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云知道(出书版)+番外 BY: 末回/apple777

文案:

天上清云;地面污泥

他们彼此就是这样的存在

当执掌生杀、万人之上的君主

以爱为名牢牢捕捉住如天仙落凡的冉云蔚

而他却不顾一切的恋上地位低下的仆人风响

面对生命的威胁,即使是死亡都不曾让风响兴起离开的念头

就算被打入地狱,化作人人惧怕的鬼魂

风响仍然坚持着回来――

只为了那让他放入心底爱恋的人――

第一章

那是初春某天的早上。我在青崖山庄陈管家的带领下,前去面见青崖山庄的主子冉云蔚。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冉云蔚的贴身役从。前几天,陈总管到训人馆挑选奴仆的时候,一眼就选中了我。当他当着训人馆里所有人的面宣布我就是青崖山庄的主子的贴身役从时,我的四周一阵唏嘘声。

我自己都很惊讶,我从来都不曾幻想过我会有当人贴身役从的一天。

在训人馆里,我可以说是最平凡最没有特点……是那种经常会被人忽略的人。

但偏偏地,陈总管在那天,只消一眼就选出了一大堆等待被选中的人中的我。没有时间整理为什么会是我的想法,我在当天就被带回了青崖山庄,接受服侍主子的训练。

离开训人馆之前,馆里其他人怀疑纳闷的目光至今还留在我的心里。

他们通通想不明白,为什么馆里那么多出色且受到过严格训练的人不会被选中反而是我这个一直都只是为他们这些人干杂活的人成为了青崖山庄庄主的贴身役从。这种类似于麻雀变凤凰的事情让馆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我。

训人馆专门收养一些孤儿或是家里极其贫困无力养活因而被家人送来的孩子。然后把这些孩子养大,训练他们成为一个合格的下人,等到时机合适,就把一些下人卖给需要奴仆的人家。久而久之,训人馆成为了专门为高官贵胄培训奴役的地方。在训人馆里成长的孩子,大都希望能有一天进入豪门做奴役。因为,这不但拥有了在训人馆里得不到的薪金,更有可能得到主子们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

我的平凡,让我一直都只抱着至少能够当杂役,努力干活赚些银两赎身得自由的想法而已。

可,前几天,青崖山庄的陈管家的一句话就让训人馆里的不少人大失所望。

青崖山庄虽然不涉朝政,但青崖山庄的庄主冉云蔚因为身为当朝皇帝的同门师兄弟,受皇上赏识。不但在江南这个鱼米之乡赐予他青崖山庄这个宽达万顷的府邸。更给了他皇族的地位。让冉云蔚尽管不任一官半职,却仍拥有管辖江南这个富饶之地的权力。青崖山庄在江南乃至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富家豪门。

在训人馆里的人眼里,更是他们向往已久的理想之地。当得知青崖山庄要在训人馆挑选奴仆时,可真是让一向宁静的训人馆喧闹了一段时候。很多长相比我出色,能力也比我高出多少倍的同伴们都为了那一天竭尽全力地准备着,他们信心十足地迎接青崖山庄陈总管的到来。却没想,结果会如此的出乎所料……这等好事竟会落到我这个平庸的人身上。

接受着训人馆里其他人极度不理解的视线,我匆匆来到青崖山庄,匆匆在青崖山庄这个奢华之地受了几天的训练,就被带到了青崖山庄主子住的连云阁。

我垂着脑袋一直尾随在步履急遽的陈管家后头,当眼看就要进入一道拱门时,陈管家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

「来之前我对你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我没有抬头,只能由陈管家刻板的话里猜测他此时可能也是一脸严肃。

「记住了。」

我垂着的脑袋再往下垂了些。

「那好复述一遍给我听。」

我把头往上抬了抬,这样比较方便说话。

「尽心尽力服侍主子、不管主子到哪都得跟着、主子的事情要如实禀报,不得有隐瞒、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能向您以外的人道知。」

我把我清晨努力背下的规条一五一十地颂念出来。

「很好。」

我的话赢来了他这句赞扬。

「记住,这些不光要会背还要会做!」

将要进入拱门前,陈管家义正辞严的话令我留下了刻的印象。

我总觉得,我是要去监视人而不是去服侍主子。还没有进入到连云阁的,我就听到了利刃的破空声。

「主子在练剑。」

我正在疑惑,陈管家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头也不回地说道。然后,没有再前进多久,我就被我看到的一切惊呆了。

那一刻,我以为是天神下凡嬉戏人间景色。纯白的衣在天神的游戏间,翩翩起舞。他手中的剑则是发光的神器,每一个挥手,每一个摆动,都让它在旭日的照耀下发出道道连影,没有束绾,只是随意披着的纯黑长发在他胜雪的白衣衬托下,显得飘逸柔顺,而那张在发间时隐时现的脸儿,是让天地黯然失色的绝丽美好……尽管他此时一脸冷冽。

庭院里盛开的桃在天神的嬉玩下,被神剑的剑风分裂成瓣,一片一片沸沸扬扬,布满我眼前的整个画面。也更让我眼中的神出落得绝尘无垢……是神,我见到神了……

在陈管家开口前,我一直这么以为。

「他就是主子,青崖山庄的主子。」

不顾我的呆滞,陈管家没有起伏平静的声音却如雷吼让我震撼。我再把目光对焦在不远的白衣人身上,心跌宕紊乱,难平息。

这个天神般的人,就是我要服侍的人……

我风响这么一个平凡无奇的人要侍候的人。没有过多的时间收拾我的震撼,眼前那白衣飞扬的人已经停下了舞剑的动作。

他杵立在原地一会儿后,连一眼也没望向我跟陈管家所站的位置这边,笔直地往对面敞开的大门里去了。陈管家示意我跟上他后,便马不停蹄地往主子所去的地方赶去。但我们还是慢了一步,他在我们赶到之前把大门阖上了。

看着迎面关上的大门,陈管家显得有些无奈。他隔着门口对屋里的人恭敬地说道

「主子,我带来了这要侍候您的下人我让他在外头候着,有事您叫他就成了。」

陈管家等待片刻,等不到回音。于是他转过头对一直站在他身后头的我说道:

「就在这里候着,主子要是有吩咐就好好做事知道了吗?」

「是。」

我虔诚地应他。得到我的回应后,陈管家没有站在原地多久,他望一眼紧闭的大门,似是叹息了一声才转身离开。

陈管家一离开,我立刻感到孤单。这里明显的只有我跟待在屋里的主子。但屋子彷佛没有人在般,没有丝毫声响。而屋外的我,也只能默默无声。春天的风还很凉,虽然我穿了不少的衣服,但久站不动的我开始感到寒气袭身,不由得身体微微发抖。

望一眼紧闭的大门,再聆听了会还是寂静无声的屋子后,我决定找些事情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让我不再把思绪集中在侵扰我的寒流上。

不能离开,我只能放眼观察我周围的一切,也直到这时我才发现,青崖山庄主子住的地方有别于其他地方的奢华竟是如此的粮口严谨。干净俐落没有过多雕饰的门窗亭廊,一目就可了然的庭院只随意种着些草草,边旁,也就是白在人练剑的地方几株桃正在怒放。这分明就是一个素净雅致的小庭合,哪像是豪门大宅的主子住的地方。

或许,这就是我现在主子的嗜好。想起那张绝艳却冷漠的脸孔,我不知为何,内心一阵凄凉……我的未来,将会怎样?

我一直动也不动站在原地,等候屋里人的吩咐。但屋子,一直都没有任何声响。午时我想主子或许会出来。吃午膳,也或许会吩咐我准备午膳。

但我想错了,直至太阳偏西:屋子,还是没有传出任何声响。该怎么办呢?我犹豫着。是该继续站着,还是该询问屋里人的意思?

最后,我咬了咬下唇,移动了我僵硬麻木的脚,慢慢地贴近紧闭的大门,冲屋里敬重地问道:

「主子要小的给您送晚膳过来吗?」

我的声音在一开始有些颤抖,

「主子」二字在我吐出来时变了调。

我的话音落下后,四周一片沉寂。我等了片刻,等不到回音。这时我想起陈管家离开前也遇上过同样的事。当时的他没有继续,可是现在,我在思索要不要问第二。我怕我刚刚的叫唤屋子里的人听不到。

「主子,您要用晚膳吗?」

我的心还没确定我就已经叫出来了。这的声音稍稍比方才大声也比方才咬字准确。但,回应我的,仍是无尽的寂静。我开始怀疑,屋子里真的有人吗。或许见到主子进去只是我……跟陈管家的错觉。

我是这么想,可我没有胆量与资格推门察看。我望着紧闭的大门开始沉默我决定,就这样无言候在门外,直到有谁出现,解开我站在门外等待吩咐的咒语。春天的太阳很快地,就落到了西山里。在这时,天地之间被天空的墨白笼罩人们,只能在其中桔取微光窥看四周的景物。春天的夜间越发的冷,冷得我开始不停打颤。

外面已暗,屋子里更暗。我强烈的感觉屋子里没有人……要不然这么暗的夜晚,为什么屋里不掌灯?但我不敢也不能离开……

这就是一个奴才的命运,自由,掌控在别人手中。我的命根硬,这是我的认知。我的亲人在饥荒、瘟疫中一个一个死去,只有我一个安然无恙活了下来。我成为孤儿衣不里体、三餐不继地四流浪,到最后我以为我会在一暴乱中死去时,我被训人馆里的人所救并收养。现在,我的这个认知再被感召。我就这样忍住饥饿站在屋外一天一夜,除了身体因受冻而僵硬了些之外,我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黎明破晓前,我眼前一直紧闭的大门被人由里面打开了。走出来的人正是我昨天误以为是天神的人,我现在的主子,冉云蔚。他仍是―身的白衣,提着闪耀锋芒的剑看也不看站在门外的我一眼,径直走向他昨天练剑的地方,那个桃相依的庭院。

他走过我身边时,我本想唤他却才发现我的喉咙已经被彻夜的寒气熏哑了,发不出声。他走过我的身边,无声息地带起阵阵微风。我的心因为他带起的风而激荡着。

他越过我后我瞄了一眼大门敞开的屋子。屋子里的装饰跟庭院外的相和谐,同样的,朴实无华。虽然我没有能看尽屋子里的构造但我已经能肯定,这个屋子并没有通向其他地方的门道……那就是说我的主子他真的就这样不吃不喝不吭一声地待在屋子里整整一天?主子他,真的是个怪人呢?

望着不远已经开始舞剑的他,我心不在焉地想着。他练剑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当他收起剑目不斜视向我走来时,我还在为他天姿般轻盈的动作而震撼。直到他回到屋子把门又关上肘,我才惊醒。难道……他又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吗?

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也跟着一天不吃喝的我……但当我却要走到门前敲门时,仅移动了脚的我,倏忽跪倒在地。我的脚刺骨的痛,原来,我不止声音被冻哑,连脚都冻到僵硬。

脚上传来那被无数只虫子穿刺般的痛,连痛呼都发不出来的我直冒冷汗。我跪在冰冷的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最后却连跪都跪不了。因为痛苦下巴僵住的我的嘴巴里牙齿不受控制地啃伤我的口腔。虽然痛苦,但我却不曾为自己担忧。成为孤儿流浪的时候,我受过比这个更严重的冻伤,当初我都能顽强地活下来,我不信就这样的冻伤能拿我怎么办。既然现在的我站不起来,我只能尽量把身子缩成一团,以便取暖化冻我就这样倒在地上,挣扎着缩紧身子。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昏过去的,但当我张开眼睛时,我发现躺在原地的我的身体上盖着一张不是很厚的毛毯。

这张毛毯是纯白色的,这让我轻易地就联想到了我的主子――那个身着白衣的神仙。这张毛毯不是很厚,但却为我挡住了冷风,让我的身子暖和,这样的毡子一定报珍贵吧……我心想着慢慢地坐起身。

身子已经不是那么的难受,只是站起来时身体有些痛。此时天已暗下,我没想到我一昏,就昏了一天。这也倒好,不用忍受饥饿的困扰。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我刚这么想,就听到肚子在抗议。

可现在的我没有心情去理会我的肚子:抱着纯白的毯子站起来的我看到了屋子里亮着灯。我抱着暖和的毛毯一阵踌躇,最后,伸手在门上敲了敲。屋里亮着灯,代表此时屋里有人吧?

「进来。」

我敲门的声音刚落下屋子里就传来了冷漠却柔和悦耳的声音。没对会有人回答我这件事抱有多大希望的我着实呆掉了好久。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我把手小心地放在门上,稍稍一使力,就把原本紧闭的大门推开了。当门开启我看到那个神人般的人坐在正对大门的桌子上看书,推门的声音没有影响到他,他依然静坐在桌子旁没有移动分毫。我站在门外不敢进去,而他的声音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再响了起来。

「有事吗?」

他是视线也不抬一下地问这句话的。听着他没有情感的话语,我静了静紊乱的心,才抬脚慢慢地步入屋子。

屋子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暖香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就快要走到一直维持原样的他的身边时,我停下脚步伸手把手中的毯子举向前。

我这么做是在告诉他,我想还毯子还给他。空气在无言中变得凝重,我跟他就这样维持原状片刻后,是他先有了动作。主子把目光慢慢地移向我,他被烛光照耀的黑眸邃而幽远,让看他的我有种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的情悸。

「你是哑巴?」配音着他冷漠眼光的是他面无表情的脸与淡漠的话。

我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张开口,仍是不能发出声音。于是我空出一只手摁住我的咽喉,竭力发出声音:

「喉……喉咙……」

就这几个字,我几乎嘶哑了喉咙才吐得出来。曾经的我因为捺不住饥饿在冰天雪地里狂吞了好多冰雪后把喉咙冻伤了,虽然以后还能较为正常的说话,但只要稍稍受冻,喉咙就很难出声。

主子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后似是明白了我想说什么,他的眉在他开口说话前微微蹙了起来:

「你的喉咙被冻伤了。」

我点头。主子移开了视线,望着桌上摇曳的烛火继续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我待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不知道怎么用行动来表选我的意思。他沉默了片刻,又把目光投放在我身上。

「是因为陈管家让你在外头站着,所以你不能离开?」

不知怎地,他在说这句话时,他脸上闪过冷冽的寒意。我轻轻摇头。我先是用坚定的目光望着他,随后冲他鞠了个躬。

「你的意思是……你在等我的吩咐?」

他稍微抬高了脸看我。我用力点了点头。他垂下了视线,在同时,我似乎昕到了他在叹息。

「那我现在给你的吩咐就是,回去休息吧不要再站在门外了。」

说完后的主子坐回了原来的姿势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我环顾了屋子一下,看到不远有个睡椅后,就把一直被我紧搂在怀中的毯子放到了上面。当我放下柔软的纯白毛毯时,我的胸前一阵冰凉空虚。他无语,我不能言。我就在这样的沉静气氛中一步步退出房间,最后把门轻轻关上。如他吩咐,现在,我要回下人们住的地方休息了,不过我想我得违背他的吩咐了,因为我想到厨房看看现在还有没有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填充一下我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我从连云阁里出来的事很快就让陈管家知道了,我还没走到厨房就被人叫到了陈管家那儿。我跪在地上,等待陈管家的问话。

「你刚从连云阁里出来?」坐在我面前的陈管家在我一跪下来便问道。我点点头。

「怎么不说话?」颇具岁数的陈管家看出了我的异样,我抬头指了指我的喉咙。并咳嗽了几声。

「你的喉咙冻伤了?」陈管家很快地便明白了。我点头。

「那好,我问什么是就点头,不是你就摇头。」陈管家不以为意换了另一个方法得到我的回答。我点头。

「你昨天到方才一直都待在主子那儿吗?」陈管家开始问了。我点头。

「主子有去哪里吗?」我摇头。

「他有对你说什么吗?」我摇头。

「那你……为什么待在连云阁整整两天……」陈管家说了之后才忆起我现在不方便说话,继而说道,

「让你待在连云阁里是他的意思?」我摇头,并指了指他。

「你的意思是是我让你待在连云阁的?」我点头。陈管家回忆了片刻,像是在想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后来,他可能是忆起了确有此事,也就不再把问题放在这个话题上。他望着跪在地上的我继续问:

「那你为什么回来了呢?是因为你不想做了?」陈管家问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望着我的目光变得冷惊,他以为我是私自离开连云阁的。我猛烈摇头,紧张地望着陈管家。见到我的这个样子,陈管家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主子让你回来的?」我用力连连点头。

「他有说为什么要让你回来吗?」我摇头。

「这就奇了,主子居然会搭理其他人……」陈管家在自言自语,声音小到我几乎听不到。可能是问完了,陈管家静静看了我一会儿,呼出一口气后对我说道:

「这两天你表现不错,但你记住,只要你听话。乖乖做事不多问别的,你会在这里过得很好,反之,你很有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你,知道怎么做的吧?」我用力点头。陈管家满意地收回视线:

「好了,下去吧,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些热菜给你,你吃完了再去休息吧。」我对他磕了个头后才起身离开。啊,一想到有热呼呼的饭菜在等着我去吃,我开始有点迫不及停想来吃完了我有生以来最美味的一餐后,我还能够在大澡堂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最后,几乎是一沾床就入睡的我要是睡了个饱觉。醒来后的我估算了下时间,用前两天知道的主子练剑的时间,算好了他大概会几时起床后,我先是找了些漱洗的用具,接着去水房里装了些热水到脸盆里,随后端着盛着热水的脸盆去到连云阁,准备服侍主子洗脸。这是主子们的贴身役从都应该做的还没来青崖山庄―用我就已经受过了一些训练。我没想到我会来得这么巧,当我端着脸盆正走到前天跟昨天我伫站的地方时,主子恰好由里面打开了门。意外地看到我的出现,主子玉人般的脸上的惊讶闪瞬即逝。

「主子,小的拿热水来给您漱洗。」我冲他鞠了个躬后,恭敬地说道。提着剑的他盯着我缄默,之后,他越过我走到了院子里。他当我没有出现过一样,兀自练着他的剑。尽管这是我第三看到他练剑,尽管我端着脸盆,但我还是再为他挥动剑锋时那天人形姿震撼。身着白衣的主子,一张出尘艳丽的容貌,一头逸扬的绸黑长发,一袭无垢飘然的白衣,一身轻风舞蝶的动作,都地、迷惑着我……让我完全沉浸在他的举动投间心、因他的行动而起伏。很快地,在我的失魂中,他停止了练剑,如同前两日,他笔直穿过庭院,眼看就要走进屋里并阖上门:这我的反应很快,在他就要走到门前时用身子挡住了大门。

「主子,请用热水洗洗脸,您练完剑一定流了不少汗。洗一下脸会舒服些。」我弯下腰,手中的脸盆却举高。

「让开。」他这没有沉默,但也投有接受我的服侍。

「主子?」我抬头,望到了他脸上的冰冷。

「让开。」他复述这的声音显得更为凝寒。我哑然,只得听从命令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位置。但在他走进屋子时的那一霎,我还是问了他:

「主子,您的早膳我帮您拿过来吧……」

「啪。」我的最后一个字音湮没在大门关上后发出的声音里。望着紧闭的大门,我无声站立一阵子后。端着水已经稍凉的脸盆离开了连云阁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当我向厨房里的人问道,主子喜欢吃什么东西时,原来因为要准备阜膳而忙忙碌碌的伙娘丫环厨师们一个个全都停下动作,直愣愣地盯着我看。确信自己脸上没有沾上什么东西的我,还是因他们的怪异目光而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脸。

「是主子想要吃东西吗?」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大婶先收住了望着我的视线,向我问道。

「没。」我冲她摇头并解释我这么做的原因,

「我只是想端过去给主子,看看他到底想不想吃。」这位大婶昕到后发出一阵叹息:

「没有用的,主子要是不想吃,是怎么也不会吃东西的。除非……」

「除非?」我注意到了她未了的话。

「啊没、没什么?」大婶可能觉得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冲我挥挥手后又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也由这位大婶开始,厨房的人又陆陆续续忙碌起来,我真的感到很纳闷,但我清楚青崖山庄里的规矩,其中有一条就是;有些事情不能说的不要多说。现在看来,大婶欲言又止的事,就跟这一条有关吧。我没有想太久,就开始为我的来意忙碌起来。虽然大婶说过主子不会想吃东西的,但我还是因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而怀着试试看的心理准备着。主子喜欢吃什么,并不是山庄里的秘密,很快的就有人告诉我了。主子喜欢吃清淡的食物,荤腥他都不喜吃的。知道主子喜欢吃什么后,我觉得他僧人般的吃住真的像极了……天空中的天神。在我端着厨房的大厨亲手炖的白粥跟几样清淡素菜就要离开厨房时,一个原本也待在厨房里忙碌的丫环跟着走了出来。

「那件事,我想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我跟她一直并肩而行,直到要分道扬镳时。她突然对我说道。她一说完,就匆促离开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我想了好久,才知道她所说酌,就是厨房里那位大婶欲言又止的话里的事情。我根快就会知道……看到厨房里众多的人都对这件事不想多一自的态度这件我很快就会知道的事,应该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吧?走往另一边的我,端着托盘有些心烦意乱地想着。目光放到路边那丛锦簇的景致上我感到一阵惆帐。

人家都说越是富贵豪门,越是有许多不为外人所道知的事情。现在的我,刻地体会到了。

如同前天一样,我敲了敲门并连唤了几,得到的,都是寂静以对。于是,我就端着餐盘站立在门外。

我会站在这里一整天吗?望着依旧紧闭的大门,我不禁想到。站了一会儿后,端着餐盘的手开始酸涩。盯着手中已经不再冒烟的食物,我总算得我是在自作自受……但却不曾后悔。我知道习武的人比一般人耐饥,但我来到连云阁的三天里,都不曾见主子吃过一样东西,喝过一点水。铁打的身子都撑不了几天的啊。更何况是主子那种纤细修长的身子骨。我真的只是想让他吃些东西,但我却找不到办法让他吃东西。他是主子我是奴,他要怎么做,我都只能听,尽管这样心会很难受。端着食物站在他的门外,乞盼他想吃的那一刻,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我就这样站在门外,接近午时我端着我端来的食物离开了。并不是我放弃了,而是,我要去换新的食物。

主子这样尊贵的人,吃不来冷饭旧菜的。给主子的午膳是我准备的。知道主子大概的口味后,我就能轻易地煮出来了。这也是我在训人馆的时候,练出来的手艺。当我把我精心准备的饭菜端到连云阁时,一切都还是我所料想的那样。主子的屋子大门紧闭,敲了门,唤了几声,给予我的,都是空气的沉静。而我,一站就是一个下午。晚膳时间,我又换了一饭菜,并把中午做的食物温热了自己吃。每一粒粮食都是宝这是我幼小的时候,跟随家人为逃避饥荒而一路饥迫交加时就有的体会。

我把晚膳煮好后再送到连云阁时的一切,都还跟午时一样。

没有人应声,没有人开门,热腾腾的饭菜更没有人理会。我,又是久站。夜宵时间,我去厨房时顺便加了些衣裳,在厨房煮了燕窝粥端到连云阁。屋里漆黑,我离开时屋里没有掌灯,现在也没有。我看到这副景象,开始时有些犹豫,我害怕主子已经睡了要是我现在叫唤他的话,吵到了他怎么办。但,我看了一眼托盘上还在冒热气的燕窝粥,下定决心敲门。只因为,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让他想吃东西的机会。结果如同今天一天的遭遇,回答我的,是满院满腔的沉闷宁静。我无声息地笑了。是苦笑。稍稍换了个站姿后,添加了衣服的我早在端着燕窝粥来这里时,就已经做好了伫立至天明的准备。

天微明时,我开始慢慢移动发麻僵硬的脚手因为端了一个晚上的餐盘的关系已经麻木到没有感觉。身体虽然难受,但状况还不错,可以走动,没有像上那样让我连站直都不能。一开始我虽然走得很慢,但我的身体已然习惯麻痹的感觉时,我的步伐加快。主子会离开屋子只有早上他练剑的那段时间,我要是错过了,就会连他的一面都看不到当我端着盛着热水的脸盆出现在连云阁里的时候,主子已经在院子里舞剑了。

我否认不了我的确是想要见他舞剑才用那么急遽的行动赶来连云阁的。看主子舞剑时的震撼感觉已经让我成瘾,我甚至觉得,要是我错过一淡,心就会空一。主子停止了动作我加快步伐来到他面前。

「主子,请甩热水清洗一下脸吧,这样会舒服些。」我恭敬地说道,并垂下头,把脸盆举高。他不发言地越过我,步履轻快的朝敞开大门的屋子走去。

「主子。」我咚地一声跪在地上,乞求他的回应。他的脚步因我的行动顿了一下但,最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入屋子,关上大门,由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开始感到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我到底该怎么办?望了紧闭的大门一眼后,我收拾自己无可奈何地心情,捧着脸盆站起来,我要去准备早膳了。这一天,还跟昨天一样,主子不露声响地持在屋子里。我则三餐加一顿宵夜照端到他的门外。如有不同,那就是我不再是站着,而是跪在他的门外,请求他的丝缕回应……我以为今夜会跟昨天一样。但当我把夜宵端来主子的门前,并轻轻敲了敲门,唤了几声后跪到地上时,大门却出乎我意料打开了,我惊愕的目光对上站在门外的主子冷然的视线。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主子的声音仿若寒流。冻澈我的全身,让我不禁打了个激灵。

「小的……小的给主子送夜宵……」我的话因意外与他的冷淡而结结巴巴。

「我不吃。」主子的声音很重,强烈地表达着他的意思。

「可……可是……您已经几天没吃东西……」

「我不吃。」主子坚决地打断我的话。他一再的拒绝让我不知所措地望着他。这个夜晚月亮没有出来,屋子里也没有点灯,在没有丝毫照明的情况下,主子那袭白衣似在发光般夺目。主子那张美玉无瑕的脸正冷漠地对着我静默了会儿后,他又说道:

「你可以回去休息了,而且你以后也不用再来了。」主子的话让我瞪大了眼:

「主子,是小的做得不好,您要赶小的走吗?」我跪地爬行,往他行进了些距离。主子的眉微徽向上扬了扬:

「我是觉得你有点烦,但只是让你以后不用再来我这里了,没有赶你离开青崖山庄。」

「可、可是……主子,小的是来侍候您的如果您不要小的,这不就等于小的被赶走了吗?」

「你不用说得这么严重。」主子冷哼,

「反正陈管家一定会再安排其他事给你做的。」

「不,主子。来这之前陈管家已经对小的说了,要是小的做不了服侍您这件事,小的就会被送回训人馆。要是小的被送回去的话,以后很有可能不会再有人找小的做事了。」我急切地对他说道。这是真的,如果由训人馆里出去的人再被主人家赶回去的话,可咀说是蒙上了失职的污名,大户人家是不会要背负污名的下人的。在训人馆里虽然可以得到温饱,但却比当人奴婢还要凄惨,受人冷落不打紧,至要的是,你在那里做牛做马,也不会得到薪金,更不会得到自由。我心急恐慌的话让主子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你不是宫里来的人?」主子盯着我问,这会儿我才看清他清澈的服里那微微的改变是惊讶。虽然对主子所说的

「宫里来的人」感到不解但我还是用力摇了摇头:

「不,主子小的是前些天被陈管家由训人馆里带来这侍候您的。小的知道自己很笨,什么都不懂,但小的可以学,小的一定会努力的,主子,不要赶小的走,小的真的不能再回到训人馆的。」我理解不了他目光里那复杂的神色,心慌自己会被赶走而不顾―切地扯住他的衣摆。

「你不是宫里的人……他们为什么……」主子盯着我喃喃喏喏脸上显出些许茫然。最后,他问我:

「你叫什么?」

「主子,小的名叫风响。」我敬畏地回答。

「多大了?」主子继续问道。

「十八。」

「来青崖山庄多久了?」

「有八天了。」

「你来我这,是陈管家叫你来的?」

「是的。」

「来做什么?」

「侍候您。」

「侍侯我?。」主子的嘴边露出不易察觉的讽笑

「怎么侍候?」我冲他重重磕了个响头,抬起头后才回答:

「尽力尽心地侍候您。」

「就这样?没有别的了吗?」主子清亮分明的眼泛着怀疑。我坚定地昂首望着他,语气执重:

「小的是您的役从,本份就是侍候您,尽力尽心侍候您。」主子望着我看了良久,最后,他移开视线:

「起来吧。」他的话不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冷静,此时,是真正的,不露声色的平静。

「可是……」我看了看方才被我搁置在地上的银耳莲子粥。

「我说了我不想吃。」看来主子真的不怎么想吃东西,话题一转到这里的时候他听上去宁静的话却带着些烦躁。

「那小的就跪在这里不起来。」我执拗地跪在原地。

「你这是在威胁我?」主子冷冷地看着我。

「小的不敢。」我低下头,恐慌地回答。

「那你还不快起来。」我没有听他的话仍跪在原地。

「你再不起来我现在就赶你离开。」主子绝然的话令我惊惶地抬头,但我在望到他苍白的脸色后,坚定我的想法,我没有站起来,只是静静地仰望他。我不知道他在我眼里看到了什么,但在我以坚定的心情跪在原地望着他时,他的眼里一阵惊动。

「你……」久久不语后,他开口了,

「你根奇怪。」他的话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盯着他瞧。他看了我一眼后,迅速移开视线:

「可是,现在,我真的不想吃东西。」他的话让我欣喜若狂……我听出了他话里的妥协。

「主、主子……这个银、银耳莲子是小的、特意为你做的。口味根淡,应该合您胃口。

「您试试,如果不喜欢吃,小、小的再为您做点别的……想吃什么小的都为您做!」我高兴得口齿不清。主子看了我手中的暖粥一阵子后,先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最后大声道:

「我不想吃,我不想吃,我不想吃!。主子猛烈的动作和近乎咆哮的话让我害怕。

「主、主子。」我胆颤心惊地唤他。看到主子这么讨厌吃东西,让我想起曾经听人说过的,这世上有一些人十分讨厌吃东西,他们都管这叫

「厌食症」。当时我就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有人讨厌吃东西呢?不吃东西人不就会死了吗?现在,我看到主子这副样子,就只觉得心疼无可抑制的疼。而且现在,我该怎么办?

「主子。」我轻声地唤已经稍稍恢复冷静的他,

「您就只尝一口,一口就好,如果您真的觉得实在吃不下去,小的就把它拿走。」我捧起温热的瓷碗举到他的面前,恳切说道。主子盯着我手中还冒着热气的银耳莲子粥许久之后,才缓慢伸手接过我手中的碗。我盯着他把碗举到面前,迟疑地拿起汤勺,舀了小半暖粥慢慢放到嘴里。他的这些动作,无一不让我战战兢兢怕他突然把碗丢掉。当他把粥放入嘴中时,我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把我努力熬的粥含到嘴里了。跪在地上的我则紧盯着他嘴上的每一个动作。

「噗嗤!」主子突然间发出声音吓得我跳了起来,真的那么难吃吗?

「哈!」主子埋下脸,发出低低的笑声。我再仔细一看时,才看到他的全身在抖动,拿着碗的手更是颤抖不已。我综合一下他的所有反应,狐疑地觉察:主子是在笑?我没在粥里放什么可以让人吃了后会笑不抑止的药啊!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就一直这样垂着脸笑,也不知道我们就这样过了多久,主子才稳住身子。主子抬起头看我时,已是一脸冷静,彷佛他方才的改变是我的错觉一样。

「别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吃毒药。」主子把手中的碗递到我的面前我没有接过。

「我已经吃了,你为什么还不离开?」主子因我的沉默而问道。站了起来的我没有直视他,只是低着头轻声说道:

「小的熬的粥不合主子的胃口吗?」

「我不想吃。」轻和的声音说着冷漠的话。我不禁抬头看他,看到他一脸的漠然。我再无言默默地接过他递来的碗。

「回去休息吧。」我接过碗后,主子的声音再传来。

「是。」我应道。紧接着,一直站在门前的主子把门关上了。我抬起头望着已经闭紧的大门,内心一阵絮乱。这样的结束是不是代表:不曾改变过什么?明天,是不是还跟这几天一样,主子用一扇门把一切都拒之于外……

第二章

虽然我对明天的期望不高,但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待在厨房里研究主子可能会想吃的食物。厨房根大,什么都有,素菜更多之又多,让我可以不受拘束地潜心制作。我因为一直忙碌着研究菜肴,忘了休息。在接近寅时的时候,原本宁静的气氛突然间嘈杂起来。我惊异地抬头恰巧看到有人陆续走进厨房里。……天啊,难不成这么早他们就开始准备早膳了吗?我瞪圆了跟睛盯着顷刻间多出了不少人的厨房,最后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我询问一位正好待在我身边的人:

「你们都是这么早就开始准备早膳的吗?」

「咦?你不知道?」这个人反而一脸奇怪地盯着我看,

「难道你没接到消息?」什么消息啊?一头雾水的我摇摇头。

「今天卯时有贵客要来青崖山庄啊。我们起这么早就是要赶在贵客来到之前做好一切准备。」原来是这样啊。我这才明白地点点头。昨天我几乎一天都待在连云阁,当然没什么机会去接到诸如此类的消息。更何况我是专门侍侯主子的,迎接贵客这种事,怎磨也轮不上我去帮忙的。清楚事情原委后,我又开始为自己的事情忙碌。但我并没有接着忙碌多久,就有人来告诉我,陈管家有事找我。虽然不解陈管家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找我,但我还是听令去陈管家的住所。陈管家是青崖山庄里除了主子外,山庄里最有权威的人,他的命令除了主子外没人敢不听。

「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去侍候主子了。」跪在陈管家面前的我错愕地抬头望着他。

「不是说以后都不让你侍候主子了,只是这几天,已经有人专门侍候他了。所以你不去。」理解我的意思,陈管家继续说道。听罢我才松了一口气。但是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天我都不用去侍候主子是跟那个即将要来的贵客有关吗?

「这几天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好好休息吧。」这几天我在连云阁的情况,我都有向陈管家说明。所以他也知道我有几天都没有休息过了。只是昨天的事情,我还没向他说,算了反正也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

「好了,下去吧。等到主子需要你去侍候了,我会派人告诉你的。」陈管家向我挥手道。

「是。」我应声后,起身离开。尽管知道我并不是都不能再侍候主子了,但内心难免的感到空虚。真的很空虚。无所事事的第二天后,我坐在石凳上仰望天空叹息。望着今天分外明媚的春辉,我心里却想着在庭院里飞身舞剑的白色身影。直到现在,我才晓得,青崖山庄真的根大。大到可以让你完全见不到想见的人。当我把目光放到亭子里不远的几株桃上时我彷佛又看到了那粉红瓣飞扬中的白色轻盈的身躯。

幻象散去,我低头暗叹,再也坐不住,我决定在青崖山庄里逛逛。但,尽管青崖山庄很大,却也不是我这种卑微的下人能随便逛的地方。更何况自从大家口中的那位我连影子都没见过的贵客来了之后。青崖山庄里就多了很多限制。有不少地方都有专人把守,禁止不相干的人入内。这样的情况让我颇为好奇这位贵客的身份……却也无从知道。现在,能去的地方不多我也想不到可以去的地方。

在役仆住的地方转了几圈后,我难抑地又是一声叹息。再抬头望天空,却无意中瞄见了不远一棵拔高的大树。我心中一动,当下决定去爬树。小时候我就很喜欢爬树,就算生活在清苦的训人馆,偷得片刻清闲我也会去爬树。爬上高高的大树,俯视地面下的一切,会让我有种飞行在天、自由自在的感觉。

我很快便赶到这棵大树下,脱下鞋子,两三下就爬到了树上。天空晴朗、阳光绚烂,站在高的我心中一阵心旷神怡。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打算一整天都待在这个让我觉得舒畅的地方。

但当我正想坐在树干上眺望四的美景时―抹白色的影子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那只是一刹却让我心跳狂乱。

我不很思索地由这棵树伸廷的枝干上跳到围墙的那一边。我不肯定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我的行动已经不为我所控。当我以最快的速度往那抹白色的影子消逝的地方赶去时,我看到了一幕令我此生难忘的画面。出现在我面前不远的,正是我那位天人般的主子。

在这四周都是树的地方,他正被另一个男人压在树干上。主子的衣襟已经敞开那名男予正埋首于他白晰的胸前……我顿时全身无力,为自己昕看到的一切而震撼,为主子脸上难掩的痛苦而不知所措。

他们没有发现我的到来,我连连倒退几步,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时,终于瘫坐在地上。主子跟那名男人在做什么我很清楚。尽管我没经历过,但在颠沛流离的时候、在训人馆的时候,这样的事情我总能无意间遇上。我的心情由一开始时的惊惶失措,变成后来的视若无睹,却从来没有这样心乱如麻过,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在一声闷哼声中回过神来。

「云蔚,你是朕的,是朕一个人的……」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仿若由最的谷渊传来,让我心中一悸……朕?

「不……」主子夹杂痛苦的声音,颤抖却郑重,

「我不是……不是……」

「朕说你是你就是!」男人的声音更为沈着,伴随着他的声音的是出自另一个人的痛哼。

「云蔚,你只能是朕一个人的,也仅能待在朕的身边……云蔚……」

「不……不……啊!」主子突然的痛吟让我的心抽痛了下,我战战兢兢地探头,想知道是什么让主子痛到呻吟。……又是让我刻骨铭心的一幕……男人略为色的身体紧紧贴在主子近乎全裸的身上,男人身上的重要部位已经入到主子的身体,他在主子的身体里驰逞自己的欲望……满头冷汗的主子疼痛难忍地极力咬住下唇,用力的程度,已经咬破他的唇,血液因此染红了他的唇。在他们交合的地方,一股艳红的血由主子的大腿内侧蜿蜒而下,在男人狂野的动作间滴到被丢弃在他们脚下的纯白色衣物上……那是主子原本穿在身上的那袭白衣……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滴在上面。

无垢的衣服就这样被滴满了斑驳的红蕾。染满了纯白衣物上的血液醒目的红,刺痛了我的眼睛,让我张不开眼睛。我缩回头捂住双耳……不愿再看、不想再昕。但没有用,我所看到的―切已经烙在我的心里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折磨我,穿刺我的心。我陷痛苦的海洋……却无力挣脱……我忘了那天是怎么回到我住的地方的。之后的几天里,我浑浑噩噩地过着,像丢了魂般。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跑来我住的房间告诉我让我立刻到连云阁侍候主子时,我才清醒过来。那个人的话音方落,我已经冲到外面。我连滚带爬地跑到连云阁的那道拱门外时,陈管家拦住了我。我按捺心中的激动,装成若无其事听他的吩咐。

「热水我已经命人抬到主子的屋子里你进去后一定要侍候主子洗澡。」

「是。」我点头应他。

「主子要是想吃东西,你就吩咐厨房里的人做。」

「是。」

「……还有……」陈管家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好久后才说道,

「不管你看到什么,你都不能对任何人说起……知道吗?」这是命令,我只能点头。

「一定要好好侍候主子,知道了吗?」陈管家最后对我嘱咐道。

「是。」

「好了,进去吧。」陈管家说完后,便让出一条路,示意我过去。知道他就在我的身后盯着我的背影。我只得放慢我的脚步,用往常的速度往主子住的屋子走去。门是半掩的,我先是敲敲门后,才推门走进去。这是我第二进入这间屋子。屋子里还如我上来时一样,弥漫着那股淡雅的香味。在屋子里,我看不到一个人影但我由陈管家话里的意思,知道主子是在屋子里的。我环顾屋子一周后,往大概会是卧室的一个偏房走去。我越过一个屏风时看到了陈管家所说的,盛满热水的澡盆。我的目光落到澡盆对面的帘幕上,不透明的布幕完全挡住了帘后的景象。

……我移步走向它们,我感觉到,主子,就在布帘后面。我没有猜错,当我轻轻揭起素色的布帘时,我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主子。揭开布帘的那一刻,我嗅到帘子后不仅有前屋的那般淡淡的清香,还夹杂着一种味道……那是情事过后,才会有的气味。我的跟前,表物零乱地散布在地板上,视线向上移动,我看到闭着双眸躺在床上的主子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我尽量把动作放轻,一边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一边向睡在床上的主子靠近。

接近他后,我看见他苍白的唇上带着很明显的咬痕……忆起前些天的那场景,我知道,这一定是他咬出来的伤。主子睡得根不舒服吧,要不然他的眉毛为何是紧蹙着的?我看着他一张惨白的脸,在心底叹息。既然他在休息我没有叫醒他,就算有陈管家的命令,我也不想打扰他。看到棉被滑至他赤裸的肩膀,我伸手欲要帮他盖好时,主子倏地张开了眼。

「主子……」没想到他没睡着的我因这意外,吓了一跳。

「出去。」他的声音嘶哑,却仍冷静。我没有出去,只是望着他说道:

「小的,是来侍候主子沐浴的。」

「出去。」他盯着我的眼变得凛冽。我还是没有出击,仍然坚定地望着他:

「小的,是来侍候主子的。」主子被我固执的言行气得猛然坐起……坐起来的时候,似乎是牵动了他身体上的痛,他幽暗的眼睛迅速闪过一丝凄楚。

「滚!」他指着我吼道。主子在生气,原本清澈的双眸泛着微红。我没有离开视线看到他露出在棉被外,布满白晰精瘦的胸上那红紫交错的痕迹时,内心一阵紊乱。

「你……」主子注意到我的视线,怒火攻心地举掌向我劈来,

「你给我滚!」主子的掌心接触到我的身体的那一霎,我感到我被一般劲道疾速贯通全身,主子没有手下留情,他动用了真气……我的身子像离弦的箭纵身被抛到梁柱上。激烈的撞击不仅让厚实的梁柱颤抖,我的身子撞上粱柱的那一刻,我听到我身体里骨头断裂的声音。一开始时全身只是发麻,在我挣扎着起来时,疼痛才渐渐袭来。

「噗……」挣扎着要起来的我忍不住狂喷一大口鲜血。自己吐出这么多的血我发现我居然无动于衷……我用衣袖擦掉残留在我嘴巴上的血液,抓紧身边的帘子,慢慢站起来。主子幽暗的眼睛默默看着我,当我挺起胸膛站起来,把目光放到他身上的那一刻,他的眼里满是复杂。我一步一步地走到我刚才被他劈开的地方。

「主子,让小的侍候您沐浴更衣。」嘴里满是血腥味的我直直看着他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望着我的主子欲言又止。最后,他没有再拒绝,抽过床头的长袍为自己披上后,小心由床上起来。知道他的身体不适,我扶着他起来,并一直把他搀扶到澡盆里。我用丝带把他那柔顺的乌黑长发束起来,不让水把这头秀泽的发浸湿。然后,我找来澡巾,细心地为他搓背。在这个过程中,主子没有再开口说过一个字,我也因他的沉默而无言,尽心为他搓背。我只是帮他搓背,其他的都还是他自己来。我不用帮忙的时候,就收拾起了零乱散在地上的衣服,把它们堆到一旁。

我看一眼方才主子还躺着的床,发现床铺不但散乱还沾染了些淡色的污渍,于是我决定把棉被眼床单都换了。当我从柜子里取出备用的棉被和床单跟原先的换好后,主子也洗得差不多了。

我拿了件干净的衣服放到澡盆附近把袍子摊开,站在澡盆旁边,只要主子一从澡盆里出来,我就可以最快捷地为他裹上。主子看了一眼默站在澡盆旁边的我之后,便无声地由澡盆里起身。我看着他擦拭身子,换上干净的里衣,当一切都做好后,我又搀扶着他躺回床上,并为他盖好被子。

主子没有闭上眼睛,他的目光一直没放在我的身上。我没有在意,也不曾与他的视线交对。忙完一切!我来到我堆放需要换洗的衣服被单的地方前,弯下腰抱住它们,却没有起来,我再也撑不下去,直接昏倒在了地上……全身又热又痛,让我不能安睡,何况意识模糊间,我感觉有人在我的身边。

竭力张开酸涩的眼,我透过迷蒙的眼意外看到一个人坐着俯视我:是主子!我接地张开眼,再仔细一看时才知道并不是我睡迷糊时看到的幻觉,主子真的就坐在床边,目光沉难了地看着我。我现在还在主子的房里?我移动了下视线,看到周围的景物后知道了自己的位置。那么说……我现在就躺在主子刚刚睡的床上了?我的内心为这个认知渐渐暖了

……我正胡思乱想间,一股熟悉的淡雅香气把我完全覆盖。主子俯下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他那黝黑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有几缕正好贴到我的脸上。

「你……」主子温热的手轻轻地抚过我的脸,

「很奇怪。」我望着主子的眼睛,望着这双比任何宝石都还要惑人心种的眼瞳,陷入他那澄挣、亮泽的色视海里,只愿从此就在他的世界里沉浮……

「可以告诉我,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吗?」主子宁静空无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触动我内心最脆弱的一根弦……情弦。

「告诉我,我可以相信你吗?」他的声音再传来,我看到了他眼里的痛与伤。我露出一笑,伸出双手把脆弱的他搂进我的怀里。这个人啊,高傲地、绝尘地……却也孤独地、痛苦地。

「相信我吧。」把那火热的身子紧紧搂在怀中,我喃喃地诉说

「相信我吧……」他也拥住了我,我们的身子紧紧相贴,紧到彼此的心跳都听得确切。我感到,这一刻,我们都不一样了。黎明破晓前,我端着盛着热水的脸盆匆匆来到连云阁。主子还没有出来练剑,我便在闭紧的房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等一下。」接着传来的,是主子平静和悦的声音。我依他所言,站在门外等他。不消一会儿,主子开门了,当他看到我端着脸盆时。眉毛蹙了起来:

「你的伤还没好,最好不要端这些重物。」重物?我不由得盯着我手中的脸盆看。不过是一个脸盆里盛着大半盆的水而已,这也算重物?

「把它给我吧。」主子没有理会我的反应,伸手欲接过我手中的脸盆。我连忙避开:

「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再说小的昨天吃了您给的药后身体已经没事了,几乎全好了。」我没说假,我吃过昨天晚上主子给的药后,被他打伤的身体一夜之间好了大半。纵然身体在行动大些时就会牵痛,但我不想因而懒怠下来,让他觉得我很没用。好不容易,昨晚我跟主子的关系才稍稍改善,我要,保住能够随身服侍他的这个职位。主子一脸不信:

「虽然我给你的那瓶药对治疗内伤有很好的效用,但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产生这么大的药效。」

「是真的,小的身体就像只蟑螂,很顽强的。」我冲他露齿一笑。主子看了我一眼,转身进屋前跟我说道:

「那你把水端进来吧。」

「是。」我应了声之后才进屋。

「就把脸盆放在桌上。」他指示我。

「是。」我依他所言把脸盆放到桌子上面。

「好了。那你坐到椅子上吧。」

「咦?」我不解地抬头看他。

「有些事,我想跟你说。」主子瞥看我一眼后,率先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

「那,小的站着就好。」我没敢坐下去。我没天真到以为发生了昨天的那些事后,就代表我有资格与主子同起同坐了。

「我让你坐你就坐。」主子的声音变得有些凛冽。我没有再违抗他的话,我听得出来要是我再执拗下去,主子真会生气的于是我小心翼翼侧着身子把屁股沾着椅子的边沿,看似坐也似站。看到我坐下后,主子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我沉默。过了一会儿后,他才开口;

「……昨天……」听到他提起昨天的事情,我的胸口一窒,昨天的事情对我而言是个珍宝,我害怕他让我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这是我万万办不到的。

「昨天,我出手太重了……对不起。」我诧异地瞪圆了眼睛望着他,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是主我是仆,他就算是打死我,在这个世上,是那么天经地义的事……主子看着我继续说道:

「昨天我心情不好……所以,就拿你来出气,打伤了你,我真的很抱歉……」他赤诚的样子让我摇头,摇头――不可置信。主子见到我这个样子,误解了我的出意思:

「你不肯原谅我吗?」

「不、不是,」我再摇头,

「主子,您不用跟小的道歉的,那都是小的自作自受,小的不听您的命令,话该受罚……」

「你……」他用略带哀伤的眼看着我,

「你说过让我相信你的,你用这种态度面对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主与役之间,有信任可言吗?」我呆愕:

「可、可是……」

「青崖山庄不是我的,我从来不曾当自己是这里的主人。……再说,这世上有被下人监视,形同禁闭―样的主子吗?」他望着我苦涩地笑着。我忆起来到青崖山庄后发生的种种,一个想法在我的心底渐渐成形。

「青崖山庄里全是他派来的人,他们在这里美其名曰是我的仆,事实上,却是来监视我,不让我轻举妄动的。」

「青崖山庄是他给予我的牢笼,锁住我的自由、牵制我的行动、关闭外来的影响,让我只能死死地被钉在这里。不能逃、逃不掉,慢慢地、慢慢地,令我绝望到只想死……」他的死字让我一惊。

「我死过,但我被救活了。为了防止我再自杀,他做了一件事。」他痛苦的闭起了双眼,

「他在我的面前,逼我的双亲吃下了一种药……那是种,无药可解,吃下这种药的人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吃一抑止它毒发的药。如果到期不吃的话,吃下这种药的人就会内脏溃烂、七孔流血、痛苦而死……」我用颤抖的双手捂住嘴,把欲涌而出的惊呼堵住。好半晌,我用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那、那个人……是当今皇上……」我的话触动了某个禁忌,他一听到,拍案而起,衰恸的脸又添了悲愤:

「没错!就是他,就他是那个不仁不义的小人!」他悲痛欲绝的表情吓到了我,我只能呆望他。

「我爹是他的师父,他竟然能够如此痛下手段。而他所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为了牵制我……不让我离开这个地方!」他说着说着,最后咆哮着喊了出来。

「可以抑制那种药的毒性的药由他控制,除了他,没有人有。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看着我的双亲惨死啊!我只能听他的话,乖乖地待在这个地方,任他为所欲为。再痛苦也罢……我也只能拼命撑着、咬紧牙关活下去……」他向后狂退,一直退到窗前。此时窗外的天空阳光普照,他就站在和煦的阳光下,一脸悲恸。

「看啊,这就是外人眼中的青崖山庄。它奢华、精湛、富丽堂皇、人人向往……可、对我而言,它完全是一座炼狱!」是他的痛苦感染了我的视觉吗?那一刻,我眼里的阳光竟也是哀伤的。我慢慢地站了起来,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主子,为什么您要把这一切都告诉我?」这应该是一个说不出口的秘密……不是吗?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我,一脸的苍茫:

「你的脸告诉我,你跟他还有青崖山庄里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你的眼告诉我,你会成为我活在这个世上的支柱,你的行为告诉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的我,可以攀附着你……苟活……」来到我面前的他,把我狠狠拥入怀中。

「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但我现在,只能这么做……」他凄然的话让我心酸地抱住他:

「我真的值得您相信吗?」

「我在赌,投上我最后的一丝希望。」我闭上干涩的眼:

「我奉陪……」我听到我的声音宁静却沉重,

「赌注是我的生命。」我们的赌局,庄家是苍天……闭上眼的我,看到了这么一幅景色:到乱窜,想找到可以自由自在缠绕一切的地方的风,莽撞地撞上了一朵因绝望而沉寂的云我们达成了共识,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没有主仆之分。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时,都要唤彼此的名:我是风、他是云。

「你看,我们连名字都很配呢!风云、风云……风卷残云。」他说着,看着我的目光,是我体悟不了的沉。

「残云?你的身体没有哪里缺损啊。」我没读过书,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他听罢,不禁菀尔。

「有时候外表无事,不代表里面完好。」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又是一句我听不明白的话。

「好了,听不明白就不要再多想了。你看看你眉头的褶皱都可以夹住一张纸了。」他用手按在我的眉间。轻揉着。我感受他温热的手在我额上的触觉,无意中的一个抬头,看到了他眼里的宠溺:是我看错了吧。我没有心思在这上面,移开目光,我说:

「云……」我决定这么叫他,是因为不想与那个男人同唤那个名字。

「什么?」他垂下了手,看着我。我望着略比我高的他,坚定地笑着:

「不管你哪里有缺损也好,我都会努力帮你补平它的。」他的话,大体的意思我昕不明白,但总还仅一些。他看着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嗯。」他点点头,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感受他的手在我脸上的轻颤,我的笑容更了。有时候回头想想,我跟云的相遇相识相知,就如同我们名字的巧合―样。就像宿命的冥冥安排,当惊觉的时候。我们已经相依相伴。我们都是苦命人,我是这么觉得,所以苦命的人总能惺惺相惜……我永远无法理解,我的出现给云带来的是怎样的一个期望。当他用邃幽远的眼睛注视着我时,我都会在沉迷前避开,我害怕我会误解他眼里的情感。太沉重太刻,几乎令我窒息,也让我心酸。我永远都不会忘,我只是一名卑贱的下人。跟云的关系有了转变,我更努力的想办法让他吃些东西。端着我精心准备的甜汤走到书房时,云正在看书,我露出笑容,小心举步走到书桌旁,餐盘搁在桌上,盛着热甜汤的盅子我把它端放在云的面前。

「哪,这是枸杞莲子汤,我努力堡了一个早上才煮好的。你快些趁热喝了。」我打开盅盖,顿时!一阵扑鼻的清香飘散开来。本在认真看书的云没有被这股香味迷惑,而是微微皱起了眉;

「我不想吃。」意料之中的反应。

「我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煮的!你想看它被浪费掉吗?」我笑对他。他无动于衷地把他面前的汤盅移开了些:

「那你喝了它不就不会浪费了吗?」我一时无语。不过,我还算是明白凡事不能强求的道理。想了想后!我觉得治标不如治本。知道他是为什么不想吃末西,从这点着手去解决,才能算是真正的解决问题。

「云。」我稍稍靠近他,

「你可以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开始讨厌吃东西的?」我不认为有人是天生讨厌吃东西的,一定是后天的事情影响了才会这样。他眼里因我的话闪过一丝痛苦……

「如果难开口,你可以不说的,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我不想看到他为难。

「不。」他放下了手中的书,

「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云站离了位置,望着我:

「我被他牵制在青崖山庄没多久,曾绝食过一段日子。当时我只是纯粹的不想吃东西,并不是讨厌吃。可是,他知道这件事后,命人准备了整桌的食物,再把我被他囚禁的双亲带到我的面前。他对我说,要是我不吃东西的话,他就杀了他们。要是我没有吃完桌上的菜,他就让人剁下他们的手臂,要是我把食物吐出来,他就让人剜割他们的舌头……」话到这里,我整个人已经呆掉了。云由我身上移开了他悲恸的视线:

「当时的那桌菜在我的眼里如同是我父母的血肉,而我、在啃食他们……在那过程中,我好难过、好想吐,可,我不但要吃光,而且还不能吐出来……我记不起来我当时是怎么把那桌食物吃完的了,我终于吃完的那一刻,我昏过去了。当我醒来后,吃什么吐什么,完全咽不下去……连他也无可奈何,但他命令我话下去……于是,事情就演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除非我到了必须需要食物以维持生命的时候,我才会勉强自己吃下一些食物……」云说完了我想知道的事,他转身面向窗外,背对我。而我,内心惊颤着,我没想过事情竟会是这样的……我几乎能感受到他那时的悲痛……那个男人好残忍,居然这么利用云的双亲……

「云,那你的爹娘呢?」我忍不住问他。

「我不知道……他把他们关在其他地方……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则他是不会让我跟他们相见的。……我已经快有一年没有见到他们了……」我凝视他的背影!看到他一身的苍凉。我的心,因此而隐隐作痛……我的视线移到了桌上还在冒热气的枸杞莲子汤上,想了想后,心生一计。

「云。」我对静静望着窗外景致的他说,

「我们玩个游戏吧。」

「游戏?」他困惑地回头看我。

「对,游戏。」我用力点点头。

「是什么游戏?」

「你先闭上眼睛。」我冲他露齿一笑。他看了我一眼后,才闭上了眼。

「直到我说可以张开眼睛后,你才可以张开眼哦。」我提醒他。他朝我站的地方点点头。

「接下来,张开嘴巴。」我对合上双眸的他说道。他听罢,微微蹙起了眉:

「风响,我说过我不想吃东西的。」我咋舌,他很厉害啊,这么快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不过……我也说过了,我们是在玩游戏。」我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端起放在桌上的汤盅,舀了小半勺汤水,慢慢递到他的面前,

「这个游戏是要猜,我放到你嘴里的是什么东西?」

「枸杞莲子汤。」我刚刚把手中的汤勺举到他的面前,他就说道。我一脸笑嘻嘻:

「不止是这样哦!还要猜我放在你嘴里的东西的成份是什么。如果你猜对了,有奖励的哦!」最后一句话我是顺口说出来的,主要的意思是想让他有把这个

「游戏」继续下去的兴趣。

「奖励?是什么奖励?」他注意到了我无意说出的话。

「嗯……」我低头思索。正因为是信口说出的。所以真不知道要奖励什么。而,我这个卑微的下人,可以给予他什么呢?

「只要你能够全猜出来的话,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会为你击做。」最后,我这么告诉他。

「真的?」他闭着双眼的脸,急切地寻求我的肯定。

「真的。」我坚定不移地看着他,尽管他看不到,正因为他看不到。

「那好,来吧!」他毅然地冲我说道。我则被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我小心地把汤水送入他的嘴里。

「云,慢慢体味汤水里的味道,在这汤水里,除了枸杞跟莲子。你还能知道,我在里面都加了些什么吗?」我轻柔地对他说道,甩的是那种安抚孩子入睡的沉缓声调。他的眉头紧蹙着……他还是吃不来食物。但渐渐地,他的眉松开了。

「没有恶心。」仍闭着眼的他一脸惊讶,

「我喝下去了!」

「恭喜恭喜!」我没有让自己的激动、喜悦过多的表露在声音上,

「那你吃出我都在里头加了什么吗?」

「啊?」他果然没注意。

「我再喝一口。」他不假思索地说。我笑颜逐开,依他所言,又向他喂了一口枸杞莲子汤。他把清澈的汤水含在嘴里,细细品味。

「有人参。」他说出了一个答案。

「对。」我点点头。人参补身,适合给长期不吃东西而体虚面色苍白的人吃,所以我加了些进去。

「还有呢?」我问他。

「……嗯……」他想了想后,说道,

「我还要一口汤。」

「好。」我乐于配合。

「你放了砂糖。」品尝汤水不久后,他说道。

「对。」放砂糖可以让汤水变得美味,但我依他的口味,只放了少许。

「还有呢?」我接着问。

「还有?」他看起来,像是被难住了。

「我还要一口汤。」他半是赌气半是认真的回答我。我低头看了看盅里的汤……已经被他吃了大半了。我无声息地笑得合不拢嘴。我往他嘴里再放一口汤……一大口。

「可以说出来,我还在里头加了什么吗?」我神秘地对他说道。他皱眉、皱眉、再皱眉,最后;

「……加了水……」他说得不肯定,而我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风响?」听着我笑不抑止的声音,他想张开眼睛又不敢。

「你说对了。」我用空出的手擦拭被笑意逼出的泪,

「全对了,所以你可以张开眼睛了。」他张开眼,嗔怪地望着快要笑趴在桌面上的我:

「那你干嘛笑得这么癫狂?」我举着空盅子给他看:

「你看,你已经把整盅的枸杞莲子汤喝完了哦!」他先是一呆,随后恍然:

「哦,一开始你就是想骗我喝下这盅汤。」

「怎么样,很成功吧l」我笑得自得。

「你哦!」他笑瞪了我一眼。

「不过,得了一个承诺的我,也不算被骗得很惨啊。」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而我、因为他的这个似有若无的浅笑,沉溺其中……他的笑,真好看。我惊喜且感动着。我放下了手中的汤盅,对他奉上我由衷的笑:那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昵?」他凝眸望我:

「先留着,我想到了再说。」

「好啊,反正是你赢了,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的目的是让他愿意吃下东西,其他的,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我的话让云的目光变得沉,他定定地看我,无一百一阵后,他令我感到费解的话入我的耳朵……

「那我,会跟期待那天来临的。」我听不懂他话里的意,而他也不明白我的心情。其实这个游戏,还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我在这盅汤里?……加了我的心意。

第三章

我真的根喜欢看云练剑。每天我都会一大早起床,端着盛着热水的脸盆赶来连云阁看他练剑,并在他练完后,用热水给他洗脸。今天我赶到连云阁时,他已经在院子里练剑了。我把脸盆端到屋子里后,便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看他练剑。云很喜欢练剑,我由他的眼里可以看出来。平昔冷漠,略带忧郁的他,只有在练剑时,才让人感觉到活力。他似乎把一切情感都投放在了练剑上面,每一个旋身、每一扬臂、每一剑……我都能由其中看到他的心情。他借着练剑抒发他的感受。尽管此时他的面容看起来比平日还要冷冽,但这才是他真正的感受。人生的身不由己,命途多舛,让他只能有如此心情……

痛悲伤绝。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俊逸轻盈的身子,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在他那纯白的衣上时,我彷佛看到了一朵云彩,一朵在我的眼睛舞动的白云……无垢的、沉静的、冷漠的忧愁的、孤独的……云……

「风响。」云那张绝尘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吓了我一跳。

「想什么呢?整个人都呆掉了。」

「没、没想什么啊。」我轻拍我还在悸动的胸口,并问道,

「云,你什么时候练剑的?」

「还说没想什么呢?我早就练完剑站在你面前好久了,你都没发觉。」云微皱了眉。

「啊、啊……我刚刚只是在发呆。」我没想到他会为这样的事露出不悦的神色,有点惊讶。

「发呆?」他的眼睛紧盯着我,想看出我是不是在撒谎。

「对了,发呆,发呆而已,没什么的。」我笑笑,把这件事轻描谈写。

「好了,云,快去屋里洗洗脸吧,水都快凉了。」我催促他进屋。他显得有些不情愿,但没有反对。我跟着他走进屋子里,把脸巾放在热水里浸湿拧乾递到他面前。他接过,捂在脸上慢慢地擦拭起来。看着他洗完后,我接过他交给我的脸巾放在水里渡了一下后,再拧乾。

「云,早餐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准备离开前,我对他说道。

「随便吧。」仍旧还不太习惯吃东西,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必须正常时间饮食的他,没有为这个问题动上丝毫心思。

「那我就煮一些白米粥,外加一些配菜好了。」一开始,不能要求他吃太多,毕竟他对饮食还有些捧斥。我说着,并端起脸盆,打算离开。

「风响。」他唤住了正要离开的我。

「什么?」我回头冲他笑道。

「……顺便,做一些你想吃的菜吧……来这,跟我一块吃。」他幽的眼睛凝视着我。我望着他无言了一台儿,才笑颜逐开:

「好啊。……不过,我端来的菜你都要每样吃一口才行哦!」

「风响?」他因我见缝插针的行为稍微瞪大了限。

「你觉得办不到的话。我就先吃了再来。」我回头,举步,要离开。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可以了吧!」他冲着我的背影无奈地说道。

「好!」我回头,笑得绚烂。他不知道吧,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想与他在一块吃东西想,跟他在一起。

「云,你不吃不喝,可以撑多少天呐?」我很好奇,忍不住还是问了。

「半个多月。」他回答。

「半个多月?」他的话让我差点没把口中的食物全喷出来,

「你是神啊!」

「神那到未必。」他因我的反应露出浅浅的笑意。

「这只不过是习武的人都有可能会做到的事情。」他接着向我解释,

「武功稍微好些的人都可以比常人多撑一些时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不得不绝食时,我们这些练过武功的人都会利用武功里的技巧让我们能够更长时间维持体力。」

「那是什么技巧啊?」

「打坐。」

「打坐?」我的脑海里出现和尚打坐念经的样子。

「对,打坐。」他点头,

「就是静坐在一个地方,不言不语、不动不乱、心无旁骛、气定神闲……这不仅可以减少体力消耗,更能使体力持久。」他的话让我的心里渐渐冒出一个问题:

「云,你是不是一打坐就是一整天啊?」我想起了我刚来到连云阁时,屋里的寂静。

「对,我一练完剑就回到房里打坐。要是我不因练剑而耗损大半体力的话,我还可以撑久一些。但是,我不能不练,这是我,告诉自己还要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把我家的全套剑法练完,不让它失传。」他的话说到最后,变得有些哀伤。而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我用笑容打破我们之间的凝重空气:

「那现在你可以随心所欲的练剑了,因为我会煮很多好吃的东西让你有体力练剑的。」他跟着笑笑:

「是啊,我好像只能吃下你煮的食物。

「是嘛!」我冲他笑得绚烂,并往他的碗里夹了一些青菜,。那就多吃点。来,把这吃了。」

「风响?」他盯着手中的碗,话语无奈。的确,他今天吃的食物已经是比往日多得多的份量了。

「好啦,也不是很多啊。」我迎向他有些为难的眼神,说道,

「只要你把这些菜吃完就可以了。」

「吃完它们就可以了?」他向我确认。

「我保证。」我举起手,做出起誓的样子。

「好,那我就努力吃完。」他说完,果真低头吃了起来。见他如此接受我的要求,我的心泛着丝丝的甜……又隐隐的痛。很多事情,都不是像我这样卑微的人可以妄想的。能与云有这样随和的关系,我,已经知足……了?当我端着空碗碟走出连云阁时,陈管家叫人把我叫了去。我把空碗碟交予这个人,让他帮我拿到厨房去洗后,才去找陈管家。陈管家正在青崖山庄的大厅里,我见到他后,向坐在大厅侧座的他跪了下来。

「陈管家,您找小的有何吩咐?」我卑恭地向他说道。陈管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直至过了盏茶的工夫,他才淡淡说道:

「我听说,主子已经开始在吃东西了……是吗?」

「是的。」我在厨房做什么,都有人看到。每端着热菜出去,拿空碟回来,不是主子吃了,难不成是我自己吃了不成。

「你小子本事不小啊,才来几天就把难伺候的主子哄吃下了东西。」陈管家湛地眼睛盯着我。我冲他叩了一个响头:

「小的只是在尽心尽力为您跟主子做事。」

「哼。」陈管家不明所以地哼了一声,

「看你一脸呆憨样,没想到还挺会说的。」他的这句话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低头无语。

「不过,就是像这张憨厚老实的模样才能轻易取得别人的好感,包括主子。当初我就是看到你这张脸才选中你的,没想到还真挺管用的。」陈管家的一席话让我冉心苍凉,我没想要去特意讨好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我叫你来,也不是为别的事,只不过看你侍候主子侍候的好!所以,想给你一些赏银。」陈管家由茶几上拿过一个锦囊丢到我的面前,

「这是十两银子,给你的,你想怎么用都可以。」我捧起锦囊的手微微发抖:

「小的谢过陈管家。」

「好好干,尽心侍候主子,你会得到更多赏银的。」

「是。」

「好了,下去吧。」陈管家冲我挥挥手后,就迳自喝起了茶水,没再搭理我。我起身离开,但,我手中的十两银子压得我脚步沉重。我手中的,是可以让我获得自由的银子……不是吗?但为什么,我的心,彷佛堵上了一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我的头被迎面而来的书籍一记猛敲,让沉浸思绪中的我吓了一跳。

「云?」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被敲却一点也不痛的头,不明所以地望着站在我面前的人。

「你今天发呆的数很多哦!」云用手中的书籍轻点头我的鼻头,一副责怪的样子对着我。

「啊,是吗?」我呆了一下。我真没注意到。

「都在想些什么呢?」云稍稍俯下了身子,面对我。近距离看云俊美的脸让我的心无比激荡,害怕自己的心会跳出胸膛,我退到一个自认安全的距离。

「没、没在想什么啊。」我摇摇头,说道。他因我刻意地与他保持距离面露一丝不悦:

「你不说就算了。」他面容拎漠地坐回书桌前。我看到他生气了,也顾不得心还会不会跳出外面来了,赶紧上前解释:

「我没有不想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再、再怎么说,我都是一个下人,我觉得、觉得能跟云你做期友……让我感觉好奇怪,好不真实……我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内心的想法。云听罢,侧过眼睛看我:

「这几天,你都在想这件事?」

「嗯。」我点点头。云看了我一眼,突然噗哧笑了。而我又是一呆,云笑起来时的样子真的很好看!无华绝尘,涤荡脱俗,宛如落凡的仙子,轻易,就夺去人的呼吸。

「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么些小事啊。」云站了起来,在我还未回神时双手放在我的肩上。

「什么下人不下人的,这种话我不要再听第二!」还故意板起脸装严肃,澄清的目光无限诚挚,

「人无贵贱,都是人把人看低的,重要是你怎么看待你自已。再说,如果我在乎这些,我会把你当朋友么?」

「风响,我是真的把你当成知心朋友,所以,不要再为这些事烦心了……」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一脸真诚,

「知道了吗?」

「嗯。」我又点点头,但我知道我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你看你,眼睛都红了。」他见着我的这副样子,眼露心疼,最后,他把我拥入他的怀里,细心抚慰。真切地感受他对我的好,我的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现在,我明白了。抱着我的这个人,比我早就梦寐以求的自由重要多了。一天,云要我帮他磨墨,他说要写字。至今我都没见过他打坐的样子。他说,只要有我,就没有机会了,因为现在,他不会再绝食了。我觉得他话里有话,但我没有过多去究,也不敢去究,害怕牵动更多的情难自禁……而那天,为能看到他写字的我兴高采烈地立马为他磨墨。云点墨,准备在平整摆在书案上的宣纸落笔前,他看了我一眼后,才在纸上写了两个字。他写字的动作让我觉得跟他练剑时的样子根像,流畅、轻盈。写完后,他淡笑着问我:

「风响,知道我在纸上写了什么字吗?」我摇头,我会磨墨,但我不识字,这就是一个下人的悲哀。

「风、响。」他手指着纸上的字对我念道。

「我的名字?」我的眼瞪圆了。

「对。」他看着我的脸,笑得浓郁。我的心微微发抖地移开纸镇,把这张写有我名字的纸举到面前。我仔细地观看,把纸上的字每一个笔划都烙在心里,这是我第一见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纸上。」这是我的名字!」我禁不住让内心的感动逸了出来。云―直默默注视着我,过了一会儿后,云让我把手上的纸给他。

「我再在上面写几个字。」他对我说道。我把手中的纸交予他,看着他又把写了我名字的那张纸放回书案上,并压好。当他把他要写的字写好后,我看着紧贴在我名字旁边的三个字,脱口而出:

「是你的名吧,冉云蔚。」他的笑容因我的话而越发浓郁:

「对,是我的名。」我,则在他的注视下,贪婪地盯着上头的每一个字……我的名,跟他的名,我想记住,永远。

「风响。」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什么?」我头也不抬地问他。

「想不想识字,我可以教你。」我的眼在对上他时,几乎要裂了出来:

「真、真的吗?」

「当然啊,只要你想学。。他微笑着,把手轻轻放在我的眼帘上,

「好了,你的眼睛够大了,再瞪大的话,眼珠子会掉出来的。」我―动不动,任由他温润的手在我的脸上移动,因为,我已经高兴到完全呆住了。我的喜悦,只要是稍稍接近我的人都能感觉到。我在厨房里准备云中午要吃的食物时,不少人都会不时间抬头看着笑意盈盈的我。

「风响,你的心情很好哦。」终于有人忍不住跑来问我了。我抬头一看,才知道打扰我的人是经常跟我在厨房里碰面后认识的,在其他地方做事的丫环茗苓。

「是啊。」我冲她笑道。

「我听说,陈管家赏你银两了,是吗?」茗苓侧着脸望着我。

「嗯,对。」提起那十两银子,我胸口一闷。

「啊,真好啊。我就不行了,只能领月俸而已。」茗苓满脸羡慕。

「不过啊,你能得到赏银也是你的本事,主子这么讨厌吃东西,你都能让他吃下去。」我只笑不语。

「风响啊,其实在你来之前,有好几个人都拿主子没辄呐,最后都只能无奈地向陈管家请辞。」茗苓一边掰青菜,一边对我说道。她的闲聊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茗苓,之前那些请辞的人都离开青崖山庄了吗?」

「没有,还在青崖山庄的其他地方做事呢。反正他们也回不去了,不留在青崖山庄还能去哪?」

「回去?回皇宫?」我小心地问她。

「是啊,青崔山庄里的大多致下人都是皇上赏赐给主子的,我也是呢。」

「嗯。」我浅笑,

「来之前我就已经听说了,皇上经常赏赐一些东西仆役啊什么的给主子。皇上对主子真是好呢。」

「那当然啦,皇上跟主子可是由小玩到大的师兄弟。他们的感情啊,比亲兄弟都还好。」茗苓的话让我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是啊,皇上对云的感情的确比亲兄弟还要好,好到超出一般的情感了……那天在林子里的那个醇厚的声音,每一字每一句都刻在我的心里。我感觉得出,那个男人,爱着云,只不过他爱的方式……过激了。

「不过,我听人家说……」茗苓突然把嘴巴贴近我的耳朵,对我细语道,

「皇上跟主子还有另一个关系哦。」

「是什么?」

「就是……」茗苓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边后,才继续小声地说道:

「情人关系。」

「怎么可能!」我脱口而出。

「咦,风响,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要不然为什么皇上对主子这么好?」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那是因为主子跟皇上是师兄弟的关系嘛!」

「可是……」茗苓还想继续说什么,而我却没有让她再说下去。

「好了,茗苓,要是主子跟皇上真的是那种关系的话,那么皇上为什么要让主子来江南这个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住,这样光是见个面都要赶好几天的路才能见到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茗苓点了点头,随后皱眉道,

「可是……」

「别可是了,茗苓。这些事又不是我们这些下人应该管的,我们只要做好我们的份内事就成了。」我冲她摆摆手,表露不想再继续话题的样子。一眨眼,我来到青崖山庄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在这段时间里,所经历的事情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我无意间闯入了一个纷扰中,惶了心、惊了情、乱了意曾经我对于未来充满了幢憬,而现在,只是想着-与云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未来究竟会怎么样,我已经无心也无力再想。在青崖山庄这个仿佛被迷雾笼罩的地方,我过得战兢又快乐。青崖山庄的日子平淡宁静,每天都是这么的过着。我原以为,会一直这么宁静下去,然而不久后的一天,平静的青崖山庄出了一件事情……那是一天午后,我照常来到厨房为云准备晚膳,却在厨房看到围在一起议论纷纷的下人们。我没怎么好奇,独个儿在厨房挑拣一些较好的素菜,因为我服侍的主儿是青崖山庄的主子,所以有我率先挑选的权利。虽然我没去过问,但他们议论的声音我多多少少能昕到一些。开始只听到是哪个合的丫环不小心打坏了陈管家二夫人的首饰,正被人抡着大板子轮着打,接着,他们说到了茗苓的名字。我手上的动作停住,我呆了。茗苓,自我到青崔山庄来关系比较好的一个朋友,因为我们的经历相仿,地位相同,我们常常无话不谈。这听到她做错事受罚,我着实懵住了。我忘了我是怎么离开厨房里的了,等我感觉到时,我已经询问过别人茗苓当职的地方,淑水阁的准确方位,一路跑去。一走进淑水阁,我就看到了在旁围观的一大群下人,然后昕到围观的人群中,一个熟悉声音的惨厉哀求声。不顾一切推开围观的人,我一眼就看到了血肉斑斑趴在地上的茗苓。厚重的板子不停地打在她纤瘦的身子上,不知道捱了多少板子的她哀饶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应该是陈管家二夫人的女人端坐在椅子上,残忍的冷笑着目睹这一切。茗苓快要撑不下去了,然而所有加诸在她身上的折磨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看到这样的情形,我再也忍不住冲到茗苓身边扑到她身上。所有人都呆住,抡着扳子的两名仆役更是停下手中的动作,愣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我。我望着坐在前方的二夫人,苦苦为茗苓哀求:

「二夫人,求您放过茗苓吧,她知道错了,求您放过她,她快要撑不下去了……二夫人,求您大发慈悲放过她吧……」年轻貌美,妆容艳丽的二夫人蔻指拈着丝帕,斜睨了我一眼,冷声道:

「她打碎了我珍爱的首饰,别说地这么一条贱命,就算把你们这些个卑贱的下人全打死,也抵不了我的损失。」

「可是……可是,二夫人,首饰都打碎了,您把茗苓她打死了首饰也回不来了啊……」二夫人盯着我冷哼;

「要是我就这么放过她,不就明摆着谁都可以随意打碎我的东西了吗?哼,你替她求情,你是什么身份,不过一条比狗不如肮脏的贱命!」随后,二夫人指着两个抡板子的仆从道: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动手,把这求情的下人与这个丫环给我一起打,我要让青崖山庄的人都记住,二夫人我,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我悲哀地看了冷酷的二夫人一眼,在板子落到身上前,我扑到茗苓身上,替她捱下所有板子。我的目光落在芳草萋萋的地面上,咬着牙默默承受一扳一扳紧接着落在我身上的板子。很痛,真的,我几乎咬不住双唇,双手已经陷入泥地里,意识逐渐模糊……

「风响……」在意识苍茫的时候,我听到被我压在身下的茗苓微弱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说对不起啊,茗苓,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可爱且善良,在青崖山庄,你就像是我的家人,我怎么忍心看你受苦呢。我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打在我身上的板子又沉又实,仿佛没有止境……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围在一块了,都不用干活了?」正在这时,陈管家的声音突然传进我耳里。我不知道他的到来是不是我与茗苓的救赎。我在祈祷,他能够解救我们两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祈祷奏效了,陈管家不顾二夫人的反对叫人把我跟茗苓带回下人房好生照顾。路上,我昕到有人这么对我说:

「幸好你是唯一能够伺候主子的人,主子难伺候是山庄里出了名的,陈管家怕打残了你就找不到能够服侍他的人了,所以才放了你们两个。」

「要是其他人,陈管家才不顾他们的死活呢!二夫人现在正得他宠,要风要雨的,几条下人的命,他们不会放在眼里。」

原来是这样啊。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庆幸,只知道我的心空荡荡的。云不是青崖山庄名副其实的主子,陈管家这么小心翼翼待着他,是因为云的身后有那个天一般的男人撑着。得宠?云他现在算是吗?得那个男人所爱……今天我得救,是因为云的关系,而陈管家真正怕的,是把云锁在这里的那个男人。间接的,我被那个男人所救,我高兴不起来,心一直发酸,抽搐着。

被人带回我住的下人房里,没过多久,过来了一位大夫帮我疗伤。听人说,这是陈管家的意思,他想让我好快点。

大夫看了一下,说,只是皮外伤,抹抹药疗养几天就没事了,但不要乱动,伤口会裂开。留下疗伤的药方大夫就出去了,他临走时我拉住了他,向他茗苓的伤怎样了。听他说她并无大碍,已经有人在帮她治伤时,我安心多了。

大夫出去后没过多久。有人向我传话,说陈管家交代让我今天好好休息,伺候主子的事他交由别人去做了。我有些不愿,也不能不听令,再说我现在一身是伤,去了,让云看到了,他会担心吧……可在天都黑了的时候,陈管家突然亲自过来找我了。他先是询问我伤得怎样,我老实回答并不怎么严重时,他思忖了下后问:

「那你,可以去侍候主子肥?」怎磨了!我没问,只是睁着眼睛望他。陈管家的脸藏在烛火下的阴影里,昏黄的房问,我似乎听到他在叹息。

「见今晚不是你去伺候,主子发火了,第一见他发这么大的火,把前去给他送晚膳的下人赶走,饭菜碗筷碎散了一地,他都不准任何人去收拾。」我没有想太多,开始下床穿上外衣:

「陈管家,那我就去一趟吧。」

「嗯,你觉得没问题就去吧。好生侍候着主子,让他把晚膳吃下,再把屋子收拾乾净,你就可以回来休息了……其他的,不要多嘴。」

「小的知道了,陈管家放心吧。」我唯唯诺诺地应着。之后,陈管家让人把已经准备好的丰盛的晚膳交递给我,派人护送我到连云阁外。站在连云阁外,我没有立刻进去,转身看着护送我的人的身影消失在我眼前后,我才慢慢走进连云阁。夜晚的连云阁很宁静,朴实的亭阁沉浸在夜色中,透着一股不真实的飘渺。来到云的房间,屋里头点着灯,静伫在门外片刻,我才轻轻唤了声:

「云,是我。」我的声音没有落下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出现在门后的,是云露出喜悦美好的脸。

「风响!。听到他惊喜叫着我名字的声音,我忘了身上的疼痛,不禁露出了笑容。

「为什么今天你没来?」

「为什么是别人代替你来?」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已经解决了吗?」

「没问题了吧?」没容我端着晚膳进屋,他的问题一连串的向我炮轰而来。我只笑不语,直至我把晚膳放在桌上,才对他说:

「云,吃晚饭吧。」

「你先来回答我的问题。」他直视我的眼睛。我避开,说:

「没事啊,就是忙不过来,所以叫人顶替我了……」

「你是我的贴身侍从吧,本职就是随侍我左右啊,还有什么事让你忙不过来的?你一定有事在瞒我。」云一脸不信。

「真的没事……」我不敢看他,赶紧忙着把饭菜端放在桌子上。

「一定有事,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他见我这样,气急起来,一把拽住我的手让我面对他。

「啊!」他正好拽住我的伤,我不禁痛呼。不容我反应,他似是知道什么的拉住我的手腕把我的衣袖一把拉开,顿时,我伤痕累累的手臂完全呈现在他眼前。

「这是……」他瞪大了眼望着我的手臂,我想收回来,他却不允许。

「谁打的?」他盯着我。

「没有谁……」我嗫嚅回答着。

「没有谁你会伤成这种模样!」

「我……我……」

「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被我吞吞吐吐的样子逼急的他一手压在我肩上,我一痛,器缩了下。倏地眯起眼睛,他快速拉开我的衣襟,再扯下我的里衣,扳过我的身体,我受伤的整个背部就这样展现在他眼前。我听到他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慌乱地马上穿好衣服!我赶紧转过身对他说:

「云,我没事的,这些都只是皮外伤,已经上过药了,很快就会好的……云,云?」他突然转过身朝屋外走去,我不解地跟上,他的脚步报快,我紧紧跟随。过大的动作牵扯了身体的痛,我忍着,因为最让我想知道的是云为什么突然离开连云阁。他想做什么?云很快便来到了青崖山庄的大厅里,径直坐在主人位上。他叫来其他困惑不解的下人,吩咐他们立刻把陈管家找来。因为大厅里有其他人在,我只能压抑自己的困惑,默立在一旁。不消一会儿功夫,陈管家匆匆赶到了大厅里,当他确认坐在大厅里的是云时,着实愣了一下。我肯定,胨管家一定很难相信几乎不曾踏出过连云阁的云会真出现在大厅里。

「主子……主子,您怎么出来了?」陈管家小心翼翼走近云,边揣摩云冰冷的脸色。云没有诸多废话,指着站在一旁的我问他:

「他身上的伤是谁打的?」

「这个……」望着我的陈管家面露难色。

「我应该是这个山庄的庄主吧?」云冷笑,举掌拍案,

「我不过问个问题,你居然不回答!」见云真的发火,陈管家脸色―变,倏地跪下。

「主、主子……其、其实是这些个下人犯了错,便按庄里的规矩小惩了他们……」陈管家的声音喏喏,云则咄咄逼人:

「这些?那就不止风响一个人被打了?告诉我,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被打成这样?还小惩就把人打得皮开肉绽,大惩不就要人命了吗!」

「主、主子……」陈管家被这样的云吓到了,一张老脸愣是冒出了一头汗。其实不止陈管家,连我都感到意外,云现在的样子真的很有威严。他气势强盛、沈着冷静,完完全全一个山庄庄主的架式。完全不像是,被拘禁了长达五年的人。冷冷盯着一头冷汗的陈管家,云继续质问: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如果你觉得我不够资格问你问题的话……」云倏地站起来迅速掐住陈管家的脖子,我吓了一跳,其他的人更是慌了手脚。云罔顾众人的反应,面色森冷地把陈管家压到柱子上,逼问他:

「那么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回答我,到底是谁把风响打得一身是伤?是不是你?」他掐住陈管家脖子的手收紧,逼得喘不过气的陈管家的脸整个涨青,话也说不清楚:

「不……不……是……」

「那你就快点说是谁干的!」

「是……咳咳……」

「云……主、主子!」见他有动手杀了陈管家的架式,我惊慌地走过去,

「请您息怒……」

「你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让我怎么息怒!」看也不看我一眼,面对陈管家的他咬牙切齿、语气森冷。

「主子……」我呆呆望着他,知道他不是对我,但他这样冷酷的表情仍然让我心寒。为什么他要为我受伤的事,生这么大的气……

「快说,要不然我杀了你!」云抬高脸冷哼,没有松开过的手让人明白他是认真的。

「是、是梅仙……」脖子被卡住!脸涨青陈管家只能艰难地回答。

「梅仙?」

「是我的、二、二夫人……」云放开了陈管家,翻身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气势凌然:

「把这个女人给我叫来,快点!」马上就有人跑了出去,估计是叫二夫人去了。好不容易得到解脱,陈管家不停咳嗽着,慢慢站起来后他跟跟跄跄走到云的身边。

「主、主子,因为这些下人打坏了梅仙珍贵的首饰,她才会让人责罚他们……您、您别听这些个下人乱嚼舌根,做错事了都是要受罚的……」一边说着,陈管家用沉的目光朝我站的地方瞪了一眼,他以为是我在云面前说了什么,才会惹他大发雷霆之怒。我经不住瑟缩了下,咬住了下唇低下了头。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自有定数!」

「主子……」

「我说你不用说了你听不到吗?」

「是、是……-」我头一听到陈管家这么唯唯喏喏的声音,因为那个男人的关系,看来陈管家真的是小心翼翼对待着云,怕他出什么事。过了不久后,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其中夹着一道柔媚不耐的声音,我知道,二夫人来了。

「老爷,到底是什么事啊。三更半夜的把人叫起来……」兴许是第一见到云吧,一脸不快的二夫人一走进大厅,见到坐在侧位的他,谅艳得完全呆住了。面容冷漠的云站了起来,径直朝停留在门边上的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

「你就是梅仙?」瞪圆的眼睛眨了眨,二夫人才慢慢回过神,对着面前的云她摆出一副端庄的模样,眼睛却上下打量着他。

「我就是,这位公子找我?那您是……」云的服饰很简单,但他浑然天成的高贵与冷傲总会让人肃然起敬,相信他绝非凡人。我相信二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自她对云流露出的小心谨慎,以及言语中的敬意就可以看出来。

「为什么要打人?」云望着她的目光很冷,冻澈人心。

「这……」不知他指的是什么的二夫人把目光落到站在大厅中,陈管家的身上,而陈管家的目光瞥向我这边。看到我,二夫人了然一笑: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下人们犯了错,我自然要教训一下他们了……」

「哼,」云突然笑得冷酷。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颤,我还未反应他为什么会这样时,他挥起手用力朝二夫人甩了一巴掌。所料不及的所有人不禁愣住,而二夫人被他的这一掌甩到了门槛上,头还撞上了柱子。二夫人站不起来了,想去扶她的人全被云喝止,她在地板上痛苦挣扎,想说话却从嘴里流出了一大口的鲜血。陈管家心疼不已地看着她,想过去看她又被云施以冰冷的目光。我知道二夫人的痛苦,因为我曾经同样以平凡人的身体去接云施以全力的一掌,痛得几乎站不起来。二夫人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吃下云的这一掌,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下床了吧。冷眼看着仍在不断咳血的二夫人,云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情感。

「我从来不认为我是这个山庄的主人,更不会理会山庄里的任何事情。但是,风响是我的人,我不允许你们动他,如果下一我还见到你们胆敢伤害风响,我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风响,过来,我们走。」云转过身,对我伸出了手,之前还一直冰冷的脸此刻露出淡淡的温柔。我的眼眶热了起来,低下头不敢看他,慢慢向他迈开脚步。来到他身边时,我忽视他向我伸出的手,以一名下人的模样卑微的站在他身后。没有牵强,云收回手带头走在前面,这一,他特意放慢了脚步,让身体不适的我得以轻松跟住他。我胆颤地越过二夫人走出大厅时,陈管家立刻冲到了二夫人面前。担忧的抱起了她。之后大厅都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了,我只记得走过拐角时转头一瞥,看到了陈管家脸色铁青地抱着二夫人往另一边跑去。云他,真的没有手下留情。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回过头望着云略显得单薄的背影,想起他方才的言行,我想哭,但我忍住了,任由酸楚慢慢填满我的胸口。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这样只会让我,难以自拔啊!不可以的,不可以的,卑微的我怎么可以对他有非分之想!跟云走回连云阁的路上,我们一直无语,而我,沉陷在对他动情的自责之中。不敢,也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什么。

第四章

那一夜,云找来一些疗伤药,为我小心抹上,本来就不是严重的皮肉伤,经过细心照顾。没过几天就结疤了。后来我忍不住担心地问他,他这么做,会不会让那个男人藉机为难他?或许会,或许不会。他不禁苦笑,随后用黯难懂的目光凝视着我,见到你受伤时,我根本没有想太多,只有满腔满腹的怒火,只想毁了让你伤成这样的人。我眼睛发热地低下头,不被看他的眼睛,害怕沉浸酸楚中的心更更的沉沦进去,然后到达难以自拔的境地。我不想,也不希望这样,因为我们两个,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只能等待被人选择。青崖山庄的气氛,在经过遮一晚的事情后,宁静之中多了份小心翼翼。更多的人对我另眼相待,包括陈管家,猜测得出我在云心中的地位,他对我不再那么颐指气使,甚至,多了份客气,其实,我原以为他会百般刁难我,因为他一直认为是我向云告状才害二夫人受罚的。他这样,反而让我不安,总觉得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现在,他只是暂时忍耐而已。至於二夫人,我听别人说,伤得蛮严重的,陈管家已经把她送到老家养伤去了。难怪这段时日都没听到她的任何消息。我经常去探望茗苓,她伤得比我严重多了,骨头还断了几根,不过己经在好转。我用之前陈管家赏赐给我的十两银子给她买一些好的补品,好的药材,让她的伤好得更快。茗苓对我很是感激,我对她说,这是应当的,钱,本来就是用来的。我没有说的是,把这十两银子用来救治她,反而让我一直沉甸甸的心好受多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我不太懂他诗句里的意思,不过,这个时候,到真让我想起了民间流传的另―旬诗: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这是二十四节气歌,在百姓之中广为传唱的。我的不由念出,让云回过头,颇为讶异地望着我:

「风响,你原来会念诗啊?」

「哪有啊,也不过是一两首民谣而已。」我有些羞赧地挠挠头项。在跟云识字的时间里,虽然我还不大认得几个字,但我也能知道云是个知识渊博的人,被他这样的人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让人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你刚刚念的,是民谣?」

「是啊,在民间都有传唱的,几乎人人都知道。」

「然而,我却不知道。」云的目光放回了窗外的烟雨上。云,又在感伤了。我为自己是引起他伤感的人而自责。

「风响。」云头也不回地问我,

「现在,外面是怎么样的呢?」

「还能怎么样,不就是老样子喽。」我意图把话题变得轻松,

「当官的当官,做生意的做生意,平民人家则一年四季为生活忙碌。」

「的确,还是一样。」云的声音变得飘渺,

「越是清困的人家。越不用为大事烦心。」的确是,当官的管地方,做生意的管家业,平民担心的,是生活。见到气氛越演越伤感,我真有点恼怒无能为力的自己了。我正在苦思有什么办法让气氛变得活跃,却是云先开口了:

「风响,清明节你要回去祭祖吗?」我一怔,随即摇头:

「我很小的时候家人都在天灾人祸中死去了,不要说祖先了,我连我父母的坟都不知道……」我把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回过头看我的云面露疼惜。

「那么这些年,你过得很辛苦吧?」云来到我的面前,问得慎微。

「是挺苦的。」我抬头轻笑,

「不过,都习惯了。」

「这种事情,是可以习惯的吗?」他在问我吗?为什么眼里的伤这么沉重……

「那要看你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事情了……」我意有所指地回答他。云昕罢,移开了望着我的视线:

「是啊,那要看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事情了。」我扬笑,心却如刀……因为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云,并不知道我已经知晓他与皇上的真正关系。他告诉了我一切,却对一件事隐而不宣。我知道是为什么,毕竟,这样的事情,对一个男人而言……是―种耻辱。既然是耻辱,那,为什么要道开呢?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在清明那天祭天吧。」云突然说道。

「祭天?」我不大明白。

「顾名思义,祭拜上苍啊。」云用手指了指屋顶,

「上苍博大为怀,容纳尘世间一切是是非非、管辖天下苍生死灵。我们就在那天祭天,让它代为向我们死去的家人们传达我们的心愿与思念。」

「这样,也可以吗?」我头一回听说。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们祭天一,就都可以让死去的亲人们知道了。」云看着我。一脸期待。看到他这样,我不假思索地点头。

「好啊,那天,我们一块祭天。」

「嗯。」云,抿着嘴笑了。

「风响!」听到有人唤我,我便停下脚步回头。原来是茗苓。身体已经完好的她如今跟我更是热络起来,待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

「有事吗?」我问快步追上我的她。

「也没什么事啦。」茗苓冲我笑着,提着一个竹篮举到我的面前,

「给你。」

「这是什么?」我没有收下,只是不解地问她。

「清明节一定要吃的糯米饭啦!」

「喊!」我恍然。亲人们都逝世后,我都没机会过清明,几乎都忘了这件事了。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所以我准备了甜的和咸的糯米饭,都放到篮子里了。有时间你热了就可以吃了。」茗苓打开了篮子盖,我往里头一看时。眼都瞪圆了:

「哇,好多啊!」

「是啊,可以慢慢吃。平常你都只顾着侍候主子,都没见你有时间吃东西。有了这些糯米饭,晚上你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吃了。」茗苓的话让我暗地里吐了吐舌头。我哪是没时间吃东西啊,我根本就是跟

「主于一起吃了才回到下人住的地方的。」

「茗苓,你想得好周到啊。真的谢谢你!」我感激地接过竹篮。

「不用。」茗苓笑容满面,

「我自己弄了一些,想你可能没时间就顺道帮你弄了。」

「好了,我要去做事了,你也去忙你的吧。」说完后,茗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离开了。虽然二夫人到老家后至今没有回来,茗苓还照样在淑水阁做事,都是做些打杂的工作。活是不多,但总要在固定的时间里干好,因此她不能多加耽搁。当茗苓离开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后,我才打开了盖子望着里头的糯米饭。看到还温热的糯米饭,我不禁咽了咽口水。久不吃了,我都快忘了,我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糯米饭了!我一来到连云阁的拱门外,就看到了云在不停踱步的身影。他看到我出现后,急忙来到我的跟前。

「怎么这么久?」

「我多准备了一些祭拜用的东西,了点时间。」我边向连云阁里走去,边回答他。

「我帮你拿一些吧。」看到我面前又提又捧一大堆的东西,云便想伸手接过。我避开:

「你帮我举伞就可以了。这些东西我都按顺序放的,乱了就又要时间整理了。」

「好。」他依我所言帮我举伞。清明节这天的雨下得不是很大,就只是些零零碎碎的毛毛雨,淋湿不了人的。不过,因为我手中的东西大多是纸做的,而且又要马上烧了祭祀,沾湿了就不容易点燃,所以我举了把伞遮雨。当我把手中的所有东西一一排序在桌面上的时候,云被一样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风响,这篮子里装的是什么啊?」云手指着问我的,芷是方才茗苓给我的糯米饭。在我们这儿,糯米饭也用来当祭品,所以我也便把它拿来了。

「是糯米饭。

「我笑着回答他。

「糯米饭?」云反而更不解了,

「是什么啊?」我一愣。想了想后才反问他:

「云,难不成你不是本地人啊?」过清明吃糯米饭是江南一带的传统,要是连糯米饭都不知道的人……

「嗯,我是北方人。」云打开了盖子,察看里头的东西。那么云之所以会在这儿,也是那个男人的安排喽?虽然好奇。但我没有开口问。我看得出来云今天的心情不错,而我也不会笨到问他关於那个男人的事情,影响他的心情。

「那,等我们祭天完后,你可要好好尝尝我们这里的传统美食喽,而且啊,这也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之一呢!」我笑着向一脸好奇的他说道。

「是吗?」他听到后,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那我可真有些迫不及待了。」我笑着,继续忙碌手中的活。不去在意云口中的

「追不及待」是因为他想吃糯米饭,还是因为他想吃我喜欢吃的糯米饭。在屋檐下摆上一张案台,并在上头摆上腊烛、檀香、和一些供品。一切准备就绪后,站着案台后的我跟云相对一望、轻轻一笑后,便跪了下来。我双掌合拢,闭上双眼衷心向我已亡的家人祈求。思念与心愿在心里传达完后,我张开眼,对天叩拜三个晌头。做完后,我望向身边的云,看到他的目光已然停驻在我的身上。

「许了什么愿望?」看到我望着他,云淡笑着问我。

「不行,说了愿望就不能实现了。」我笑而不答。

「我们那儿跟你们相反,我们是说了才会实现的,」云移开了视线,望着苍茫的天空!

「我的愿望,是能脱离这里。」我也望向天空,在心里说道;我的愿望,是你心想事成。我望着细雨蒙蒙天空,突然灵机一动。我对身旁的云道:

「云,我们乾脆结拜吧。」

「结拜?」云的眼里渗满疑惑。

「是啊,结拜成兄弟。这样我们就有了比朋友更近一层的关系了。」兄弟关系,是分隔不开的一种情谊……比朋友关系还要长久。

「兄弟?」他皱起肩。

「不好吗?」我以为他反对。云盯着我看。片刻之后,他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了:

「好啊,我们就做结拜兄弟。

「嗯!」我开心地用力点头。

「风响你十八,我二十一,那我就是大哥了。」

「那我就是弟弟!」说完后,我兴致高昂地拿来檀香点燃。

「哪,给你。」我把点好的檀香分一半给云。云接过檀香的动作有些慢,我耐心地等他把檀香接过去。等他接过檀香后,我率先对天宣誓:

「我、风响,在此对天发誓,愿与冉云蔚结拜做兄弟,从此跟他共患难、同甘苦。」说完后,我望着身边一直把目光放在我身上的云,用眼神向他示意轮到他说了。云抿嘴,扬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后才回过头,望着天空。片刻后,他轻启薄唇对天起誓:

「我、冉云蔚,在此对天发誓,愿与风响结为兄弟,从此与他患难与共、福禄同享。」我紧张地盯着他的第一个动作,当他说完后,把目光对上我时,他眼里那莫名的闪光刺得我的眼生疼。我急忙回过头,并说道:

「我们向老天爷叩头吧,这样老天爷才会明了我们的决心。」说罢。我也不理会云是不是也照做,自己先对天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当我做完后,看到云已经在对天叩首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我不敢奢望其他,能跟他成为结拜兄弟,已经令我知足了。我是风,虽然想留在无垢的云身边,但难抑上苍给予我不能停驻的宿命:能与他有所牵绊已是奢侈。我将在那惊鸿一瞄后离开,只有回忆留存。云的归宿是浩瀚的天空,他在天空堪蓝的衬托下,才会更为纯净。望着此时雨雾苍茫的天空,我想起了那个男人的名:龙啸天。立夏刚过,青崖山庄就接到了一份圣旨。这份圣旨直接送到连云阁里,我也便跟云一块叩接圣旨。圣旨里写了一大堆的事情,却只有一项引起了我的注意。

「……朕已有多日不与师兄云蔚相见,万分想念。特令青崖山庄庄主冉云蔚即日起程,前往宫中与朕会面,叙述师兄弟离别之情……钦此!」跪在云身后的我不知道他此时的心情,但却在听到他被传令进宫的那时,看到他的背影倏忽僵直。时间很赶,云没有对我说什么,我也什么都来不及问。把云送到宫里派来的迎接马车里后,望着载着头也不回的他离开的马车,我的心就锥剌般地痛着。当护送云离去的队伍完全消失在我眼前时,我仍久久杵立,一直到被人催促,才回到青崖山庄那金碧辉煌大门后的庭院之。望着晴朗的天空,我喃喃自语;

「他什么时候才会从京城里回来昵?」

「按照惯例,快则―个多月,慢则两三个月。」我的话音方落,就听到有人回答,着实吓得我魂都快没了。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茗苓。我惊魂未定地对不知何时出现的她向道:

「茗苓,你什么时候来的?」现在青崖山庄只有我一个人是闲着没事干的,所以,我便无聊到爬到树上发呆。在这样周围没有一个人影,而我又是在树上的情况下,其他人的声音突然就在耳边响起,任是谁都会吓得够呛。

「刚爬上来,恰好听到你方才的那句话。」赤着脚丫子的茗苓坐在我身边的一根枝干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忘了你把你的鞋子放在树下了?」长相清灵的茗苓冲我咧嘴一笑,「我呀,看到你的鞋子后,再把头往上一抬不就看到你了吗!」

我也对她露出笑容:「没想到你也会爬树。」

「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有哪个不会爬树的?」茗苓脸上泛着隐隐的苦涩。我点头。没有粮食了,树叶就是全家人的希望。机灵的孩子在树上摘叶,大人就在地上拣掉在地上的叶,然后拿回家熬成清汤吃了充饥。―句话,一个想起,往事就会历历在目。我没有让自己沉浸在伤感的回忆中太久,便向茗苓问道:

「茗苓,你刚刚说的,是主子的事吗?」

「难道你想知道的不是主子的事?」茗苓一脸困惑地问我。

「想知道啊。」几天的离别,已是无限惆怅。

「茗苓,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主子经常被皇上传召进宫里?」

「算是经常吧,―年两三总会有的。不过,这些日子加起来算的话,也有大半年的时了。」

「哦。」我轻声应道。心里却有如被谁掏空了般,空荡荡的。

「所以你的工作在青崖山庄是最轻松的,主子一旦到宫里去了,你就可以休息了!」茗苓笑脸盈盈。我内心苦涩地移开视线,不看她的羡慕脸色,我宁可不要休息,也不想与云分别。

「那这,主子会到宫里多久呢?」

「这就说不准了,依皇上的意思而定。」茗苓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茗苓的话让我茫然,皇上,皇上……那个用极端手法留住所爱的男人。他有掌控天下的权势,而我,却是他眼中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我们对云的感情相同,可叹的是,一个极端,一个懦弱。

「风响?」

「什么?」我收回神游的心思,把目光投放到茗苓身上。

「我明天下午,可以休息……」一向开朗坦率的茗苓不知怎地,开始扭捏,吞吞吐吐大半天,都没把一句话说完,

「我,我们……向陈管家,请假……到城里去……玩……好不好?」我坦然地望着她,而茗苓却闪闪躲躲。

「好啊。」我答应她,

「反正待在山庄里也没事干。到城里去逛逛总比在山庄无聊发呆好。」

「啊,风响,谢谢你!」总算把目光放到我身上的茗苓笑得灿烂。接下来的日子,我跟茗苓几乎形影不离。我没事干,我就帮她做事。我们都没事干,就在青崖山庄里到逛。在我的心里,茗苓已然是我在青崖出庄里最好的朋友……跟她在一起,我玩得很开心。或许是我们身份相同的关系,我们在一起没有压力,因而无拘无束,所欲言。日子一天天过去,在云离开青崖山庄快一个月后的一天里,茗苓突然问我:

「风响,你知道我为什么老是跟你在一起吗?」我一愣,随即反问,「不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吗?」

「我才不要跟你做朋友呢。」茗苓轻哼。什、什么?我反应不过来。

「看你那呆样!」茗苓噗哧一笑,跑开。

「风响,虽然你一脸呆相,但你为人诚恳,做事慎重,待人体贴,让人很安心。」茗苓跑了几步后回头,灿拦一笑:

「嫁给你的姑娘,一定会很幸福!真希望我能有这个荣幸!」

说完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而我,在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时,还在呆滞……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茗苓她刚刚的意思是……是……不,我不应该想这么多,这么平凡的我怎么会得到茗苓这么好的姑娘的芳心?她只是,只是感激我曾经帮助过她而已,一定是。但,感激我,就会对我说这些暖昧模糊的话吗?

暂时没有人住的连云阁,为防止尘埃堆积,我还得定时去打扫。

当我推开屋门,看到空无一人的屋子的那一刻,我心中的郁闷凝积。

情难自禁地叹息一声后,我走到屋子里。

云不在后的屋子,那股淡雅的香味淡到我快嗅不到了。

我环顾屋子一周,视线落在了书桌上。

我移步来到书桌前,看到上头还留着那道把云传召到皇宫里的圣旨来到前,云写下,预备要教我的字。还没写全整个字呢,传圣旨的公公那细尖的嗓门由屋外传到了屋里。

那一刻,我的胸口一窒,下意识地看云。我看到他的眉毛轻蹙,眼里的愤恨一纵即逝。

云在圣旨宣读完后便匆匆离开,没留下只字片语,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思想此,我又是一阵帐惘。

手轻轻顺着那留在纸上的笔划,移动着一这是个什么字呢?字没有写全,心空了一半,我无声叹息。

蓦地,我忆起昨天茗苓对我说的话……

「嫁给你的姑娘,一定会根幸福!」

我苦笑。没有遇上云以前,我想这是一定的。

起初,我的梦想是:赚了钱赎回卖身契后,用馀下的钱做些小生意,娶一房媳妇,生一两个娃儿,好好疼爱他们,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然而,我撞上了一朵空寂的云,我因他而乱了我所有的打算。

心,不再为自己跳动。

可,风跟云怎么可能在一起昵?这是现实,我卑微,他高贵。我污秽,他纯净。

所以,我没有天真地去幻想我跟他会在一起的可能。

我们天差地别。

他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真正的生话,而我,也会有属於自己的归宿。

最后,我们就会分开。

我的手指离开纸上的墨迹,我望着那未了的字淡淡地笑着。

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跟云的关系,就像那没有写完的字,只有开头,结局是谜。

生命,是上天给的,人生,是自己安排的。既然已经筹画好了自己的人生,何必再去更改。不要,为了不可能的事情浪费了时间。

我想起了茗苓的笑容,那是个质朴的笑容,茗苓,她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的。

只是,缺了心后,生活还会美满吗?

我一走出连云阁,就看到了茗苓,看她的样子,好像也是刚刚来到连云阁的。我疑惑地望着她:

「茗苓,你是来找我的?」

「连云阁里现在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是来找你,我还能来找谁啊。」茗苓盯着我,轻斥。

「也是哦。」我不好意思地笑着。

「风响,你真的很呆哎,」茗苓笑颜运开。

「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样。」茗苓忽而低下头,细声细语。与她站得很近的我,听见了。

「风响,这是我绘你做的衣裳,你看喜不喜欢?」茗苓把手中的包袱解开,把一件素的衣裳展现在我眼前。看着眼前的这件衣裳,我的心溢满了感动。我从来都不曾有过新衣裳,家人在的时候,贫困的父母给我穿的都是大户人家丢弃的衣服。在训人馆,衣服则是馆里发放的统一服饰,且都是前辈们用过的。在青崖山庄里同样也是这样,服饰由山庄统一发放,虽然不是很旧,却都是别人穿过看着我接过衣裳后,茗苓笑着对我说道:

「上我们去城里逛的时候,看到你穿的都是山庄里的衣服,所以想你可能是没有平常的衣服。於是我就顺便买了些布,再趁机量一下你的尺寸,回来之后就帮你做了这件衣服。」

「当时你不是说是做给别人的吗?」我记得当时她还说那个人的身材跟我差不多!所以条我替代那个人量的……原来是这样。茗苓弯起嘴角笑得可爱:

「这样才能给你一个惊喜嘛!」我望着她,不由地说道:

「茗苓,你一定会是个好妻子。」我的话让茗苓一怔,当我发觉自己在说什么后,也是一愣。这样的话,在昨天茗苓说了那句话后,不就像是在回应她的心意吗?我们的时间安然之间静止,画面定格在这一刻。无言,我们两人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言语。突然,茗苓露齿一笑,在我没有反应过来前,在我颊上印下一吻……她跑开了,像只翩翩蝶儿,轻巧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缓慢地用手捂住她落下轻轻一吻的颊,发现她吻上的地方,发热……却热不进心我把手中的衣服收好,准备离开连云阁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云?我睁大了眼瞪着出现在不远的人,心跳得飞快。是错觉?我马上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时,我才知道。不是我的幻觉,云真的回来了。我欣喜若狂,快步走到他面前:

「云……」我开口唤他,云却像没有见到我―样,由我的身侧走过,他的冷漠让我呆掉,之后才猛然记起他方才的表情:冷惊、绝然。我倏地回神,快步跑到连云阁里,可我刚刚踏进连云阁,云已经把房门紧紧关上了。我赶到紧闭的大门前。着急地敲门:

「云,你怎么了,云?……」可,不管我怎么唤,怎么敲门,他都不吭一声。正当我不知道怎么办时,阵管家出现在了连云阁里。

「风响,你出来一下。」阵管家的叫唤让我―惊,害怕他听到了我方才在叫云的名字。我忐忑不安地向陈管家走去,来到他面前时,对面无表情的他敬畏地唤了一声。阵管家点点头后,很快地就开口问我;

「你刚刚看到主子进去了吗?」

「看到了。」我回答。见他这个样子,我知道了他没有听到我叫云的名字,心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那好,那你就在屋外待着,听候主子的差遣,知道了吗?」

「是。」我弯下了腰,应道。

「好了,去吧。」陈管家对我摆手,示意我到云的屋外听候吩咐,我没有马上离开,犹豫了一下后,我向正准备离开的陈管家毕恭毕敬地问道:

「陈管家,主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心情好像很差?」陈管家止步,盯着我看了片刻后。才开口:

「主子,是被皇上赶回来的。」

「主子心情是不怎么好,风响,你就好生侍候主子吧。」说完,他便负手离开了。

「风响知道。」盯着陈管家离开的背影,我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麻,乱糟糟地。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不能理出个头绪。我站在紧闭的门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起快一个月不见的云出现在我面前时。他那冷冰的面容,我的心就在抽痛。我该不该坚持,云在快一个月的别离后,还当我是兄弟?又或者,现在的我跟他,退回了仆与主的身份?我在门外踌躇,当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时,才知道,已经是傍晚了。天边的云彩被夏日的步阳渲染得火红,天地间的一切,同样的,也是通红。我缓慢回过头,望着被夕阳的光芒映照得变了色的窗棂,再是一阵无语后,我终於开口:

「主子,晚膳时间到了,要小的为您准备吃的吗?」我以为我说完后,得到的会是沉静以对,可,不消片刻,云便一脸铁青地打开了门。云在生气,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接近无情,只有幽的眼里的情感复杂交错……我突然呼吸困难……云的愤怒是针对我的?我还来不及确定,云的目光移到了我手中的包袱上,里头装的正是茗苓给我的衣裳。

「啊?」云猛然把我手中的包袱扯出,扔到地面上。

「你干什么?」

我惊诧地蹲下,欲要拣起包袱。可是,云就在此时狠狠地把脚踩到了上面,不让我把包袱拣起来。看到我生平收到的第一件新衣裳被他这样子踩踏,我本就压抑的火气顿时冲破了理智。我不顾一切猛地推开他,藉机拿起包袱。当我抱起包袱站起来,看到云的那一霎,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哪听来的一句话:越好看的人生起气来越可怕!我此刻有体会,当云那张绝尘的脸狰狞着,以不可置信地神色面对我时,我吓得撒腿就逃。只想逃离的我压根就忘了云是会武功的,他想要追上我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没有跑出多远的我很快地就被追上的云一掌打倒,然后以最难看的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到石板地面上。

痛痛痛!我的痛鸣还未来得及发出,就被云抓住衣领整个人被提了起来。紧接着,全身痛得张不开眼的我感到身体悬浮在半空,当我疑惑地睁开眼晴时,我倒抽一口气。没错,我就是悬浮在半空,脚下正对着在傍晚的最后一缕晚霞下波光鳞鳞的湖面。我一点一点地回过头看着提着我站在连云阁后院前屋顶上的云。我祈祷一向温文尔雅的云不会做出我现在心里正在想着的事,把我从屋顶上丢下去

「啊……!」我的幻想成真,云松手了……在我还没看到他的脸的时候……我不会游水,我在掉到水里的那一刻只能凭本能拼命摆动,不想自己沉到湖底,我记得云说过这个湖很的。但,我越是拼命挣扎,沉得越快,当我不知道喝了第几口湖水后,我沉没於湖里。不能呼吸,好痛苦……我张开眼睛,却只看一片黑暗。只知道我的身体正渐渐沉入湖底,听不到任何声音,身体慢慢、慢慢沉入黑暗……突然,一缕白色在我的面前出现,我刚睁大了眼,就看到了云那张绝艳的容颜出现在我眼前。他的脸在我眼前快速放大,最经,在我的唇被他封住的时候,我只能看见他闭上双眸前,眼里的伤……他对唇向我送来的是我早已极需的空气。我并没有想太多,抱住他的头,贪婪地渴求着那可以让我好过许多的气体。没过多久,云不再是单纯的渡气,他摁住了我不愿安分的头,把他柔软温润的舌伸进了我的嘴里。

「……」在水里的我连闷哼都发不出,只能拉扯着他的衣服,想拉开他。我的挣扎越猛烈一他的吻就越狂野,不久之后,我败下阵来,只能任他在我的嘴里为所欲为。而当我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挣扎上时,我发觉自己渐渐沉迷於云掠夺者一般的吻中。我感受他的舌在我嘴里的每一个游动,并在它缠绻我的舌头时,情难自抑地与之交缠……这个吻延续了多长时间我不知道,但当云愿意把唇移开时,我双眼被水雾覆盖,看不清一切……包括紧贴我的他。我气喘吁吁,无暇去顾及其他。而他的唇已然移至我的身上,在我的颊上、颈上、胸膛上一路留下滚烫的印我喘着喘着突然一股冷风向我吹来,顿时使我浑浊的意识变得清晰。我瞪大了眼,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早已离开了湖水,正被云压在湖岸边,我的胸口一紧,奋力推开正埋首於我胸前的他。可我所有的抵抗均被他轻易化解,最后,他又吻上了我的唇,一如方才,浓重而激昂。当他把唇移开后,我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反抗。我急遽地呼吸,睁着一双湿润的眼睛望着他:

「为、为什么……?」他凝望我:

「我也不知道,等到我发觉时,已经情不自禁。」情不自禁,情不自禁……我突然想哭,原来,他也是吗?

「不过……」他根快地,又接道,

「我不会勉强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我想,要是我不说,你这个呆瓜是不会知道的。」我哑然。不仅他这样说我,连茗苓也说过,我哪有呆,只不过没想到他们会对我有好感而己。因为我是如此的一无所长,仅有的,就是那份坚强的心。云给了我一个紧窒的拥抱后,放开了我,缓慢后退,站在浅显的湖水中。我望着他凝视我的眼睛,在他放开我的刹那,我竟是那么空虚。

「风响,不要那么快就否定我的心意,让我,有与那个姑娘公平竞争的机会。」那个姑娘?我的思想快速的转动,突然一个画面定格在我的脑海,茗苓?难不成云看到了茗苓在我颊上印下一吻的场面?我睁大了眼,瞪着站在我面前的人。站在墨色天空下的云,与夜一般漆黑的眼睛定定望着我,我在那幽远沉的视线中,读出了他,微带哀伤的感情。我突然吃吃笑了起来,难抑地笑着,泪水都流了出来。

「风响?」云惊惶的声音传来,我则是笑得更大声。他还敢说我呆呢!他不是连我的心意也看不出来吗?我还在笑着,心里却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全都有,我到底是为什么而笑,我也不知道。

「风响……」云叹息一般的声音轻轻缓缓,缭绕着我,震撼着我的心。我止住了笑,盯着他看,看到了他不再遮掩哀伤的脸色。他凄然地望着我:

「不可以吗?……你不愿接受吗?我的感情。」他眼里浓重的伤让我呆掉。他苦涩一笑:

「我懂了,是我错了,我一个连自由都被别人所控的人,怎敢去奢求你的回应……」他回头,一步一步远离我……没有任他离开,我在我自己都没发觉的情况下,由他背后拥住了他。他方才的那个背影孤寂到令我心疼,让我奋不顾身。

「根本就没有什么竞争,一开始,你就赢了啊……」我的双手紧紧抱住他有些僵硬的身躯,用哽咽的声音对他说。

「风响……?」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

「一直,不敢奢望你的回应的人……是我啊。」心里的苦楚,让我的泪滴到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他沉默。我就这样双手环住他的身体,同样的,再无语。我跟中的泪再滴到水面,溅起水时响起的声音,震痛我的耳膜……云开始有动作了,他扯开我的双手,缓慢地转过身面对我。他把我的脸捧起,当我的目光投放到他脸上的刹那,他炙热的唇吻上了我的唇。不再反抗,我柔顺地闭上双眸,双手环上他的肩,沉醉在他给予的温柔中。

「我好生气……看到那个女孩吻你的那一刻……我气炸了……」

「本来,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可是,我怕了……怕再见到那一幕――」

「风响,不要再用那种沉迷的目光望着别人……只看我一个……好不好……」

「……我知道我给不了你什么……我只能给你……我全部的情感……」他一声一声的低吟,一字一句地入驻我的心,我泪流满面。是感动,也是坚持。我不要未来了。如果我跟你只有此刻。那我们就燃烧吧。死在最美丽的时候……

第五章

云温熟的唇在我的身体上移动。他留下的每一个吻都灼烧着我的皮肤,那一阵阵的热度催促着我,渴求他近一步的抚触。我在他轻缓的温柔中沉溺……很快地,意识便溃不成形……他的唇在我的胸膛上一阵缱绻后,抬起头望着我:

「风响,害怕吗?」他的日光低沉,他的声音浑厚,而我,全身轻颤……是期待。我摇头,如果是他,即使难耐地,感到恐惧,也心甘情愿。我移开望着他的视线,把目光放放到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那仿佛被薄纱覆盖的湖面。颤巍巍地张开了双腿,我用行动告诉他我的决心。他俯下头,用唇探索着我的唇,然后合上……我因这个缠绵俳恻的吻而意识溃散,茫然之间,我感到一个炽热的硬物正意图进入我的身体……

「晤!」真的好痛!彷佛要把身体撕裂般。我放在云手臂上的双手倏地收紧,指甲陷入他的皮肤。他没有进一步的进入,只是轻抚着我的背,安抚我。

「放松……慢慢地……放松……」他柔软稍沉的声音是迷药,让我沉迷,依他所言,放松身体。

「乖。」他在我沾染泪水的颊上轻轻一吻后,开始了入侵动作。他的动作轻缓,却仍让我痛到咬住了下唇。他的手指撬开我的唇,并探入我的嘴里!示意我咬住他的手指。我只是合着,没有咬一不舍得。当我完全能够容纳他的时候,他却没有马上移动……他扶正我的脸,让我直观他,他怜惜地舔去我眼角的泪,用温柔的吻安抚我紧张恐慌的心。在我完全适应他,并能逐渐感受我们交合在一起时的快感时。他才放开怀抱住我的双臂,带领着我共同进入那令人心醉神迷的领域。湖水随着我们的动作不断拍打着湖岸,不时溅起水浪……意识茫然间,我无意看到了我们散开的发浸在湖水里,纠缠在一起,随波漂荡的画面。尽管身体有些不适,但已经习惯早起的我还是如同往常―样,无还没有亮就张开了眼。被窝很暖,躺在云的怀中很舒适,却让不能习惯这份温暖的我挣动了下。抱住我的双臂收紧,我抬头一看,才知道云已经醒了。

「吵醒你了?」我轻声向他。

「没有,我早就醒了,一直在看你……」他露出了柔柔的笑,令人沉醉。

「我有什么好看的……」我羞赧地垂下头。云把手伸到我的下颚,擎起我的脸:

「我发觉,我可以永远只看你一个人……」他眼中的情感没有隐藏,那浓浓的情意让我心酸。我们,可以永远吗?我冲他微微一笑经,坐了起来。

「怎么起来了,你的身体现在一定很难受,再躺一会儿。」他想要把我搂回床上!却被我制止。

「不行,我得去端热水来给你洗脸了,你不是还要练剑吗?」我执意起床,但身子真如他所言,在动作间,被牵痛了。他跟着坐了起来,双手捧住我的脸,直视我:

「你看你,都痛到嘴唇发白了,还逞强。」他的心疼我看在眼里,但我有我的坚持。

「这样才好呢!其他人见到了才不会奇怪我为什么一整晚都待在连云阁。只会以为我又守在你的屋外等候你的派遣,就这样站了整整一夜。」我笑着,心却苦涩不已。这就是现实。我们的爱,是隐於黑暗角落的微弱光芒。黑暗轻而易举的,就会覆盖它。我们只能小心守护,期待那希望渺茫的未来。云读懂了我眼里的苦涩,悲哀的一声叹息。我扬笑,越过他小心地下床。并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他与那个男人真正关系的云,不知道我害怕的是什么。那个男人会把云关在青崖山庄,是因为他对云有着强烈的独占欲。他这是在珍藏这朵尘的云儿。这也正是为什么没来青崖山庄之前,我跟外面的所有人一样,并不知道云的长相的原因。我很能体会那个男人的心情,如果可能,我也好想让云待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让云那天人般的容貌仅有我能见到。而、要是那个权控天下的男人知道了我跟云的关系……我一定会死得很惨,我怕死,好怕。死了,就不能跟云在一起了。我穿好衣服正要离开时,云由我身后抱住了我。

「云?」我轻唤把脸埋於我肩窝里的他。他没有回答,转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对他后,他给了我一个吻。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风响……我们、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

「……到时……我们自由自在……没有任何束缚……」这是,我跟他的,梦想。能够实现梦想的人没有几个。这是现实。所以我面对着他,笑着。未来好遥远,我怕我们等不到那天。那就在能拥有的时候,珍惜这份爱吧。我正要走出连云阁,就看到了昨天夜里被我遗弃在院里的包袱。我走上前,把包袱捡了起来,并拍拍沾在上头的露水。望了一眼紧闭大门的屋子后,我不禁苦笑。茗苓的心意,我是回应不了她了。她配得上比我更好的男子。不像我这样,已经把心给了别人的人。我端着盛着热永的脸盆走进连云阁的时候,没有看到云在院子里练剑。有些困惑,直到我走进了屋子,才看了他。

「云,怎么今天不练剑?」我把脸盆放在桌上后,问站在案桌前写些什么的他。他没有回答,头也不抬地对我说道:

「风响,过来。」我依言过去,看到原本展放在桌面的那个未写完的字,已经被他写全了。

「上……」他抬头,看着我微微笑着,

「没有写完,起床后看到了,就接着写下去了。」

「这是什么字啊?我移目望着桌上,有几笔笔划的墨迹仍未乾的字。他移开纸镇,把这张纸拿了起来,让这个字面对我。

「缘。」他意味长地说道。我盯着纸上的字,看着字里纠缠的笔划,突然觉得,字如其义,情义纠葛难解。我想,这个字我一定会铭记於心,因为它代表了我现在的境。明明知道这份情感会让我跌落渊,我却苦撑着那一缕希望。云给予的温柔细如蚕丝,将我缠绕,沾沾黏黏,难舍难分。

「……风响!」云有些冷的手倏地捧佳我的脸!吓了我一跳。

「风响,你怎么动不动就会发呆呢?」捧着我的脸的他。眼角夹着淡淡的忧。

「我发呆了吗?」我稍微睁大了眼望他。

「你呀。」他哭笑不得,

「自己有没有发呆都不知道。」

「我反应一向很迟缓……」我垂下了视线,但很快地,他用吻迫我不得不睁眼看他。

「不要这么说自己……这会让我心疼……」他一个一个的轻吻,柔柔热热地落在我的脸上。我推拒着:

「云,该去洗脸了,要不水凉了就不好了。」

「现在是夏天,洗冷水无所谓的。」他轻易地化解了我的抗拒。

「你该去练剑了。」

「今天不想练。」

「那我去厨房做早膳给你吃。」

「……」他没有说话,也停止了动作,我疑惑地抬头看他:

「云?」他微微地挑了下眉,哼笑:

「说啊,我想听听你还要找什么藉口拒绝我。」我的心刹那抽搐,痛到让我想哭。云不会明白的,对我而言,能与他在-一起,就已足够,情人间的那些耳鬓厮磨对我们而言是奢侈品,这里是那个男人囚禁云的地方,到都是他的人,要是我们的关系被发现了……到时,我就不能见他了。我宁可不要云的温情,不仅害怕难以自拔,更怕、离开他。所以,求你明白,我想要的只是跟你在一起,就算一切恢复从前。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昨天的一切,把它当成梦吧……云放开了捧着我的脸的手,在那一瞬间,我听到了他细微若无的叹息。

「风响!你不要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

「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你是怕,我们的事情会被其他入发现。」被说中心事的我低头无语。

「放心吧,风响,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不想让你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

说完后的他。退离我的身边,向屋外走去了。

他最后的那句话空洞到令我心悸,他离去的背影又那么孤寂到让我心痛。我压制住了冲上去抱住他的欲望。只是望着他离开。

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我咽下涌至喉咙的苦涩,抹去眼角的泪。

这一天,云跟我保持着一个相当的距离。在别人看来,我们就像是真正的主子与下人。这是比,我们成为朋友或结拜兄弟时,稍远的距离。我们之间的交谈仅限於吩咐与被吩咐。我克守着我下人的本份。而他,则是一名冷漠、言语不多的主子。尽管我的内心痛苦不已,却安心多了。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可以了。只要能见到你。

当我端着熬了半个多时辰的薏米粥来到云的屋子外头时,一阵犹豫。

晚餐后,云说想吃些夜宵,所以我才特意去熬的粥。

可现在……

我皱眉看着漆黑的屋子,不知道该不该叫他,我怕打扰到他休息……可是,粥又是他让熬的……

思前想后,我决定离开。云一定是累了才会不等我送来的夜宵,先休息了的。既然这样,吵到他就不好了。

可我刚刚转身,屋门就被人打开了,紧接着,我就被一股力道扯进屋子。

「啊!」我惊呼。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而是饭碗因惯性使然脱离了一直承接它的餐盘眼看它就要倒在地上粥泼碗碎,一只手快速的接住了它。还没等我缓过气来,突然打开的大门猛地又被阖上。我被按在紧闭的大门上,接受着蜂拥而至的吻。空隙间,我唤着行为略显激动的人:

「云……」

「风响……不要拒绝……」他的声音粗重沙哑:

「现在,不要拒绝……拜托……」

「晚上……是我们的……」我的胸口顿时被酸涩的感觉盈满……因为他怜求的话。在黑暗中,我微笑,把放在他胸前的双手揽上他的脖子。

「……是啊,现在……是我们的时间……我们的……」云的唇探索到了我的唇,他的吻浓烈而沉。他用尽所有的力量抱着我,彷佛要将我融入他的身体里。感受着他的感情、他的温柔、他的紧窒怀抱。我的回应是,给予他我的所有。没有点灯的房间里,只有窗外冷冷的月光照进窗棂,让房间的一切因轻纱般的月光变得缥缥渺渺。我躺在云火热的怀抱中,感受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享受这宁静的温柔。是我先打破了我们之同的沉默。藐阎他:

「云,我听陈管家说,你是被皇上赶回来的……」话说到这里,紧贴着我的他的身子倏地僵直。

「云?」我抬头。他直视我,柔柔地笑着:

「你想知道?」我轻轻点头:

「你一回来时,看到你好生气的表情,我以为……你是在气这个……」所以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云他不是很憎恶那个男人的吗?能够离开那个男人,他应该……至少不应该生气。他啄吻我的额:

「不是,我在气的是,你用那么痴迷的目光看着那个吻了你的姑娘。」

「哪有痴迷?」我瞪大了眼,

「我只是吓呆了,我没想到茗苓会那么做。」

「现在我知道了啊。所以,我不气了,因为我拥有了你。」话说间,他的唇印在我颊上,曾经被茗苓吻上的地方。我吃吃一笑:他就像个有了糖还嫌糖不够多的孩子,贪得无厌。我放在他胸前的手向他推了推。

「好了,告诉我,皇上为什么要赶你回来啊……」他的嘴角勾出―抹冷笑:

「我是故意使计让他不得不赶我回来的……」

「要不,我还得多久才能见到你啊……」他低叹,

「我真的受不了了,离开你的一分一秒,都好难熬……」我也是啊,我在心底轻轻诉说。

「云,那你是怎么被他赶回来?」他环在我背上的手收紧了些:

「风响,你怎么什么都想知道啊?」我迎向他轻嗔的目光微笑着:

「你的事情我都想知道啊。」

「你呀。」我的鼻头被他用唇啄了一下,怜惜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计策,我只不过在他与官臣们谈论国事时,出言指责顶撞他而已。」

「当皇帝的,都比常人还要来得自傲,我这样当着众官员的面指责他事有失公允,他的自尊心肯定受挫,他不气疯了才怪。」

「要是别人,这样子出言顶撞皇上,一定早被他斩头了……」我意有所指。云收紧了他的手,让我更贴近他。

「可能,他认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吧……」他的声音飘渺,我几乎昕不见。我伸出手搂住他的肩,哄他:

「好了,云,不想这些了,睡吧。」

「睡着了……就什么都忘了。」

「不,睡着了……还会有梦。」他轻吟。

「只有跟你在一起。风响……我会幸福到忘却了一切忧愁。」

「如此不可思议,你已经成为了我的一切。」是吗?是吗?我也是啊。孤独的云儿啊……你知道吗?失去了你,我将一无所有。连生命都会消陨。当我把手中的包袱递到茗苓面前时,她只是沉默。最后,是我忍受不了这份窒息般的宁静,先开了口:

「对不起,茗苓!我……」茗苓抬头看我:

「风响,可以告诉我原因吗?让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而不接受我。」

「我……」我咬着下唇,一阵犹豫,

「我,有了意中人了……」

「是先遇上她,而后才见到我的吗?」

「……是。」是的,只是一面,也仅是一面,我的心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我知道了。」茗苓笑了,只是眼眶微红,

「这是上天的安排。」

「风响,我喜欢你,真的。虽然我们认识不到四个月。」

「茗苓……」

「风响,她比我好看吗?」

「……」我说不出口。云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要完美。

「一定是,看你这么因她而执着……」

「风响!」茗苓冲我笑得灿烂,

「我祝你跟她有个美满的结局。」说完后,她转身就跑开了,

「茗苓!」我急切地唤她,

「衣服!」我举高手中的包袱。

「那是我给你的,你就收下吧!」她头也不回地大喊。

我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举着包袱的手慢慢下垂。

茗苓,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男人的。我衷心祝愿你,因为你,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

夏日的风徐徐吹动枝叶,生活开始变得宁静,到一尘不变。

是我多心吗?我认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令我毛骨惊然的感觉。

云由京城回来的第十天。天空被乌云笼罩,好像随时会掉下来般,低压得人心胸沉闷。

把我精心准备的午餐端去连云阁前,我顺便带了一把伞。看到天空中快速翻卷的乌云。我知道骤雨即将来临……夏天,是暴风雨恣意肆虐的季节。

等我来到连云阁时,天地间已经黯然,风,吹起了地面上的尘土。这一切,预警暴风骤雨将要来临。

我迎风往前走,走到屋子半掩的门前,正要推门而入,屋里传出的一个声音令我收住了手。

……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是那个醇厚……成严的声音,至今令我不能忘怀的声音……

「云蔚……」

「你放开!」

「云蔚……朕知道是朕错了,朕不该赶你离开,可是,当时朕真的是气疯了,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么不留余地指责联,朕真的是气炸了,所以才……」

「我叫你放开!」

「云蔚,不要生气,朕现在,不是抛下了宫里的一切,亲自来向你道歉了吗?」

「我不稀罕!」

「别气了,云蔚,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当然,除了让你离开联……」

「龙啸天,你放开我!」

「云蔚,朕已经这么低声下气向你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要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这不可能!你是朕的,朕想要什么时候来看你,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

「悟!龙啸……天……你放开我!」

「不放,你是朕的……,是朕一个人的……云蔚……」

「龙……啸……唔……」原本的对话变成断断续续吟哦,愤呜,不用想都知道现在屋里正在发生什么事。我应该离开的……转身落荒而逃……但我的脚在原地扎了根,我僵直在原地,不能动弹丝毫。屋里的声音一声一声地传来,我的心彷佛被人一点点地撕裂。当,一滴水珠滚落在碗盖上……我才顿觉……我哭了……不是雨,是我的泪,我落泪了。突然……一股大风从我的身后吹来……冲向半掩的门口……风、把门吹开了……我看到了屋里的所有……屋里的人惊望门外……闪电劈下……门打开的刹那,云猛然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你是什么人!」面露不悦的男人冷峻地盯着我。

雷怒吼狂啸……男人的森冷目光骇得我全身打颤……

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

我的视线移到男人身后的人……看到衣冠不整的云……脸色惨白……

他盯着我的眼神……痛不欲生……

暴雨倾洒大地――

我一步一步后退。想避开他的目光。

脚踩落石阶的那一霎,我丢掉了手中的一切,不顾―切地避开。

云那盯着我的悲痛目光是夜魇,让我苦闷到窒息……我只想逃离……拼命逃离……却、更陷其中。

狂奔的我踢到了一个突出地面的树根,整个人迎面例在被大雨冲刷得泥泞的土地上。

暴雨打得我的身体生疼不已,我狼狈地想要站起来,却无能为力。我挣扎着,爬到大树底下,想要扶住树身站起来。但,我爬不到目的地,趴坐在地上的我难忍地狂呕着。把胆汁都要吐出来般呕吐着……

我把云最后的一丝自尊剥掉了……他在我面前竭力保留的最后一丝自尊。

一想起他那痛绝的目光,我的胃就又不停地翻江倒海。在雷电交加的雨天,淋着雨的我一直一直……呕吐……直至筋疲力尽。

那天夜里,陈管家把我叫了去,来到阵管家所在的地方,我不仅看到了他,还看到了那个男人。看着霸气冷漠坐在主人位上的他,我腿软地差点倒在地上。

男人就是这么坐着而已,甚至没有说过―句话,也没有看我一眼,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傲就足以击溃我。那浑然天成的威慑、高贵逼人的气质,明显地与我这种卑微的人天差地别。我们根本就不能同站在一条线上,我是茫茫人海随时可以消失的尘埃,他是独一无二万人景仰的天子。但这样的我们,爱上了同一个人。

「风响,过来,向老爷问安。」陈管家的一声叫唤之后,似乎才知道我进来,他懒懒抬起了眼睛望着我,我闪躲他直视我的目光,迟疑着不敢过去。

「过来风响,别惹老爷不高兴,要不然有你受的。」

「是、是……」我的声音因为未知的恐惧颤抖着,想向前迈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开。

「你小子打算磨蹭到什么时候,小心打折你的狗腿!」陈管家的声音已经充满了威胁,自从上云打伤二夫人的事件来,他是第一对我这么凶狠。男人终於动了,在我迈开虚软的脚步向他们慢慢走去的时候,他抬起手制止陈管家再开口。陈管家立刻必恭必敬地退到他的身后,也是第一,我看到趾高气扬的陈管家这么低声下气的样子。毕竟,男人的身份非同凡响,他可是我们这些平常百姓光听了都会腿软的天子啊。

「你就是侍候云蔚的那个役仆?」没等我走上几步,男人就淡薄地冲我问道。

「是……是…」」我抖着声音惊恐地回答他。抿起嘴冷笑,男人继续道:

「你不用怕我,我不会对你怎么着的,找你来,只是有话要问你而已。」听到他这么说,我已经猜测出他要问我的是什么事了。一定是与,今天我在连云阁见到的那一幕有关……

「听陈管家说,你到青崖山庄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听说你侍候云蔚侍候得不错,不仅能让他按时吃三餐,前段时日还因为你的事大怒之下罚了陈管家的二夫人……」男人看着我的目光藏有意,我吓得立刻跪到了地上,猛对他叩头。

「那是因为小的做的饭菜合主子的胃口,主子又心疼小的身世可怜才、才……」

「那是说,云蔚会这么做是因为可怜你?」男人微侧过头想了会儿,

「这么说起来倒也合情合理,试想,云蔚他本就是这么执侠仗义的人。陈庭,那就是你的二夫人做得过份了,看来我是不能为你做主了。」

「老、老爷……」陈管家面色一变,跪到了男人的面前,

「梅仙不过是按山庄里的规矩罚了他们罢了。」

「规矩?」男人冷笑!

「青崖山庄的规矩便是只要是惹云蔚不快的人都该死,你不懂吗?。

「老爷?」陈管家面色大变,趴在地上抖个不停。

「不过念在你这么多年都忠心为我效力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这件事了,但是,你的二夫人永远不能到山庄里来了,听到了吗?」

「是,是!」陈管家如获大赦地不停对着他叩头。

「小的谢老爷的不杀之恩!」在一旁的我听到这些对话,知道在我来之前陈管家都对男人说了什么,他是希望通过男人对我进行惩罚,他一定万万料想不到的是事情会如此发展。我非但没受到任何分,还害二夫人差点被死。是不是他低估了云在男人心中的地位我不知道,我知道自己更看清了,男人对云的感情是如此炙热,都快要使人窒息了。

「小的谢老爷的大恩大德。」既陈管家之后,我内心茫然地对他重重叩了一个响头。

「今天找来你还有一件事。」男人没有看我一眼。指尖在茶杯的杯沿上轻轻划着,状似不经意地问我,

「告诉我,今天,你在连云阁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记忆突然回到暴风雨侵袭的那一刻,我所见到的,令人肝肠寸断的那一幕,还有云痛绝的那一眼……用力闭上眼,吸了一口气之后,我用平静的语气回答他:

「回老爷,小的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没有听到。」我在说谎,压抑快要崩溃的痛苦,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言。男人侧过脸,安静的注视着我,忽然,他低低地笑了:

「陈管家眼光不错,选了个这么懂事的下人――没错,你的确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听见,你只要安安分分的做你的事情就可以了,嗯?」我在他慑人的目光下低下头,用微微发颤的声音回答:

「是。」

「啪!」他突然在我跟前丢过来一个锦囊,那掉在地上发出的清脆的响声让我轻易就能猜到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这是一百两,赏给你的,记住今天的话,以后好好做事,自然还会有更多的赏钱。我愣愣地望着地上的锦囊,完全没有拿起来的意思。

「好了,把钱拿走你就可以回去了,我累了,要去休息了……」休息?我倏地抬起头看着已经站起来的男人,他要去哪里休息,连云阁……吗?我的目光引起了男人的注意,冷冷望着我,他沉声道:

「怎么还不走,是嫌赏钱不够多?」男人冰冷的声音惊醒了我,我赶紧低下头捧起地上的锦囊,颤着声道:

「不、不是……小、小的谢老爷的赏赐……小的这、这就离开……!」

「嗯。」男人哼了一声后,越过我和陈管家,径直走出大厅。

「小的送老爷……」陈管家见状,立刻站了起来就要迎上去。

「不用。」男人挥手拒绝,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我在的期间,除非有我的允许,否则任何人都不得进连云阁。」

「是、是……老爷您慢走……」陈管家就这样站在大厅的大门前,必恭必敬的送走了他。我仍然呆呆地跪在大厅里,手中捧着那沉甸甸的银子,陈管家转身回来见到我,无言了一阵,才沉声道:

「还愣着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回去休息?」我转过身来看他,嗫嚅地对他说:

「陈管家……我……」陈管家却没有理睬我,他冷哼一声后举步就要离开,我赶紧跪着爬了过去,恳切地对他道:

「陈管家,我真的不是故意害二夫人的,对不起,对不起,请您原谅我……」陈管家停下了脚步浒久,他才回过头看跪在地上的我,说:

「……不管是你,还是我,不管我们经过多少努力爬上更高的地方,我们都不过是,被踩在脚底下的下人……」

陈管家真的走了,但他留下的这句话一直震憾着我。

是的,我是下人,一个卑微肮脏的下人,永远也攀爬不上天的顶端,连痴心妄想都不能。任何的胆大妄为,想爬上去的结果只有一个,狠狠摔下来悲惨死去……没有人会同情与怜悯,因为他们都自身难保。

谁敢与天争,谁敢逆天……能有谁敢?卑微如我,又能怎么做……仅能躲在黑暗的角幕,哭泣那懦弱的,连公开都不能的爱情。

狠狠擦拭脸上不自觉流下的泪,不知道跪了多久的我拿着锦囊站了起来,但才站起,脚一阵无力,我又跪了下去,试了好几我才艰难的站了起来。

头昏沉沉的,我踏着无力的脚步,一点一点走出大厅,路过外面的一个小湖,我毫不眷恋地把手中装满银子的锦囊丢了进去,然后走开。

「扑通」一声,锦囊沉到湖底,如同我的心。扑通一声,就这么沉了下去,再也不可能浮出水面。我病了,整整病了三天……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病了,一直都躺在床上,脑子昏昏沉沉地,醒了,很快地又沉沉睡去。我少了很多想那天那件事的时间……少了想云那近乎绝望的目光的时间。……这样,反而更好……到了第四天时,我的病好了不少,只不过头还是沉重且压抑。这天,我不再躺在床上,我决定找些活来干,出出汗,这样病才会完全好起来。我刚走到厨房,想要帮在厨房里干话的人准备今天中午的膳食时,陈管家叫人传来命令,让我即刻到连云阁侍候主子。我一愣,忙问道:

「那位贵客走了?」

「走了。」来向我传话的人点头。

「刚走不久……听说脸色很难看,是怒气冲冲离开的。」

「为什么?」我皱起了眉。

「这我哪知道?」来人耸耸肩。

「好了,风响,快去吧。陈管家让你赶快去,越快越好。

「我知道了。」我正要离开,又回头,

「对了,陈管家现在是在连云阁里的吗?」

「没呢,陈管家正送客人离开……现在连云阁只有主子一个。」

听罢,我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

接近连云阁时,我快行的脚步慢了下来。

云,他现在会想见我吗?……在,我亲眼看到他跟那个男人之间的那种场面后……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要面对的,始终要面对。

我踌躇的脚步在我做了决定后,又快了起来。

在我准备敲门时,我看到了门是掩着的……我一阵犹豫,最后没有敲门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如我所料,云不在前厅。我的视线移到卧房的位置……云在里面……吧?

我压抑着心中的锥痛,一步一步向卧房走去。

我走过了挡在卧房外面的屏风……

布帘没有放下,云就这样坐在床上,靠在床柱旁……没有任何生气……他的脸色苍白,头发散乱,穿在身上的里衣半敞蓍,露出的白晰胸膛、被紫红的吻痕交错布满了。

我走到他面前时,他仍旧连眼睑也不动一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说不出什么……我的喉咙已经被泉涌的酸楚塞满。

此时的云,脆弱得好似我只要那么轻轻一碰,就碎掉了。

我咬紧下唇,把所有的苦楚咽下,转开了望着失神的他的视线。

我蹲下身子,把地上零乱散了一地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此时房间弥漫着上我闻到的,那种与屋子的淡雅香味交融的淫糜麝香。……只不过,这的味道比上的淡得多了。

我们之间的气氛因为我们的无言变得谧静。

没有太多的时间,我就收拾好了地上的衣服……当我站起来时,我不由得又看着依旧维持原样无神地倚靠在床上的云。

「想……吃些什么吗?」我的声音被喉头的酸楚灼得变了调,

「还是……洗澡后躺一下?」云没有回答,并且一动也不动。我杵站了一阵子后,转过了身子:

「我去准备一些热水给你洗澡吧,这样你会舒服些。」我转身离开的脚步仅仅踏出了第二步,就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道向后扯。

「啊!」我的身子被抛到床下,后脑直接撞上了床梁,痛得我叫了出来。我刚想伸手去触摸一下被撞上的地方是否肿了起来,云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看见云眼里的冰冷,我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云……?」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的声音冷冽,我不禁全身悚然。

「告诉我,你这态度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提高,冷冷地质问我。

「我没有……」我摇头,为自己辩诉,

「我只是……只是……」

「只是在尽一个下人的职责?」云扬起了眉,冷笑。

「……」我哑然。我的确是在尽自己一个身为下人的本份……不然,我该怎么做?哭着表露自己看到那样的场面,心里是多么痛苦?还是……告诉他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他是有苦衷的。不……这些都不是我应该做得,我不会忘记,我是一名下人,专门侍候主子的下人。什么事情,都要以主子的想祛、主子的境、主子的利益为先。

「不回答,不回答就是代表被我说中了,」云掐紧我的双肩,逼我直视他愤慨的眼睛。

「怎么样。看到我被那个男人压在身上后……你是怎么想的?」

「同情、惊骇,恶心、不耻、厌恶……还是害怕了,决定要保持与我的距离了」说到最后,一直佯装冷静的他咆哮着,拼命摇晃着我。

「不……云……我没有……没有……」我为自己申诉。头本来就有些昏沉,现在被他这么没命的摇,我整个脑子都快被摇成浆糊……根本不能思考了。

「没有?」云勾起嘴角讽刺地笑着,

「没有你刚刚为什么要用那种语气说话……你分明是怕了,怕你跟我的事情被皇帝知道后,你会被死……」

「所以你退缩了……你想要逃开我……你觉得跟我这种在别的男人的身下摇尾乞怜活着的人在一起是件可耻的事情……」

「你不要说这种话了……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我哭着喊了出来。

「你有,你有!你有……」我的身子―再被他摇晃,

「要不然你为什么要逃……在那天、在刚才……!」

「云……我求你不要这样子……」我用泪眼婆娑的眼睛望着他,

「我知道你难受,我也知道你痛苦……」

「可是,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想过要离开你……更没有想过要逃……」

「要不然……要不然早就知道这件事的我不会接受你的感情……不会跟你在一起……」云摇晃我的手突然顿住,他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直到这时我才赫然醒悟我刚刚说错了话。见到云铁青的瞳孔,快要裂出来的眼睛,我颤抖着,用手捂住了唇……

「你的意思是你早在三天前的那件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跟龙啸天的真正关系?」云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我惊悸到只能不停摇头……我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义。

「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他的声音蓦地,变得格外的冷静、柔和?……我害怕到缩紧了身子……想逃……不能逃……逃不掉。……他把我锁在了床前与他的双手圈出的范围内。

「好像挺早的呢……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他的手轻抚着我的脸,手上那冰冷的触感令我全身毛骨悚然。他的手指慢慢地下移,来到我的下颌的时候,倏忽捏紧举起……迫我抬头看他。

「风响……」他轻轻地笑着,空出的另一只手由我的脸……渐渐地滑落。我从来都不晓得,他用那么轻柔的声音念着我的名字时,会是那么的可怕。

「告诉我,在我向你隐瞒这件事时,你是什么想的?」

「……是不是觉得很可笑……!还是觉得玩弄我很好玩?」

「在看着我敞露心意向你诉说爱语时,这里是不是在嗤笑……笑我不自量力……」云移至我心口的手猛地一按,我吃痛地咬住下唇。

「风响,想不想知道,被―个自己憎恨的男人压在身下为所欲为的感受……」

「来吧,我可爱的风响,你也来尝尝这种感觉。」我瞪大了眼,盯着眼前已经是一脸狰狞的他……当看到他眼里浓郁的寒意时,我吓呆了。

第六章

我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全身赤裸地靠在床上。我的嘴巴已经被塞住,说不出话……我只能用我止不住的泪阐述我的惊惶失措。云跪在我的双腿间,伸手掬起了我流出的一滴泪水。

「知道吗,风响?我十七岁那年,就是被龙啸天那个男人这个样子绑在床上……」

「他用那种贪婪的眼神盯着我赤裸裸的身体……当时我怕极了,我苦求他放开我……可是他不肯……」

「……你知道他接下来是怎么做的吗?」他堆着笑望着我。我拼命摇头,想要告诉他,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我来告诉你吧……」他误解了我的意思――还是……故意的?

「他就这样……」云沾着我的泪水的修长手指缓缓由我的脸滑下,来到胸前,小腹上、双脚间,最后入我的私。他的手在我身后的穴口停下,他望着我,我瞪着他……

「唔!」他的手指倏地没入我的身体……强行逼入。

入我体内的手指没有做出过多的缓和动作,报快地,他挤入第二根手指。如果第一根手指是勉强的话,那第二根手指进入时,就是挤迫了。我感到涩疼,一阵一阵地向我侵涌而至。

我强迫自己忍受着,尽管我额上的冷汗一颗颗地冒了出来。

这种痛持续太久,他便抽出了手指。他的手指抽离后,虽然我感到有些空虚,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可,我的这口气还没松尽,他的下一个动作让我绷紧了所有神经。他抬高了我的双腿,把自己愤涨的欲望冲我的私逼近。我惊骇地不停缩退,却被他一手扶住腰侧突地拉回。

「唔……!」我的身子被拉向他的瞬间,后庭就硬生生地挤进了他的炽热欲望。

……我以为我在那一刻被撕裂成两半了……撕裂般地痛着……他超然般地冷笑着睇视我,拉我坐到了他的身上。这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我的身体因自身的重力把他的炽热吞得更……到我几乎想像不到的地方。

可是,他没有停止,坐在床上的他用抱着我的双手把我用力再往下一压……我以为我会昏过去,承受了这么不可想像的疼痛之后……疼痛难忍的我软弱无力的顺势把头垂在他的肩上。

「很痛呢……是不是啊,风响……当时的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脑子一片钝浊的我还没有消化完他的话,他就乱狂抽动着埋在我体内的欲望。

啊啊啊!我痛到想要呐喊,可是嘴被封住了。

我恨不得自己马上昏过去……不想再承受这份痛苦……不想再面对这么冷漠的他……以前……他都是那么温柔的哄我、安抚我……虽然难免的会有些痛……但从不曾这么痛不欲生过……一想到这儿,我的泪水就模糊了我的眼睛。

云,要怎么样你才会恢复成为那个温柔的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但我醒来时,云还在我的身体里抽动着。只是……我手上的布条已经被解开,我的嘴也得到自由了。

身体痛到麻木,我用朦胧的视线望着我身上的云。方才冷静的他己经不再,现在,他是个被情欲折磨的男人。他绸黑的长发因他的动作而在我的眼前摆动,我竭力抬起我软弱的手,扯住其中一缕。他的注意力因而稍稍落在了我的脸上。我强扯出一抹笑容……在这么痛苦的时候……

「……云……相信我……我从来都不曾想过离开你……」

「……我……想跟你在一起……永远地……」

「……不管你是丑是美……不管你是贫是贱……还是一无所有……」

「……我一直都爱你……从一开始……就算我死了……我变成鬼也会来找你……」我说到这里时,再也撑不下去,被一股力量拽进了无底谷。全身又热又痛,头也好沉……我的病还没好吗?我的意识因不适而渐渐清醒。我想张开眼,但我的眼皮好沉重……我竭尽全力也睁不开。

「唔……」好难受啊,我的病更严重了吗?我想动弹一下,脑子却在这时猛地抽搐,痛得全身打颤…………真的好痛,身体好闷热。又不听使唤……

「唔……」我是不是要死了……不然不会这么难受……

这时,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抚盖上我的脸……让全身燥热的我舒服地沉沉喟叹。

紧接着,我的身体被人轻柔地搂入一个凉爽的怀抱中,刹那间,我舒畅得伸手环紧这具让我觉好过不已的身躯,真的好舒服……

在意识混浊间,闭着眼睛的我弯起嘴角满足地笑了。

当我张开跟睛时,璀璨的阳光已经穿过窗棂投射在床上。明媚的阳光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我移开了视线。我把目光放到身边的人身上时,我看到了熟睡的云一张憔悴的脸。

他怎么了?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疼不己。

我想起来,但只是转动了一下的我当下咬牙切齿……身体好痛!我无能为力地瘫倒在床上,身体上的疼痛稍稍好过一些后,我注意到云是紧搂着我入睡的。

……我做出这么大的动作之后,云都没有醒来,看来他真的好疲惫。他一向都是浅眠的,以往我只要稍微挣动一下,他都会醒过来。

我慢慢地伸手,轻轻把垂落在他脸上的发移开,让他尽管面色苍白,却仍旧俊逸非凡的脸呈现在我的眼前。

这时,我挑起他的发的手因手中的一种奇异的触感而顿了一下。

我把他身后的发捧起,放在眼前一看时,才确认……他的头发确确实实是湿润的。

这么会这样?我挣扎着坐起来。忍住剧烈的疼痛缓慢撑起身子。

我看到,床下有一道湿辘辘的痕迹,这道痕迹一直延伸至卧房中的一个没有关紧的窗户下。

我记得,窗户的后面……就是连云阁后院的那个人工湖。

我想起,昨天夜里那令我感到舒适的冰凉身躯,那个轻轻柔柔一直环抱我的双手……

我的鼻头一酸,眼睛湿润了。云……还是那个温柔的云……

「风响……」不知何时醒来的他,搂住了我的肩膀。

「你……」当他捧起我的脸时,眼里闪过一抹悔恨,

「对不起……我昨天……」

「不要道歉……不要……」我抱紧他,把脸埋入他的肩膀。看到他悔恨的目光就已让我知足,再多的他的怜悯……会让我觉得奢侈到会被上苍惩罚。

「我只要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跟你在一起……真的……」

「是我的错……」他轻吟,

「都是我的错……」

「我一直害怕你知道我跟龙啸天的关系……你不知道,是我面对你时,唯一的安慰……」

「……身为一个男人的禁懋……是多么可悲的事情……我只想在我重视的人面前保留我最后的一份尊严……」

「……当你出现在门外的那一刻……当我看到你惊惶的目光……我好绝望……我好想立刻就死去……」

「……那几天……我就像丢失了灵魂……不管他在我身上做什么……他怎么讨好我……试图激怒我……都没用……」

「他走了……含愤拂袖而去……你来了……好平静啊……」听到他虚无缥渺的话,我的泪流了下来,我没想到我强装的冷静在他看来是那么的残忍。

「你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好像那天发生的一切都不重要……」

「最后……你要离开了……而我……气疯了……不顾一切了……」

「云……」我泪流满面的抱着他。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我无意伤你……却是伤你最的那一个。

「最后……我听到……」

「不要说了!」我捂住他的嘴,拼命摇头,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听到自己一直隐瞒的事情……那么不堪的事情,早已被我知道,却佯装不知道……你一定好生气……我骗了你,完全剥夺了你所有的尊严……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他扯开了我的手,捧起我被泪水模糊的脸:

「不。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错的是我们竟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是上天的作弄……是命运的乖舛。」我的喉咙被苦楚梗塞,再说不出话,我只能抱紧他……竭尽全力抱紧他……那一刻,我们无语,紧紧相拥一在阳光绚烂的午后。这件事情之后,云对待我变得更为小心翼翼,怕我会再生病一样。虽然感觉还不错,不过。他有没有觉得有时候手段强硬了些?我皱紧眉头,在一颗药丸送到我面前时移开了嘴巴。

「风响……」拿着药丸的云柔柔地哄我。

「乖,只要再吃一粒。」我没有乖乖听话,反而把头离得更远。

「云,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不用再吃药了。」并不是我讨厌吃药,而要是你已经病好了,还要被迫吃下苦涩难咽的药……你愿意吗?况且我已经听话吃了十天了!今天我说什么都不要再吃了!我看他是喂我吃药喂上瘾了。

「风响,乖!再吃一粒,一粒就好。人家不是常说有病吃药,没病强身吗?来,就这―粒。」他把药送到我的嘴边时,我又把头扭向另一边。

「最后―粒这句话你五天前就说了!」

「风响?」跟我争执半天之后,他开始无奈,

「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生病的样子了,当时你那病怏怏的样子真的吓坏我了!」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听你的话吃了整整十天的药了。」我辩驳。

「那,今天再吃一粒又何妨?」他一脸期待地把手中的黑色药九递到我的面前。我撒开头:

「哼!」我说不吃就不吃。

「风响?」他的声音倏地低沉下来,顿时让我提高警惕……这个声音有危险的味道。

「你真的不吃?」他挑高了一边的眉,问我。

「不吃!」我盯着站在我面前的他,语气坚定。他突然笑了:

「好,不吃就不吃……我们都不吃!」他坐到我的面前,把我一早端来放在桌上的早膳挪开。

「啊,这跟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我跳了起来。

「对我而言就是一码事!」他晃悠悠地举着手中的药丸,笑得狡黠。

「唔!」我进退维谷。来连云阁之前我已经向天起誓绝不吃药了的……

「我们耗吧,风响。可能的话,我可以跟你耗二十多天喔!」

「我吃我吃我吃我吃……」我愤恨地瞪他。他就是逮着了我心疼他绝食的样子。

「把药给我!」我在他面前伸长手。

「不要。」

「又怎么了?」我无奈。

「来。」他拍拍他的大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让我坐上去。

「我不要!」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唉!」他叹息,

「这么丰盛的饭菜注定是要被丢掉的喽!」

「啊……」我抓狂了。

「来嘛,风响!」他笑窖可掬,冲我展开双臂。我瞪他,用目光发泄心中的愤怒,脚步沉重,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他走去。

「嘿嘿!」他笑得邪恶,把走到他面前的我抱到他的腿上。

「来来来,风响,先喝口水。」他把水杯举到我的嘴边,

「再吃药。」他的话语轻松,所做的动作却是那么的体微入慎,让本就不是真心气他的我,心里甜滋滋……又有些酸。我不知道,这样的幸福可以持续多久。每都让我感觉到做梦般的不真实,每都害怕惊醒,不得不面对残忍的现实。

「皇上,再过一个多月就会到江南来避暑。」

「啊!」我拿着的菜刀差点切上我的手。

「怎么了,风响?」站在我身旁的茗苓担忧地问。

「没事。」我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只是差点切到手。」虽然我眼茗苓不能成为情侣,不过,我们还是最要好的朋友。

「小心一些嘛,要是真切中手了,会很痛的。」

「嗯,我知道了。」我点头,接受她的关心。

「对了,茗苓。你刚刚说,皇上一个月后会到江南来避暑?」就是这句话让我分心的。

「对啊,皇上每年都会来的。到时,整个青崖山庄可热闹了!」茗苓一脸期待的神色。我没有茗苓的期待,反而是感到满腔的郁闷:

「那么,皇上还有什么时候会来!」

「这个…就说不准了……不过!一年顶多来江南一两。」

「一两?」我拧眉。今年上半年他都来了两了。等等,当时……青崖山庄的人都说那是贵客……难不成他们不知道这位贵客就是当今皇上?

「茗苓?」我满心疑惑地问她,

「你有见过皇上吗?」茗苓笑笑:

「以前在皇宫时因为只是个在杂货房干话的婢女,当然不曾见过皇上了,不过,到了青崖山庄后,我有见过哦!」茗苓的眼睛突然变得闪亮:

「当时我正要去淑水阁时,就遇上了来青崖山庄避暑的皇上……只是一眼、虽然只是―眼,我当时就呆掉了……哇,皇上他好俊秀、好好看!」有吗?我在心中回忆,想到的只是那天那个男人冷睇着我时,那严峻的面容。一想起那威严寒冷的目光我就全身打颤,我摇摇头,把这个不好的回忆抛开。

「那……前几来青崖山庄的那位贵客……你有见到过吗?」

「这个……」我的问题让茗苓陷入思,

「没有哎。好像,山庄里很少有人见过他……他总是很神秘的来,又很神秘的离开……他每来时,青崖山庄好多地方都被限制、不允许不相干的人进入……」听到这儿,我已经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他虽然贵为天子,却不代表他可以为所欲为。尽管现在这种年代豢养恋童的人并不鲜见,可,如果他这位万民之首为了得到心中所爱所做的一切卑鄙手段被世人知道……他皇帝的颜面何存。他又如何取信於臣民。更何况他坐的位置可是有很多人觊觎、梦寐以求的。为了保住皇位,也为了得到心中所爱……他用了这种办法……

……掩人耳目。频的来青崖山庄当然会引人注意,於是他用了另一个身份……来见心中所思念的人。可是,皇上偶尔一两来江南这富饶美丽的地方游玩避暑……别人就不会妄加猜测了。当然,每隔不久把云接去皇宫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续续师兄弟的感情嘛!这个男人,真是个狡猾、强势、冷静、残忍的人……我苦笑……我恰好相反,苦难的生活早就造就了我懦弱、胆小、只求安定的个性。当我端着一整个餐盘的饭菜接近连云阁时,看到陈管家正由连云阁里走了出来。我吓了―跳,随后立刻恭敬的欠身向他请安。日常他都鲜少会到连云阁里来的,今天怎么会突然到来?出了什么事吗?面无表情的他看到我后,示意我走到他的面前。

「这是给主子吃的吗?」我一来到他面前,他便望着我端着的餐盘时里的饭菜问道。

「是的。」我点头回答。

「不少啊。」我的心怦咚了下。当然不少了,这是我要跟云一块吃的。

「主子比较挑食。所以我准备多点,才有可能让他多少吃点。」我的心跳紊乱,战战兢兢地回答他。

「这样啊。」陈管家接受了我的回答。

「刚刚我去看了主子,看到他气色不错,正坐在屋外看书呢……要是把这事告诉皇上……他应该会放心了吧……」陈管家话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听不到。我全神贯注去听才能稍微听见。听陈管家话里的意思,应该是那个男人叫他来看云的情况的吧?他,是真的很担心着云……

「好了,进去吧。好好侍候主子。」

「是。」得到我的回答后,陈管家离开了。我没有马上走进连云阁,而是望着他的背影发呆。陈管家对我的态度还是跟从前一样,似乎二夫人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什么一样。除了青崖山庄里再也没有了二夫人的任何消息外,山庄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着。但我知道,如若不是那天男人的一席话,陈管家是不会就这么轻易就算了的。

「规矩?青崖山庄的规矩便是只要是惹云蔚不快的人都该死,你不懂吗?」就是这句话不仅让我,更让陈管家明白了一个道理,青崖山庄完完全全是为了冉云蔚这个人而存在的。青崖山庄,是那个男人对云感情的强烈表达。尽管,青崖山庄对云甚至是我而言,都不过是―个华丽的牢笼。

屋后就是一个颇大的湖。里头的鱼儿时不时跳出水面。看到这副场景,云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但乡下人出身的我早就按捺不住了。湖水很,要捞鱼肯定不容易。但,如果是钓鱼呢?我一脸兴奋,云就算没兴趣也会答应跟我一块钓鱼。云一答应,我立即到青崖山庄的仓库里拿来了两杆鱼杆。鱼饵找起来并不费劲,只要在湖岸上挖一些蚯蚓就可以了。当我把一条条挪动的蚯蚓装在一个破碗里时,云一脸恶心。我一见,玩性大发,举着一条蚯蚓对他说:

「云,你知道吗?在西南一带的蛮夷人有吃蚯蚓的习惯哦。」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果然,云一听罢,整张脸都青了:

「风响!你如果想让我以后真的都不能吃下东西,你可以继续说下去。」我咋舌,不再逗他。

「我不懂……」云再也受不了。捂住嘴移开了视线,

「风响你怎么能这么无动於衷地抓住这些看起来……恶心得紧的虫子……」他这会儿连话都说不下去,一副快吐的样子。

「哪有啊,它们软软她、黏黏地,很好玩的。」我把碗里已经挤成一团的蚯蚓握在手里,把玩着。瞥了我一眼的他一看到,脸蓦地变得惨白:

「风响,你马上给我把它们丢掉,把手洗乾净!」

「不要,待会儿还要用它们当饵钓鱼曝I」我拒绝。

「不钓鱼了!」

「那更不行了!」我瞪他,

「你已经答应我了,你忘了!」

「……」他皱紧眉毛望着湖面。嘻嘻!我在心底偷笑。虽然云有时是挺强硬的啦,不过,对於他答应过我的事情,他都会说到做到,我放下手中的蚯蚓,站了起来。

「好了,现在开始装饵钓鱼。」看云厌恶蚯蚓的样子,我知道我是指望不上他什么了。我自顾自地拣出一只看起来满肥的蚯蚓小心地装在鱼钩上。等到两杆鱼杆的鱼钩都装上鱼饵后,我才洗乾挣了手,拿起鱼杆走向湖边。我找了个看起来鱼很多的地方。正准备抛线时,我看了身后的云一眼。我看到他还在生闷气,耸耸肩,不理会他便把鱼钩抛到湖水的中央。可是,正当我准备把第二杆鱼杆的鱼钩抛到湖水里,脚底猛然被一样东西击中,我脚一滑,整个人跌到了湖水里。

「哇!」我挣扎着浮出水面。就在我拼命挣扎间,我无意间看到已经站在湖岸的云一脸得意……是他干的!下一刻,他也跟着跳下湖,很快地便把我捞在了怀里。

「嗯,这下子乾净多了。」他把头埋入我的肩窝嗅了片刻后,满意地说道。

「你……」我这个气呀!

「好了好了,别气了,嗯?」他拍拍我的背,安抚我,

「既然我们都已经下来了,乾脆我们就捉鱼好了,反正都是想要鱼,钓到的和捉到的还不是一样。」

「捉鱼?」我蹬他,

「鱼还没捉到呢我就先淹死了!」

「怎么会?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他坚定的话令我的心口一窒,我推推他:

「云,上岸吧,不钓鱼也不捉鱼了。」

「怎么了?」他疑惑。我不敢看他,嗫嚅地说道!

「现在是白天,会有人看到的……上岸吧。」尽管因为云讨厌有人打扰而使连云阁成为一个鲜少有人会来的清闲之地,但光天化日之下,我总是有种我们的情感会暴露在人前的强烈不安。他一阵沉默。在我再催促他时,他突地抬起我的头吻上了我的唇。

「唔!」我瞪大了眼,竭力挣扎。他的大胆行径实在是令我不安到内心抽搐。他的吻执着而浓郁,缠绻我嘴里的一切……彷佛把我的生命也带走般。当我只能无力地靠在他怀中喘息时,他才抱着我上了岸。

「这样的生活,真压抑。」他说完了这句话,便留下躺在岸边的我,迳自离开。仰躺着的我被强烈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我用手盖上了我的眼睛。一清泪水顺着我脸滑下,我倔强地认为……这是被阳光刺激出来的泪水。当一身湿辘辘的我,满怀惆怅地走出连云阁时,我看到了陈管家正站在小径的路口盯着我。我瞪大了眼,不自觉地喊他:

「陈管家?」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刚刚……还是……目光沉的陈管家低下头……叹息……

「我对你说过了……不管怎么痴心妄想,我们都只能是被踩在脚底下的下人……」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

「唔!」我被人由身后捂住了嘴,并钳制住了手脚。我不能移动丝毫,被人架了起来。

陈管家看到后,转身离开了。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我惊惶失措地盯着他离开,并发觉架起我的人正抬着我往他离开的方向走去。强烈的不安把我笼罩,被封隹嘴的我竭力看向连云阁的方向。

云……我在心里呐喊……绝望地……

当我被人强狠地丢在地上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那个男人……把云禁锢在这个地方的男人……我看到了他一脸森然,我的心冷了……我跟云的事情,被发现了……

「打,给我往死里打!」男人冷绝的话时不时响起,雨点般落在我身上的鞭笞因他的话而抽打得更重。

「……云蔚是我的!你以为是凭你这种低贱的下人也可以妄想的吗?」

「他的笑是我的!他的吻是我的!他的所有都是我的!」啊!我被鞭打得皮开肉绽,我看见了我露出来的惨白骨头。痛,痛得我全身抽搐。我竭力吞下痛苦的呻吟,睁着眼睛看着男人残暴噬血的脸,以及被妒忌燃烧烧了意识的疯狂。现在的他纯粹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痴情男人。尽管这样,他在我眼中仍然是那么高大,那么遥不可及,而我,卑贱渺小到几乎看不到……但是,我们爱着同一个人。

「唔,」狠狠的一鞭突然打在我的背上,穿刺的疼令我几乎咬不住唇。我快要死了。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痛,这个念头开始在我的脑海震荡。啊,我真的就要消失了吗?消失在这个世界,消失在云的身边……风一般,吹过了便了无踪髟。不……不……

「皇上!」我用尽力气不顾一切地叫了出来,所有的人都因我的这一喊愣了下,打在我身上的鞭子也停住了。

「皇上……」血慢慢从我口中流了出来,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只能更痛苦的躺在血泊中。我能听见,我平静而悲切的声音响彻在昏暗阴冷的牢房里,我的眼前,男人冷酷的脸庞越来越迷蒙。

「皇上,您高高在上……您拥有整个天下……您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囚禁他……」

「您爱他,用尽手段把他囚禁在这里……可是这样,您真的知足幸福吗……」

「您放云走吧……他好痛苦……好痛苦啊……求求您……放云离开吧……」这是云的心愿啊,渺小如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到,就这样离开了……我不甘心……

「云?叫得真亲热啊!」男人的声音森寒的在我身边响起,已经走到我身边的他残忍的笑着,一脚把我踢翻。我痛得全身禁不住的痉挛。

「你凭什么这么叫他,凭什么让我放开他!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什么皇位,什么九五之尊,什么叫我拥有了一切?失去了他,我才失去了一切!」

「他是我的,是我龙啸天一个人的!永永远远,都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从我身边夺走他!」男人激狂痴情的言语一直在我耳边回荡,我不明白,如果真的那么爱云,为什么还要对他残忍?爱一个人,不就是想让他幸福吗?

「所有想要夺走他的人都该死,你这个肮脏卑贱的下人,更是罪该万死!」

「打!打!打!把这个沾污了云蔚的人打死。」男人已然失去了冷静,他就像一只发了狂的猛兽!失去心智,只想发泄。他一声令下,那些彷佛披着荆棘外表的鞭子再狠狠地,一鞭一鞭,雨―样的落在我身上。身体承受难以想像的痛苦。然而,我的眼睛,一直望着浑身冰冷的男人……身体痛得想哭,心却苦得想笑……是公平还是不公平。他拥有统治天下的权利,我却什么都没有,但我得到了他最想得到的东西……云的爱……

「咳……咳……」我到底承受了几鞭我不知道,最后,我开始不断地咳血,不停的咳着……

「啪」地一声,抽打我的鞭子因甩力过猛而断裂了。

而我就在这时,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黑色旋涡中……

我醒来后,看到自己趴在岸边,河流就在我身边潺潺流淌。我想移动一下身体,身体却沉重异常,我索性就这么趴着,待身体好过一些后,再想办法。

看到这种情况,我不难猜测出,那个男人一定是以为我死了,所以派人把我丢到水里喂鱼吧。

……可、我不但没死,更没被鱼儿啃食,还被水冲上了岸边。那个男人不知道,我的命根硬!比铁还硬,还百折不挠呢。天色已然暗下,我知道已经是夜晚了。我这么久没有到连云阁里去,云一定很紧张吧?我每有什么事担误了去连云阁的时间,他都会着急的在连云阁的庭院里踱步。见到我出现后,他才安下心来。

……不对……现在,他应该不知道我被丢到这里来了……因为那个男人来了,他来了,就完全把云独占。

离一个月还有十多天,那个男人怎么来了呢?他是以皇上的身份,还是贵客的身份?应该是贵客的身份……要是皇帝的身份,青崖山庄的人不舍不知道……我也不会不知道……而且这,他是突然来的,没有任何预警的来了……

云,我们的事情被发现了,我被丢到这里来了……你知道吗?……我想见你……我不想跟你分开――我想见你……我说过的,我不会离开你……就算死了,变成鬼我也会去找你……我一定会再见到你……一定会……

我抓住眼前的杂草、石头、树藤,一点点、一点点地往前挪。当身子不再泡在冰冷的河水里时,炙灼的疼痛把我覆盖。我咬紧牙,撑住,紧紧抓住跟前的一切,前进。

我被一阵吱吱声吵得再也闭不上眼,我张开跟一看上群耗子正在啃食我的身体……我惊骇地挣动了下,耗子立刻一哄而散。

我喘着粗气,想坐起来,却无能为力。

身体好痛……是原先的伤痛……还是被耗子咬伤后的痛?……或是,两者都在痛?我分不出了,总之!我的身体痛到令我的感觉都麻痹掉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我无意找到的一问烂房子。当时,竭尽全力的我爬到这问破房子里时,就昏了过去――

现在,天还是黑的。我昏迷了不久,还是我昏迷了整整一天?

清黄的月辉由空却的屋顶投射下来,那清清柔柔的月光让我心中一酸。曾经的数夜,我就靠在云的胸膛,望着悬挂在夜空中的月。我仰躺着,就这样睁着眼睛望着黑夜里那孤寂的月亮一动不动。月亮已经落下,天空是墨汁在水里化开的淡黑……此时,天地是宁静的,天地间的万物屏息着……等待阳光把夜的浑浊劈开的那一刻。我也在等待……等待我命运的曙光。

我无声息地靠在烂泥墙上,盯着即将破晓的天空,期待清晨的第一缕,希望的阳光。是我的祈祷发出效用了吗?我听到了人的脚步声,我把目光移到这间破房子的入口……期待,

「你们看,那里有间破房子!……哇,赶了一夜的路,现在说什么也要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不止一个人呢……我听着零乱的脚步声,与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心安了不少,有人了……我很快就会被救了。

仓促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这间房子……我的心越跳越快……他们要进来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入口。

……进来了……头一个进入的人兴许是意外这间破房子怎么会有人吧?

……他的眼珠子都快瞪裂了……不对……那是惊骇的目光……

「鬼呀……!」这个人惊吼着转身就逃什么?什么?我挣扎着,趴着,向他们爬行而去……我站不起来。

「啊……」又是一个人的惊叫。

「鬼、鬼、鬼呀!」―连串的惊叫之后,出现在房子面前的人飞也似的跑掉了。

怎么了,怎么了?

我缓慢地向门外爬去,可是,我最终爬出门外时,房子外一个人也没有了。只有零乱的杂草向我倾诉方才确实有一帮人来过。

到底怎么了?我苦思不解,最后,―个想法让我抬起颤巍巍的手抚上我的脸。

……坑坑洼洼的触感。

移下手时,还沾染着血迹……我一阵恐慌,不顾一切地站起来,攀附身旁的门柱站起来。

我趔趔趄趄地越地冲出房外,走几步倒一下,站起,再走,再倒……不痛……我已经痛到完全没有痛觉了。总算……我看到了雨水积聚的水洼,我冲上去,迎面倒在水洼旁。

我撑起虚弱的身子,把头发持到一旁。让我的脸完全没有遮掩,我忐忑不安地把脸伸到水洼上……

我看了……印在水中的我的倒影……

「啊,」我谅叫,下意识地把平静的水面打散。不是……不是……那不是我……不是!我回忆着方才在水中见到的倒影,那只有鬼才有的脸孔。

啊……那不是我……不是啊!

我拼命摇头,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方才的画面抛开……可是,就像是逼我面对现实一样,我看到了我的手,原本只是布满鞭伤的手臂像是被什么啃到了一样,皮肉都快不见了!血肉模糊……我突地忆起昨天夜里的那群耗子……

「啊……」我再也忍不住对天恸哭,

「老天爷,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为什么……啊……我不要……不要!这不是我……不是!」我哭着喊着,可是,都改变不了事实。

短短几天……我由一个人变成鬼了,我变成鬼了……变成人人惊惧的鬼!难道,这就是我爱上不应该爱的人的罚吗?

「啊啊啊……」天不哭,地不哭,快要崩溃的人泣不成声。

第七章

半年后,冬。

一晃半年过去,荏苒的岁月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什么。然,我心中那份炙热刻的情感,随着岁月的流逝,非但没有改变……反而,更沉更浓,更义无反顾了。

顽强活了下来的我,半年来辗转流浪,所过的日子比小时候贫苦的生活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敢在人前露出颜面的我,跟叫子没什么两样,为了一口食物,天天乞讨。苟且着活着,只因,心中一个未了的心愿,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恋。

我坐在一面颀长的围墙根下。一股寒风吹袭来后,我缩紧身子,意图把身体埋入用无数条破布拼成的衣服里。我透过挡在我面前的发丝窥看每一个在我面前走过的人。

我就维持着这种姿势,一坐就是两天。

我不敢离开,我怕错过了机会……我清楚的知道,每机会都是那么的难求。因为陈管家他,很少出来的……

我曾经听茗苓说,他只有到了月尾才会到老家看已经不能回青崖山庄的二夫人。算了算,现在应该是他见二夫人回来的日子,但愿我没有错过。我等的,就是那渺茫的机会。就算机会渺茫,我也要试一试。

当,一个人的脚步在我面前停下,并掷下几个铜板之后……我冲上去抱住了他的脚。

「老爷,求您行行好,可怜可怜小的吧。小的打小就无父无母,一直流浪。现在,天寒地冻,小的快熬不住了。」我把脸埋在胸前,用悲惨哭泣的声音说道。被我抱住脚的人挣动了下,发现自己被我拖得死紧之后,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多给一些银两可以了吧?」

「不,老爷,」我抬起头,我过长的发已经把我的脸隐藏,我不担心此人看到我的样子。

「小的不要银子,银子很快就会完的……小的、小的就想要一份安定的工作……」

「工作?」这个人蹙起了眉。

「是的,小的就要一份工作,您让小的做什么都行,小的什么都能干!小的已经流浪怕了……老爷,您就行行好,大发慈悲,给小的一份工作吧……您让小的做什么都行……」我苦苦哀求。这个人……也就是陈管家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后,恩付片刻。

「老爷,小的可以不要工钱,只要您给小的一份安定的话干……小的一定好好干……小的一定会干好的……」见他犹豫。我打铁趁热,继续苦求。

「老爷,您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只要您愿给小的一份工作,小的一定天天为老爷祈福,祝老爷您身体安康,一家平安……」

「好吧,」陈管家终於点头,

「我就给你一份活干。」我喜出望外,不停地给他叩头:

「谢谢!谢谢!老爷您真是大好人!」

「不说这些废话了,起来吧。你现在就跟我到里面去吧……记住了,现在开始,你就是青崖山庄的一名奴役了。」

「是,是!」我不停点头,高兴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抬头,凝望着面前顷长的围墙,心里一阵汹涌澎湃。……云,我回来了,与你分离了大半年后,我终於回来了。我是来实现我说过的话,就算成了鬼……我也会回来见你。仅仅见你。

我现在是青崖山庄的―名杂工,这份工作的意思就是什么样的活我都得干。

重活、脏活、累活……

我住在柴房里。床是我入庄后,才用木板搭起的简易板床。柴房里可以活动的空间不大,却能够避风挡雨。……比我当乞丐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时。要好得多了。

来到青崖山庄后,我得到了几件冬衣……全是下人的服饰。把我身上那件破烂且肮脏,却陪了我一段时闻的衣服换下来的那一刻,我感到一阵茫然。

为了能够见云,我舍弃了自由。虽然心甘情愿。但对於未来……我是一片空白。

我无力坐在地上,望着斑驳的墙壁,胸口被一堵闷气填塞。

柴房,青崖山庄的一个角落――离连云阁好远……一个、待在这边的人连接近那个方向的机会都没有的距离。……啊,至少我现在已经跟云待在同一个地方里了……不是吗?我这么安慰自己。

斧头用力劈下,一根木头就被劈成两段。我把它们堆垒到另一旁,与先前劈好的木柴堆放整齐。再把一根木头放到木桩上,劈开它前,我挥手抹了抹满脸的汗水。

已经入冬了,柴火的需用量就多了起来,我的工作也比刚来时重了好多。我今天光是劈柴就劈了一整天,除了午餐时间停下半个多时辰吃饭休息外,我就没停下过。手已经被磨出了水泡,腰也直不起来,但,这是我的工作,偷懒停下只会让工作越累越多。我吸一口气,把手中的大斧紧握住之后,我又开始挥斧劈柴。

「阿弄,柴劈好了没有?」听到有人叫我,我回头―看,原来是张管事。他的职位比陈管家还低两级,主要做的事情是监管我们这些奴仆……陈管家把我带到这里来后,就把我交给他安顿了。……阿弄,是我现在的名字,化名。

「还差一点,马上就好了。」我畏缩地回答他。张管事走近我身边看了看后,对我说:

「行了,这些已经够用了,不用再劈了。你现在马上把劈好的柴搬到厨房里去,那里急用。」厨房……我的心倏地收紧。

「是。」我头也不抬地回答。

「好了,快去吧。动作快点!」张管事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是……」我望着他离开的身影,默立了片刻后才开始把木柴捆成一团一团,预备搬到厨房里去。当我背着成捆的木柴来到炊火缭绕的厨房外头时,我的脚步顿了一下。这里,曾经是我为云准备三餐的地方……每一的来去,想着的,都是什么样的食物云才会喜欢吃……这,我却是干杂活的最低等的奴役,能够进厨房,顶多也是来搬搬东西,干些重活……譬如现在……

「哎,你还发什么愣,快进来,急着用柴呢!」有一个奴役装扮的人,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我后,便冲我喊道。

「好,是、是。」我唯唯喏喏地应着,没敢抬头。

「快把柴般进来!」这个人继续催。

「是。」我没敢再耽搁,把背上的成捆的本柴往前挪了挪后,加快了脚步。现在临近晚餐时间,正是厨房里人最多,最忙碌的时候。在这时,在厨房干活的人也是最集中的……所以,我也看到了茗苓。她还是老样子,现正在堡什么东西,时不时揭开锅盖,又蹲下添柴火。我要堆柴的地方需要路过她所在的地方,当我由她的身边走过时,我的心狂跳着。我突然从青崖山庄里消失,陈管家是怎么对他们解释的呢?是当我不存在於这个世界上了,还是其他?而他们……茗苓他们接受吗?……我的突然无影踪。我窥铡茗苓的脸色,我由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跟我还在对,―样。或是,我的消失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云,你也是吗?我的回来……值得吗?不,你的态度怎么样无所谓了,我只是想见你……躲在黑暗的角落看看你才回来的。我已经,没有了站在阳光下的权利,成了只能在黑暗里出现的鬼。光明……会让我丑陋的面孔无所遁行。你是神,我是鬼……我们连站在一起,都不可能了。

「……」怎么,主子还是不肯吃?」

「唉,别说吃了,我把饭菜端去,他吭都不吭一声……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都不见出来。」

「主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天了?」

「……有十二天了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受得了的。」

「主子以前……在早上时还会出来练练剑。不过,主子现在变得比以前还险静,是主子上一任的贴身侍从被火烧死了之后……」

「匡啦、匡啦!」我稍一失神,手劲一松,垒堆的木柴顿时顷垮。

「喂!你是怎么做事的,都这么忙了你还添乱!」垮下的木柴砸到不少地方,让不少人怨声载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手足无措地对每一个人哈腰道歉。

「好了好了,别为难人家了,是人都会有错手。」这时,出来一个人圆场,我用眼角一瞄,原来是茗苓。她一开口后,有怨言不满的人都不再对我叫骂,骂咧咧地做自己的事去了。

「谢谢你,姑娘。」我谦微低头地对她道谢。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行这么大的礼的。」茗苓因我的举动而有些受宠若惊。

「柴都散成一团了……」茗苓的视线移到我身边的散乱的木柴上,

「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我帮你吧。」说完,茗苓就蹲了下来,开始把木柴一根根捡起来。我一见,赶紧拦她:

「不,姑娘,这是我自己的活,我来就成了。」

「没事,没事,我帮你也是帮大伙。这些柴散在过道上,很容易被绊到的。」茗苓避开了我的挡阻。我听到她这么说!也就不再拦她,跟着一块收拾木柴,再堆放好。当散在地上的木柴堆得差不多后,我发现茗苓的目光一直停驻在我脸上。我开始闪躲她的目光。

「哎,为什么你不把头发束起来?你这样子披头散发的,让人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呢?」茗苓不顾我的闪躲,视线一直跟着我的脸转。看到她一脸好奇,我知道要是不给她一个答案,她会做出些不得了的事情来得出答案的……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坦率、直爽。要是她为知道答案当场揭开我用来遮掩面目的发――一定会把这里的人吓得不轻,更有可能被赶出青崖山庄。……不是因为我、风响,一个在他们眼里已经死了的人又出现了的缘故。而是,我的脸,在被耗子啃烂后,已经扭曲成会让人惊悚的脸……鬼身上才会有的!鬼的脸孔。

「我……我小的时候家里被大火烧过……我被困在里面……我被救出来以后,已经被烧伤了……特别是我的脸,变得很难看,很丑……大家见了都会害怕……所以我……」

「所以你用头发把脸遮住,不想吓到别人?」茗苓睁着眼睛盯着我。我见状,把头垂得更低:

「是的。」

「这样啊,我知道了。」茗苓停了一下援,才继续说道,

「对了,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弄。」会为自己取这个化名,是觉得命运弄人。

「阿弄是吧?我是茗苓,在这里待了快三年了,可以说是个前辈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吧。兴许我能帮上忙。」我抬头迅速看了她一眼后,又低下头:

「谢谢你。」只是一眼,茗苓那友好的笑容已经印在我的脑海……茗苓她,真的是个好姑娘呢……没有爱上她的我,真是遗憾啊,冬天的夜很冷,没有多少个人会在这种时候由被窝里出来,并且迎着寒风,去一个不算近的地方。但我就是那极少数中的一个。在这个人人酣睡的时刻,我小心翼翼地走出柴房,依循记忆,前往连云阁。

连云阁不是我这种低徽的下人能去的,要是不想想办法,我可能、永远都见不到想见的人。我不怕被发现,我只怕在没见到云之前被发现……所以我很小心、很谨慎。我迎着冷冽的寒风,小心翼翼躲避着不时出现的巡卫,向连云阁的方向逐渐靠近。当我总算来到连云阔的那道拱门前时,我一阵激动。无数,我做梦都能梦到我再来到这个地方,梦到云还在那粉色瓣纷飞的画面中飞身舞剑的轻逸身影。在外面漂泊流浪的日子,我曾犹豫过该不该回来,该不该就这样一去不复返。让在青崖山庄、在连云阁里的日子成为我梦里的一个美好记忆……

可是,有天,我从梦中惊醒……我的脑海中不断的浮规我曾对云说过的一句话:就算变成鬼……我也会回来找你……我真的成了鬼了,人人避之难恐不及的鬼。走在街上,一不小心露出面孔,都会被趋赶的鬼。成为了鬼的我,失去站在你面前的权利的我,想过死……也自杀过……可,都活了下来,顽强地。

是不是还没到我死的时机呢?我这么想,我在世上还有什么我没有做完的事……就这么想着,然后昏迷在野外的我,就做了这个梦,梦到了我对你说过的话。所以,我回来了,云。云!你知道吗?死去的人之所以会变成鬼,那是因为心愿尚未完了,死不瞑目。如果再见你一面是我活在这个世上最后要做的一件事,我将在这之后安心死去。所以,我要去见你了,云。残风,最后一的吹拂……然后消失。因为熟悉,所以尽管屋子的大门紧闭,我还是马上找到了进入屋子的办法。

……爬窗户。有一扇窗户,我估计云不会把它关上。因为那是曾经的我跟他时常相拥在一起,观望夜空的窗口。

云说过,这扇窗户他将永远敞开,只因我无意间说过希望一张开眼睛就能见到星空。这扇窗户正对床铺,只要窗户不关上,我一张开眼睛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从我说出这句话的那刻起!云,真的没有把这扇窗户关上过。

而如今,当我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来到这扇窗的旁边时,我热泪盈眶。

没有关上,这么冷的天气,窗户仍旧没有关上。它像在等待什么一样,敞开着,是等我吗,云!

我抹去眼泪,把所有的感动埋在心底后,才翻窗爬了进去。没有寻找,我一进到屋子,就看到了他。今晚的夜很沉,没有月亮。更没有星星……漆暗朦胧的夜里,他还是一袭白衣,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在这么黑的夜里!我还能确认他脸色的惨白……是我的错觉吗?

在我的记忆中,彷佛会发光般的纯白衣服此刻意是那么的黯淡……我感受不到侧身躺在床沿的云的任何生气,就像,已经死去……我一想到这里,胸口一窒,欲要向他走去,又收住脚步转身把我爬进来的通道,那扇敞开的窗户关紧。

……屋子,更暗了,要不是云身着白衣,我可能要跌跌撞撞一番后,才能走到他面前。而这,就是我要的效果。在漆黑中,我伸手摸索着云的身体,轻轻地……我怕惊醒他。冰冷地,他的身体……这时我才去注意,云的屋子根本没有用来升温的火妒,而他,身穿薄薄的单衣,还不盖被子!我那个心疼呀!我拧紧眉毛,在心底咒骂他,拉长身子,往床里边摸索。

很快地,我便摸到了想要找的被子,但,我没有把被子往他身是盖……因为我要找的不是夏天用的被单。这顶什么用呀,在这样的大冷天!紧接着,我因注意到一件事动作一顿、鼻头一酸,眼泪渗透了眼眶被丢出青崖山庄前,屋里摆放的东西。没有改变!

……一样也没有。我赶紧起身,用手用力捂住嘴……我怕自己哭出声音。这个笨蛋、这个笨蛋、这个笨蛋!我一边拭泪,一边在心底骂他。

眼泪怎么也擦拭不尽,我索性不管了。我伸手,往记忆中存放棉被的柜子的方向摸索而去。可,我再怎么小心也好,我还是踢中了摆放在地上,装饰用的瓷器。

「匡当!」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好大的声响!

「谁?」在黑暗中,云冷喝一声后,坐了起来。我全身颤抖,心跳加快,用手捂住嘴缓慢地蹲下……我没忘记我身穿与夜相近的色衣服,现在屋子很黑,只要我不发出声音,云很难发现我的。

「哼!」在黑暗中,我听到云一声冷哼。我睁大了眼瞪着云在黑暗中模糊的白色身影,看到他正往烛台的方向走去……他想要点灯!我一惊,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

「不要点灯!」我是惧灯火,更畏惧在光明下云看到我的样子。在我的声音之后,我听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不断转动,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风响?」云惊颤的声音在漆黑的屋中宁静的响起,听着这个自己许久不用的名字,我泪流满面。

「不要点灯,我不能出现在光明下,我是鬼……」是的,我是鬼,在青崖山庄的人心中,我是已死之人,我会出现……就只是鬼。青崖山庄里的一场突然大火已经把风响吞噬,焚烧成灰,一缕尘埃都不剩。……这是我不久前由别人嘴里听到的。发生火灾的地方正是我半年前住过的地方,我去看过,那里已经被夷为平地,只有周围炭黑的墙壁诉说着它们曾经被熊熊大火灼烧过。

「当时火是突然烧起来的,火势很猛。根本还不及救人。等到火势终於被熄灭时,待在里面逃不出来的人已经被烧成灰烬……」当我听到别人这么说完后,我已经明了,这是那个男人的手段。以为我死了,把我丢弃到河流里之后……才稍稍冷静的他知直如果不给云一个可以让他死心的答覆,云一定还会心存眷恋。所以,他用了这个方法……制造我被大火烧死的假象。於是,我用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云的面前。

「我是鬼……光明会让我魂飞魄散……」是的,只要我鬼般的脸孔出现在你面前……你惊骇,然后,跟其他人一样逃开的样子会让我生如死

「我是鬼,由黑暗的地狱而来,只求见你一面……」然后离开,彻底离开。我没有说完,云已经听辨我的声音,冲上来抱住了我。感受他紧窒的怀抱!我的泪流得更凶。我垂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不让它们不受控制反抱住他。

「……我是鬼……」我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漠。

「我管你是什么!」他吼着,

「我只要你回来!」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就算是变成了鬼……」他的声音倏地变得哽咽,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可是,你却让我等了这么久……」虽然黑暗让我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我知道他此刻一定哭了……从来,那么坚强也为了我,哭了。不管受了多么痛的苦,都不曾流过一滴泪的他啊……我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他:

「对不起……我也好想回来……好想见你……可是……」我是鬼……人人惊恐的鬼――好几度犹豫着应不应该回来,害怕回来,你已经不记得了我。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终於回来了……」他的手不停地抚摸我的身体,确认着我的存在。他的手抚上我的脸的刹那,我挡住了他:

「不要……」

「为什么?」他疑惑。

「让我碰你,风响,让我确定你的存在,让我知道你真的回来了……」他叹息般喃念道。我胸口顿感酸涩:我也想啊,可是,我不想让你感触到我扭曲的伤痕。

「风响,让我碰你,让我感受你,风响……风响……」他慌乱急切的摸索我的身体,手再抚上我的脸,眼见就要碰到了,不要!」我惊叫着一把推开了他。

「风响?」黑暗之中,他震惊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他想再靠近我,我却不想这样,我害怕他碰到我不堪目睹的脸,我害怕我会继续眷恋他的温暖,再也不能离开……不,我要离开……我是鬼了,再也没有资格陪伴神般圣洁的他……

「我要离开了,云。」我压抑心中的痛楚一步一步往后退,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我的眼。

「我只是来见你最后一面……云,忘了我忘了风响……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舍永远为你祈祷……」

「你在说什么,风响?」他低喑的声音於黑夜之中惊慌的响起,

「你要离开?」含着泪的我看了一眼黑暗中他模糊的白色身影,然后朝透着夜光的房门路去。

「风响!」他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人已经来到我身边,用力拽着我的手臂丢往屋里。

「你还要离开我,你还要离开我!」他悲切地大声吼着,坐在地上的我就算捂住耳朵也止不住他让我揪心的话一钻进心中。

「我没办法,我已经不是风响了,我是鬼啊,我一定要离开才行……」我对着他的身影不停地哭泣。

「我不管我不准!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我差点以为我就要支撑不下去了!好不容易你终于出现了,你却说要离开……不,我不会让你离开,不可能的!就算你是鬼就算逆天,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了!」借着夜色模糊的光芒,他倏地抓住了我,把我揉入他身体一般用力抱住。

「云,不要……」我被他抱得难受,不断挣扎。

「风响,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了……」他低吼一声后,用力摁住我,急遽地吻上我。他没有一丝怜惜地用舌撬开我的唇,然后席卷我口中的一切……他连我的呼吸也要夺走,不留一缕空隙,野蛮强烈地齿咬吸吮着。我被他疯狂的举动吃痛地皱紧了眉……

「云,痛……」这是给你的惩罚,居然不说一声就离开我……就算是意外,也不可原谅……」片刻停顿中,他气息浑浊地说道。

「唔!」他低头再侵袭我的口腔,比上还狂野……

「……你让我尝到了失去挚爱的绝望……你让我懂得了等待的苦涩……

「风响,这些,都是你给的……是你让外袍此……你要受到惩罚……」

「……我会用一切办法束缚你……就算你是鬼……我也要留下你……」

「这是我的惩罚……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离开……更不能转生……你成为孤魂野鬼也罢……我只要你永远特在我身边……!」

「风响,接受我的惩罚吧。」我听着他悲痛的话语,再也狠不下心来拒绝他。眼睛不停流着泪,我终於主动抱住他,贪恋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我身上的衣服在我的配合,与他的野蛮下。根快地,便被他扯下。他的举行如同他说过的话:惩罚我。所以,没有怜惜,没有温情,他用手钳制我所有行动,用牙啃咬着我的身体。好疼!我咬住下唇,不让声音逸出。就像是在黑暗中也能看见一切,他找来一团布,塞到我的嘴巴里。

「除了我,即便是你自己也不能弄伤自己!」他的声音急遽且浑厚,我听得出来,他已经在欲望失控的边缘。一想到是我让他如此的,被他弄出的伤痛变得不再重要。我想要他,疯狂地想要他。这个想法刚刚萌芽,就飞速成长,顷刻间就主宰了我的意识。等到我稍稍能控制思想时,我发觉自己的脚已然环上他纤细坚韧的腰。

「唔!」被封住嘴的我闷哼。不仅因为发觉自己这么的不顾廉耻,更因为,云所有行动迁移到了我的下身。当云有些冰冷的手覆上我身体上最脆弱的部位,我倒抽一口气。这个敏感且脆弱的部位被云下重力揉搓着,我痛到冷汗直冒。我潜意识地用手去阻挡,却被他压在身旁。

「是不是很痛?」云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的低沉、充满磁性,令我不由自主地全身一懔。除了痛,还有渐渐涌至的快感。但,这些我都不能回答,我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自由。况且,就,算嘴没有被封住,我怀疑自己在这种痛与快感交杂的感受强烈刺激下,我是否还能说话。

「可是,这些痛,不及我听到你被大火带走时的痛的九牛一毛。」

「唔」他的声音一落,握住我的分身的手,突地用力一掐,痛得我热泪滚滚倾曳。我已经半勃的分身被他这么一掐,软了下去,而他,好像已经玩够,遗弃了它。

「风响……」云原本沉黯的声音条地变得柔和,让早受过此苦的我反射性地全身打懔。我不受控制地退缩,却被他狠狠固定在原。

「风响,不走了好吗?」他的声音轻柔,灼热的气息就停留在我耳间。

「就留在这里,不走了……」云的声音充满威胁,吓得我只能拼命点头。

「呵!」他轻呵一声,咬上我的耳垂,啮磨吮咬,把它玩弄得火燎般的热辣。

「记得哦,你答应了的……」他环着我腰的手顺着我的背脊下滑!到我身后的穴口。我以为他会把手指探入,他却只是辗转留连。这个生涩的部位被他狎玩得渐渐发烫,我有些受不了了,开始粗喘,渴求他能进入我滚烫酥麻的身体内部。但,好像是与我作对,他都只是轻尝、细品,折磨我快要崩溃的身体,只想引泄我的身体般,慢条斯理地,只是在门外闲逛。

「唔……」我再难忍耐地用腿紧紧夹住他的腰,用不知道何时又勃起的分身磨蹭着他平滑的下腹。

「想不想要?」他的声音在我耳边炙烤一般的响起。

「唔!」我连连点头。他取出了我塞在我口中的布团,说道:

「风响,发誓,你再也不能离开我。」遗留的最后一缕意识让我犹豫……

「啊!

「我被他狠狠地压到冰冷的墙壁上。还没等我缓过气来,他已经用力办开我的臀瓣,没有任何润滑,极力挤进他的火热欲望。

「……」我痛到失声,全身受不住地不断痉挛。

「风喃,对天起誓,你永远不能离开我!」他的愤吼声在夜中,分外震撼人心。

「啊……」我打开颤抖的唇,却是痛苦的呻吟。我听过近墨者黑……所以被那个强霸的男人禁锢住很长一段时间的云会变成这么强硬,也是可以理解的?

「风响,为什么你不说,难道像还想要离开,你还要消失?」他的声音充满痛苦,的心因而被酸楚塞满。对不起,云,我不能答应你……我必须得离开,在天明后,在今夜后我将、永远离开。我宁可带着你的恨离开,也不要你看到我恶鬼一般的脸……虽然你恨,但你记忆中的我至少是个人啊。

「好……」黑暗中。他冷笑,

「你不回答是吧?你不答应是吧?那我就用我的方法让你不能离开!」

「啊!」他一说完,没有丝毫怜惜,猛然把他的火热部分整个冲入我狭窄的身体。猛烈的剧痛让我脑子一片空白,我有些麻木地感觉到,我被他疯狂的进入动作撕裂的身体,流出了炽热的血液。没有停下,没有怜爱,没有温柔……他用自己的牙齿咬上我的肩膀,把他咬上的地方咬出血痕之后,他抽插着埋在我身体里的欲望。好痛……这样下去我会不会死掉啊,这样就成为真正的鬼了……痛苦之下。我竟还能自嘲的想着。

「云……」身体都快被贯穿的速度让我反胃,我虚弱地唤他。

「痛……」

「那你……发誓,永远不再离开我……」

「……」我闭上了眼。

「风响!」他低吼,有些气急败坏。

「好,你好!你不答应是吗?那你就接受我吧,接受我内心那可以焚毁所有的痛楚!」他抽离了我的身体,并撤离了固定住我身体的手。

「唔!从墙上重重地倒在冷冷的地板上,裂开的下身因撞击而刺痛着我的神经。他方才的话让我对接下来的事情怕到全身发怵,但,我却没有想要逃开的意愿……因为,这是最后一夜。云要恨也罢,想要做什么也罢,都随他了。风离开的心意坚决。

第八章

身体已经痛到完全麻痹掉了,连张开眼睛,都是那么的吃力。

我说过的,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漫漫长夜,他用尽了手段折磨我。

撩拨我的欲望极限、啃咬我身体上的每一片肌肤、极力贯穿我的身体。

这些,都让我难受到不住哭泣着向他求饶……

「只要风响你……发誓,永远不离开我……」

我咬紧牙关,就是不肯答应。

「为什么,为什么!」他吼着。更加力穿透我的身体,似乎想把身体整个融入我。

「风响,你不答应也罢,反正,你已经不能离开我了我会把你锁在我身边……」

「让你哪儿都不能去,只在我怀中……」

在我再也承受不住昏迷前,他宣誓一样沉重的声音伴着我一同陷入黑暗。

当我醒来后,屋子还是很黑……只是,我不知何时已经被带到了床上,身上还盖着暖和舒适的棉被。

云双手紧紧搂着我,我跟他相贴在一起的身体几乎没有空隙,火热的被窝中,我们的体温因此而融合为一体了。

云的呼吸缓慢而规则……他此时一定睡着了。

也难怪,他都快有十几天没吃过任何东西,方才又做了这么激烈的事……平常人早累趴下了。

我想趁他睡得正沉时起身离开,却发觉他的手如同铁链,把我紧紧锁固……连转个身都不行。

再加上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无奈暗自叹息。

算了,还是先躺一会儿,再见机行事。

屋子还是那么的暗,离天明应该还有一大段时间吧……

我正这么想时,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主子,早膳我已经送来了,就放在门外……」来人接下来还有说什么我已经没心情听了,脑子一直在为一个词而震撼着。

早膳?

「没错啊,风响,现在,大概是早上时间了,这个新来的下人跟以前的你一样,很准时的,都会把早中晚膳送过来……」

「只是,他不会跟你一样傻站在屋外,也不会做夜宵,在夜了还敲门打扰我……」

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的云平静地在我耳边轻语,手却不安份的在我身上游移。

「可,为什么……」我想尖叫,把内心的困惑发泄出来,却又害怕外头的人听到而只能细语。

「你是想问,为什么屋子这么黑吗?」

我拼命点头。

「呵,其实也没什么,我只不过把柜子里的被单、毯子啊什么的朦在能透过光线的地方上而已。」云想啄吻我的脸,我转头避开。

「唔!」他拉扯我的头发,把我不肯任他乖乖吻上的头固定。

云下手根重,我的头皮快要被拉出来了!

我吃痛地呻吟,他趁我没有防备的此刻用力覆上我的唇。

唔……非常强硬的一个吻……

「为、为什么?」当他总算愿意放开我,我气喘吁吁地问他。

「你不是说你见不得光吗,所以,我就把光线会透进来的地方捂实了。」

「……不过,风响,我一点也不相信你是鬼,你想想,鬼是热的吗?而且,你还有心跳……」他说着,手已然抚上我的胸口。

「啊!」我惊叫……他咬住了我左胸前的突起,在那一霎,我以为他会把它咬断!

「唔,云……不要……痛!」我痛疼不堪的抓住他的长发,欲图把他埋於我的胸前的头颅拉开。

云总算松开了摧残我胸前的嘴:

「风响,方才,你的心……跳得好快哪!」

他轻柔的声音让我全身颤憷,我开始畏退……

「云,不要了,求你,真的好痛……」我用哭泣般的声音向他告饶。

「痛?」他的声音挑高,「就这些痛你就受不了了……」

「……可是你知道吗?你留给我的,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剧痛!」

「呜!」我颤抖着退缩的身体被他一把捞在怀中。

「你知道,我听到他们说你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时的心情吗……当时的我怎么也不能接受……几个时辰之前,你还吵着要我跟你钓鱼……」

他说着,把头没入被窝里,脸紧紧贴着我的胸口。

「……我一直等你、一直等,可是。你真的都不出现了,我就站在门口,苦苦地等、苦苦地等……」

他空洞的话让我热泪盈眶,紧抱住他埋在我胸前的头。

「……我记得你说过……你变成鬼也会来找我,所以,我不敢把这里的东西换掉……不管龙啸天那男人怎么威胁……我也没有离开这儿半步……」

「我怕你回来了会认不出来……我怕你回来看不到我……」

「对不起……对不起……」泪流不止的我不停地说着。

「……风响,求你,不离开了好吗?」他的手环上了我的腰,用力扣住。

「……」我张开口,差点沉溺在他的哀求下后应允。

「不行……我必须离开……」

他猛然坐起身,并揭开盖在我们身上的被子。

寒气突然侵身,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黑暗中,我仍能感受他冰冷的目光。

我缩紧赤裸的身子,用手捂住脸,不是因为冷,而是,我总能感觉黑暗并不能挡阻他的视线。

「……我是鬼……」我嗫嚅地说道。

「哼!」他冷笑,「不要以为我用被单遮掩光线是因为我相信了你的鬼话,而是我想给予你一个对我说实话的机会……」

「我没骗你,我真的是鬼……」我不停菲。

缩着身子,捂住睑的我感觉到他离开了我的身旁走下了床……

「风响,既然你还是不肯对我说实话,那我也没必要配合你了,我自己来找答案。」

他说什么?我撤下了手,但我找寻不到他的身影,屋子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但,不消片刻……一缕光线倾泄而入……刺痛我的眼……

「不!」我尖叫,疯狂地扯着被子盖住身子。

「风响?」我的激烈反应让他疑惑不安地唤道。

「不要,云!我求你,不要让我出现在光明下……」

我整个人缩粟在被子里,哭泣着乞求,畏怯自己的样子暴露在光芒下。

「风响……」云轻柔地唤着我的名的声音由棉被穿逶,进入我的耳朵。片刻之后,他就着棉被把我搂在怀中。

「风响,没事了,没事了,我把它盖上了。」

「来,不要再闷在里面了,你会窒息的……」他边说,边想要扯下被子。

「不要……」我死命地拉住,不肯出来。

「风响。」他的声音变得无奈悲凉,「你不要这个样子。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半年,你都到哪里去了,你明明还活着,为什么要说自己是鬼……」

云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一阵沉静之后,他疑测地说:「是不是你,在那火灾中,被烧毁了容貌?」

他最后的一句话让我身子僵硬,而他,感受到了。

「我说对了。」他的话语坚定。

我抱住棉被缩得更紧了。

「我变成鬼了,变成鬼了。」我不停哭喊着。

他加了力道跟我拉扯被子:「风响,你不用这样,没有事的,没关系。我不在意!」

「我在意,我在意!」我喊得更大声,「你一定会害怕,我变得好丑,跟鬼没两样。见到我的人都吓得跑掉了……」

「风响!」他低吼一声,猛的一扯,被子被他扯开了。

「不要看!」我急切地用手捂住脸。

「风响……」他轻唤,火热的身子向我靠了过来,「……我不是他们啊,我是最爱你的人……」

「……不管你是丑是美、不管你是贫是贱,还是一无所有……」

这句话,好耳熟……

对了,我曾经对他说过的,在那个他悲痛欲绝、怀疑所有的时候。

「所以,风响,来……不要再隐藏自己,不要再逃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还是你,还是那个倔强、勇敢、坚强,轻易就吸引了我的所有心思的风响啊。」

他的声音很柔,在那一霎,柔和到让我以为自己一直在乎的事情真如他所说,一点也不重要。

「风响,把手放开……」他把手放在我捂住脸的手上,想把它扯下。

「我不要!」在他碰到我的那一刻,我稳住了自己的想法。

我忘不了我的面孔出现在别人眼里时,那些人的惊恐脸色,我更忘不了,当我看到自己的样子时,连我自己都惊悚的这张脸!

他见到了,一定也会这样……我不要,不要见到云在见到它时,眼里的惊恐。光是想像,我都能感受面临那种场景时,自己心灰意冷的心情。

……它让我害怕到,一再逃避。

「……风响,我刚刚说了,你的性子特别地强!虽然这是我爱上你的原因之一。不过有时候,它让我很无奈。就像现在……」云在叹息。

「我不想逼你,但我发觉,只有强迫你,才是解决之道……」

他平静的话莫名的,让我全身发怵,我的直觉告诉我,接下来的事情,绝对会往我最不愿看见的方向发展。倏地,一阵动风在屋子吹荡……挡住光线的所有被单被风吹下来了。

「不要!」身旁所有能用来遮掩住我的东西不知在何时已被收走,我只能惊叫着用手死命捂住脸。捂住睑的我,由穿透我指缝的光芒中知道,屋子此刻一定是通亮的。

「不要这样,云,不要……」我苦苦哀求。

收住了掌风停了下来的云没有再说话,我感觉到他开始贴近我。

清楚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的我赶紧躲,可是,我现在是在床铺的里面,能活动的地方有限,不消片刻,我的身体已经被他固定在怀中。

「风响,把手放开。」他警告的语气由我的上方传来。

「……云。让、让我自己来,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知道已经逃不过的我,乞求他给我面对这一切的勇气的时间。

「……不要太久……不然,我亲自动手……」他无言一阵子后,同意了。

我咬咬牙,用反正事已至此,逃也逃不掉的心情吸一口气后,紧闭眼睛豁然抽开―直捂住脸的手。

……最终,我还是没有面对他看到我的脸孔时的表情的勇气。

空气突地变得谧静,我在这样的气氛中。胸口被刀子分割的痛逼出了泪水……

原来,就算看不到他的表情,心还是会根痛。

可,下一刻,一个温润的舌头舔去了我眼角的泪。

「啊?」我―惊,睁大了眼……看到了云在明亮的光芒下绝艳超凡的微笑。

「我还以为有多可怕呢……不过如此。」他又俯下身,细细地啄吻我的脸……把脸上的每一片皮肤都吻遍,包括那丑陋的伤痕。

骗人!我的泪流得更凶,觉得这一切反而让我接受不了。

「本来还想多逗你一下,谁让你让我等你等了这么久――而且,都不肯开口答应留下。可是,你哭得这么可怜兮兮地,我都有些舍不得了……」

「对了,风响呀……现在,你可以发誓不离开我了吗?在你认为最重要的事在我看来一点也不重要之后……」

「骗人,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不怕我,我变得好丑,连我都不敢看我自己……」

我哭着缩起了身子,害怕这只是我的一个梦,美梦。

「……我承认,第一眼我看到对有呆掉了……」云温暖的胸膛靠近了我,把我紧紧搂住,他身上的温度就这么传递过来,热到我以为自己会就这么融化掉。

「你的脸本来就小,现在这么大块的伤疤几乎占据你大半张脸……我心疼得呆掉了,一定很痛……还有这里……」他执起我的手,在同样留有瘫疤的手臂上轻轻落下一个又一个吻,「好恨,当时自己为何不能踣着你呢,我宁可我自己受伤啊……」

我又哭又笑……一定更丑了。

可是,如他所说,我一直最在意的事情,在他居然这么轻描淡写后,真的,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呀!」他喟喃,手游走我的身上,「风响,你用这么诱人的表情诱惑我……现在,全身又都是我昨晚留在你身上的痕迹……」

我的眼泪流得很凶,怎么都不肯停下,我透过泪眼朦胧的眼痴痴看着云娇好的睑在我面前,露出谁也比拟不上的绝美笑靥。

「我们再做一吧。」说着,他已经覆上我的身。

「不,云。我的身体现在好痛,」泪流不止的我推拒着他,我现在完全没有做好准备,这种啼笑皆非的复杂心情令我不知所措。

他的笑开始变得黯然,轻易地,就把我的抗拒一一化解。

「放心吧,风响,这,一定会让你舒服的……当然,只要你发誓、水远不会离开我」

「云。」我瞪大了眼盯着他逐渐落下的唇。

「答应我吧,风响,不要再离开我了,永远跟我在一起,失去了你,我连呼吸都如此艰难。」。

在我唇角落下一吻的他,悲切情的笑着,我情不自禁沉沦其中。

眼睛含着泪水的我心酸地紧紧抱住他,义无反顾了:「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永远不离开你。」

早就做好了与他厮守的打算,若不是半年前的悲惨遭遇,我不会做出想要离开他的打算。

再一,我毫无保留的为他献出我的一切,放纵在他的情我的痴恋之中。

然而,我不懂,为什么我一直最在意的事情对他而言,不过尔尔?

活像之前的自己纯粹是庸人自扰之。

搞不懂的我只能欲哭无泪的感叹。

我发了三个毒誓,外加五个保证,只差没急得哭着跪地相求后,云才答应让我离开连云阁。

不过,他还是不怎么放心,坚持送我回我住的地方:柴房。

「不行!」我一口回绝,「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更何况这里到柴房的距离可不近。

「不会有人看到的,相信我,我对自己的轻功有信心……更何况,我会很小心的。而且现在,你认为你走得动吗?」他一脸坚定。

只能坐在床上的我瞪着他……他认为是谁害的!

「所以,风响,让我送你回去。」他故作看不到我的怨忿,继续说道。

我衡量一下利害关系之后,只能点头。

我并不是真的连走路都不能了,但,我已经没有时间让我慢慢走着回去。都快响午了,我都没有去干活,陈管事见不到我,会起疑心的。

「那好,你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我用轻功送你回去。」我的妥协让云一脸兴奋。

「……柴房。」我估计他不知道。

「柴房?」果然!

因为是他曾说过,他很少会到连云阁以外的地方去……他说,反正他又不是这里的主子,没必要认识并了解这里,总有一天,他会离开的。

「风响,柴房不是堆叠木柴的地方吗?你怎么会住在那里?」

啊,虽然他不知道柴房的所在,却对柴房的甩途很了解嘛。

「……我这样一个低微的下人,有地方住已经不错了……」我笑笑,低下头不再看他。

他不再说话。

「云,出发吧。再不回去,我会被责骂的。」我推了推身边的他。

「好。」他点头,突然把我抱在怀里。

「云?」我不解。

「用轻功带你嘛,不抱着你难不成杠着。你愿意我还舍不得呢,」云冲我嬉笑。

我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叹息……

「好了,风响,告诉我往哪条路走吧?」

「……从正对床铺的那扇窗户出去吧,我想看看那个湖……」

「好,没问题!」

在我的指引下,用轻功飞身行驶的云很快地,便把我带到了柴房里。

如他所言,在过程中,他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我虽然不怎么了解武功这种东西,但我知道,云的武功一定很厉害。

这么厉害的他,如果不是被那个男人用计谋强留在这里……在外面,一定很有作为。

也很有可能,永远不会结识像我这样卑微的下人……

我,该感激上天的这种安排吗?

把我带到柴房里后,云拧紧了眉,对我所的地方的简陋环境感到不满。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柴房的门口就被人用力拍打,紧随着张管家的身影出现在狭小的柴房中,吓得被云抱在怀中的我差点没掉下地来。

「阿弄,你今天是怎么一回事,都日上三竿了还不出来干活,想被罚啊!」

「……张、张管事,稍、稍等一会一」我用紧张得结结巴巴的声音冲门外大声说道。

「那你快点!都快晌午了!居然让我来催,你是怎么一回事啊!」

「……马、马上。」我边说,边用力推开云,让他把我放下来。

云没有放开,反而更抱紧了我,把唇贴在我的耳朵上,当下,我的耳朵被他火热的气息覆盖:「阿弄?」

我咬牙,急急冲他小声解释:「是我的假名。快,把我放下来后,你就从后窗出去……」

他没有依我的话行动,不顾我的紧张担心,慢条斯理地说道:「对了,风响,你这大半年的都去哪了,你还没跟我说呐……」

我急得快哭了出来,只想打发他离开:「云,你先离开好不好,这些,我一定会跟你说的。」

「你发誓,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我发誓。」我已经不顾一切了。

「好,我等着。」他在我的唇上轻吻一下后,便轻轻地把我放在地上,从我们进来的窗户出去了。

「阿弄!」看到他离开,我还未松下一口气,张管事催促的声音又再响起。

「我这就来。」我边说,边移动涩痛的身体前去开门。

我给张管事我为什么这么晚都没起床的原因是我病了。

张管事端详我好久之后,勉强接受了我的说辞。

最后,他对我说道:「身子不舒服你可以休息,但记得,你的活可没有人替你干,今天你必须得把柴房里的柴劈完,下午的时候其他地方都等着用。」「是。」我瑟缩着回答。

「真是,明明都忙成这样了,还生病……」他冷眼看了我一眼后,拂袖离开了。

话里的意思,好像我身子不舒服是我的错。

等到张管事的身影消失在我面前后,我心情郁闷的关上了门。

劈柴之前,我想先用水擦拭一下自己粘腻的身子。

昨晚与今早跟云情事后的污渍虽然在他的房间里的时候,他甩乾净的布巾为我擦拭过!但总还有一些馀留,黏黏地,让我觉得难受。

并且,擦拭并没有让云留在我身上的味道散去,让我只要一个低头,总能嗅到云身上特有的麝香……让我难抑地,为此感到心猿意马。我把门口闩好,一回过头,就因房里出现的人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

是他,我原以为已经离开的云。

一脸冷静的他,站在我面前不远用他幽的眼睛定定望着我。

看到他眼里刨根问底的强硬目光后,我低下头,指着占据了柴房大半空间的木柴叹息:「云,还有一大堆的柴等着我去劈……」

没有擦澡,更没有劈柴。

在云的威胁利诱之下,我把一切全盘托出……包括那个男人对我所做的一切。

听我说完后,云一直缄默。

他不言不语,我反而更能感受到他内心极度愤恨、却无能为力的心情……

「云,没事的,真的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你差点就被他害死……」云悲愤地咆哮,我的下一个动作却是紧紧捂住他的嘴。

「云,不要这么大声,虽然很少有人会到偏僻的柴房来,可是,总会有人路过……」

云苦涩的扯下我的手上哀恸地低喃;「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连说个话都不能随心所欲。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的我只能抱住他

「我好恨现在的生活……好恨龙啸天这个男人……他不仅害我的双亲,用他们来威胁我,让我不得不听他的命令乖乖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能去……现在,连我所爱的人他都不放过……」「风响,我该怎么办,我们到底怎么办?」我抱紧他:「云,听天命吧,一定,会有结果的。」

「天命?」他冷笑,「天命是什么?是让我们茫然的等待吗?……那我宁可去死!」

「云?」我害怕地看着满脸坚毅的他。

「风响,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只有死能够让我们在一起,你愿意跟我一起死吗?」

他邃的眼睛,饱含情感地望着我,让人怎么能拒绝呢!

……更何况,能够与他一块死,我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

「嗯!」我重重地点头,「如果都有那么一天,我义无反顾。」

「风响。」他紧紧拖住了我,「你果然是上天踢予我的最崇高的礼物。」

才不呢,云,你才是对我而言,比生命还重要的宝物啊。

我们的拥抱没有持续太久。我无意间瞄到冬日的阳光已然照上柴房里置西的窗口上时,一阵惊叫:

「啊啊啊,已经下午了,整间柴房里的柴我一根也没劈啊!」

我那天一根柴也没有劈,真的,一根也没有。

可是,我还是按时在张管事规定的时间里完成了任务。

啊,你们想问是为什么?

嘿嘿嘿嘿!当然是因为有一身绝顶功夫的云帮忙的原因啦!

那天当我看到时间已经所剩不多,柴房里的柴我却连一根都没劈时,我急得差点没哭出来。

云一看,不以为然的挥挥手,轻蔑一笑:「这有什么,我一盏茶工夫的时间内搞定。」

然后,他只不过运运气,再挥挥手,就把木柴一根根分裂开来。

果然,在我看到目瞪口呆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堆了大半间柴房的木柴理妥当。

「天啊!」我吞吐了半天,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他似笑非笑:「如果有一个有功夫底子的人,在将近五年的时间里几乎天天打坐练内功,他也会很厉害。」

知道他在暗指什么的我无言。

他说过的,因为憎恶吃东西,他被迫留在青崖山庄的时间里,都是用打坐运气来避免过度消耗体力。

「好了,风响,接下来还要做什么?」他盯着我问。

「啊?」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的呆了一下,随即摇头,「接下来不需要你帮忙了,你还是快些回连云阁吧。」

「我回不回去没有关系,反正我在不在屋子里他们又不知道。」

的确。记起刚到连云阁时,站在屋子外的我因屋里的一声不响产生的疑惑,我的嘴角开始抽搐。

他当时让我觉得困惑无奈的作法,此时竟是让我们有时间待在一起的契机。

「云,再怎么说你都还是待在连云阁里比较好……突发事件,是谁也料想不到的。」经历过生死劫难后,我变得更小心谨慎……谁也难保下我还会这么命大。

并且,如果那个男人知道了没有把我弄死,下,他会把事情做得干净彻底,一定会眼看着我化为灰烬为止。

……我坚信,那个男人会为了让云只能待在他身边而不择手段。

我是从,至今他在云身上所做的一切……与他与我同样爱着云的心情猜测出来的。

并且,他那日疯狂激动的言语已经烙在我的心里。

他对云极度浓烈的感情,让我不知道是应该憎恶他还是同情他。

云在我的话后一脸哀伤地望着我……他也想起了我险些被害死的事情。

他不再坚持:「好,我这就回去。……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嗯。」我点点头。

「如果事情很多,自己做不过来,就留给我,反正我空有―身武功,放着也是浪费。」

「嗯。」我一阵心酸,因他的柔情。

「晚上不用再去连云阁了,你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距离我不放心,我亲自过来……」

「嗯。」我再也忍不住,眼睛涌出一股热浪。

「……傻瓜,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舍得离开。」他轻斥,伸出手指为我揩拭溢出眼眶的泪。

「好啦,好啦,我不哭啦,你快点离开吧,待会儿张管事见不到我干活,又来催了。」我把他稍微推离我身边。

没有看他,我低下头,小声说道:「云,晚上……我会等你的。」

下一秒,他的气息把我覆盖,他玩味的沉吟在我耳朵缭绕:「呵,我就知道,风响也很期待我们晚上要做的事情呢……」

我肯定我不仅是脸,连全身都红透了。

「才不是……」我羞涩的反驳,「我只是,只是……」

「只是很想很想我,可是又不好意思表达出来?」

我恼羞成怒:「还不快滚,你!」

稍微有空闲让我胡思乱想后,我突然发觉,今年的冬天不太冷。

其实,冬天还是冬天,为什么不冷……是因为心中有了爱。

当每天我忙完一天的活后,匆匆赶回我住的地方时,就会看到最想见的人出现在寒夜清冷的月华中。

他一身胜雪的白衣,从不束起的黑色瀑布般的长发,还有,只要我出现,总会露出的让月光失色的绝艳笑靥。

那一刻,我心中充满了感动与感激。

命运还是茫然,但拥有的时候,会让人忘却了所有不安。

所以,那一刻,我都会不顾一切地投入他向我展开的怀抱。

命运的残忍,就是在你幸福的时候,让现实出现。

於是,在我沉浸在幸福中几乎忘了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就出现了。

我会知道他出现,是因为,那一夜,我为了想见的人等了整整一夜。

漫漫长夜,我独自品尝着心被分割成两半的痛苦。

不知道是那个男人来的第几夜,一直心烦意乱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入睡的我,迷迷糊糊中总感觉有人坐在床边看着我。

当我慢慢张开眼睛,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时,我好不容易培养的睡意顿时全无。

「云。」我不可置信地坐了起来,「他走了?」我问的是那个男人。

「没有……他只是睡了……」云在我坐起来后倾身抱住了我。

「什、什么?」我一怔,随后急遽推开他,「那你来这里干什么?要是被他发现了……」

云拈起我的下颌,掳住了我的唇后吻上。

「唔……云……」我竭力挣扎。

「风响,不要提他:我只想见你,只想感受你:」他的吻火热而浓密,开始一个个烙在我的身上。

「不要,这样会出事的!」

「不会,他忙了一天的公事后,很累……睡得很沉……而我们,只要一点点时间……」他的声音低缓,手上的行动却十分迅速,不到―会儿「我的衣服已经被他全部褪下。

他早已知我身上的每个薄弱点,我想抗拒的意识不消片刻便在他的撩拨下溃不成形。

「云……」他松缓我身体的手已经抽出,在他预备把自己埋入我的身体时,我睁开一双泪眼迷蒙的眼睛,用馀留的最后一丝理智退却。

他吻上我渗出泪的眼,用低黯沉的声音对我说:「风响。我只是想起把那个男人留在我身上的―切用你的气息来洗净……」

「给我吧,我的风响,让我知道我们是连在一起,是不会被分开的。」

他一说完,就挺身进入了我。

那一刹那间的剧痛盈满,让我几平咬破了下唇。

他微凉的手在我的背脊上揉搓,意图让我放松身体,得以让他完全进入。

我不断呼吸,在他的帮助下,渐渐敞开了身子让他一点一点揉进。

总算,我完全容纳了他,他满足的轻哼。

「风响……」一声低吼之后,便开始了我们销魂蚀骨的情交爱欲。

当情事完结,云伏在我的身上疲累的不停轻喘。

尽管恋眷我们紧密变合时的温情,但理智提醒着我现在我们在一种什么样的危险状况。

我收在胸前的双手推着他:「云,快回去吧。」

我的行动与言语让他全身开始冻凝。

……我甚至不禁全身打颤。

「云……」

他倏地起身,不发一言地捡起随意丢在地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他离开后,骤然下降的空气让我全身冒起鸡皮疙瘩,紧接着便打了个喷嚏。

就在下―刻,仍旧火热的被子盖住了我的身体。

「冷了就盖被子,不要总是那么的不爱惜自己。」穿好衣服的云一脸平静,坐在床边帮我捂实被子。

「云。」我在一阵冲动之下起身抱住了他,「对不起,对不起……。」

「干嘛要说对不起,我又没有生气。」他一只手搂住我,一只手在我散开的发上抚摸。

「可是,可是……」

「有什么下再说吧,这。真的没有时间了。」他打断了我的话,轻柔地把我放在床上。

「云……」本是催促他离开的我不舍地唤着他。

他微笑,在我的唇上印下一吻后起身由窗户离开了。

当我目睹他的身影诮失在眼前后,我心酸的滴下泪水。我知道贪心会遭天谴,可是。我总是强烈的渴望……

那朵出尘的白云完全为我所有。

面前的一根完好的术柴被我劈开成两半后。我正欲要再取过另一块木头放在木桩上劈开,却因一个意外出现的人呆滞了片刻。

盯着越来越接近我的人,我不禁开口:「茗苓?」

在我面前站立的茗苓冲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

「怎、怎么会……」放下手中的东西,我下意识地用头发往我的脸上盖。

「对、对了,你找我有事?」虽然头发把我的脸盖住了大半,但我还是畏缩地低垂着。

「不过之后的事情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当对围观的人全被陈管家派人赶得一乾二净。」

「这样啊……」我的脑海一片苍茫,呢喃着。

「阿弄,你知道吗?他叫风响哦……真的就像一阵风,来得匆匆去得匆匆。」茗苓抬头望着站在她面前的我。

「啊?嗯。」我闪躲她开始变得炯炯有视的目光。

「他……离开了,我根伤心。不过你来了,让我觉得很像他的你来了。」茗苓目不转盯望着我。

我哑然,盯着她发呆,好半响之后,我喉咙乾涩地说道,「茗苓,你该不会……喜、喜……」

「喜欢上你。」茗苓突然笑嘻嘻地接上我怎么也说不完的话。

我瞪着她无言。

茗苓神秘一笑,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阿弄,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他,傻的地方特别像。我是喜欢你,不过,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

「当然,不是因为你的长相,而是,我觉得我们只能做朋友……因为,我现在已经有了真正喜欢的人了。」

「咦?」我怔仲了一会儿。

「那个人虽然没有风响好!不过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在我为风响的死伤心的期间,他都是那么细心的安慰我,哄我开心……我也就渐渐的发现,我喜欢上他了。」

说到最后,坦率的她的脸如同抹上了一层胭脂,红得动人。

她细语如蚊呜的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向陈管家提出赎卖身契的事情了,不久,我们就会离开青崖山庄……成婚之后再一起摆个面点摊……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我笑了,衷心的为她感到高兴:「恭喜你,真为你感到高兴。」

「是吗?」茗苓灿烂一笑,「谢谢你!」

「……阿弄,你知道吗?我来找你除了想来看看你,向你辞行外,更想听你说出为我高兴的话。我说过,你根像风响……我想听风响给我的祝福……」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她起初说要来看我的原因。

是想借像「风响」的我来告别曾经的恋情。

「啊,阿弄,我不打扰你干活了,我要走了……还有,我祝你找到自己的所爱,并跟她有个美好的结局!」

「谢谢你!」

「我走了,后会有期。」

「嗯。」

「后会有期」这四个我不敢说,因为我是个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知所措的人啊。茗苓走了我一直注视着她离开,我知道,这是我们……风响与茗苓的最后一见面。茗苓是只可爱的蝶儿,也是风曾经想要拥有的梦想。可是,风撞上了云……爱上了伤痕累累的云。心甘情愿。为这朵白云舍弃了所有。自由、梦想、未来,还有,生命……

第九章

我端着今天的午餐坐在柴房外的石板上。

忙碌了一个早上,早就饥肠辘辘的我正要开始吃饭,一只手突地把我手中的饭碗打落在草地上。

我维持着方才预备吃饭的动作,全然呆滞地瞪着被打泼在草地上的米饭。

「风响,你怎么吃这种东西,都馊掉了!」

直到云气恼的声音传来,我才慢慢地把视线移到突然之间出现的他身上。

我盯着他发呆……

「风响?」是不是我的表情很恐怖,云俊逸的脸一阵惊惶。

我一言不发,蹲下身子,捧起因为落在绵绵的草地上而没有破损的大碗公,再用一直拿在手中的筷子把泼散在地上的米饭装进碗里。

把米粒全收回碗里后,我抱着碗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我举起碗,把和着石沙的米饭就着我咸涩的泪水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风响?」他惊呼,想再把我手中的饭碗打掉,却被有防备的我避开了。

他不会知道,被丢到青崖山庄外、举目无亲、身无分文的我为了能够活下去再见到他,最悲惨的时候,是偷别人家用来喂狗的食物吃。

我本不打算让他知道,除了不想让他担心,更因为我的倔强。

但今天,我突然想让他知道我曾经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为什么呢?

是想让他懂得,我们之间真正的差距吗?

其中,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知道,我也懒得知道了……因为,突然觉得一切都好茫然啊……

「风响……」他一脸哀痛,手足无措地站在不肯让他把碗抽走的我面前。

我仍旧一口一口地把碗里带着细沙的米饭咽下肚子。

但,他的下一个动作把我吓傻了……他倏地跪在我的面前。

「风响,我错了。」他跪着向我靠近,贴到我面前时一向我恳切说道,「是我不好,不要再吃它了好吗?风响……」

我愣怔地盯着跪在我眼前的他,眼睁睁看着他小心谨慎地从愕然的我手中取过那只曾经被他打落在地上的碗。

他把这只碗放在一旁后,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拖住我腰后,头枕在我的大腿上。

「风响,别生气了,别气了……我只是心疼你,看到你这样,我的心就好难受……」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可是……我却什么都给不了你……」

「你受苦,我却无能为力。」

他凄楚悲伤的话让我的心渐渐地、渐渐地被刺痛着。

我把手放在他披散的柔顺黑发上轻轻抚摸。

这个人儿啊……

在心中,我轻叹。

这个让人怎么也舍不得放开的人儿啊。

心还是很茫然,这是对未来的茫然,但对这个人的感情,是如此的让我割舍不下。

或许这一生,我都要承受这样的茫然与刻情感。

但想到是为了他,竟也是这般心甘情愿。

这天夜里,云把我带到了我有将近三个多月没来的连云阁。

当我站在云住的屋子外头时,我一阵唏嘘感慨。

「怎么了?」见到我久久不进屋子,站在我身后的云搂住我的双肩,问道。

我回头看他。并微微一笑:「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一直站在门外等你的吩咐呢。

云扬眉,欣笑,「你刚来时,我只知道陈管家后头―直跟着个垂着脑袋的人……直到你一直待在我的屋外,被冻到昏迷后,我才觉得……这个人,好奇怪啊。」

「哪里奇怪啊,我可是个很称职的贴身役仆!」我微恼地推开他。

「是啊,称职。」他依旧满面笑容,靠过又抱住了我,「称职到连主人的心都被掳走了。」

推拒不开他,我只能任由他把我紧紧拥在怀中。

偎在他火热的怀中,我问了一个一直很想知道的事情:「云,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是啊,我这个平凡的人是何德何能得到他的爱的?

……他的爱,令我诧异到至今都还觉得难以置信。

云的脸在我的颈项间轻轻磨蹭,清静平稳的声音好听到让人感到舒服:「不知道呢。刚开始只觉得你很奇怪,怎么这么死脑筋,陈管家让你站在门外,你真就乖乖待着,都不离开。」

「……第二天吧,我―进屋就知道你倒在了地上。本来不想理你的,我在想,反正是你咎由自取,更何况你也是龙啸天那男人派来的人,死了更好……」

「后来,我还是不忍心,所以就找了张毯子帮你盖上……现在,我好庆幸当时自己的心软……真的,太好了,你在这里……」

云炙热的唇在我颈上印下一个一个的吻,炽烈得让我舒眼的吟叹,不禁昂高头部,乞求他热情。

对了,这份情热跟当时盖住我的毯子给予我的温暖好相像啊。

「……那张白色的毯子让我觉得跟你挺像的。」一样的纯粹,一样的火热。

「……龙啸天那男人也曾说过同样的话,毯子是他送的,他把它拿来时说的……」

「是吗?……他跟我的见解原来也有相同的啊。」是因为我们对云的心情是一样的吗?

「云,那后来呢?后来,你是怎么发现你对我的心意的?」我继续问他这个问题。

「后来还是觉得你很奇怪,个性刚毅到有些不可思议。」

「一直一直待在屋外,昼夜交替都不离开,直等着我的回答。」

「啊,那个时候我就心乱了、乱了;我静不下心来打坐了,心神不宁啊。」

「……你忍不住了,在那个夜,把门打开了」我对当时的那个场面记忆犹新。

「我想……我是不是在同时也打开了爱你的心呢。」他一直游走於我颈上的舌来到了我的唇上。

「…唔、应该不是……」在他的热吻下,我意识浑浊的回忆,「之后在你卧室里时……你可是没有手下留情的打伤我了……」

「当时我的心情很差,因为那个男人刚……」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邃的眼睛夹着我看不懂的意盯着我:「风响,你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知道我跟龙啸天的真正关系了?」

我抿嘴,移开望着他的视线,点头……骗他。

「看到那种场景……我猜出来的。」会骗他,是知道如果他知道我是亲眼看到的,他一定会很痛苦。

……没有什么比被自己最爱的人看到这么耻辱的场面要来得伤人。「啊?」云倏地死命抱住我,「痛,云!」我吃痛的挣扎。

「我以为你不知道,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事情后留下来的场面。」

云的声音寒流一般,流穿过我的身体。

「风响,你会这么清楚,是因为,你在我之前就已经有人……」

被人诬陷成这样而不生气的人在这个世上或许会有,但不会是我!

我忿忿地推开他,冲他大声说道:「冉云蔚,你别忘了我是什么身份!就算我没跟别人上过床,以我这种只能替别人收拾善后的奴役身份,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见过多少!」

真的,我是头一回这么大声说话,以往就是想也没这个胆。

不过,也因为头一回说的关系,说完后我是气喘吁吁啊。

云可能是因为头一回见到我发飙,被我骂得一脸呆愕,最后当我弓着背不停喘气时,他咧嘴一笑,冲我又靠了过来,

「没有就好,这样我就舒服多了。……刚才一想到你的身子在我之前可能已经被人碰过,我就气得想杀人。」

他想抱我,我则奋力挣扎。

结果……唉,当然是他得胜了……他可是会武功的!

「有谁会碰我这个长得这么平凡的人!」被他牢牢锁在怀中的我只能用眼瞪他。

「有啊,我不就是。」他笑阿呵地说道。

「你的眼睛―定有问题。」我不禁皱眉,「我都变得跟鬼差不多了,你居然不害怕。」

还像只牛皮糖一样,一但被黏住怎磨也甩不开。

他猛然抬起我的脸,把我一直用来遮掩住丑陋疤痕的头发移至我耳后,让我的脸孔完全呈现在他眼前。

尽管知道他不在乎,但他的举动还是让我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根本就没事,你不要总是说自己是鬼……我听了会很心疼,」他面露怜惜,温热的手轻轻落在连我自己都不敢去碰的疤痕上。

「真的没事吗?」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我爱的是风响,又不是风响的脸,怎么会有事。」他的唇停在此时我脸上格外炽热的疤痕上。

「那么我问你,风响,如果有一天我也这样了……你会讨厌我、会离开我吗?」

「不会!」想也不想,我坚定地摇头。

他的笑变得浓郁厚重:「所以,我又怎么会。」

我投入他的怀中,不禁流下感动的热泪。

我不再怀疑他的心了。

将心比心之后,爱就很容易懂了。

「好了,风响,我们进屋吧。」他一说完,就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乖乖地任他抱着,直到他把我带到屋子里那张餐桌前时,我惊讶地瞪大了眼,

「云,这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大桌的菜啊?」

在他的屋子里会出现整桌的饭菜绝对是个奇迹。

「我只不过对陈管家说想吃些东西而已,他就给我弄了这桌菜了。」云一脸无奈地耸耸肩,

我一听,了然於胸:「那当然啦,你想吃东西的时间可是罕有的啊。」

就算是曾经我亲手做的饭莱,也不曾听到云开口说想吃什么东西过。

「陈管家听到你说想吃东西时,一定呆掉了吧?」

「看他那样子……」云侧过头回忆,「比较像喜极而泣。」

「我能想像。」我笑着点头。

……对了,这件事……陈管家一定会跟那个男人说起吧……

「他一定会很高兴。」我自言自语。

「谁,谁高兴?」云听不清楚我的话。

我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高兴啊,你终於愿意吃饭了。」

「嗯哼!」云神秘一笑,把我放到餐桌前的椅子上。

「不是我想吃,是因为我想给你吃。」

「咦?」我满心疑惑。

他笑容可掬地指着整桌一看就知道非常好吃的菜肴继续说:「风响,这桌菜今天晚上你一定要把它吃完,吃不完我喂你。」

「咦?」看到整整一桌的菜肴的我目瞪口呆。

这、这么一大桌……我一个人吃……怎么可能吃得完!

「……云,如果你不吃,那我就坚决不吃!」我义正辞严。

「这里也有素菜,你吃素菜就可以了。」没忘记他不喜欢吃荤腥的我迅速接上。

「嗯……」他低头思考。

「这么一大桌的菜,你难道想看到我吃到撑吗?」我一看,既而改用哀兵政策。「好吧。」云总算点头,而我也松了一口气。

我一瞄桌上的菜……嘿嘿!知道云喜欢吃素的陈管家准备的素菜可不少呢!

能够让云吃下这么多的东西,也够让我乐的了。

「不过……」正在我偷着乐的时候,云慢吞吞地加了个问题。

「不过什么?」我眉开眼笑地回头看他。

「你在我的膝上,让我喂你吃东西。」

「咦?」我呆了一下,因为他跟里不断跳动的某个闪光点。

「你不能动手,我喂的东西你一定要吃下去。」

我皱眉低头。

「如果你不答应,那我不吃了。」原先蹲在我面前的他站了起来。

我一听,急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我答应,我答应!」

让云吃东西的事情比较重要啦!

……再说,让他抱着喂东西吃,除了有点不好意思外,没有什么的。

盯着他眼里越来越亮的光点,我如此对自己说。

没有什么……才怪!

最后,拿一大桌的菜几乎都是我吃完的……撑得我,叫苦不迭啊!

到了夜阑人静的对候,我抱着微微涨痛的肚子在床上辗转反侧。

「还很难受吗?」躺在我身边的云向我靠了过来。

我瞥了眼身后从头到尾只吃了几根青菜的人一眼,怨忿地回答:「我都说吃不下了,你还拼命喂……」

他抿起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把我的身子放平后。只手盖在我略微凸起的小腹上。

不消片刻,一股暖流缓慢地在我涨疼的肚子上散开。之后,疼痛不再,我甚至舒服的闭上了双眼。

「……我不怎么相信你。」清静的房间,他的声音轻柔地响起,「你从来都不曾爱惜自己,一心想着的,都是别人。」

这么说,是我自己造成的喽。我张开眼睛望着他。

对望片刻后,我开口打破我们之间的宁静:「云,可以了,不痛了。」

他只笑不语,再过了一阵子后才收手。

想起他方才的话,我有些微词:「说我不会照顾自己,你还不一样。我成天都在为你担心,担心你天天不吃不喝的,身子到底受不受得了。」

「……所以,风响……我们不会为自己着想,那我们就相互关心彼此吧。」他呢喃般说着,俯下身子把一个个温柔的吻落在我的额上。

原来…还有这种办法的……

在他的温情抚慰中,我的意识变得浑浊。

「风响……」

「嗯?」

「困吗?」

「不……」

「去外面好不好……今夜,星空好美。」

「云,可以在树上看吗?」

「好,你想去哪,都好。」

春天的夜,风有些凄冷。

坐在高高的树上,我们相拥在那张白色的毯子中,让夜变得火热。

任何寒风都侵袭不进的温情。

「那个由七个星星组成,像勺子一样的星星就叫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

「对,它们都有自己的名字,由前面开始依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摇光。」

「……哦,那、那边那颗是什么星?」

「在那个很多星星组成,像一条河流一样的星河那边的那颗星星吗?」

「对,就是那个。」

「它叫牛郎星。」

「牛郎星?」

「嗯。……风响,你再看看这条星河的另一边,看到那颗闪亮的星星没有,它就叫织女星。」

「牛郎织女?……啊,我有听过这个故事!」

「是嘛。说说看,我想听你说。」云把脸轻轻地,贴在我的脸上。

我仰望天河两旁的两颗闪亮的星星,一边回忆,一边轻述:

「放牛的牛郎爱上了下凡沐浴的七仙女中的织女,他偷走了织女的羽衣,让她回不了天庭,只能留在凡间。最后,她爱上了牛郎并嫁给了他,从此不再想着回到天庭。可是,他们的事情被王母娘娘知道了,她一气之下把他们分开了。」

「回到天庭的织女整天郁郁寡欢,而牛郎因为织女的离开,再也无心干活。最后,他在神牛的帮助下,用剥下的神牛皮上到了天庭。可是,这件事又被王母娘娘知道了,她要把牛郎死。」

「织女哭着为牛郎求情,她的其他姊妹们也苦苦哀求……王母娘娘退步了,她不再死牛郎。她把天梭丢在天空变成了一条银河,让牛郎和织女分隔在银河的两旁,允许他们在每年七夕的时候相见一。」

「到那个时候,喜鹊们就会飞到天上,连银河中搭起一座天桥,让分隔了一年的牛郎织女相会。」

「好美的故事,好美的结局。」把故事说完后,我感慨万千。

「你认为……」云抬起了头,眼含意地看着我,「一年只能相见一是个美好的结局?」

「是啊。」我点头,「虽然他们每年只能见一面,但是他们还有来年啊,见完今年还有明年,明年之后还有后年……一年一年、接着接着,就是永远啊。」

「一年的相见之后,他们就开始继续没有顾虑地等待下一的会面了。」

「他们拥有不止息的相见时间,拥有希望,拥有未来……」

「他们这样,还不幸福吗?」比起我们,他们不知幸福了多少倍。……我们,尽管拥有了现在,那未来呢?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

云把脸埋入我的颈窝……是我心理作用吗?在他用力抱紧我的那一霎,我似乎听到了他在说:「一定会有的,我们的未来。」

「一定。」天将明,云把我带回去之前,他给了我一样东西。

「这是?」我双手捧着一块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玉佩,呆呆瞪着它,头也不抬地问云。

云伸手拿起我一直只是捧着,那不敢多碰一下的玉佩,把它系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是我很小的时候我娘给的,避邪护身的玉佩,我一直带在身上。现在,就把它交给你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给我干嘛。」我一听,急急地欲要摘下。

「你戴着。」他拦住了我的动作。

他抬起我的脸,让我得以直视他眼里的情意。

「我也设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就只有它是我在青崖山庄里唯一的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它,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它代表了我的心,也代表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一听,眼睛一热,感到得想哭。

我把垂挂在我胸前的玉佩放在手心,捧到睑上贴住。

「可、可,我该给你什么?我什么都没有……」犹记得,定情信物是要相互交换的。

「傻瓜。」他怜爱地用手轻触我的脸,「你不是给了我你最重要的东西了吗?」

「你的心……」他温热的手移到我的胸前,「还有你的人。」

他一说完,把我搂入怀中:「我已经拥有了整个的你,就足够了。」

我伸手抱住他,脸埋进他的胸前。

「我也是――足够了。」

再贪心,会遭天谴的。

日子过得快,特别是幸福的日子。

一眨眼,春天就要过去了。

在春天将要过去的最后一天,云不再来找我……连续几天。

……那个男人来了。

心空荡荡地,魂魄离开了躯壳。

只能埋头干活,藉予驱逐一切动荡不安。

阳光很好,透过枝叶泼散在草地醒目的绿意上。

空气有些沉闷,不消片刻,人已经是汗流浃背。

气氛很清静,偏僻的柴房附近只有我一个人。

宁静中,我劈柴的声音规律节奏的响起。

突然,一阵急遽的脚步声传来。

我抬头一看,是张管事。

没有到午餐时问,张管事就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帮的人。

望着来势汹汹的一群人,我手中的斧头「哐当」声掉在木桩上头。

是不是……是不是……被发现了……

我全身冰冷,盯着他们渐渐靠近。

待张管事在我面前站定之后,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回头对身后的人说道:

「都说了这里不用搜查了的。柴房不但离连云阁最远,更鲜少有人会来。」

看到他们不是冲我来的,我还没松下一口气,就又是一愣。

站在张管事身后的一群人身着统一的服饰,肃冷的银色配着略淡的金黄色。

……我从未在青崖山庄见过穿这样衣服的人。

而且,刚才张管事在说的……连云阁!

这时,这一群人中一个看似为首的人面无表情地向张管事回道:「我们也是遵照皇上得旨意,撅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这个人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皇上!皇上……那就是说这那个男人是以天子的身份来这里的?

还有,找、找什么?

我满心困惑,却没有一个人往我这边看过来。

「也罢。」张管事叹息,「找就找吧,大不了之后多点时间整理。」

张管事说完后挪开了位置让这群人走过。

当这群人步履紧骤地冲我站的地方而来时,我吓得连连倒退。

他们并没有理睬我,只是径直冲入了一直只有我一个人住的柴房。

我待在原地听着自从这群人进去后,就不停响起的翻找东西的声音。

我的目光一点点地移到在一旁皱眉的张管事身上,犹豫半晌,我最后还是

壮着胆子问他:「张、张管事……到、到底出什么事了?」

张管事抬头,有些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草草回答;「连云阁里丢东西了,皇上传令一定要把东西找出来。」

「丢什么了?」

「你烦不烦。」张管事冲我甩袖,「反正又不关你的事,好好干你的活就成了。」

「是、是。」我只能畏缩地不停点头。

正在我拿起掉在地上的斧头欲要开始再劈柴时,那群人从柴房里出来了。

「没有吧,你们就是爱费工夫。」张管事冷哼。

走出来的人没有一个回答,快步走过我的身边。

「这个人是谁?」突然,有人问道。

知道是在问我,我的身体一僵。

「他,你们就更不用怀疑了,他可是连青崖山庄北面的这块地方都没出去过的人。专门在柴房干活的。」

张管事嗤之以鼻地回答。

或许是张管事的口气不佳,这群人为首的人回答得冷漠:「不管有没有出去过,皇上的旨意就是要把青崖山庄里里外外全都搜过一遍。所以,陈营事,请你的人站好,让我们搜查一下吧。」

张管事听到,有些不情愿地对我说道:「阿弄,配合一下这几位宫里来的侍卫大爷。站好,不要动。」

「是。」我点头。并由张管事的话里知道了这群^的来历。

……看来,这,那个男人真的是以皇上的身份来的。

不过,连云阁里到底丢失了什么,看这架势,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真是,主子的玉佩会丢失,那也只有可能会掉在连云阁附近。主子可很少出连云阁的……」

在这群人向我靠近的时间里,张管事的喃言让我浑身发怵。

玉、玉佩!

没有思考,我在这群人接近我时,疯狂的后退。

我的意外举动让所有人一愣。

「阿弄?」张管事疑惑不解的声音传来。

我没敢看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抱紧身子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我的身子脏,好些天不洗澡了……」

「啧,阿弄,这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姑娘家……」张管事的冷讽还未说完,侍卫统领冷峻的声音把他的话打断。

「我看,不是身子脏,是手脏吧!」

「你们,马上把他压下仔细搜查,王爷丢失的东西根有可能就在这个人身上。」

「是。」

「不!」裂惊骇地节节后退,「不要。不要,不要!」

可就在下一刻,我被人死死的摁在草地上。

当游走在我身上的手停在我胸前,触摸到一块硬物后,我的衣襟被扒开,随后,我的脖子一阵勒痛。

我再睁眼一看,前段时间云给我的玉佩已然被侍卫统领接在手上。

「啊……」裂惊惶失措地挣扎着,叫着,想要把云给我的,他是重要的东西要回来。

可,我被人死死压住全身,不能动弹。

侍卫统领举着玉佩冷冷地笑着,并看了满脸铁青的张管事一眼。

「王爷丢失的玉佩找到了。」

我听到,在明媚的阳光下,剔透的玉佩发出阵阵悲泣。

我被人狠狠地丢在冰冷的地面上,当我看到坐在首位的人时,全身惊悚。

正是那个男人,他正以森沉的眸光冷睇着我。

当他由侍卫统领身边接过玉佩时,黑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没错,是他的玉佩。他一直很珍视的玉佩……找到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皇上,那这个人!」侍卫统领的话被这个男人挥手制止。

男人无语地把玉佩谨慎的放入身边的锦盒中,然后,他把所有的目光投向我身上。难道我,真的永远也站不到,那朵云儿的身边吗?

永远也不够资格与他相依相伴?妄想的结果就如同现在,身心旨被撕裂得伤身累累……最后坠入地狱。永不能翻身,身体不但疼……还根热,就像自己被人丢在火窟里炙烤。……忍受高温的同时,还要忍受生命被火焰一点一点焚毁自惊惧。是快死了吗?这个想法一出现,我突然发现身体不再那么痛炽得难耐。意识开始清明,我感受到自己竟於一种超然的位置。这、是不是临死的徵兆?我快死了?怕吗?不怕。有遗憾吗?没有。真的决定离开了吗?对,决定了。在有过这么不顾一切的爱之后,足够了……这,可以离开了。我甚至已经看到了,迎接我而来的光亮。

第十章

「风响……」

咦?是云……

睁不开眼睛的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了。

「风响。你要撑下去……」

「你说过的,我们要死在一起……你不可以不守承诺……」

啊,是啊,我说过的,我发过誓的。

「晤……」

痛!身体开始剧烈的疼痛!

「风响,是不是很难受?来,把这个吃下去,你会好受一些。」

云轻轻地把我抱在怀中,往我嘴里塞进一粒药丸。

我只是含着,咽不下去。

可是,药还未因此在我嘴里化开,云已经小心的撬开我的嘴,唇对唇往我嘴里送入温水。

他的舌挤了进来,把这颗停滞在我舌头上的药丸顶进我的喉咙,让它顺利进入了我的肚子。

不仅这―粒,像当初他为了怕我病发在我病好后还要求我不断吃药那样……

一直一直,他把药丸送入我的嘴中,并把它喂到我的肚子里。

直到我难受地呻吟出声,他才停止。

或许是药效发作了,我开始感到身体被另一股温和的暖流贯穿,它流经之,身体上灼烧般的痛变得舒缓,还有一些些麻。

云把我抱住,贴在他的胸膛,他温热的手一直一直轻抚着我的脸。

「风响、风响,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今天见到你被那样子的折磨,我却只能站在旁边装成若无其事……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吗?」「我受不了了,我们,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一定会被分开。」「……我不要……我不要!」

「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不能!所以……」

「我决定了……我们逃!」

「逃开这里!」

当我张开眼睛时,四周一片阳光璀璨。

我就躺在柴房中的那张建议木板床上,被子把我的身子捂得严实。

我试着移动了下身子,还好,不是很痛。

比当初被鞭笞时,好多了。

对了,记得昨夜云他给我喂了不少药……所以,身子才会恢复得这么快的。

那云,走了。

我环顾四周,看到只有我一个人的柴房后,无限惆怅溢满心头。

无力地继续躺在床上,我突地忆起了昨夜云对我说过的话,在我完全昏迷前,他的那句:「逃开这里。」

选,怎么逃?

我盯着屋顶隐隐约约透过光线的瓦片,满腔苦涩。

云之所以会留在青崖山庄的原因我不会忘。

那个男人囚禁着云的父母,给他的父母喂食毒药逼迫他不得不依他的命令而行。

要是云逃开了这里,不就代表他不顾他父母的生死了?

我不认为云会这么做,更何况,他也不是这种人。

要真是这样,那个男人怎么能把云关在育崖山庄长达五年。

……云他,只是气极了随口说说而已。

一定是这样。

不过,昨夜云是怎么来我这里的昵?

那个男人不是来了吗?

还是跟一样,他是偷偷过来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没上锁的柴房门口被人打开了!我扭头一看,是张管事。

我连忙下床迎接他,却在起身时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势,痛得我咬牙切齿。

「起不来就算了,我不是来赶工的。」

―边冷冷地说着话,走到我面前的张管事对着我的脸没有丝毫表情。

「张管事。」我坐在床上,敬畏地说道。「嗯。」张管事应了声后,冷漠地问,「身体还好吧?」

「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张管事点了点头,然后,他把一直拿在手上的餐盒打开,把一碗热腾腾的饭菜放在我面前。

「这是……」我困惑地瞪大了眼盯着他。

「这是主子特别吩咐的,要你好好养伤。重活干不了就不要干了。」

张管事边说边盖上了餐盒的盖子。

我一听,眼眶一热,但还是用颇为平静的声音小心地问:「那、那皇上知道这件事吗?」

张管事看了我一眼,才回答:「知道的,主子说这件事的时候,皇上就在身边。」

「哪、那皇上没说什么?」

「主子说是皇上误罚了你,所以要给你一些补偿,皇上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你的运气还真不错,能够让主子帮你向皇上求情!」

张管事的冷言冷语令我只能沉默。

「要不是主子帮你求情,你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皇上对主子宠爱得很。而你居然敢私藏主子最重要的东西。真是不要命了你,」

「小的知道错了,小的捡到那块玉配后见到它这么漂亮,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

我惶恐地说道。

「哼。」张管事冷哼,「要不是因为你,我还不至於这么丢脸。」

「小的真的很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脸已经丢了……」

可能是意识到那种丢脸的事情提出来也只是让人笑话,张管事话到一半就住口。

「算了,既然都已经这样了,说什么也没用了。主子让你好好养伤,你就乖乖地养伤。还有很多活等着你做呢。」

「小的知道了。」

「嗯。」张管事由鼻孔里吐出声音,算是回答了我。

我并不在意,除了我本就卑微的身分外,还知道我这个让他在别人面前丢脸的下人不被他私下里折么泄愤,已经算是很好了。

虽然云有吩咐让我好好养伤,但他还是可以用些外表看不出来的刑具来惩罚我。

以前在训人馆时,高一级的奴仆欺负低一级的奴仆时因为害怕被馆主责备,都是用这种手法,所以我知道。

现在,尽管张管事这么对我,我还是觉得他已经对我宽宏大量了。

「我走了。」张管事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见状,我心急地问:「张管事,主子现在在哪儿?」

昨夜云的出现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我怕他会被那个男人发现他离开过连云阁。

张管事动作一顿,慢慢地回头,冷冷的看着我,

「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冷漠让我不禁惊悸地咽了咽口水。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觉得、觉得……主子人真好、真好……」

一时间找不出理由的我语无伦。

张管事冷哼着又回过了头,不过,他留下了话:「主子跟皇上已经离开青崖山庄了。」

我―愣,脱口而出:「离开了,什么时候?」

我的话一说完,就看到张管事有些怀疑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我看。

我瑟缩着身子,惊慌地喃喃说道:「我只是、只是好奇……」

「想在青崖山庄继续待下去。你就不能有好奇心,知道吗?」

信了我的话的张管事瞪着我。

「是……」我畏怯地回答。

这,张管事只是看了我一眼后,不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背影消失后,我的视线停留在眼前冒着热气的饭菜上,最后我顿感无力地瘫回床上。

不久之后,我在枕头下找到了一个药瓶,里头放着满满的药九子,还塞着一张字条。

字我到现在还认不得几个,不过字条上只写了八个宇,且都是我认得的,按时吃药,好好养伤。

看完,我不禁噗哧一笑,想起了上他逼我吃药时招数用尽的样子。

笑完之后就是一阵惘然。

云离开青崖山庄已经整整三天……就这样,与那个男人不知所踪。

去哪儿了呢?

我一直在想。

现在,我有点了解当初我突然由云的身边消失时,他的感受了。

心空了,再明媚的阳光在眼里看来都是灰暗的。

意冷了,不再执着於任何一样东西。

无心无力无意无神……这不是绝望吗?

好痛的发现,好难挣开的窒息。

比死还难受,总想着,死了是不是会更好?

可是,又不能死……

生命此时看来漫无边际,生死两茫茫。

痛了,心锥痛了,为当时云儿的这种感受。

明白了,不再一意的认为自己不配与他在一起。

我是他最重要的人,不是吗?

失去了我这个精神支柱,他是没有灵魂的。

要是他变成这样,我绝对不能瞑目。

那就一直陪着他吧。

在被冰封寒冷看不透前路的囚笼中……

相拥住,感受怀抱在一起的温暖,

在被痛苦侵袭时,品尝我们的感情孕育而出的甘甜。

就算它们很微弱,却是我们的生命灾难之后,赖以生存的希望。

十七天,云离开青崖山庄经的第十七天,他出现了。

出现在我面前。

头一,我看到他束起了自己的发,完全露出了他绝美的容颜。

我看呆了。

皎洁的月辉下,神一般出尘清傲临风而立的他……笑得超然。

我心惊胆颤。没有生气的笑容。

「云……」我唤出的声音颤得变了调。

「风响。」他向我走来,把我拥在怀中。

感受他,我热泪盈眶:「太好了,是热的。」

那一刻,他超然的笑容让我以为他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什么是热的?」他轻抬起我的脸,问。

我摇头,含着泪微笑:才不要告诉他,他会笑话我的。

「那怎么哭了昵?」他举指掬起了我的一滴泪。

我不禁扁扁嘴:「你这些天都去哪了呢?」

「想我了?」他呵呵笑道。

我的回答是轻捶了他的胸口一下。

在下一刻,他打横抱起了我。

「云?」我不解地望着他。

他抿嘴,笑得神秘:「带你去一个地方。」

是什么地方。我没问,就算他带我去地府,我也心甘情愿。

但,当他飞身翻过一堵高高的围墙时,我放在他胸前的手抓紧了他的衣。

他了解地低头看了怀中的我一眼:「风响。没错,我带你去的地方。不在青崖山庄。」

那是什么地方?我睁着眼睛看他。

「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这话的他,还是那抹神秘的笑。

我没有继续问,抱紧他,感受初夏微凉的风由我们的面前吹来,再吹过。

云的怀抱根温暖,他的跃行也平稳,在这种环境下,很快地,我就在他怀中沉睡。

……他不在青崖山庄的日子,我夜夜难眠。

当他把我叫醒时,天已经蒙蒙亮起。

我一惊,投想到我一睡竟睡了这么长的时间。

况且,云是什么时候开始骑马的,我都没有察觉。

知道我的疑惑,他为我解释:

「看到你睡着后,我便点了你的睡穴,让你睡得更久些。」

「行程还很长,我怕你受不了。」

「行程还很长?」我不禁开口问道。

「对,不日不夜的赶路,约莫还有―天的行程。」策马前行的他,目光如炬地望着前方。

到底要去哪?我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可我没有继续问,缩在他温暖的怀中静静望着前方。

夜黑之后,云策马来到了一座山坡上。

「风响,你看看那个地方。」他手指着山下的某个地方!示意我看过去。

我眺望过去时,看到了他所指的在月夜下打着灯笼闪着点点光芒的一座府邸。

「我们。要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他一说完,便抱着我从马背上飞身往高高的山坡跃下。

那一霎疾速的跃下!让我难免惊慌地叫了一声。

他浅笑,抱住了我。

风声中,他的话在我耳边回荡:

「风响,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至死都会。」

总算来到了,云所说的,我们要去的地方时……

他没有由正门进去,而是翻墙而过。

谨慎地,害怕被这个府邸的巡卫发觉,所有的行动皆小心翼翼。

「到了。」他的这句话让我举目一望,看到的是点着灯火的一个房间。

云带着我跳上这个房间的窗台上,在窗台上轻轻叩了三声。

房间立刻一阵惊动,不到片刻,窗户被人由里面打开了。

窗户一被打开,云迅速抱着我窜进房同里。

「吱呀」一声,我知道窗户在我们进来后被人快速关上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连串小心谨慎的行动刚令我觉得困惑,接下的对话就让我完全怔仲住了。

「云儿。这孩子就是你要带来给爹娘看的人吗?」

「是的,娘。他就是风响,我所爱的人。」云边说边把呆滞中的我推到了一位面容慈蔼的妇人面前。

而我只能膛目结舌地望着面前风韵犹存的美丽妇人。

而她,用漂亮的明眸上下端详着我,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脸上。

我不禁退缩,却被一直贴站在我身后的云强挡着让我面对她的询视。

她伸出了手,把我用来遮掩脸孔的发挑开……我惊恐地闭上了眼。

她的动作停滞了片刻后,手颤动着抚上了覆盖着丑陋疤痕的我的脸。

「可怜的孩子。」妇人哀伤的一声轻叹,说出的话已经哽咽。

没有我料想的惊叫声,昕到地哭泣般的语调后,我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

正好看到了,一位满头华发,面容严肃却难掩他俊朗相貌的中年男子怜爱地拥住了这位红着眼眶的妇人。

「夫人,你怎么哭了呢?云儿带来了他所爱的人,你应该高兴才对。」

「对、对。」妇人应着,赶紧擦去了眼中的泪,「你看我,都这么老了还跟年轻时一样,动不动就哭。」

「什么话,你老?我还觉得你越活越回去了呢!」中年男子精锐的目光此时含着微微的怜,他动手轻轻为妻子抹去馀留的泪。

「老爷。」妇人因他亲昵的举动羞赧的轻嗔。

「呵呵。」中年人呵呵笑着,严峻的脸因为笑而柔和了些。

看着这对夫妇恩爱的场面,我的眼眶不禁一热。

身后的云在此时紧紧搂住了我的肩膀。

「风响。」云推着我,让我面对他的父母,「来,叫爹娘。」

什、什么?我扭过头瞪着他发愣。

「风响,我们的所有事情,我已经都跟爹娘说过了。」

说过了?我疑惑地看他。

云了解地一笑:「离开青崖山庄的这些天,我都是待在这里。」

「他带你来的?」

云一怔,他没料到我会知道,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对,是我要求的,是他带我来的。」

所以,云才会跟那个男人单独离开青崖山庄。

思想此,我一直彷佛被什么梗塞的心豁然开朗。

「好了,风响,叫爹娘。」云推正我的脸,让我直视用期待目光望着我的夫妇。

我语塞,站着发愣。

「风响,叫啊,叫爹娘啊。」这时,云又在身后催促。

我低头,仍旧无语。

「风……」

「云儿!」妇人出口制止了云的再催促,「你怎么这么笨呐,这孩子的心思你都不懂你还说自己爱他。」

「你还没给人家确定―个身份就硬逼着他叫爹娘。谁开得了口啊!」

妇人的话让我不禁抬头看着她:真是一位惠心兰质的人啊。

妇人把我拉到自己面前,再仔细端详了我一阵子后,满意地点着头:「这么清明透亮的眸子,一定是个倔强质扑的孩子吧。」

我脸庞发热的垂下了脑袋,

「为了云儿,你一定受了不少苦,」

「没有的。」我赶紧摇头,「是我给云……他添了很多麻烦。」

妇人望着我的眼睛隐隐渗着泪光:「真是个好孩子,你能够爱上云儿是他的福气。」

「是啊。」云的手由我的腰际穿过,环抱住我,「所以,我带他来见你们。希望你们成全。」

妇人闪着泪光的眼看着我跟云,之后,她与身后的中年人相对一望。

「云儿,你把你们俩的事情跟我们细说之后,我们虽然震憾,但却不曾反对过。」妇人边说边由衣袖中取出一件王佩。「所以,我们才让你把这孩子带来。」

「现在,我把这件玉佩郑重的交予你……风响。」

我盯着妇人递到我面前的玉佩,没有接下。

反而是云一脸激动地望着父母:「爹、娘,你们……」

「对,我们已经承认了风响的身份。从今天开始,风响就是我们冉家的人,他就姓冉。」中年男子的话铿锵有力。震撼人心。

我不可置信,呆呆地望着他们。

云没有给我时间反应,就已经由妇人的手中接过玉佩为我系上。

「不要。」我反射性地挡阻他的动作。

「风响,你不用害怕,这,这个玉佩没有人能从你身上抢走。」怔了一下的云很快的了解了我会有这种反应的原因。

「这个玉佩是冉家代代相传,只传於冉家媳妇,以表明承认这个人有资格进冉家的门的证物。」

「……是娘给予你的,就代表它已经是你的了,才证明,你已经是冉家的人了。」

什、什么?我完全愕然地望着对面的夫妇。

「那、那我更不能收了,这么重要的玉佩……要是弄丢了怎么办?……而且,我是个男人……」怎么做人家的媳妇?

我紧张地后退,拒绝云把玉佩交予我。

「风响,你难道不想要跟我在一起吗!」云拧紧了眉。

我当然想。「……可、可是……」

「孩子,如果你是在乎你男子的身份,我想,这些你就不用顾忌了。」

就在这时,妇人冲我走来,慈爱地拉着我的手对我说道:「有可能,如果云儿没被龙啸天那孽徒囚禁,我们会反对你们在―起。可是现在,我们接受你,衷心的接纳你成为冉家的人。」

「这几年,我们受到的伤害根本不算什么。我跟老爷最痛心的是成为云儿的负累,让他因我们而成为龙啸天的禁物。将近五年,我们无时不刻地在痛苦着,我们甚至想过自刎来结束这种痛苦。可是我们好怕,怕我们要是不在了,云儿一个人孤伶伶的该怎么办?龙啸天又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折磨他?」

「我们等啊、熬啊,就在连最后一缕希望都将要陨灭的时候,你出现了。你知道当云儿告诉我们俩你们的事情时,我们有多高兴吗?」

「原本,云儿眼里只有谁也看不透的灰暗与绝望。可,当他说起你……你知道他每说起你时,是怎么样的吗!那时的他让我想起了儿时的他,天真、烂漫、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我跟老爷不知道有多开心,我们当时恨不得马上就见到你-―你这个在黑暗中出现的光芒啊。」

「所以,孩子,不要再有顾忌。云儿爱你,真真切切地爱你。他需要你,我们也需要你。经过一番苦难之后,我们懂得,根本不需要执着于什么世俗,真正相爱的人是多么难求,我们何必为了世俗纲常抹煞苦苦等待的希望。」

「孩子,你懂吗?懂得我们的这份心情吗?接受好吗?」

她语句真切的话说到最后,我已经是眼泪横流,只能看着她由云手中接过玉佩,亲手为我系上。

系好后,她眼露期特地看着我。

我用衣袖抹干眼泪,紧紧抓住垂挂在我胸前的玉佩,然后,抬头望着两位可敬的人。

「爹、娘。」我郑重开口。

下一刻,云由身后紧紧拥住了我。

眼前,妇……不,娘一直蓄含在眼中的泪已经满溢。

而爹,更是红了眼眶。

爹拥着娘来到我跟云的面前,我们四人,就这样紧紧搂在一块。

没有言语,一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在沉默中,体会各自的真挚。

「好了。」爹先开口了,「不能更耽搁孩子们的时间了。」

「对。」娘也退出了,「快走吧,孩子,免得夜长梦多。」

只有云还死死地抱着我,脸埋进我的肩窝,而我,感受到了颈间的湿意。

原来,云他,哭了――

突然,云拉着我跪在了二老面前。

「爹、娘,孩儿不孝,此生不能孝敬你们,来生,孩儿甘愿做牛做马服侍你们。」

「云儿,这是什么话!」娘哀痛地蹲下轻抚着云的脸,「娘不要你做牛做马,娘只要来生我们娘俩做对有缘有分的母子。」

「娘――」红着眼眶的云抱住了她。

最后,是站在一旁暗自抹泪的爹拉起了我们:「好了,快走吧,天就快亮了。」

「爹――」云望着父亲。

看到他们这样,我莫名的,一阵惊慌。

「走吧。孩子,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走到龙啸天发现不了的地方。」

爹盯着云,并用力地拍着云的肩膀。

「爹、娘。」云拉住了我,低泣般唤着两位老人。

「云几、风响,你们――一定要幸福。」在爹的怀中,娇柔的娘笑得美丽。

「爹、娘。我们会的。」云再看了二老一眼后,拉着我就要从窗户离开。

我没有转过头,一直看着二老――直到看到爹娘眼里无比坚毅的目光时,我惊骇地回头看云。

而,头也不回的他同样的,也是一脸坚毅。

刹那,我醒悟了我没来之前他们已经做了个什么样的决定。

我不顾一切拽住窗梁,不肯让云把我带走。

「不,云,不要――」我哭着,想拉回他。

「风响……」云把手盖上了我拽着窗梁的手,一个超脱一切的笑之后他狠狠扯下我拼命抓紧窗梁的手。

我不停挣扎,却被他钳制住了手脚。

我的最后挣扎,就是看到了爹娘伫立在窗前凝视我们离开的身影。

离开那座府邸之后,云不再钳制我的手脚。

「云,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我哭泣着,不停捶打着他。

「这是最好的选择,不然,我们都会痛苦。」云没有止卜下脚步,仍旧抱着我飞跃着。

见我还在挣扎,他又说道:「风响,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件事情。现在,我让你用跟我离开来实现承诺。」

「可是、可是――」我不停啜泣。

「没有可是,风响。」云加了力量抱住了我,「这就是人生,想要得到一样东西,你就必须用另一样东西来换。」

「爹和娘早就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而我们,自由了。」

「虽然,我们的这个交换不一定能得到好的结果,至少,不会再有谁是痛苦的。」

「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我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泪眼艨胧地看着月光下他含着坚定的笑意时,更为俊美绝伦的脸。

「龙啸天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现在开始。是我们的逃亡路程。」

他低下头看我:「怕吗,风响?」

我摇头。

「愿意跟我一起逃亡吗?」

「――我愿意。」我点头后,把头埋入了他的胸膛。

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现在,我们舍却了一切,开始逃亡了。

现在,我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风缠着云,开始漂泊着找寻天空拦截不到的地方生存了。

尽管艰辛――

却无怨无悔。

雨下得很大,顷刻,我们就被倾盆大雨湿了衣裳。

为躲藏那个男人的追捕,我们选择的路线是杳无人烟的荒郊。

――很难找到遮避物的地方。

两个人的无言中,云拉着我的手带着我不断的朝前方跑去。

耳边,是大雨打在地面上的沙沙声,还有,我们不断前行的步履声。

清晰、沉重。

我的目光虽被雨水模糊,却仍能清晰地看见打在地面的雨溅起的泥土污渍了云原先无垢的衣裳。

一点一点,斑斑驳驳,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我的胸口一窒,不由得慢下了步子。

「风响?」他困惑地回过头。

看着他沉浸在水中,朦胧完美的脸,我微微一笑:「云,还是找个地方避雨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生病的。」

他静静看了我一会儿,倏地伸手按在我的唇上,轻轻摩挲。

「你的唇都冻碍发紫了――」

雨水打在地上的声音把他心疼的话掩盖了几分,听不确切,却让我胸口阵阵发烫。

他的话里的柔情呵,是再多的寒冷也侵袭不了的刻啊。

「好吧,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雨。」他也微微一笑。

他展望雨雾谜茫的四周,正举棋不定。我反拉住他的手,冲―边跑去。

「跟我来。」

他柔顺地任由我拉住他,我的鼻头一酸――

我知道,他把所有都交给我了,就如此刻。

不过,我又何尝不是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他。

所有换所有,所以,是公平的,我们的公平的爱情。

正如我预料的一样,茂密的山林间果然存在一个很隐密的洞穴。

当我们走进晦涩的,还算宽敞的洞穴中时,云不断发出惊叹。

「天,风响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一个洞穴的?」

我笑而不答。

因为我知道我的答案会是让他心酸的事实。

在儿时大人都亡故的时候,我就已经掌握了轻易就能找到休息之地的技巧。

在去年被那个男人丢出青崖山庄时,我已经多年没用的本事再得到发挥。

只是从前的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的这个不值得宣扬的本事居然能帮助我们。

让我们不被能把人的身体击打得生疼的冰冷大雨侵扰。

方才在行走中,所以我们不易察觉。但当我们坐在下,静静等待彷佛无止尽下着的大雨停歇后继续逃亡时,我们才意识――

全身已经被雨浸湿透的我们,开始冷到瑟瑟发抖。

最先感觉到冷的,是我吧。

当我知道我冷到打颤时,我便坐到离云稍远的地方。

我怕他知道我的状况,我怕他为我担忧。

然,我还未坐好,云便冲上来紧紧抱住了我。

「不要离开,风响,我也好冷――」

会吗?贴着他的胸膛的我的背,感受到的可是他炙烫的温度啊……

「真的很冷、很冷、很冷――」把火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颈间,他呢喃般不断地说着。

真的感到冷吧,他在发抖,连带的,被他紧紧抱住的我,也不禁颤抖――

不是冷,而是他把他身体里的火热体温传导给我时,我莫名的,指尖脚尖阵阵发麻的打颤。

他带着温度的手在我的胸前移动,最后摸索到我的唇,食指探入。

「风响……」对我说话的他,气息停留在我被他揭开衣物的肩膀上,「我有一个可以让彼此暖和起来的办法,我们试试好不好?」

听着他不知何时变得低黯的声音,我全身难以抑止的发热。

我感到我的嘴突然变得干涩,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我的这个无心的举动,往下咽口水的同时,就像在吸吮他探在我的嘴里的手指。

无心引发了激情。

他不再徵求我的应允,扳过我的脸,他覆上我的唇,激昂且狂烈地占有我的一切。

我默默承受,也在享受,他对我的情,他给我的温情。

这一天,雨停了,我们还在纠缠。

这一天,天暗了,我们紧紧相拥。

品尝相爱的彼此间独有的那种柔情。

尽管,未来是不确定的定数。

但是,我们不会忘记我们拥有过的这种相拥在一起时的温暖。

我抬头,可以看见他静静注视着我的眼中的情。

於是,我贴近,再贴近他,贴近到没有任何人可以把我们分开的地步。

他知道,他知道,所以他不断,不断把我搂得更紧。

风雨后的第二天,风和日丽,阳光璀璨。

无心观赏的我们继续前行。

那个男人的追逐不停,我们就必须逃亡不停。

当树叶黄了的时候,我们的逃亡行程到尽头了。

不是男人放弃了追逐,而是我们的行踪被他发现并拦截住了。

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男人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的身旁,排列着一直追捕我们的皇家侍卫――为了追回云,男人已经舍弃了一切尊严。

高高坐在马背上,他得意的冷笑着。

「云蔚,你怎么妄想着要逃离朕的身边?」

「天下是朕的,包括你在内,都是朕的!所以,不管你怎么逃。都逃不掉!」

男人的突然出现,令我们惊慌万分。

尽管我们做过万种面对这种状况的准备,都没有亲身经历时,来得令人措手不及。

紧紧抓住我的云的手心冒出的热汗浸湿了我的手,他盯着不远的男人。

确定什么般,不断说道:「一定逃得掉的,我们一定逃得掉的!」

随后,云以所有人都摔不及防的速度抱起了我,往男人的人没有包围住的地方冲去。

「云蔚,你不会逃得掉的,绝对不会!」

男人愤慨的声音不断地在我耳边回响,我抬头看着抱住我凌跃前行的他,看到的是他眼里的义无反顾的坚定。

我伸手抱紧他,把脸贴在他鼓动的胸膛上,对他说:「云,我们宁可死掉,死在一起,也不要被他带回去――」

「好不好?」被带回去了,我们就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

如果这样,那我宁可死,跟他死在一起,跟他在一起。

「嗯。」风声在耳边呼啸,云的声音坚定的响起,震荡我的心,「我们,不管是生是死,都要在一起。」

我的眼泪流出了眼睛,我微微抬起头,把唇靠在他的耳边。

轻轻地,郑重地,对他说:「云,我爱你。」

我对他的感情,我头一用语言去阐述,我要,不管行动还是言语,都要明确的对他告白,我爱他。

一直矜持的我,第一也最援一的放纵。

听到的他,把我抱得更紧,我的一付出,他的无数回应。

「我也爱你,我爱你――风响――我生命之救赎,我至爱的人,风响。」

「我愿意,生死相许的,爱人。」

我含着眼泪,望着不断后退的枝叶遮掩下的,明朗的天空。幸福的笑了。

是命运的安排吧,选择终於还是摆到了我们的面前。

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万丈渊,我跟云相视一笑。

坦然。

我们已经在生死抉择来临前做好准备,这时还有何惧。

「云蔚,你只要回到朕的身边,朕既往不咎。」

不远,已经追上我们的男人坐在马背上,高高俯视我们。

云轻笑:「龙啸天,你用什么来要胁我呢?我的父母,还是我所爱的人?」

「我的父母已经自尽,而我爱的人,此刻正在我的身边――你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男人因云的话恨恨地眯起了眼:「云蔚,你要气朕也不要找这个人。一个是神一个是鬼居然还相爱,笑话!」

云听到这句话后,用力握住了我的手,他怕我因这句话而伤心。

我反握住他,告诉他,没有关系。

「龙啸天,你怎么说也罢,总之,我爱他,倾心所爱。」

最后,云望着我,温柔情地笑着。

「云蔚,你难到非得这么对朕不可吗?朕那么爱你――」

云盯着他突地冷笑,一字一句说道:「你的爱,我不屑!」

「你!」男人的脸色霎时铁青,他气极地翻身下马。

男人举鞭指着我们,忿恼地道:「云蔚,你最好快些过来。要不然,我会让你身边的这个人死无葬身之地!」

「不,龙啸天,你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我们,要死在一起。」

我们相望,最后,我们向后迈出一步,再一步。

「云蔚――云蔚,你不要做傻事……」

男人惊恐的话响起时,我们的脚已经踩空。「云蔚――!」

耳边,那个同样爱云的男人声嘶力蝎的叫喊在不断回荡。

但我们的视线,望到的,只有彼此。

在坠落的同时,我们的手紧紧交缠。面对的我们的表情,是漾着幸福的笑容。――就要临死,把眼睛闭上的那一霎,我们也会看着对方。这是刹那间,没有事先预定,心灵契合的约定。娘说过,要我们一定要幸福。

现在,我们是幸福的――

我们找到了,无空挡阻不了的地方。

那就是地面。云化雨坠落,风与之相随。天空却无能为力。

他再也没有办法阻挡我们的相爱。再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

我们――至死都在一起。风与云的生死相随。刻骨铭心、义无反顾的长相厮守。

风,你知道吗?是你的轻轻吹拂撼动了云沉寂的心。看似无力的举动,却一点一滴进驻云的心。

云小心的打开了心房。希望你再多的进驻。

可是,你就在这时想要离开。云心惊地迈开了一直静止的脚步。开始追逐你。以为抓紧了你,你却又要离开。

不知所措,於是云只能在你出现的每一霎――竭尽所能的死死抓住你。风行云知道,因为你离开之后云就会沉寂。白云衬着天空虽然会很美。但没有了你,云不会飘动。只有风,能让云为之撼动。

所以――不管上天入地。不管刀山火海。只要还一息尚存,雪的追逐不停。最后,虽然是化雨坠落大地……可,能与你在一起,云无悔。

尾声

三年后

「张三呐,看什么昵?都看到发呆了。」

被人自神游中敲醒的人回头一看是谁后,方才回答:「是掌柜啊。也没看什么,就是刚刚咱们饭馆里来了对年轻的夫妇,可奇怪的是那位妻子用纱巾蒙住了脸――」

「这有什么奇怪的。」掌柜哼笑,「一定是那妇人奇丑无比,於是就用纱布蒙住了脸,怕吓到人吧。」

「可是,这个妇人的相公长得是俊绝人寰、玉树临风,教人看了都会呆懊掉了呢!掌柜您认为这样的一个人会娶一个丑妻吗?」

「――嗯,是不会。」掌柜持须思,「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位小娘子长得貌比天仙。而她会蒙住脸,就是怕引起别人的觊觑啊。」

「不愧是掌柜,分析得真有道理,我看那位公子对他娘子呵护有加,关怀备至的样子,就知道他娘子绝对是个令人疼惜的美娇娘。」

「啊,真是一对神仙眷侣,教人羡慕。我张三什么时候也能娶上个可人的老婆,幸幸福福地过一辈子呢!」

「哼!」掌柜冷笑,举掌往张三的脑门用力一拍,「你再这么偷懒下去,钱都挣不上,还想娶老婆l」

张三捂住头哭丧着一张脸:「掌柜,你说就是嘛,动手干嘛,还打得这么痛。」

「好,我用说的。」掌柜突地阴笑一声,「张三,你要是再继续偷懒不干活,我就扣你这个月的工钱!」

「啊,掌柜啊,不要啊!不要扣我工钱,我还要攒钱娶老婆昵!小的这就去干话,这就去!」

「好好干啊,张三,于得好加工钱!」掌柜笑眯眯地冲张三已经开始忙碌的背影说道。

「好咧!一定干好!」张三干得更来劲了。

掌柜仍旧站在门外,笑容可掬地对来来往往的路人打着招呼。

不经意啊,看到远的一道白色的轩昂身影正紧紧牵着一位脸上蒙着纱布的人儿。

这时人儿似乎绊到了什么,脚步一个超趣。

身着白袍的男子一见,不容分说的抱起他。

这可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啊,他当然羞涩的挣扎。

可,男子低头在他的耳边低语,不知道他对人儿说了什么,他最后乖顺的偎在男子怀中。

路上的行人见到,没有指责他们的行为。

而是会心的一笑。

看着身姿轩昂的男子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儿,小心翼翼地走出他的视线。掌柜也不禁微微一笑,他知道路人在微笑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因为,他也有这种想法。

那就是:好一对令人称羡的神仙眷侣!把目光放到今日阳光绚烂天空中,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他的笑容更。

他忆起了昨夜风雨交加喧嚣了一夜的狂风暴雨――有了昨夜的倾狂。才有今天雨后晴明蔚蓝的天空。阳光不受遮掩地照耀人间,令人们感到希望无限的天空。比起云朵被累积在天空中,越积越沉,越积越黑暗无光时,要好得多了。

啊,云的飘浮不定,配上安定不了的风,恰好合适。他们都渴望自由――

――这是连广阔的天空,都给不了的自由。

所以,与其纠缠,不如放手。

所以,才有了今天,光芒万丈的天空。

所以,大家最后,都会因此而变得幸福。

无限美好,未来光明璀璨的幸福。

番外篇一

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要得到他。

把他关起来,只有自己一个人见到。

把他锁起来,让他成为他一个人的。

他的至爱,他的情伤,他的云蔚。

他一个人的,纯净的,没有杂质的云。

第一见到他时,他才八岁。

他的父亲奉他的父皇之命,前来传授他武术。

他本不该来的,但当他的父皇知道他才九岁武术就已经精湛到可以独当一面时,便命他的父亲把他带来皇宫。

――说是这样可以勉励无心习武的他。

他的父皇的这种做法成功了,为了能与他匹敌,为了得到他的注意,他苦心习武。

他费尽心思,努力为他付出一切,都只想得清冽绝尘的他的欢心,即使,是他的一丝回应也好。

但,这些都没有用,不管最后,资质奇佳的他的武功轻易的就击败了他,还是他掏空心思的付出,他永远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没有起伏,没有回应,好似他的付出,对他而言,根本就无关紧要。

就如同,他这个师弟,可有可无――

到底,到底要怎么办?

他贵为太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拿一个占据自己心思的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为此感到身心疲惫,烦躁不已。

就在他十六岁得一天晚上,心情郁闷的他把自己灌醉了,醉糊涂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他的房间的,当他开始有意识时,他已经把他压在身下。

他身上素净的衣物已经被他撕裂随意丢在地上,他白晰光滑的身子赤裎在他眼前――

生香活色的画面顿时令他血脉愤涨――原先还想退下的――

但当他看到他脸上感羞耻的表情时,他脑门一热,不顾他的挣扎,不顾他的哭求,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头一,他在他的身上看到他冷淡以外的表情啊。

一想到,他就失了理智,因为欲望,因为激狂,不顾一切地要他。

直至他再也受不了,昏迷在他的怀中。

温柔的抱住他,轻轻为他舔去残留在脸上的泪,他内心无比感动。

就算是强迫。但他得到他了,得到他想望已久的人儿了。

他是他的,他是他的――这个念头一直缭绕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不会再放开他,不会――

他是他的,他一个人的,永远是他一个人的云儿,令他痴迷的人儿呵!

可是他逃了,事后的第三天,他去找他,他的房间空空如也。

他才知道,他离开皇宫了,向他的父皇请辞,飘荡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你为什么要让他离开?!他气极地冲父亲大声吼叫。

我为什么不能让他离开?父亲眉头一皱,我是你的父皇,是一国之君,这个天下的事情,是什么我不能决定的!

父亲严厉的话令他哑口无言,也令他明白了一件事,要想得到那抹冷淡的、不安定的云儿,必须要拥有强大的力量。

――可以包纳飘浮的云儿的广阔天空。

於是,为了得到他,他在同年,得到他年迈的父亲的承认,接掌了权控天下的力量,成为了一国之君。

他当上皇帝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尽办法,让他不得不回到他的身边。

他囚禁了他的双亲。

罪孽也好,被世人唾骂也好,他都要得到他!

没过多久,他如他所愿出现在他的面前,用仇愤的目光,狠狠地蹬着他。

「我的父亲是你师父,你就忍心这么做?!他冲他吼道。

「无所谓――」他享受他出现的满足中,「只要能得到你,我可以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他清澈的眼瞪得更大,一阵惊慌。

「没错。」他含着笑容,把因为羞耻,因为害怕而全身颤抖的他紧紧抱住。

「为了你,我可以牺牲一切。」

所以,云儿呵,你的归宿是浩瀚的天空,你再怎么逃避,都逃不出天空展开

把他关在皇宫里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他的父皇耳中。

他的父皇把他叫到面前,意味长地对他说:「没错,当上皇帝,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同时,你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年轻气盛的他不以为然。

「利用皇位为所欲为的代价就是失去帝位――」

他一怔,随即又道:「那又怎么样……」只要他得到他的云儿就可以了――

「失去帝位,你还有什么力量得到你想要的?」

他拧眉:「那父皇,要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

他的父皇望着他叹息:「我早就知道你想要得到皇位的目的,可是我也同时知道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王者之材。为此我给你帝位,也为此,我得帮你保住这个皇位。」

「――你迎娶皇后吧……」

「什么?!」他难以接受地瞪大了眼,「我才不要,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他的父皇没有理睬地,继续说下去:「然后,你把他送到宫外――越远越好――」

「我不要,我不要――」他不肯接受地吼着,「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才让他回到我的身边,我说什么都不要让他离开!」

「――孩子,迎娶皇后不代表你不能爱他,送他出宫不代表让他离开――我之所以让你这么做,是想让你可以,永远把他留在你身边……」

他静了下来,静静聆昕父亲的话。

「你可以用自己的办法让他哪儿也去不了,让他呆在你给他设下的范围中,同时,为了不让你所做的事情被外面的人知道,产生威胁到你的皇位的事情――这些事情,你一定要小心去做――」

「前些日子,你囚禁冉师父夫妻的事情,父皇已经替你压了下来,我希望,为了你的皇位,为了他,你做事必须慎之又慎。」

「我已经告诉了你这么多,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说完后,他的父亲疲惫的倒在躺椅上。

天下父母心,他知道已经无法让孩子从那个魔咒般的痴恋中走出来,强迫只会产生反效果。

那还不如因势利导,利用他的这段感情,让他安心当他的皇帝。

瞥见孩子眼中强韧的目光,他既欣慰,又感伤。

如果,孩子爱的人是个女子,就不会出现这么多麻烦了――

唉……

从父亲那儿回来后,他把他送到了江南,一个名叫青涯山庄的地方。

为什么时江南?因为那个地方,离他的家乡最远。

他要,把他所有的逃跑念头一个―个连根拔净!

他还给了他皇族的身份,这样,在外人眼里,有了兄弟身份的他们,有了更多可以会面的机会。

他听从父亲的话,娶了朝里一名高官的女儿。

他见过她一,的确不错,漂亮可人、大度得体――当皇后的料子。

与他分开的日子,眨眼的时间都倍感煎熬,於是刚开始,他不顾朝政,频的前去找他。

那时,朝中的很多人都为此议论纷纷。

也在他的预料中,他的父皇再找他谈话。

「我忍不住――」还未等父亲开口,他就先表明。

「忍不住也得忍!」父亲的口气不佳,「你听听外面那些人的议论,他们在说你贪峦男色,罔顾朝政!」

「镇压住不就得了――」他不以为意地轻哼。

父亲一听,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谣言不用镇压它都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消逝,可是事实,就只能被人揭开,不断评判!」

「你再这样恣意妄为,最终伤害最重的人,是他!」

「他要承受无数人的冷言冷语,他会看成一个卑下的男宠!」

「他不是!」他愤怒地吼回去,「他是比任何人都要高洁的云――」

「所以――」他的父亲顺了顺气息,「我想,你知道,你该怎么做了吧?」

「我让你,去找皇后,让地为体生下子嗣――就算忍耐不住去见他的欲望,也要忍!」

他恨恨地咬住嘴巴,不再反驳。

原以为,当上帝皇,就可以为所欲为,没想到,还要受到这么多限制。

可恶!可恶!

所以阻碍他去见他的事物,都可恶至极!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成长,成熟了起来,做事不再莽撞,学会了三思而行,学会了内敛,学会了见不到他的日子里如何用重的政事压得自己连想他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一年仅有几的会面,但,每一见到他,都会让他愉悦得忘了见不到他时,身心皆都空虚的烦躁。

五年后,在春天到来的那一个月。他放下朝政,用平凡人的身份去见他。

他还是一贯的冷漠,连无意中看到他的眼光都带着不屑与仇恨。

无所谓,他温柔的笑着,只要能得到他,他不再乎其他。

他想要他,暌别几个多月后,他强烈的想要他。

不同以往常的认命的任其摆布,他不知道出於什么原因,开始激烈的抗拒。

「为什么?云蔚,为什么?」他一边问他,一边想锁住他的行动。

可最后,他还是逃开了他的怀抱,令他惊诧――

「为什么要逃,你是朕的,你是朕一个人的!」

「我不是――我不是――」他不停地反驳,最后转身就逃。

「云蔚――」他气极的吼着,疯狂地去追他。

最终,他把他压在了一棵大树上,撕下他身上雪白的衣服,激昂而狂烈的占有他。

他知道自己的狂暴伤害了他,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不允许他逃,他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他为什么要逃,为什么?!

气愤之下,他更用力地入他,入,再入。

「唔――」他痛得脸色煞白,冷汗不停地冒出,却仍还倔强地咬住嘴唇,不让痛苦的呻吟屈辱的逸出。

「云蔚,你是朕的,是朕一个人的――」他被情欲灼得嘶哑的声音不断地说道。

「不是――我不是――」再怎么痛苦,他都还不肯松口的如是回答。

「朕说你是,你就是!」一听,他气得狠狠把欲望再入,他痛得哼出声。

「云蔚,你只能是朕一个人的,也仅能呆在朕的身边――云蔚……」

他一再的对他重申,告诉他,这个已定的事实。

「不――不――!」他却一再的撩起他的脾气,让他气恼地,用行动占有他,告诉他这个事实。

狠狠地占有,把自己都塞进他的身体里般,让他们成为不能分割的一体。

是我的,你是我的,云蔚,我的云儿。

心中,他发了狂地吼着,眼前,他地注意他绝美清冽的容颜,行动中,他尽情占据这具令他情难自己的身躯。

一再一再的重申,他是他的宣言。

跟云在一起的日子过得根快,虽然再怎么不舍,他还是要回京城。

离开前,他不断的要他,补足往后不能见到他的相思,他的渴望。

尽管知道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他的贪欢,但他就是忍不下,他的欲望。

为什么还要忍,见不到他的日子,忍得还不够多吗?

所以,在他陷入昏迷后,还在要他,疯狂的,不顾一切的,一一入他紧窒火热的身体里。

享受他的身体带给他的无上快感。

番外篇二

直至身心得到魇足,他才抽离他让他痴狂的身子。

一再亲吻昏睡的他的脸庞后,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

方才转过身,就想要回过头再看他。

可是,他知道,如若他一回头,他绝对会不顾一切地留在他身边。

於是,他强忍住回头的欲望,踏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离开。

思念一点一点累积,最后满溢。

他就算再怎么理公务,再怎么与自己的嫔妃们厮闹嬉玩,都弥足不了见不到他的空虚。

一闭上眼睛就是他,他甚至连睡觉都怕,怕,梦中的他出现后,又消失,他怎么也拦不住的消失。

於是-夜都了,他还在理政事,於是,他批阅奏章的笔变成了写圣旨。

一份把他传召进宫的圣旨。

把圣旨的内容写完后,看过一遍的他满意地即刻让太监把圣旨快马加鞭送到江南。

他要见他,疯狂地想见他。

去不了,就让他来。

他来到京城的日子,显得特别的心不在焉,不管他怎么讨他欢心,对他做什么,他不到片刻就陷入沉思中。

他这是,怎么了?

苦思不解。他的心开始被一团黑雾笼罩,怎么也不散开――

一天,他在批改奏折,他坐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

这是他要求的,他要他在皇宫的日子里无时不刻都呆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没过多久,有几位大臣要求面见,有要事要跟他商谈,他本想离开,被他制止了。

「云蔚,你不用出去。」

他的一句话,让他想了想后,干干脆脆地坐下,看得他有些意外地皱眉。

原以为,他至少会冷言冷语一番的,没想到这,他会这么听从他的话。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后悔把他留了下来。

他当着大臣的面,把他要下的命令批判得一文不值。

他原先还在忍,但他越说越过分,最后指责到连站在他面前的大臣们都疑惑的地步。

疑惑一向事强硬,不容人反驳的他们的君主为何被人这么责骂却一声不吭。

他见到他们的疑惑,内心强烈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挫伤,他再也忍不下去,蹭地拍案而起。指着他吼道:「滚,你马上给我离开皇宫,回到江南去!」

他一听,好似火烧屁股一样,二话不说,倏地站起来掉头就走。

望着他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他就在后悔,他好想开口让他留下。

但他一看到众目睽暌望着他的大臣们,就再也扯不下脸皮开口留下他。

――任由他头也不回的离去。

事后,他就再也定不下心思去理政事,一直为那天把他赶走而后悔不已。

好不容易得以相见,就被自尊心强烈的自己为了顾及面子而把他赶回去――

他怎么想,怎么后悔。

最后,他忍不住,换下龙袍,扮成平凡人,赶到江南去见他。

他到青涯山庄的那天,天空很沉,乌云厚重,快要下暴雨的样子。

他没有理会这些,一到青涯山庄就赶去找他。

他要见他,迫不及待的想见他,分开的分秒已是煎熬,怎么能让煎熬的期待延长呢?

所以,要见他,要感受他,要弥补见不到他时的空虚。

所以,见到他不到片刻,他已经饥渴地把他锁在怀中,连把他带他床上的时间都等不及,直接就把他压在正对大门的大餐桌上。

不顾他的顽强抵抗,他贪婪的,疯狂的索取他身体上的―切,把自己的印记留在他的身上。

就在这时,一阵大风把半掩的门吹开了,他跟他同时转身往门外一看,看到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下人正惊惶失措地望着他们。

他身上的人倏地全身―僵,猛地推开他。

他则不悦有人在这时打扰:「你是什么人?!」

他声音冷冽地冲这名下人喝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样子吓坏了他,这名下人脸色惨白的后退,一直后退,最后踩空石阶失手把手中的东西丢掉后,转身就逃。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他想冲上去,他却把他拽住,用力压回桌上,拉开他的腿就把自己早己蓄势待发的欲望挤进了他紧窒的体内。

承受他不顾一切进入他的身体时那无法言喻的撕裂感受,他痛得全身打颤,却意外的不发一声,连痛苦的呻吟都没有。

死了一般,任由他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随着他的摆动而晃动。

欲望侵蚀了意识,他只剩下占有他的念头,待他的欲望得到抒解,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全身冷汗地陷入昏迷中。

看到他后庭开裂得根严重,他为方才的粗鲁后悔万分。

他小心翼翼地为他洗净身子,井为他的伤擦上药膏――

以往这些他都会反抗着要让他一个人做的事情,不知为何,今天,他一声不吭,柔顺得诡异地任由他去做。

当他轻柔地抱着他躺回床上时,他小声对他说:「云蔚,你放心,那个下人不会把我们的事情传出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一听到他这么说,跟中的黑暗更沉了。

此后的两天时间里,他就人偶一样,不管他对他做什么,他都不理不睬。

就算,最后,他放声威胁他时,他居然连抬一下视线看一下他都不肯。

令他无可奈何、气极败坏的拂袖离开。

或者,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更多些吧。

他能左右他的行动,却左右不了他的心思。

这是,他唯一的遗憾。

回到皇宫,他一直为这件事心神不宁。

他不理解他的云儿怎么突然会这样――

他的这种异常的改变,就出现在今年初春的时候。

五年来,已经认命於他的禁锢的云儿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始反抗了他。

也从这个时候开始,他的言行变得奇怪。

把握了他的脾气,激怒他,令他一气之下赶走他。

之后。在那个下人出现后,他就开始反常,像一具木偶―样,任凭他摆布――

等等,那个下人?

他记得青涯山庄的大总管,也就是他由宫里派去照顾云蔚的陈管家说过,这个下人就是在今年的初春被他买来当云蔚的贴身侍从,照顾他的起居的――

并且,他还让厌食的云蔚开始吃起了东西……

就在这个春天,这个春天……

可是,可能吗?

那么平凡无奇,瘦瘦小小的下人――

尽管他这么想,但他再也坐不下去的,立刻动身前去青涯山庄。

没有知会任何人,他独自前去。

来到青涯山庄外面时,他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翻墙而过,避开山庄里的侍卫,他悄悄出现在他的云儿所住的连云阁。

前院与房间里,他见不到他想见的人儿的身影,但,他在后院的人工湖里见到了他。

――一幕令他心胆俱裂的场景――

从不曾对他笑过的他的云儿抱着那个平凡的下人在湖水里嬉笑玩闹着。

最后,他还吻上了那个下人――

怎么能?!它怎么能?!

他气得眼前一黑,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个下人撕成碎片――

但他忍住了,不可思议的忍住了。

不愿再看,他转身离开。

但他的心,已经被恨意缭绕――

他要,他要把那个胆敢偷走他的云儿的心的人,碎尸万段!

当,那个可以被人轻易就拎起的瘦小的下人被丢到他的面前时,他惊骇的样子让他森冷一笑。

「你凭什么――」他被恨意覆盖的声音变得狂暴,「你凭什么得到他的心――」

「――云蔚是我的!你以为是凭你这种低贱的下人也可以妄想的吗?――」

「他的笑是我的!他的吻是我的!他的所有都是我的――!」

所以,胆敢偷走他的云儿的心的人都得死!

「打!打!打!把这个玷污了云蔚的人打死!」

他愤极地命令手下用沾过盐水的皮鞭一比一恶狠狠地冲他挥鞭而去。

原以为,这名瘦小的下人低档不住几鞭就死去了,没想打他到还命硬的一直挺到手下手中的皮鞭被不断的重击挥断为止,他才摊倒在地上。

「皇上,他已经死了。」手下探了探他的鼻息后,便如是对他说。

他愤恨地冷哼:「把他给我丢到河里去喂鱼!」

偷走了云蔚的心,让你这么死已经算是便宜你了!

看着手下把这名下人血肉模糊的尸体用草席裹起来,抬出去时,他不尽泄愤的想着。

过了不久,他才忆起这个下人突然的失踪一定会令云蔚起疑心,于是便让人把那个下人的住所给烧了。

然后,为了不让他把事情怀疑到他头上,他没有去见他,而是立刻回了京城。

悄悄地来,悄悄的回去。

至于他的云儿得知那个下人已经被大火烧死并烧得干干净净后的反应,他让陈管家给他发密件,告诉他。

如他所料,他的云儿悲痛欲绝――不管怎么劝都不离开那个下人曾经所住的地方。

过了几天后,他以皇帝的身份传召他来皇宫,他想让他远离那儿,让他尽快忘了这个下人。

可是,他没想到,他居然拒绝前来,他说他不会离开青涯山庄半步――

啊――

听到手下这么传告的他,气得当场把桌子揭翻了,吓得这名手下全身颤抖不已。

好,你不来,我去!

这么一下决心之后,他正要动身离开,就传来了皇后临产的消息。

这个时候,他清楚他不能离开――要不然,他就会成为万民指责的对象。

权宜之下,他不得不选择了留在皇宫。

当他终于能够到青涯山庄时,他的云儿已经不再守在那堆废墟前,而是终日呆在房间里。

以往早晨都会练一会儿剑的他把此时连剑都不再碰一下。

就这么躺在床上,望着正对着床的窗户发呆。

他想关上这扇连晚上他都敞开的窗户,他却不顾一切地拦住他。

他态度强硬地想关上它,它却抽出剑,搭在脖子上,义正言辞地对他说:「如果你敢关窗,我就死在你面前!」

他无奈,只好放任他。

可是,后来他发现,不仅是不让关窗,他连房间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都不准任何人移动。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他。

可是,他连一丝回应都不给他。

他气得随手拿起手边写着几个字的纸张想撕毁,他立刻抽出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他连一句话都不给他,只是用你敢我就自刎的目光盯着他。

无可奈何,他只能把手中的东西放回原位。

然后,拂袖离开。

在寒冷的冬天里,他放心不下他,前去青涯山庄找他时,发现他不再执拗地不移动房间里的东西,把夏天用的凉被改成了冬日用的厚重棉被――

只是,那扇对着床的窗户,他仍旧不肯关上。

算了,他还算欣慰地想着:现在他已经愿意换下房间里的东西了,那让他关上窗的日子应该就快来临――那时,就是他把那个下人完全忘记的时候。

尽管不论什么时候,他看着他的眼睛中都充满着仇恨,但是要他还是他一个人的,他就心满意足了。

那夜,他要了他,尽管他有所抵抗,但他仍旧温柔地爱抚着他。

他知道他近来身体很虚弱,不想再让自己粗暴的伤害了他,令他重病不起,便压抑着对他的强烈欲望,直到他能够接纳他为止,他才放心的在他一直令他痴狂的身体里驰骋。

最后,他身心得到满足地抱住他,沉沉睡下。

近日来,国事重,他忧心国事的同时又担心他的事情,这么一来二去,任是他再怎么健壮,也会感到身心疲惫。

于是,他身心得到充分满足后,他睡得竟是这般的香甜。

当他睡足后睁开眼睛时,他已经离开他的怀抱,站在那扇他不允许任何人关上的窗户前,眺望晨K。

感动于他对着初展的光芒而立时,那出尘无垢的身姿,他情不自禁地冲上去紧紧抱住他,吻他,占有他。

他闭上眼,静静地任由他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他无意中抬起头,看到了对着窗的他的脸,居然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那时一种,天地间万物都黯然失色,能够化解世间所有嗔念,超尘脱俗的清雅笑容。

「云蔚――」他心惊胆颤地唤着他,他有种他突然会化羽西去的感觉。

然后,他紧紧地锁住他,用自己的力量,不顾一切的锁住他。

「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谁也不能带走!」

夏天,很快就便到了。

一到夏天,他便以要到南方避暑为幌子的理由,来到清涯山庄。

见到他渴望已久的云儿后,他当然是不顾一切,马上就要了他。

接连三天,他都呆在连云阁里与他的云儿缠绵,分开了数月而不断累积的想念,不是一夜就能够宣泄的。

当他终于满足地把自己抽离他的体内,抱住他,享受两人贴在一起的温情时,他才注意到一件事情。

他发觉他一直系在脖子上,他一直很珍惜的玉佩不见了。

「玉佩呢?」他抚摸着他赤裸的胸口,轻声问。

因为接连三天的情事,已经疲软不堪的他移开视线,本不想回答的,却因他的下一个举动吓得全身僵住。

他把他已经勃发的欲望抵在他身后已经湿润松软的入口,威胁般继续问:

「云蔚,你的玉佩呢?」

他咬咬牙,终于还是回答了:「丢了!」

「丢了……」他呢喃般念着,下一刻,他把自己埋入他的身体里,「那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可不行――」

他变得低沉的声音沉重地在他耳边响起。

「你――」他因为他的突然之举气得全身打颤,「出去――」

「怎么可能!」他抵低地笑着,「我还想就这样一辈子呆在你的身体里呢――」

「你――」他恨恨地想摆脱他,却被他揽回去,再继续占有他的仪式。

一天的时间不到,他派去的人就找到了他的云儿丢失的玉佩。

本来,他就知道除非云儿自己把东西弄丢了,被眼前头发把脸几乎覆盖的丑陋下人无意拣到的之外,其他可能性都不会有。

可是,当他看到这个长相丑陋的下人惊恐地瞪着他看时,那双与那个把他的云儿的心偷走的下人及其相似的眼睛后,他就心生一股火气。

他总感觉,玉佩是他的云儿给他的――

于是,他让人把他拖出去杖责。

他没想到这个人的性子到也拗,他都说了只要他认罪就放过他的,没想到他居然一声不吭。

哼!算了,反正是一条贱命,他死不死对他无关紧要。

就在他看到,这个下人被重打受了内伤,嘴里不断地涌出血液时,他的云儿突然出现了。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出现的他的云儿,表情冰冷地喝住他的属下。

「王爷……」他的属下不知该听谁的在他与他之间来回的看着。

「你们为什么要打他?!」他继续问。

「王爷 ,这是……」

「这是朕的命令。」他突然开口,朝他所站的地方走去。

「――呵,原来当皇帝的,是可以为所欲为到藐视别人的生命的!」他冷眼睇视他,轻蔑地笑着。

「――爱卿,你对朕的成见很。」他低声叹息。

之后,他让人把他的玉佩拿来,他接过,正准备递给他时,他却倏地一手抢过。

「你不配碰它!」他冷篾的话令他胸口一沉。

他本想生气,但一想到,这几天来,他难得的温顺,满肚子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于是,本想好好惩罚那个长相丑陋的下人的他也在他的一句话之后,放人。

不过,看那个下人不断吐血的样子,使活不成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云儿为他开脱罪名时,他胸口生出的烦闷顿时散去。

那一夜,他的云儿柔顺得令他意外,他主动提出了喝酒的提议,他当然欣然接受。

最后,沉迷在他突然出现的柔顺下,他被灌得一塌糊涂,最后,醉得不省人世。

第二天他醒来时,看到他就坐在床边,看着他。

好似,他就这样看了他一个晚上。

他的胸口因他的举动开始发热,他抱住了他,想吻他,他却推开他。

「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什么事情?」他皱起眉,是因为宿醉后头感到疼痛的原因。

「让我去见我的双亲。」

他的眉皱得更紧,因为他的话。

「我已经两年没有见到他们了。」他们之间沉静的气氛中,他淡淡地阐述。

他的眉顿时松开――

是啊,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他都忘了让他去见他的父母了。

想了想后,他点点头:「好,那我立刻派人把他们接来。」

「不用,我去就可以了。」顿了顿后,他说道,「他们已经年迈,禁不起路途颠簸了。」

他犹豫。

而他,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放心,就算我知道了他们的行踪,我也不会带他们逃走。你已经给他们喂食了只有你一个拥有解药的毒药,我带他们逃,不就是害死他们了吗?」

这下,他认同地点点头。

正式因为他的孝心,他才能够利用他的父母来囚禁他。

也因此,他是不会做出会对他父母不利的事情出来的。

「好的,我带你去。」于是,他同意了。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好好救治昨天你下令打伤的那名下人。」

「为什么?!」他不解,疑惑顿时从生。

「不要想那么多,我只是不想他是因为我而被你打重伤的――再怎么样,我都不想与你有任何联系――」

「好好好。」他冷冷地说出的话令他有些无奈地同意了,「我让人好好照顾他,行了吧。」

他不再说话,离开了他的身边,坐到了其他地方。

「云蔚,你是我的人,你为什么都倔强的不愿承认这一点呢。」他揭开被子,下床。

「不,我不是你的,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转头望着晴朗浩瀚的天空,他坚定地说道。

「不,你错了,你是,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或是未来,你都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来到他的身后,他紧紧抱住他。

贪婪地吸取他身上的清香。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他的味道,他的一切――

把他带到他的双亲面前时,他识相地从他们三个人之中撤开。

当他终于离开他们愿意回到青涯山庄去时,他看到他的眼睛红了起来。

是因为见到久违的双亲,才会这样的吧?他是这么想的。

他送她回青涯山庄后,才以皇帝的身份浩浩荡荡的离开江南,回到京城。

原以为,此后,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

他在等待中渡过漫长的日子,在得以见到他时,兴奋得像是个孩子。

可是,不久之后,他接到他的双亲自刎的消息时,他的心中闪过强烈的不安。

当他快马加鞭地来到青涯山庄时,事情果然如他所料,他的云儿不见了。

一起失踪的,还有那个曾经被他杖责过的丑奴――

突地,他忆起了那个丑奴那双曾经被他派人丢到河里的下人及其相似的眼睛――

忆起了他的云儿这些日子来的转变――

忆起了与佩德事件――

那个面目丑陋的奴仆一定就是那个被他派人丢到河里去的下人。

思及,他就火冒三丈。

原来,他们早就背着他私会在一起!

并且,为了那个人,他居然连他的父母都不顾了!

居然企图逃开他的身边――

哼!

云儿,你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掌握吗?

别妄想了!

天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没有任何人能让你离开我身边!

为了找回他,他不顾父亲的阻拦,动用了皇家侍卫。

就算全国上下议论纷纷,他也是不在乎――只要,只要找回他的云儿就成了。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虽然了不少时间,但他还是找到了他的云儿。

要不是顾及身边的众多侍卫,他早就冲上去把他的云儿紧紧锁在怀中,让他再也不能四飘荡。

看到他的云儿与那个只能无济于事,畏怯地躲在他的身后的丑奴,他就生气。

可,更令他生气的是,他的云儿居然还不肯死心,抱住那个瘦弱的丑奴再从他面前逃开。

「云蔚,你不会逃得掉的,绝对不会!」

他气急的叫嚣,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心中,要把那个被他紧紧抱住得丑奴碎尸万段的念头强烈的暴动在他的全身。

这,他把他们逼得再无路可退。

他们的身后,就是万丈渊。

面前,就是他与他的大批侍卫。

知道他们的困境,他得意地冷笑。

他原以为他们会投降,他的云儿最终会选择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他们居然做出了他意想不到的举动,他们手牵手,坚定地往身后的悬崖一步一步退去。

「云蔚――云蔚,你不要做傻事……」

心惊胆颤地看着他们的举动,他甚至连冲上去拦住他们的时间都没有,他们两个便踩空,跌入了那不见底的万丈崖。

「不――」他撕心裂肺地冲他们坠落的悬崖撕声吼着,他想跟着跳下,却被他的属下死命拦住。

「恕臣等无礼了!」他极力想要摆脱他们的时候,他的颈椎被人用力一击,他即刻陷入无底的黑暗中――

醒来之后,他疯狂地去找他的云儿的踪影,不管是悬崖下还是悬崖上。

可是,都没有――他的人几乎把整个悬崖和悬崖附近的地面都快翻过来了,都找不到他们。

他们,就好像从悬崖上突然消失一样。

从此无影无踪。

被人带回到皇宫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整夜不踏出房间一步。

他的父亲进来过一,当他见到他此时的样子后,一句话没说,叹息着,走了出去。

他的父亲清楚的知道,他已经死了,他的心已经死了,现在的他,不过十死了心的一具没有哦魂魄的躯壳。

在他的云儿消逝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就死了。

心死了,独留下了身体――

在漆黑没有光芒的夜里,他的哭喊声响彻整个宫殿。

每天,他沉浸在完全失去他的痛苦中,承受那身体被撕裂的痛苦。

再烈的酒都化不去他心里的痛,再怎么伤害自己,身体上的痛,都比不上心里的痛的万份之一。

他就这样挣扎着,痛苦着,把自己锁在房间中。

时不时,他绝望的哭喊嘶叫声传出,让听到的人,不禁潸然泪下。

在一个月后,他终于走出了房间,一身沧桑悲凉的他一步一步,出现在别人的面前。

「皇……上……」

见到他的人,惊恐地望着他眼里没有光芒的黯淡。

「这些天,朕都没有理政事,朝中一定乱翻天了吧?」脸上没有表情的他,声音没有语调的说道,「朕现在要去御书房,你在前面带路吧。」

「……是。」站在他面前的人战战兢兢地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翼翼地窥视他的表情。

他此时的表情如同此时的天空,被沉厚黑云笼罩住,见不到一丝光芒,令人心胸沉闷。

就像没有光明的黑暗,就像死去了一般的沉寂。

没错,他已经死了,现在,出现在人们面前的人,已经不再是昔日的他,是心被撕裂后,遗留下来的空壳。

从此,他的心被黑云笼罩,不复往日。

魂魄失去后,天空从此光亮不再――

灰暗晦涩――

挚爱消逝后,绝望的黑暗,透不过光明的覆盖――

他将沉浸在失去那抹纯净的云儿的黑暗中――

情感被慢慢沉淀。

注定一生尝受的悲痛。

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身体活着,灵魂死去。

这是,失去心的天的殂陨。

天殂。

天已死亡的证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