半透明的纱衣中若隐若现。
轻轻的拢了发鬓,林逐云浅浅的侧坐在赵渐离床边,纤长的眼睫在腮上画下淡淡的阴影。
陷在床帏中的赵渐离睡得极不安稳,英挺的眉锋紧蹙着,嘴唇也透着微恙的白。
床边的红烛静静的垂泪,风带灯焰摇晃,昏黄的光映得人心都模糊起来。
“到底是娇生惯养的人。”水泽轻柔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本应是嘲讽的话语却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
站起身褪去仅着的轻纱,林逐云水蛇般滑腻的身体钻进了赵渐离温暖的锦被中。
光滑的手臂环住颈项,细嫩的双腿缠绕在腰间,如兰的气息呵在耳旁,灵活的手指不经意的四撩拨――这是一种诱惑。
若是其他人做出,也许还会有人觉得过于直接,没什么情调。可他如果是你心爱的人呢,又有谁能忍心把他推离自己的怀中。
“逐云……你……”赵渐离从梦中醒来,眼前的情形却让他觉得自己还是在梦中。
“渐离,我好冷……真的好冷。”轻颤的声音消失在彼此唇间,冰冷而干燥的皮肤渴望着被人温暖。
如果心冷了,如果心没有了,那让身体暖和一下也好。
赵渐离慢慢重新躺下,闭着眼睛承受了一切。
唇被吻上了……
逐云,你爱我吗?此刻你的眼中可有我?我不敢问,我不敢想。
颈项被轻轻舔过……
逐云,我爱着你,你知道么?你相信吗?
锁骨被抚着……
逐云,你的心还在吗?你是否还有心能看见我爱你的心?
胸前被轻轻咬过……
逐云,你可知道,我愿意用如今自己拥有的一切换你一夜真心;只要你真心相待,哪怕一夜也无妨。
林逐云的动作是舒缓的,眼神却是迷乱的。眼前的人是谁呢?
凌筝?赵渐离?还是那个相信光明的自己?
不过都没关系了,今夜,我只要温暖,只要寂寞和黑暗远离。
窗外,云淡、风清、月儿明。
我问你,若一个有心的人爱上一个无心的人,你说会怎样呢?你告诉我,只会有两个结局――一心死;一无心。
你问我悲伤是什么样子,我说不出;你问我爱情是什么样子,我说不出;你问我希望是什么样子,我说不出。你说,那你知道什么呢?我说只知道什么支离破碎。看着你,我指着自己,我笑,看吧,现在的我就叫支离破碎。
很久很久以前,云问风,下一站会去哪里,风要云猜。云只一瞬思索,风已吹过楼头,旋向天际,再也不见了踪影。云只有待在原地,默默的垂泪。等到雨停了,泪尽了,云的心也空了。
(17)
红烛垂泪到天明,坐在椅子上,林逐云那金黄的球肆意的摇上灰色的天空。
为什么天总是灰的呢?混混沌沌的让人看不清原来的的样子。
“渐离,你说要怎样天才不会灰沉沉的呢?”侧头娇声询问,金光把林逐云的侧面幻出光晕,哀如昙,艳若木棉。
寻声回望,赵渐离缓缓的回头,小心的不扯痛还未回复的身体,目光尽是包容, “只要你快乐,它就不会再是灰的。”
“那我要怎样才能快乐呢?”有些刁钻的问着,林逐云笑了,笑得无邪,珠玉似的脸盛放着逼人的光华。
“你啊……”无奈的摇头,赵渐离合掌轻击两下,招来随时在暗待命的宫人,“叫桐总管把我要他准备的东西拿来。”
玉琴,又称瑶琴,由面板、底板、音梁、音柱、弦轴板、弦轴、琴弦和琴脚等部分构成。
鉴别其优劣,主要从选材、工艺和发音等方面进行。其中又以断纹最为神奇。
玉琴上的断纹,是玉琴年代久远的标志。这种特有的现象,有断纹的玉琴,不但琴音透澈,而且外表也很美观。北宋以来,琴人对此极为重视。
断纹的形状较多,据《潜确类书》中载:“古琴以断纹为证,不历数百年不断。有梅断,其纹如梅,此为最古;有牛毛断,其纹如发千百条者;有蛇腹断,其纹横截琴面……;有龙纹断,其纹图大;有龟纹,冰裂纹。”玉琴历来以蛇腹断和梅断最为名贵。
而现在林逐云手中的这把琴却是凤纹凤尾,更是上古未见的奇中之奇,珍中之珍。
“凤尾龙香拨,自开元霓裳罢,几番风月。最苦浔阳江头客,画舸亭亭待发。记出塞、黄云堆雪。马上离愁三万里,望昭阳、宫殿孤鸿没,弦解语,恨难说。
辽阳驿使音尘绝,琐窗寒、轻拢慢捻,泪珠盈睫。推手含情还却手,一抹梁州哀彻。千古事、云飞烟灭。贺老定场无消息,想沉香亭北华歇,弹到此,为呜咽。
逐云,你喜欢吗?”赵渐离笑着问那正捧着琴仔细抚摩的人。
微嗔的看他一眼,林逐云一脸娇柔,他本来就是艳丽无匹,此时更是像带毒的断肠,“渐离,你就非要把我比做那些伤心伤情的女子,难道你就忍心让我像她们一样‘轻拢慢捻,泪珠盈睫’?”
柔软的身体无骨般的偎向仍躺在床上的人,林逐云搂着赵渐离的脖子,牙齿轻轻咬着他耳珠,秋波盈盈,“你就忍心?”
“逐云,有人在啊。”赵渐离瞬时间竟然红了脸,使眼色的看看还在屋里的桐。不论怎样,他毕竟要顾虑桐的感受,而且是在明明知道他对自己有情的现在。
“是吗?你介意?”林逐云微微的撇嘴,像被拉扯着瓣的冬蔷薇,接着他重新伏在赵渐离的耳边,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有些别扭的撒娇,“人家可不介意。”
说完,起身,扬手,砸琴。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让其他人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上古的宝琴就如此简简单单的被他砸了个粉碎。
微微的扬起下巴,林逐云居高临下的看着桐,泪珠却滚了下来,“渐离,我知道,你喜欢他。什么凤尾琴,不过是糊弄我罢了,看它弦都松了。”
微楞了一下,虽有些可惜地上的琴,但再看到林逐云的眼泪,赵渐离自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口了,急忙把他拉入怀中好言安慰,“弦松了可以调啊,不喜欢的话我再送你一把,不用生这么大的气啊。”
“调?要怎么调?为什么不在拿来前调好?”贝齿轻咬着暗红的唇瓣,林逐云会说话的眼睛里满是幽怨,“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要让我生气。”说到后来这话竟带上了撒娇的味道。
赵渐离好笑的看着他,从没发现逐云竟也有如此刁钻古怪的一面,但他心中到是高兴非常,林逐云今天的态度让他由衷的欣喜,但愿这是因为逐云对他已经撤除了心防。
可是命运的叹息却始终在空气中流淌:若是那根名叫爱情的弦松了,还可以再重新调过吗?
“渐离,你爱我吗?”当着桐的面,林逐云轻咬着身下人的锁骨,问着令两人都难堪的问题。
略带意看林逐云一眼,赵渐离奋力的撑起身,却又被重新压了回去,“逐云,这琴是桐费尽力气才找来的。”苦笑的否定刚才心中那天真的想法,赵渐离只能在心中叹息:逐云啊,什么时候,你才能不带利用的问一我是否爱你。
而从头到尾,桐都是直直的站着,似乎早已石化,脸上波澜不惊,连表情也没有。
他必需遵守自己的诺言,只要王上幸福就好,自己怎么样都不重要。
“哦~”林逐云柔柔的应了一声,“那我要感谢桐了,”他天真的笑着,却透出阴毒,像五彩斑斓漂亮的毒蛇,“那就让他一直站在那儿吧,让他时时刻刻都看见渐离,他会高兴。”
在赵渐离震惊的表情中,林逐云放下了床帐,“渐离,今天就不要早朝了吧……”
瓶中插着盛开的百合,他得到了主人的爱了吗?
没有啊,他只是为一个可能的机会就离开了泥土,放弃了生命。
逐云,你呢?
你愿意给我相同的机会吗?
那你将要我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我的皇位,我的性命,还是我的天下?
只要你说,我都会给你的。
只要你说。
这一夜,桐就这样看着他正在爱的,和曾经爱的人缠绵。
没有泪,只有血,手掌中掐出的尽是血迹斑斑。
从今后,每一夜都这样度过。
如果血流尽了,还会遵守以前的承诺吗?
*****
神都历21年
赵王渐离专宠男宠“桐”,朝政日渐荒废,群臣扼腕。
此年冬,赵王竟命人从凌国雇五万劳力,将还在开放的莲植入莲湖,但莲不适赵冬寒冷,尽死。
(18)
林逐云看着满湖枯死的莲,笑起来,很用力,清清冷冷的声音慢慢变得热烈起来。呵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里凝成了白色的水雾,在空旷的湖面上带出不经意的暧昧。
提起衣摆,步入带着薄冰的湖水中,一点一点向中心前进,缠绵的湖水涌上来,一圈圈围住他纤细的身子,缓缓的把他包裹住,向更的地方拖动。
灿烂的笑着,微微的蹲下身子,再低一点他就会消失在这凝固的空气中。
一只有力的手臂从斜里伸出,紧紧扣住林逐云的腰身,把他拉出湖中,拥在自己的胸前。
抬头看着许久未见的人,林逐云怜惜得抚上他的发鬓,“少痕啊,你瘦了。到赵国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很想念你呢?”
死死的抓住林逐云的肩膀,秦少痕却显出了难得的焦急,“你刚才要做什么?若是我来晚一步,你……”
发白的手指刺进了肌肤,林逐云却连眼睛也未眨,“我是想去摘那朵莲啊,你看,他们多漂亮。”
冰冷的身子被抛进更冷的湖水中,入画的脸颊被重重的扇过,秦少痕的眼里结了冰,“你就这么喜欢凌筝!!”再重新看向林逐云,声音又缓和下来,“这也难怪,他毕竟是……”
没有追问,林逐云偏着红肿的半张脸,重新站起来,那神色,那风情,仿佛他并不是狼狈的跌坐在湖里,而是在跳一支倾世的舞蹈,“少痕,你终于来了,看来年那从凌国招徕的五万劳力,也都是你的亲信士兵了。”
“这不正是你的意思吗?”秦少痕冷冷的笑,伸手掬起林逐云的一缕发丝,捉在手中把玩,又一眯眼,把那缕头发生生拽下,满意的看到他脸上出现疼痛的表情,“这,你可别再想玩什么把戏,乖乖的,知道吗?”
湿滑的身子缠上,像一棵带毒的藤,“那你呢?你会带我回去吧。”
低头,顺势轻啄暗红的唇瓣,“你说,要什么时候动手呢?”
“那就‘落枫之祭’吧,从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去吧。”
桐以为自己已经见过所有的林逐云。
纯净的他,情的他,绝望的他,残忍的他,娇媚的他……每一个都不同,每一个都像燃烧的烈焰,美得耀眼,美得让人心碎。
可如今,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一切却都模糊起来,什么都看不清楚。
如今,他被绑在这里,一切都虚幻又不真实起来,直到他看到和他一样被捆绑起来的赵渐离,和本来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人――秦少痕。
“少痕,你先出去吧。虽说已经有人把守在门外,可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其实这样的情况他自己一个人已经足够了。
略微犹豫的看林逐云一会儿,秦少痕依言出去,这是他们的约定,此时的事情,以林逐云的意思为准。
轻拍桐的脸,林逐云轻咬了一下嘴唇,“桐,你不是喜欢渐离吗?我知道,这些天你都是怎么渡过的。”撩起桐的袖子,伤痕累累的手臂无比狰狞,“好可怜啊,我会帮你的,我会让你和渐离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那你……要怎么帮他呢?”问话的人是已经清醒的赵渐离,平静的话,看来他并不吃惊。
早知道会如此,为什么还要抱有希望呢?
爱情让我们如此幼稚,爱情让我们如此愚蠢,爱情让我们再也看不清其他的东西。
可却又是那样心甘情愿。
你要什么就尽管拿去吧,我的心,我的人,他们都在你的手中。
“渐离,你对我还是这么好。我只是想要你和桐永远在一起,用这把剑,过一会儿,桐也会来的。”微笑的脸是那样美丽,林逐云看着赵渐离,眼睛中有一点点期盼,一点点恳求。
“是么?只是这样而已。”赵渐离也笑了。
很小的时候,我曾发下誓言,如果将来我能遇到一个人,他能教会我什么是爱情,我一定会温柔的待他,不让他伤心,不让他哭泣,让他在我身边开怀的笑。
不管这日子有多长,我都会把自己的一切给他,我会让我爱上我,我们在一起,不再分离。
你就这样来了,在我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以那样绝美的姿势来到,让我连犹豫的机会也没有。
你一定不知道在无数个夜晚,我拥着熟睡的你,听窗外的风的歌吟,听鲜开放的声音。
真心,还是假意,我已经没有是否在乎的选择机会。
我只想给你,我的所有。
然后,等你离开的时候,我还能剩下一份完整的回忆,在没有你的日子慢慢咀嚼。
在满月的夜晚想你,祝福你。
可如今,我似乎已经没有了这个机会。
那么,逐云,你会想我吗?
你已经太苦太苦,偶尔想起我的时候,你会感到一丝温暖吗?
你,有一点点爱我吗?
可现在,我还是,不敢问。
接过林逐云手中的剑,赵渐离在自己颈间划下,缓缓的倒在地上。
这里,没有了蝴蝶,这里,也没有枫叶。
可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在我的衣褶里安息,还有那夜夜带泪的月华。
…………
“不!!!”撕心裂肺的叫起来,瞬间爆发的惊人力量让桐撞开了恍惚中的林逐云。
发红的眼睛看着鲜血一点点的晕开,泪落在赵渐离已经失去生命的脸上,“王上,王上……”一字一句都带着血泪,声声的呼唤却叫不回心爱的人。
再也不会了,听见你的声音。
再也没有了,看见你的身影。
我也没有了牵挂,没有了顾忌。
笑声从无到有,慢慢变大,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止住。
解不开手脚,桐扑向了林逐云,洁白的牙齿咬向他的脖子。
乳白的脖子下是青色的经脉,发着惑人的光,咬上之后流出的血液也是美丽的。
剑插在了桐的身上,心脏的位置,一剑毙命,永远的让他闭上了眼睛,跟随赵渐离而去。
两具身体,同时倒下,却都不是林逐云。
而恍惚中的林逐云此时终于醒来,却更加陷入了恍惚。
“怎么……会是你?……凌筝……”
(19)
凌国 东宫
与凌筝对桌而坐,林逐云少有的局促起来。
恨他的,怨他的,在看到他脖子上的伤的时候,竟都变成了不知所措。
从赵国回到凌国的一个月路程里,凌筝都在休养,甚至有一段时间情况极其不妙。
如果不是他为自己挡下,以自己当时那迷乱的状态,真不知会如何。
所以,他答应了凌筝现在的邀请,而对此,秦少痕竟然没有反对。
手要放在哪里,眼睛该望在哪里,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眼神看他,似乎都成了难题。
“云,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和煦的风吹过林逐云耳畔,烛光笼住住了凌筝的全身,衬得他眉宇间星星点点的忧思若隐若现。
“别来无恙?”良久,林逐云终于轻声道。
凌筝轻蹙眉峰,握上林逐云放在桌上的手,却被其抽回,“逐云,你怨我吗?我说这是不得已,这都不是我的本意,你也一定不会信了。“
被凌筝的目光刺痛了视线,林逐云把眼眸移开,不再看他。
“我没有机会了吗?”端起杯中酒,凌筝走到他面前,“逐云……”仰头饮下半杯,把酒递到林逐云唇边,“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伸手把酒杯推开,林逐云依旧不看他。
见此,凌筝倒是笑了,“看来,你也不会相信我了。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将剩下的酒一口饮下,他笑的更。
他这一笑,这屋子里也似乎暖和起来,空气中也带着初春的清新和湿润,“云,你知道吗?这被子里放的,是解药,这屋中撒的,有另外一种药,名字叫‘销魂’你一定听过,却不知道它不仅饮下有用,放在屋子里让它的气味飘散开来,也一样有效……”
销魂?
仿佛被重重的打了一巴掌,不信的看着凌筝,林逐云几乎要跌坐在地上,软倒的身子却被他准确的接住,平放在早已准备好的床上。
“怎麽样?我的‘销魂’不错吧?就连大内的‘情真意切’也未必比得上!”
“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吗?”
你说你病了,要我偷偷跑出来看你;你说你想我,想见我,和我一起过落枫之祭;原来是这样──一杯加了春药的酒……呵~~桐,你对我真好……”澄清的声音慢慢的出现了一丝裂痕,哀伤再也无法掩饰。
这,就是你爱的人吗?
伴随著男人不成声的惨叫,男孩吐出了口中血肉模糊的东西。血的味道迅速在屋内弥漫,男孩勾起暗红的嘴角,并没有擦去唇角的血迹,挽起的笑容诡魅又妖异。
你们……上了他……一起……给我上死他……”
自始至终,那双美丽的眼睛都没有闭上,固执的望著那个一直立在墙角的人……
多年後,男孩还是忘不了那个夜晚,那飘落一地的枫叶。
白净的手指解开了发带,腰带,衣服的结扣……
无瑕的身子没有丝毫掩饰的出现在观者的眼前。
回眸浅笑,凌筝偏头征询皇后和大皇子凌竽的意见,“怎么样,满意看到的吗?”
恶毒的重重拧着粉色的胸口,月皇后狞笑着,“满意,满意极了。这个目中无人的林逐云今日到底落到了我的手中,我到要看看他还能傲到哪里去?只不过,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尤物,也难怪皇儿会被他迷住。”
“母后,我可以吃了吗?”凌竽憨头憨脑的问着,不断的用手搽着滴下的口水。
恼怒的看他一眼,月皇后并不答话,又看向凌筝,“除了这件事做到了,太子也会支持竽儿回赵国登基吧。”
凌筝一笑,“皇后放心,赵渐离一死,剩下的姐妹兄弟中有子嗣的本来就不多,您是赵国的长公主,又有我们的支持,大哥一定能顺利登基。当然,皇后也一定会在今后支持两国的联盟吧。”
“这你放心,我不会食言的……竽儿,你做什么。”月皇后本应自信的话被凌竽打断,他不断的拉扯着她的衣袖。
“你……”看看凌筝,再看看自己的儿子,月皇后只有没办法的摇头,“好了,好了,可以吃了,可以吃了。”
没等话说完,凌竽就扑了上去,却是真正的咬起来,没一会,林逐云的的身上已尽是血痕,却因为用药的分量过大,居然连声音都发不出。
冷眼看了良久,凌筝上前把凌竽扯开,转头对错愕的月皇后施礼,“我只是想对他说几句话。”
“云,你知道吗?我是怎样看你的。
你很丑,很脏,每和你在一起后,我都要拼命的清理身体才能不被你弄脏。
我从来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也永远不会爱你。”
说完,他不再停留,走出东宫,没有回头。
留下漫长的夜,和空心的人。
…………
……
…
********
凌国 上将军府
“主人,你为什么不拦着林逐云,不让他去呢?现在夜都这样了,主人你就不担心么?”
“雪儿,我要你查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一切都如惠妃所言。”
“看来那个老女人没有骗我们,既然这都是真的,那凌筝就不会让逐云死的。”
“……为什么……”
“雪儿,你知道什么是爱吗?爱就是,你可以伤害他,可以折磨他,却不会让他在你面前消失,不会对你笑也不会对你哭。”
“可林逐云他现在,还是很危险。”
“是的,今夜过了,能和他在一起的,就只有我……我们走吧,去那个老皇帝那里,再晚了,也许就来不急了。”
(2)
凌国 东宫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侍卫相继跪倒在地,年迈的皇帝万万也没有想到看到的,竟然会是这样的情景。
赤裸的皇后和大皇子被押在了一旁,床上的林逐云早已晕厥了过去,红白相间的浊液浸透了床单,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肌肤。
蹒跚的走过去,颤巍巍的搂起林逐云,玄帝浑浊的老泪落下,“皇儿,你吃苦了,皇儿,你一定要没事啊,否则,我怎么对得起云儿。”
林逐云却依旧没有反应,直到凌筝被秦少痕带入,仿佛有感应似的,他缓缓张开了眼睛。幽的眸子,已没有任何的波动。
“皇上,为证明我说的没错,我给你看一件东西;逐云,这也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接过雪儿递来的一盆沸水,秦少痕把他整个慢慢的倾倒在凌筝的头上。
所有的人都惊声尖叫起来,却只有林逐云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更令人震惊的事发生了。
凌筝并没有因为滚烫的水受伤,反到是外貌发生了变化。
乌黑的头发,慢慢的变成银色;瞳孔的颜色也慢慢的变淡转成与发色一样的银白。
“看到了吗?”整个房间只听得见秦少痕的笑声,“这就是‘天人’,许国靠的,就是他们的辅佐,这样我凌赵两国才不得不结盟。凌国的皇室中当然没有天人的血统,那他这个皇子就当然是假的。皇上,您现在信了吧。
这是我在与凌国的交锋中得知的,当然,还有当年的‘云贵妃’的指点,天人只有这一个方法才能分辩的出,今日终于有了用场。”
除了林逐云,所有的人又惊叫起来,因为不过一盏茶功夫,凌筝又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终于首先发现不对劲的是玄帝,林逐云居然连动一下也没有,但看他现在的样子,却在也不忍心再问他什么,只好叫人把皇后、凌竽、凌筝都压了下去,先让他休息,而此时,林逐云却开口了,“秦少痕,你留下,我有话要问你。”
意料中的看着苍白的人,没等他开口,秦少痕道出了所有的经过。
神都历27年,秦少痕因为凌许之间的战事奔赴凌国北界,在一双方的和谈上,无意见到了许国的皇后。
而她竟然与林逐云有九分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年龄的差异。
从与她取得了怜惜之后,秦少痕终于得知,当年的云贵妃并没有死,而是玄帝为了顾全国体,竟然将心爱的女人远嫁许国,以换取十几年的边关无事。而当年确实有惠妃欲加害云贵妃,才会引起林逐云的误会。
听了秦少痕对林逐云身世的猜测,她确实的担心起来,还有凌筝的种种作为,让她想起许国的“天人”一术,为此在秦少痕临走时,云贵妃让他帮自己带去给玄帝的信,谁知玄帝看后竟然病情加重,一病不起。
今日,秦少痕乃是故意找准了机会,让玄帝终于相信自己的说辞。
听完了这番话,林逐云依旧没有出声,也不让任何人查看他的伤势,就这样,度过了这个一生中最痛苦的夜晚。
一个月后,林逐云终于踏出了东宫,他去的地方,是上将军府。
*********
灯影下,林逐云还是那样的动人,就和所有的事没发生时一样。
看着满桌的酒菜,林逐云端起了笑容,“少痕,那天你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今天,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相爱是那样简单又自然的事,可是,他们不能在一起,他们是兄妹。他们躲着藏着,直到有一天那个小男孩成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他们以为没有关系了,就放心的相爱了。可后来所有的人都反对,所有的不赞成,小男孩开始害怕起来,恰巧,此时有一人也有权有势的人也看中了那个小女孩,小男孩就瞒着众人说那个小女孩死了,悄悄的把她嫁给了另外的人,还附带的得到了很多的好。
可还有一点,他很不满意,就是他们的孩子。
那个孩子长得很像小女孩,只要有他在,人们就永远不会忘记这段对他来说不光彩的事,所以,他指使自己的一个妃子偷偷的把这个孩子送去了一个别人怎么也想不到的地方。但是却恰好让许国的皇帝计算到了,于是他们也派了人,顺利的把他们选中的孩子送到了那个男孩,不,是男人的身边。
而男人一直不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不是自己的骨肉。
又过了很多年,有一天,男人突然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小女孩给他的信,他其实也早有了怀疑,但却没有做什么,因为,他不愿勾起大家的回忆。
又过了两年,一位将军夜闯进的他的寝宫,对他说明了所有的利害,他才终于决定任回那个孩子,因为这关系到江山社稷。
于是,真正的皇子终于成了真正的皇子。
很美好的结局。
你说是吗?”
端起酒杯,敬向呆楞的人,林逐云笑得漂亮,笑得精彩。
仿佛一下子经历了好多开心的事,应证着皇宫中报丧的钟声。
“皇上驾崩……你……”颤抖的指着依然笑着的人,秦少痕突然滚到在地上,“你……在酒里……”
“很平常的毒啊,”林逐云很无辜,“是你一时得意就太不小心了……”
好笑的看着他越来越痛苦的表情,林逐云又显出一些心疼,“别怕,别怕,我来唱首歌送你走吧……很好听的……”
我渴望得到幸福,和你一起得到幸福,成为你的幸福。
解不了的枷锁,停不了的吻,醒不了的梦,不会消失的幸福;沾湿了的翅膀,缠绕著的手指,融化了的身体,重叠著的心灵;笼中之鸟,不能飞翔的鸟,不会哭泣的鸟,孤单的鸟。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不要你的过去,只要你的现在。
“秦少痕,只告诉你一个人,父皇不是我杀的。”
“我想要的,只是――我爱的人,也爱我。”
“为什么,就这么难……”
******
凌国 未央宫
看着跪在地上的蓝谨书、蓝谨文、凌竽和月太后。
林逐云走下龙椅,扶起了他们。又细细的打量了一阵,尤其是已经身怀六甲的妹妹,终于笑着开口:
“大哥还是去赵国吧,凌筝怎么答应你们的,我也照做。
谨书就还是做你的丞相吧,不过你也不小了,今天朕就为你赐婚,就是雪儿吧,她是一个灵巧的女孩,你们很般配。
谨文呢,就做朕的皇后吧,安心的把孩子生下来,他就是将来凌国的太子。”
转身不再管身后的人,他的心已经飞向了未央宫。
那里,有一个他以前爱的,也是爱他的人正等着他回去。
********
神都历211年
凌王林逐云登基,世称“赤皇”,所过之,流血飘橹。
――第二部完――
裂传之三――杀情
(1)
我接过用红锦铺呈的盘子,看着上面晶莹闪亮的东西,满意的露出了笑容。
脚下跪伏的人小心的查看着我的脸色,在看到我微笑的那一刻,额头上的冷汗终于放心的滴落下来。
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我直起身走下龙椅,来到这赵国使者的面前。
“你……很怕我?”我完下身子,轻轻在在他耳边吹气,他的汗却滴得更凶了。
“你这么怕我,我长得很丑么?”我有点难过的摇头,皇冠松动下来,青丝泻下,带着日珠月华的香气在空中幽曳。
“不,不……你好美……好美……”刚刚还那么害怕的人现在却着了魔似的站起来,竟然伸出手摸向我的发丝。
“是吗?我很漂亮?”我转身躲开他,他却如影随形的跟上。
“是的,你好漂亮,就是世间再美的万物也难及你的万一。”他捉住了我的一缕乌丝,反复的在手中摩搓。
“是吗?”我开心的笑了,拿出怀中的匕首,一刀砍掉他的双手,高兴的看他捂着两个血洞满地的翻滚,再向左右吩咐把今天给我梳头的人赐死然后拿起盘中的礼物迫不及待的向未央宫奔去。
他一定会喜欢的。
他一定会高兴的夸我聪明,夸我美丽,还会说爱我。
我兴奋的在宫廊上如飞的跑着,暗红的衣袍和长发在风中飞舞,让所有看见的人失魂。
我是这样的美丽,这样的醉人。
他怎么会不爱我?他怎么能不爱我?
很快,我就见到了他。
他静静的躺在我的龙床上,睡得正香。
长长的睫毛稍稍有点卷,头发也有些凌乱,眼睛自然的盍着,让我看不到他那比星辰更璀璨的双眸。
珍珠色的唇瓣有些泛白,上面有我的牙印;月白色的胸膛没有被被单掩住的地方,有青青紫紫的痕迹,那当然也是我留下的。
就这样看着他,甜甜的感觉已经在我的胸口弥漫。真好,他是我一个人的。
我伸出手轻轻点上他闭合的眼睑,夜空般的眸子应着我的动作张开,他的眼中有我的影子。
我推开一步,在床前轻盈的转了一个圈,拢拢头发期待的看他,“筝,我好看吗?我美吗?”
他笑着拉过我,把我搂在怀里,吻着我的发漩――
我从没有见过比你更丑的人。你是妖怪,你是魔鬼。
听了他这话,我却笑了。
筝,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害羞。
总是不好意思说喜欢我。
“筝,你就会拿我开心。”我看着他,吻飘飘的落在他的唇上,“你爱我的,我知道。”
他一回手,拉住了我的头发,拽得我头皮发麻,“放心吧,我永远永远夜不会爱上你这样的怪物。”
我翻身抬手,耳光准确的落在他的脸上,我为他的欺骗生气,“筝,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别扭。明明喜欢我,却装出不喜欢的样子让我难过。”
我拿出盘子里的东西给他看,“筝,你看,着是我特地让大哥从赵国送来的。是今天送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可他只是淡淡的看我一眼,存心让我伤心,筝,你总是这么不听话。
拿在我手心里的,是赵国特产的千年寒冰,只有在雪峰的冰穴中才有。而我手中的这根,更是非比寻常。它长约三寸,有手臂粗细,通体碎玉般莹白无瑕,外面却有碎裂状参差不齐的小钩,就是放在火炉上烤,也决不会融化分毫。
我把它递到他眼前,耐心的征询他的意见,“你是要自己来呢?还是要我帮你?”
他却一句话也没有,只沉默的接过我手中的东西,掀开身上的被单,赤裸着身子,一点点的把手中的东西插进早已血肉模糊的地方。
早晨的微光隔着窗纱静静的透进来,点点滴滴的洒在他光滑却布满淤痕的胴体上,匀称的筋肉因为受不了难忍的疼痛而微微的抽动,原本粉色的唇已经咬做了胭脂色,鲜血正顺着昨晚我两交合过的地方缓缓的流出。
痛,持续着,不仅仅是他的身体。
我站在旁边纹丝不动,直到他晕倒在我怀中。
冰凉的液体滑下我的脸庞,我紧紧的拥着他把未完全进入的东西慢慢的推了进去。再一件一件的为他穿上衣袍。
里衣,中衣,外衣,披风……
每一件都是我亲自选来的衣料,亲手为他设计,亲眼看着他们完工的。
他穿起来是这么的合适,翩翩的风采像我第一看到他的时候,那样飘逸,那样出尘,那样让我疯狂。
把他抱在胸前,肆意的亲吻,唇舌交缠间我似乎听见了鸟儿的叫声。
对啊,是春天来了,春天到了。
有明媚的春光,明媚的风,明媚的爱情。
我知道,筝――
你是爱我的,从我们相遇开始,我就在你的眼中看到了爱情。
那不会是假的。
鸽子在外面盘旋,蝴蝶开始飞舞,朵开始微笑。
我们应该出去走走。
我抱着他,出去享受我们纯真的爱情。
(2)
我温顺的偎依在他的怀中,吹着和煦的春风。
他的胸膛结实又柔软,还带着淡淡的我为他染上的月华香。
我不是很喜欢月华的味道,但我喜欢他身上带着。这样我就能从远远的地方知道他走近我了,他就要来到我身边。
我用月华木做门,用月华木雕龙床,用月华木刻成玉坠挂在他的胸前。
这样谁也不会认错,谁也不会拿走他,他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他拉着缰绳,我在他怀里,我们两人一骑欣赏着美丽的春色。
我情的看他,春光再美也比不过他的笑容,可一看之下他居然满头大汗。
“筝,你怎么了?”我小心的揉着他的腹部,看他露出更痛苦的神色,“我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痛,都是我不好,我们马上就回宫吧。”
我心急的夺过他手中的缰绳,再拉住他的手环上我的腰,策马狂奔。
一幅幅景色迅速的向后倒去,却倒不回逝去的年华和失去的心,往事在眼前一幕幕的闪现,又消逝,然后不留痕迹
不,不,有很多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只有你说爱我的一刻才是真实。
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
你看,天这样蓝,树这样绿,水这样清,人这样镁;吻是缠绵的,心是陶醉的,眼是迷蒙的,身体是温暖的。
你怎么能够不爱我呢?
我在风中奔驰,他的气息环绕在我的周围,透过衣衫,我感觉到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渐渐渗出的冷汗,最后他摔下了马,痛苦的倒在地上。
我勒住马跳下来,翩然走到他身边,他牢牢的闭上眼睛不愿看我。我顺着他的脊梁缓缓滑下手指,再在那仍然摸得见寒冰一头的洞口狠狠按下。
他惨叫一声全身都在颤抖,我伸手在树梢摘下一朵不知名的暗红色朵,对他轻声微笑,“筝,不要昏过去哦。否则,我那刚刚出生的太子……说不定哪天就会因为宫人的一个照顾不周,还没满月就死翘翘了。你知道,下人们一向很粗手粗脚的……”
“你究竟要怎么样?”他回望我,眼中居然有恨。
而我笑得灿烂,“我只是要你陪我完一个游戏。
你看,那棵树,距这里大约十丈吧。我从一数到十,如果你能跑到那里……我就放你离开,再不见你。”
他撑起身,的盯住我,我回他微笑,“筝,君无戏言。你放心。”
“如果我能办到,我不求你能放过,只求,一死。”他也笑了。
“好,我都依你。”我斩钉截铁,指甲已经掐进了肌肤。
不用多言,他起身蹒跚的跑去,我也开始数数。
“一……二……三……”
他跑得很用力,就像要用全部的力气跑出我的生命,逃出我的爱情。
其实,不管再怎么做也没有用啊。
筝,你怎么就不明白,你也是爱我的啊,你又怎么能离得开我。
“六……”
我取下弓。
“七……”
我搭上箭。
“八……”
我拉开弓。
“九……”
箭飞向了我的爱人。
“十。”
他倒在地上,离那个目标一步之谣。
我走到他身边,窝住插在他右肩的箭柄,慢慢的旋转,看血一点点的淌出来,在地上积起小小的水洼,再渐渐的渗入泥土,消失不见。
“筝,你离不开我的,只要我还活着。等到我死了,我们也会在一起,不分开。
像我们这样相爱的人,世上也再没有了,谁也不能让我离开你,谁也不能让你离开我。”
说完这些,我重新抱起他,走向未央宫。
走进宫门,准备好的太监已经跪了一地,我把他轻柔的放在床上,再拿靠枕帮他摆好坐姿,轻轻的拍拍他的脸,满意的看到他已经醒来,看来天人究竟是比一般人略胜一筹。
我下床,在那些准备好的器具上一一浏览过来,又检查了数遍,在确定无事后来到床边,在他惊惶的目光下点住了他的穴道。
“别怕别怕,”我软语安慰,“只是让你不能离开我罢了。”
轻轻的蒙上他的眼,我招手到,“来吧。”
四个太监拿着金箔和金钉走了过来。
那金箔是按他脚的大小形状制作,在金箔的四周各有四个小孔。
太监把金箔比在了他的脚上,金钉对准了小孔,却迟迟下不了手。
我笑,“你们不敢?那好,就拿这些钉子钉进你们自己的脑袋吧。”
钉子一枚一枚钉入……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感觉他的身子抽搐的厉害,身体也渐渐发冷。
等到钉完最后一枚,等候多时的太医进入为他诊脉,奉汤药。
取出寒冰后他仍然高烧昏迷三天三夜,最后,太医冒死进言用真龙之气血祛阴冰。
我划开手腕,看鲜血流入他的口中。一点一滴,都是我的情,我的爱。
你接受了,我知道,因为你也是一样的爱我。
等你醒了,我唱歌给你听,跳舞给你看。
倾世的歌声,绝艳的舞蹈只为你一个人。
我的爱人,这世上我最爱,也是最爱我的人――凌筝
(3)
看着矫中的少年,我开心的笑了。
转身轻轻的询问许久不见的人,我语带关心,“母后,你怎么这么客气,居然亲自从赵国赶来,送给我这份厚礼。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
同他儿子一样愚蠢的女人对我讨好的笑,“今天我你二十岁的生日,我当然得自己来,你大哥不争气,以后我们也全靠你了。也多亏你不记前嫌。那天晚上我们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
“别说了,”我打断她,“我都忘了。”
“忘了就好,忘了就好。”她继续讨好的笑着。
透过皇冠上的珠帘,我冷冷的笑,“母后,你对我这样好,所以我也准备了一件礼物,今天刚好送给你。”
我拿起桌上的箱子递到她手中。
她笑眯眯的接过,却在打开的瞬间惊叫一声扑倒在地上。
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只断手,我把它放在她脸上,用它慢慢的摸着她的脸。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你以前见到过这只手吧。它像谁的手呢?惠妃的?不像。云妃的?不,她没有死。是晴妃的?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奇怪啊……怎么越看越像母后你的手呢?”
我一点点笑着逼近用两手在地上爬着后退的女人。
“糟了,母后,你的手呢?我怎么看不见你的手了啊?”
“啊!!!”
尖声高叫着跑出去,从此赵国和凌国的太后就成了一个疯女人……被两只面做的手吓疯了。
掀开停放在厅中的轿子,颤抖着的少年出现在我面前。
但在见到我的那一刻,他眼中的害怕都消失了,惊恐全变成了痴迷,发呆似的直直的看我。
我掩袖一笑,把他搂入怀中,“傻孩子,别怕我,千万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看年级,也不过十六七岁,不论是纤细的手臂还是美丽的身子,都带着少年青涩的味道。
可我喜欢的,却是他的眼睛,温润的,细腻的,晶亮的,柔情的。
让我从他的眼中,似乎能看到――
明溪、垂柳、冬天的初雪,还有落魄诗人的歌吟。
好像好像一个人,初见到他的时候,我也在他眼中看到了这些。
看来,赵国的人,到也会送礼,送给我,这样一双美丽,让我销魂的眼睛。
未央宫的偏殿里,借着昏黄又摇曳的烛光,我吻上了这双让我心醒又心碎的眼睛。
淡淡的咸,带一点点清韵苦,像眼泪的味道。
少年的身子不断的颤抖着,我碰触到他的那一刻,呼吸急促起来。
我微微的调整姿势,让他更靠近我,如锻的长发流泻下来,“别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筝……”少年细弱的声音让我全身一震,随即,又恢复了笑容。
“好名字,”我轻声赞到,低头看向他,“那筝……你告诉我,我美吗?”
“美,你好美,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美的人。”少年的声音是热烈的,没有修饰的成分。
闻言,我的笑容加,“那么,你爱我吗?”
“我……我不知道,”他略略有些犹豫,“我只知道,虽然我是第一见到你,但从刚才见到你开始,我的心就跳得很快,像要从从我嘴里蹦出来,让我连话也不会说了。”
隐隐约约的,我又笑了。
是的,是的,你是爱我的,我知道。
把眼前的人放倒在床上,纤细的指尖划过熟悉又陌生的身体,房间开始旋转起来。
无数的烛光摇曳着熄灭,宽衣长袖缠绵的飘落在地上,黑夜里,秋天的舞蹈被截断,心似乎缺了一块,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流了出来。
心缓缓的皱起来,又缓缓的散开,亮丽的忧愁在空中弥漫。
房间突然变得好大好大,我爱的人被拉得好远好远,我什么也看不清。可空气中却分明有他的温暖,耳边也分明有他的呻吟。
或者,你的人,在我的身旁,而心,却遗落在我永远也不知道的角落里。
…………
……
…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我满足的笑了,不论如何,你在我身边,你不会离开。
筝,筝……
我叫着你的名字,抬起你的脸,准备印下我的吻,却在看清怀中人的相貌时将他猛的推开。
“你是谁?你是谁?”我不信的问着,狂乱的摇着身边的人。
“我是筝啊,皇上你……”少年不解的看我,让我一阵恍惚。
“不,你不是筝……”把少年推下床,我胡乱的寻找着自己的衣物。
匆匆的披上暗红的衣袍奔出这个让我窒息的房间,我辨不清方向,只凭着直觉奔向那个我的心所在的地方。
筝,你在那里?
筝,我好想见你。
你还在吗?你还在吗?
你还在我身边吗?
等我,等我,我就来了。
告诉我,你在我身边,你没有离开,你永远不会离开。
()
掀开一层又一层的床纱,我终于看清了那个陷在床帏中的人。
他静静的躺在的床海中,映着清冷的月光,就在我的眼前。冰凉的液体滑下我的面孔,我终于移动了自己的双腿。
一寸一寸的抚过曾经描画过无数的容颜,我的手不由自主的颤动。
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我没来的日子,他都是怎么过的?那些宫人有怠慢过他吗?他的伤好些了吗?
那天,你一定很痛吧,你一定很怨我吧?
可我不是真心的,我只是想要让你不要离开。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离开了……不,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不会让那一天有到来的机会。
“筝,筝……”我轻轻的呼唤着,声音在冰冷的夜里是那样的突兀。
你张开眼,惊讶的看我,我飞入你怀中,泪滴在你的衣襟上,“抱我,抱我……”我迷乱的说着,我需要确定你在我的身边。
你什么也不做,甚至只用冷冷的眼神看我。
我扑上去狠狠的撕咬着你的嘴唇,血的味道充斥在我的口腔。
“抱我,抱我啊……”我扯开自己的衣服,早已失去温度的皮肤在凌冽空气仍然觉得刺痛。
把手伸进你的衣内,身体本能的寻找着温暖的所在,双腿缠上你的腰,嘴唇吮吸着你的耳垂,手指在你光滑的皮肤上肆意的抚触……你却仍然一动也不动。
放开你,抓起衣服掩住赤裸的身子,我跪坐在床头。
泪,一滴,一滴,降落下来。
打在红的被套上,晕开的红色像洗不净血迹,心碎的痕迹。
我不看你,不看你绝情的目光,我知道,你在笑我。
笑我是那样的贱,笑我是那样的丑陋,笑我是那样的自做多情。
你不爱我,你不爱我。
我知道,我清楚,我明白。
我记得清清楚楚。
在你眼中,我是怪物,我是妖魔,我没有资格得到你的爱
你可以对每个人微笑,但,永远不对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
一直骗自己,你是爱我的,连我自己都以为林逐云疯了。
不论明天我会怎样重新的疯狂,至少今晚,我知道――
你,不爱我。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轻轻的,遮脸的长发被人慢慢的撩起;麻木的唇瓣,别人严实的吻住;僵硬的身体,被搂进温暖的怀抱里。
泪的痕迹,一点一滴的消失在你的口中。
(5)
树叶一片一片的变绿,朵依开放;池塘中的水一滴一滴的蒸发,思绪瘦成弯月;眼睛一点一点的模糊,我看不清你的脸。
你的吻是那样的缠绵,让我以为又回到了从前。
长了毛的月亮在黑布上慢慢的移动,心海开始涨潮。没有船,痛苦的泅渡,你曾说会为我架起一座浮桥。
桥呢?
你盈盈的眼波荡漾,四周开始起雾;雾散了,再没有了你的踪迹。
今夜,现在,此时此刻,我可以信你一吗?
因为你重现的温柔。
稍稍把你推开一些,我想抬头看你的表情,却被你蒙住了双眼。
“别看……别看……”你朦胧的声音穿来,我听不真切更看不明白,“……只有今晚……”
你的声音带着湿气,我的泪沾湿了你的手指。
扶着我的头,抱我慢慢的躺在床上,温热的唇,顺着我身体的曲线一路蜿蜒而下。
胸口被密密实实的含住,麻痒的感觉让我忍不住轻轻的扭动,肩头被牢牢的按住,我勉强的伸出手搂住埋在自己胸口的头,十指反反复复的插入凌乱的黑发中,我着迷的感受着丝滑的触感。
一只手卡住我的腰,一只手在我身体的四引燃着火焰,浑身的热度几乎让我沸腾。身体仿佛飞了起来,正在随着风摇荡。
冷风吹进来的时候,皮肤上起了一个个的小颗粒,他会在那里轻轻柔柔的磨蹭,直到重新变得火热。
散乱的发稍扫过我身体的表面,引起一阵阵的战栗。敏感的地方被一个不漏的一一侵略过,我的脑子却平静的出奇。
似乎一切都是静止了,我听见树叶飘落的声音,小草长出来,朵在凋零,爱情渗进了空气,每一个细节都是那样的鲜明。
瓣纷飞,从无数我凝望过的眉宇间掠过,夜风不断卷过来幽蓝的月光,静止心脏似乎又开始缓缓的跳动。
不,我要的不是这样。
我要的,并不是,另一个绝望的希望。
我要的――只是知道,你在我身边,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
张开腿,我直接压向正准备进入我的身体,痛苦的喘息同时在两人口中逸出,我紧紧扣住他的肩头,让自己更紧的贴向他。
扭动着身体,他也骤然加快了频率,快速的抽插,让我的身子剧烈的摇晃起来。我紧紧的跟上的跟上他制造出的震动,几乎要尖叫起来。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肉体的痛苦,让我安心下来。原来,你还在我的身边,我们还在一起。
苍白的心,终于有了感觉,被利刃刺伤的尖锐疼痛让我确定自己还活着。现在,我是幸福的,尽管带着灰色的挣扎。
一阵又一阵的热流在我体内散开,泪淌过我的脸颊。
从始至终,我没有见过他的表情。
…………
……
…
清晨的光凌虐着我的双眼,坐起身,旁边的床是空空的。
冰冷的床单让我知道,他已经离开很久,毫无留恋。
自己又在期待些什么,我自嘲的问自己,真是永远也学不乖的人。
整理好衣物走出殿门,外面已经跪满了前来贺喜的文武百官。
“恭祝皇上喜得龙子。”他们齐声祝贺道。
我也欣喜的笑了,高声封此子为太子,同时笑着看向蓝谨书,“丞相什么时候才能也喜得贵子呢?我连名字也为他取好了,就叫蓝少卿吧。”
(6)
叶落无声,转眼又是落枫之祭。
我即位已经将近四年,这四年,我是快乐的。
每天做的最多的是,就是待在他身边,静静的看他。
看他读书,看他睡觉,看他发呆。
晚上,我会疯狂的要他,要他叫我的名字,在我耳边,直到天亮。然后,依在他的怀中,紧紧的纠缠,再也不留一丝缝隙。
四年,我没让他踏出过未央宫一步。
我必须时时刻刻都要见到他,他必须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
高兴的时候,我会带他去看春秋月,夏雨冬雪。我们如此接近,他就在我身边,永远不会离开,我们那样相爱,任何人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这四年的开始,他是静默的,从不理我;现在,他会狂乱的大叫,说要我放过他,要我放开他,让他解脱。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抱紧他,用尽我全身的力气,然后吻住他,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说爱他。有时候,他会反抗,有时候,他只是任我抱住,然后苛刻的要求我。
南岭水钻,金玉宝马,只要他要的,我都给他。但他通常是看也不看就直接丢弃。我也不说什么,因为我最珍贵的宝物莫过于他。
有时候,他甚至会哭着求我,让他去死。
我就笑,你如果死了,我怎么办,我们是相爱的,怎么能分开。
然后,他也笑了,林逐云,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你这个疯子,你这个自作多情的怪物。
我搂住他,筝,你知道吗,我会如何对待我不爱的人。
我叫过宫人,让他们把那些失宠的男宠带来,一刀一刀的在他面前切给他看。
他吓住了,就会躲进我怀里,又马上推开我,拼命的呕吐起来。
这时,我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的安慰,筝,想想你的孩子,他现在是我的东宫太子。如果没有了你,你说我会怎么对他呢?是把他切成一片一片,还是把他送去我十四岁以前待过的地方?这样……你喜欢吗?
他不做声,只好我说话。
筝,你一点也不乖,要受到惩罚。
那以后的每天,我都会带他去看行刑的男宠,然后轻声的对他说,你看,他们都是因为你死的,漂亮的鲜血,都是因为你而流的。
过了一段时间,他神志不清的尖叫着说,他会乖乖的,再不惹我生气。
我还是搂着他,筝啊,已经晚了,停不下来了。
再后来,他只是麻木的看着,半夜惊叫的醒来。
我会安抚他,别怕,别怕,筝,我就在你身边。
他吻我,躲在我怀里。
像多年以前,我在二皇子府时躲在他怀里一样。
就这样拥着他,我很幸福,泪会不断的落下来。
筝,我在这儿,我在你身边。
我们会这样幸福下去的,我这样坚定的想。
却忘了,落下的枫叶,带的,都是血的痕迹
(7)
那一天来的很快,让我措手不及。
赵国的使者又送来了礼物,这两年,大哥一直都进贡礼数周全,我也常在未央宫见他们,有什么稀世珍宝,就直接送给我心爱的人,只盼他一个欣喜的笑颜。
而今天,他们送来的,是刺客。
我打开礼物盒子的一刹那,喷出的白烟迷伤了我的眼睛,接着是呼啸而来的风声和剑与血肉摩擦的声音。
等我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什么都结束了。
刺客已经被捉住,我的爱人,已经倒在我的怀中。
血涌出了他的口中,落在他雪白的衣袍上是那么刺目。
这件衣服,我今早我亲手为他挑选的。白色,那么适合他,现在却已经变成了血红。
我把他抱在胸口,他全身抖的厉害,我抚着他的头发,“不要紧的,筝,不要紧的,太医马上就会来了,不要紧的。”
他看着我,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我听不清,可是,他却笑了,那么安详,没有一丝阴霾,像我初见到他。
“不,不要这样……”我感觉他抖的厉害,“筝,你不能有事,如果没有了你,我要怎么办……我只剩下你了,我们是相爱的,没有什么人能把我们分开。筝,你说是不是?筝,你是爱我的,是不是……”
我问着,我求证着,希望我能给我肯定的答复,可他却只是笑,口中念着什么。
我伏下身,隐约的听见他说,“……谨书……信……”
“蓝谨书?信?”我摇着他求证,他微笑的点头,血在我暗红的衣服上,看不出丝毫的痕迹。
慢慢的,他伸出手,想要抚上我的脸,却在半路落了下去,被我紧紧的抓住重新覆上我的脸庞。
我凝视他脸上再也不会消失的笑容,也笑了,转身看向已经赶来的蓝谨书,他默默的递上一封信。
撕开信,手几乎拿不住信纸,我这才发觉其实一直是自己在发抖。
抽出信,我看着还在我怀中的人,原来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信――一张白纸。
你甚至不恨我,因为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无话可说。
原来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救我呢?为什么要把我推开,替我挡上那一剑。
因为你想解脱,因为你要以此来让我放过你的孩子。
那好,我今晚就见他,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的。
我凝视着怀里的人,想再吻住那没有血色的唇瓣,手上的重量却突然变轻了,慢慢的我怀中的人,在我眼前化作了一颗明珠,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留下。
收紧手中的珠子,我冷冷的笑。
转头看绿色的太阳升上黑色的天空,赤红的云彩在天空荡漾,幽蓝的风摧折着灰色的朵,我面前跪满了妖魔。
不看跪在地上的众多东西,我走出了未央宫,一步一步走向那曾经收集了了我所有幸福的地方。
在这里,我们相知。
在这里,我们放过风筝。
在这里,你第一说爱我。
……
可是,都是假的。
难道是我爱的不够?
是不够?还是不够重?
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还是真的像你说的,我根本不值得被爱?
没有眼泪,心已经干涸,让流不出的全烂在心中。
天地只剩下灰白。
如果有来生,你会爱我吗?
来世,我宁愿做瓶中昙,倾世的芳华只为你一个笑容。
不敢奢求你的真心,只要你的微笑,真心的一瞬,为我所有。
这世间,从此再没有了你。
我永远失去了你。
或者说,我从来没有得到过。
**********
四年后
一个还带童稚的声音响起――
凌筝,你是知道蓝谨书不会拿给云,才把信交到他手中的吧。
天人,只因为你是天人。
不过你放心,云会忘了你,因为有我在他的身边。
火焰中,信化作了灰烬,被火舌慢慢的舔黑的纸上落着林逐云永远也看不到的字――
逐云,今生至爱,唯有你。
******
神都历22年
凌王林逐云起兵灭许,七年后亡故,年仅三十三岁。
――第三部完――
裂传最终章之
――火蝶
扑火化蝶,只愿生生世世,与你,纠缠。
一片,两片,枫叶在空中回荡飞翔。
红色的雨持续的下个不停,风摩擦着树叶,音符滴落在空气中,在某一点飞溅开去,激起一圈圈涟漪。
我拉住落下的一片叶子,阻止它肆意的舞蹈,转头问读着诗文的哥哥。
――你说,这枫叶像什么?
他抬起埋在书本中的头,细长的眼睛里浮现出温柔。
――扑火的蝶。
高兴的笑了,我也觉得他们像一只只燃烧的火蝴蝶,明知道无望,却还是降落下来,演绎着绝望的情。
偷偷的看着哥哥,看他儒雅的面容,我的心跳渐渐的加快了。如果我也是这样的蝴蝶,他可愿意承受这样义无返顾的美丽。
在我印象中,哥哥一直是一个内向拘谨的人,不轻易展现的温柔,只给家人,只给父亲,母亲,还有我。
可他不快乐,我从来都知道。
他是家中的唯一的儿子,所有的希望都凝在他一个人身上,他会笑,但笑容总是淡淡的。带一点犹豫,带一点匆忙,惟恐他的微笑不合适宜似的。
可那一天,我看到他笑了。
大声的,毫无顾及的,平常的阴霾全不见了。
他正在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不时的逸出清晰的笑声。我第一看到他那样明亮的表情。
那一瞬间,我知道,我失去他了。
刚想避开,哥哥却已经看见了我,仍然笑着,开口。
――筝,这是我妹妹谨文。
一直背对着我的人转过身来。
我却再也移不开眼睛。
眉横远山,不浓不淡,在眼窝留下氤氲的阴影;鼻子很挺;唇是淡淡的珍珠色。
水晶一样精致的男人,有一双比水晶更晶莹的眼睛。
细长的眼睫像蝴蝶的翅粼粼的盖住低垂的眼眸,眼波流转时,蝶翼轻轻的扇动,带来一片水泽的荡漾。在他接触到空气的边线,絮絮的晕出皎白的月影,如月色一样的男子染出莲的香气在屋梁书桌间游荡。
――这就是你妹妹吗?果然如你所说的一般温婉可人。
我呆呆的立在当场,直到哥哥把我推醒,只匆匆扶了万福便退了出去,全没有了以前的应对得当和知书答礼。
以后的每天,我几乎都能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哥哥也只有在讲到他的时候,表情才会生动起来。
我知道他不凡的身份,以及,他与哥哥间不可告人的关系。
哥哥的感情过于浓烈了,我不禁担心,他是不是也一样爱着哥哥呢?
不过,或许,这也是一种期待,期待他的心没有被哥哥占满。
原来,我是这样的卑鄙,我有些好笑的想着。
可这也没用,他,又怎会记得我呢?
看着窗外的枫树,跳跃的红色是无数蝴蝶在汹涌的动着,挣扎,又死去,但,还是不放弃。
那天,来的有点可笑。
是哥哥跪着求我的。
――谨文,和他成亲吧,朝野上下的呼声,让我们没有办法。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是,我实在没办法忍受其他的女人做他的妻子。
――他爱你吗?
我想我的声音有些冷淡,让哥哥有些难堪。他的答话略略停顿。
――他爱我。
很轻,但是很坚定。
我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为谁悲伤,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我就这样决定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所谓的幸福。
第二见他的时候,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我坐在喜床上,绞着双手等他回来。
天要泛白的时候,他进了洞房,却带着满眼的泪和喝得神志不清的身体。
我把他扶到床上,为他脱下鞋子,喂他喝下醒酒的茶,刚想扶他躺下,却被拉住了手。
――云,云,你一定很恨我吧。
――云,我是爱你的。
――云,你一定要原谅我,这都不是我愿意的。
他哭得伤心,原本流光的眸子起了薄薄的雾气,玲珑的泪赛过剔透的宝石。
我的心一寸寸冷下来,最后仿若坠进了冰窟。
云是谁?
我在脑中反复咀嚼着,却在不留神之际被扯倒在床上。
――云,是你吗?你原谅我了,你在我身边。
他喃喃的念着,解开了我的衣衫,而我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快燃尽的红烛不停的落下眼泪。
在为我哭吗?
不,何必呢?难道你不知道扑入火中的蝶其实是快乐的。
我成了他的妻子,却并不常见到他。
他总有很多忙不完的事,留下我一个人看蝶儿在空中来去。
我并没有把新婚那天的事告诉哥哥,梦醒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我们是同一种人,宁愿活在梦中的人。
其实人生也不过是梦蝶一场,只要不醒,谁又真正看得清梦和现实的距离。
不看,不问,但我还是拼凑出了一些东西。
比如如绢的长发,比如暗红的衣袍,比如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
我从他瞬间失神的恍惚中零零碎碎的得出了点滴的细节。
很多时候,他会看着间飞舞的暗红色蝴蝶发呆;有时候,是回到原来的二皇子府一呆就是一整天;还有的时候,索性就是黯然的坐着,心魂却不知道飞向了何。
他喜欢望着北飞的雁,喜欢看北方黑云密布的天,失神的念着叫了无数的名字,再在月明的夜晚唱一首不知名的歌。
他唱得很轻,我听不清歌词,只知道是首哀怨的歌;或者,并不是歌的问题,而是。我们的心都是哀伤的。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一年。
接近落枫之祭的时候,他却更加忙了,而且,人也突然快乐了。
好像一直缠着他的蜘蛛网忽然被谁扯掉了,新鲜的空气终于进入了他的肺部,让他整个人都充满了水漾的柔情。
是要见到“云”了吗?
我在心中猜着,念着,却不能做任何事。
哥哥也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从我被诊怀孕的那天,我就再没有见过他。
之后,他去了赵国。
走得那么轻盈,像一只蝴蝶飞离了我的身边。
我却不知道,这一去,什么都变了。
*************
枫叶飘落的夜晚,我得知了他回来的消息,却没有见到他的人。
夜半之时,我却听见从书房中传来了压抑痛苦的呻吟。
我披上衣服,走到书房窗下的时候,微微犹豫后,从窗户缝中窥进屋内。
紧紧的咬住衣袖,我几乎要惊叫出声。模糊的光影下,我看到他拿着刀在自己腿上一刀一刀的划下。
盈盈的眼泪与鲜血混合在一起,像许多火红的蝴蝶飞出了他的身体。让我想到我们成亲的那个夜晚。
不过,这样的行为没有维持多久,大队的人马闯了进来,把他带了出去,再见,就已经是在天牢。
――你后悔了吗?
隔着木栏,我问。
看着窗外翻飞的红叶,他笑得坦然又无怨。
我默然。
――你说,这枫叶像什么?
我问得心痛,却不知道仍然在期望些什么。
――扑火的蝶。
他随意的答,没有经心,却更叫我心碎。
月光笼着他,竟然有些耀眼。月下的蝴蝶疯狂的舞着,是绝望的盛宴。
他在笑,他很高兴,他希望为“云”而死。
第二天,我终于见到了“云”。
没有人告诉我,但我知道他就是。
这样的人,世间绝不会有第二个。
我看到的,是一只暗红色的蝴蝶。
美得妖艳,美得恐怖,美得慑人。
细而长的眉,在末梢微微的勾着,弯的诡异,也弯得勾魂;唇色是暗红的不时抿出娇柔的弧度,略微轻佻的微笑,嘲笑着所有的人。
自始至终,不敢正看他的眼睛。
这样妖媚的人,眼睛竟然是忧郁哀怨的,仿佛不见地的渊,一不小心就会陷其中,无法自拔。
流泉似的的秀发,曳地的暗红色衣衫,我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谨文就做朕的皇后吧。
清亮中带着沙色的声音把我迷惑,从此,我成了他皇后,有名无实的皇后。
我没有去过未央宫,只有一例外,那是我刚生了皇子的那个晚上,我突然很想把那个美丽的孩子抱给美艳又悲伤的人看,于是我踏进了这座我从未涉足的宫殿。
撩起层层的轻纱,我终于看清在床海中交缠的两人。
筝蒙住了云的眼睛。
――别看……别看……只有今晚……
筝的眼泪落在云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他永远也看不到的情。
细碎的吻降落下来,四周的空气带着暗香浮动,只能有一夜的温柔,只能有一夜的真情。
我的泪落了下来,竟然拼凑起了筝经常哼起的歌词。
我渴望得到幸福,和你一起得到幸福,成为你的幸福。
解不了的枷锁,停不了的吻,醒不了的梦,不会消失的幸福;沾湿了的翅膀,缠绕著的手指,融化了的身体,重叠著的心灵;笼中之鸟,不能飞翔的鸟,不会哭泣的鸟,孤单的鸟。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不要你的过去,只要你的现在。
我默默的退了出去,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插入的空隙。
而最后一见到筝,是在御园中。
他躺在躺椅上,身边偎着熟睡的云。
筝小心的挪动着不方便的腿脚,尽量在不弄醒云的状况下为他遮住了刺眼的阳光,让他睡得更安稳一些。
那样柔软的眼神,在我的一生中从没有再见过。
他们相拥着,像两个刚出生的孩子,只知道有彼此的存在。
风吹过,血枫又开始凋零了,火红的蝴蝶又开始躁动。
那么,这扑入火中的又是谁?
筝离开的那天晚上,我和他的孩子终于有了名字。
从此,云常常来到我居住的地方看望忆筝。
――你说,这枫叶像什么?
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我有一随便挑了个话题。
――扑火的蝶。
他的笑容飘渺如烟,我的心却猛然跳动。按住胸口,我轻轻的咬住嘴唇,竟然有些期望他下一的到来。
我知道自己变了。
渐渐的,我又重新关注起了自己的衣着打扮,看着镜中的人,我开始担心年华的逝去。
我们的孩子忆筝满八岁的那天,我终于鼓足了勇气擅自进入了未央宫,看到的,竟是忆筝在放肆的吻着昏过去的云。
――母后,这麽晚来这里,是想和我抢男人吗?
在我的惊叫声中,他冷冷的问我,一副厌恶的表情。
有什么东西似乎堵住了心口,我一句话也说不出。门外的蝴蝶还在发疯似的游荡,想要为自己的灵魂找个可以安歇的地方。
好像一切都不对了,但我又不知道究竟不对在什么地方,从此,我再也没敢出过自己的宫殿。
每天,我都会要宫人们抓来一只又一只的蝴蝶,把它们放入火中,看它们痛苦的挣扎,享受那死亡的美丽。
或者,按住它们,再把他们绣在我的手帕上。
日子就这样过着,在我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之后,一个让我似曾相识的人无意中闯入了我的宫殿。
像云又不是云的人。
他靠在我的窗口,欣赏着窗外的枫景。
――好多扑火的蝶啊。
他轻轻的说。
我也看着那些落下的枫叶。
扑火化蝶,只愿生生世世,与你,纠缠。
噬人的命运,这你选中的蝴蝶,又是谁呢?
――全文完――
番外――你不知道的从前
其他的已经记不清了。
唯一记起的,是你的笑容。
你不知道,我曾经的思念过你。
你也不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悲,你的痛,并且那样的,的,爱著你,连我的每呼吸都会疼痛。
第一见你震慑於你的美貌,还有冰冷无情的眼神。
清凌凌的眸子,仿佛是结了冰般散著冷光;柔玉似的的脸,在阳光下仿佛成了透明;W丽的红唇却带著哀伤。
我的心瞬间疼痛起来,仿佛是锥子扎进了心里,一寸一寸的入,直到穿透了我的心房。
在见你以前,我不知道世间竟会有这样的人。
在遇见你之後的无数个夜晚,我辗转难眠……
你会爱我吗?
你会爱上我吗?
还是会像初见面时那样,从不会发现我,转身随别人离去。
那的相遇後,你失去了踪迹。
再见,已是朝堂。
你恭敬的跪下,雍容有礼,绝W的脸上却没有其他的表情。
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果然。
那时我喜欢上了写字。
在纸上,一遍一遍描画著你的名字,然後放在脸上细细的摩挲。
逐云……逐云……
我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叫著。
我是这麽的爱你。
在别人眼中,我是温雅的二皇子,是与世无争的超脱之人。
可谁又知道,在我心里,隐藏的是,这样龌龊的感情。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
一个美丽绝伦的男人。
你一定不知道,那天父皇叫我带你熟悉朝政的时候,我的心情。
看著低垂著眼睛的你,我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没有奔过去抱住你,会吓坏你的,我知道。
我只能恭敬的下拜,领旨谢恩。
你住进二皇子府的那一天,我在门口等了好久,直到你的轿子出现在我几乎凝固的实现里。
握住你的手,我扶你下了轿。
你不知道,我的心跳的多快,我觉得全世界似乎都听见我心跳的声音。
这是我第一牵你的手。
温热柔软的感觉,从每个毛孔渗进我的身体,让我整个人都沸腾起来。
可你道了声谢後,立即放开了手。
看著你的背影,我一个人怔怔的站了好久,望著自己空空的手心。
渐渐的,我发觉你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与人亲近。
我莫名的惆怅,可也甚至有些窃喜。
至少,这样,不会有太多的人接近你。
那时,无数个夜晚,我在你的窗口外静静的站著,看著你投在窗户上的影子。
你就在这个影子後面,你在做什麽呢?
我不停的想。
很多时候,甚至看你一个人发呆。
你在想我吗?
其实我不敢这麽想,只要你能在回忆的某个角落里有我,我已经心满意足。
我经常这样想著,就在你的窗下睡著了。
梦里有你。
我已感激。
可没想到,那夜却在窗外听到了你梦的声音。
“不要……不要……”
你声声的叫著,仿佛永远都摆脱不了那个噩梦。你的泪无意识的落下来,滴滴砸在我心上。
我抱起你,把你搂进怀里。
我永远记得那一刻的感觉。
你不知道,我曾想让那个夜晚永远的持续下去,永远不会有天明的一刻。
你静静的躺在我怀里,冰冷的身子慢慢的温暖起来,浅浅的呼吸告诉我你真的在这里。
我不敢稍微移动一点,怕惊醒你,这个梦就这样醒过来。
接触到你身体的地方,仿佛都燃烧起来,要把我热得融化。
眼睛一点点的酸涩,泪落下来,原来这就是幸福的感觉。
我拥著你,目光一一扫过你的眉眼,想把这一刻的你永远的装在眼底心底。
後来,那天你在怀里睡得很香,有时候甚至会轻轻的在我怀中磨蹭,寻找个更加舒服的位置,然後继续睡去。
这时,我却不敢动,生怕你因此醒来。
没有敢吻你。
只要看著你,在你身边,心中已经装得满满,不敢再奢求其他。
後来的每个夜晚,我都会拥你,让你安稳的睡去。
你不知道。
不要紧。
我们两人的幸福,由我一个人来收藏已经足够。
第一见你的笑容,是那我和笙儿一起放纸鸢的时候。
那时他硬拖了你过来,却只是站在一旁,茫然的望著天空。
我终於走了过去,轻轻的拉起你的手,“过去一起放吧。”
你似乎刚刚回过神来,然後,朝我笑了。
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我只看见你的笑容在幽的绽放。
我甚至不敢呼吸。
只怕稍微移动,就发现这不过又是一个美丽的梦境。
我不知道,自己的手伸了出去,抚上了你的脸庞,我想确信那抹笑容。
可你却偏开了头,我的手落空了,什麽也没抓住。
你拒绝了我。
那时,我的心是平静的。
平静的收回了手,平静的和你们放了纸鸢,平静的再没有说什麽。
没有什麽不同,只是心一阵阵的疼。
刀绞一样,血肉模糊,却硬是发不出声音。
命运吗?
你不爱我吗?
那也是好的。
一切只因为这命运,它总是躲在角落嗤笑著,看我们如何毁灭。
一剑刺下去,笙儿的眼睛没有闭上。
我轻轻帮他合上眼睛。
这一切都是注定。
桐告诉我说,赵王渐离要你,这是我们交换的条件。
可在那一的试探中,我看到了你眼中的怒火,因为我和桐装成的笙儿在一起。
狂喜几乎要将我淹没。
你是爱我的吗?
爱我吗?
我可以这麽想吗?
我可以这麽认为吗?
我可以做这个梦吗?
於是,最後,我引诱了你。
脱去衣服,站在你的面前,我在发抖。
空气中的每一粒灰尘,似乎都带著锋芒,针针的刺著我。
我僵直的站著,你别开了眼,不看我。
难道那天,你说的话都是玩笑,都是一时兴起,而我信了。
你冰冷的回应著我,转身离去。
我呆立在当场。
这就是我不要廉耻,不要尊严,换来的吗?
不,我不甘心。
我是这麽爱你。
为什麽你一点也不爱我。
让我看你穿上喜袍的笑颜。
你可知道,那夜,我一个人在寒塘立著,整整一夜,风凛凛的刮过来。
我已学会了忍耐,却不知道要怎麽消去心碎的感觉。
所以,这,我不放。
跑过去,从背後抱住你。
我爱你。
我轻轻的说。
请相信这是真的,不论以後命运会怎样的愚弄我们。
你也是爱我的。
那夜,我用疼痛来明白了这个事实。
我紧紧的抓住你,不愿意放开。
你吻著我说,别怕,我不会离开你。
我的泪落了下来。
你笑著吻去。
你不知道啊,分离是早已注定的。
不论我们如何挣扎,如何反抗,都不能改变。
你以为弄疼了我,不住的道歉。
我缠住你的唇,不愿放开。
你的暗红的唇是这样的温软,让我再三的厮磨,再三的留恋缠绵。
你是爱我的。
仅这一个表白,已经足够让我醉了,足已把我陷进梦里。
我当上了太子。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逐云啊,为什麽你这麽傻。
看著你一步步的设计那个假冒的笙儿,想让他离开我的身边,我的心在滴血。
逐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爱我。
你爱我吗?
你总是不停的问我。
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什麽?
你是不是也预见到了我们的分离。
我知道你的计划,我知道你的情,可我能坐的,只是把自己的心挖上一个大洞,让鲜红的血流出来。
疼是对我的解脱。
临走的那天,你给我跳了舞。
我第一看。
W丽的舞步,可连你都没注意到,那哀伤的音乐。
我渴望得到幸福。
我渴望得到幸福,和你一起得到幸福,成为你的幸福。
请带我离开,远远地带我走,离开这个地方,带我离开。
解不了的枷锁,停不了的吻,醒不了的梦,不会消失的幸福。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小鸟唱著听不懂的诗歌,长著翅膀也不能在空中飞翔。独自一人无法到达的地方,请带我离开,远离这个地方。
沾湿了的翅膀,缠绕著的手指,融化了的身体,重叠著的心灵。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不要你的过去,只要你的现在。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我渴望得到幸福。
我渴望得到幸福,和你一起得到幸福,成为你的幸福。
带我离开,带我远离这个地方。
笼中之鸟,不能飞翔的鸟,不会哭泣的鸟,孤单的鸟。
因此请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只要在你身边我便感到幸福,只要你微笑我便感到幸福,因此请带我远离这个地方。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初的心愿,成为了最後的愿望。
这里是神等待著的我们二人的约定地方,因此请带我离开。
为了忘却现实,为了停留在梦幻之中,为了永远能够思念你。
带我离开,我渴望得到幸福。
你给我跳舞,甚至用了媚药,可你不知道,那是我们最後的夜晚。
最後的爱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