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的日子(上部) BY: 满座衣冠胜雪
文案:
著名酒店集团的董事长陆云峰忽然发现,自己下属酒店的门僮岑少轩竟然是一位前刑警队长,并得知他是因为调查一个贪腐集团而遭到栽赃陷害,不得不辞职。
陆云峰古道热肠,希望帮助岑少轩重新站起来。
岑少轩笔直地站在陆云峰面前,忽然发现眼前这个人有着宽阔的肩膀,让孤单的自己可以依靠。
他们的爱要面临的不仅仅是现实的考验,还有来自各方的压力。
当岑少轩终于重归警队,发誓要惩治罪恶,伸张正义时,极度的危险一接近他们……
一个侠肝义胆,一个铁骨柔肠,在纷乱的尘世谱写一曲真爱的华章。
1
陆云峰下了车,从停车场走向酒店大门。
云峰酒店是四星级,服务规范十分标准,门口站着两个门僮,穿着淡蓝色镶金的制服,戴着白手套,随时准备为客人服务。
陆云峰走进电动门,门僮向他微一躬身,笑着说道:“陆总好。”非常有规矩。
陆云峰和蔼地微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他的风格众所周知,越是基层员工他越是客气,越是高层管理人员他越是严格。对于门僮和服务员,他从不越级指挥,因此总是笑脸相向,让他们没有压力。
今天他要送别的客人是陶城金鑫投资公司的老板陈鑫。他们在陶城已经建好了一家酒店,还没有开业。因为他们没有经营酒店的经验,所以想加盟他的云峰酒店集团,连锁经营,这就是来实地考察的。
双方谈得很愉快,虽然在细节方面有一定的争执,但也逐步达成了共识。今天他们便要离开康城了,陆云峰派了车送他们到机场,自己也礼貌地赶来酒店送别。
陈鑫和助手已办好了退房手续,正坐在大堂里等他,一见他出现便笑着站起身来。
陆云峰大步上前,与他们热情地握手,笑道:“陈总在这里这么多天,兄弟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陈鑫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十分沈稳。陆云峰才三十出头,比他小了十岁有余,却并没有鲁莽的感觉,很沉得住气。
陈鑫听他一说,连忙笑道:“陆总客气了,我在这里打扰了这许多日子,又蒙陆总多多关照,真的非常感谢。”
“陈总过奖了。”陆云峰潇洒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也就不多客套了,陈总一路平安,咱们陶城见。”
“好,陶城见。”陈鑫与他一起朝门外走去。
门僮见了,立刻过来将他助手手里拖着的大箱子提起来,恭敬地将他们送到已经等在门口的汽车上。
陈鑫看了那个门僮一眼,意味长地笑着,对陆云峰说:“陆总,其实我一到这家酒店就已决定跟你们合作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哦?真的?”陆云峰微感惊异,挑了挑眉,笑着摇头。“这可真是不知道了。”
陈鑫微笑:“因为你竟然会让这个人当门僮,实在是了不起,令人佩服。”
陆云峰看向已退回去的那个门僮,只见他有着修长高挑的个子,五官精致,气质清冷,脸色有点苍白,却更让人疼惜。
他以前都不大留意基层员工的长相。在他们这种四星级酒店里,服务员的形象气质普遍在中上水平,尤其是前台的员工,女孩子美丽,男孩子英俊,个个都称得上漂亮。他是单身,不愿意让人误会,惹下无穷麻烦,因此一向不会多看员工的相貌,这时才发现,这个年轻男子的气质说什么也不该是门僮的。
想着,他忽然明白过来,问道:“陈总,你认识他。”
陈鑫点了点头,惋惜地说:“那是我们陶城的刑警队长,还是中国刑事警察学院毕业的,正宗的科班出身,本来前途无量。不过,后来却出了一件大事,然后又牵扯出一桩丑闻,逼得他被动辞职。那事在我们那里很轰动啊。说实话,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他是被人陷害,背了黑锅,可又怎么样呢?他为人太刚正,不懂得变通,惹着了上头,谁也不敢出来替他说话,甚至不敢聘用他。没想到他现在会来康城,而且在你的酒店里工作,竟然还是个门僮。他也真忍得下来,实在是想不到啊。”
他的助手也一直在摇头,眼里满是同情。显然当初那件事在陶城闹得很大,民间都有所耳闻,并且很为此人抱不平。
陆云峰顿时被激起了好奇心,只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细说了,况且也不急在一时。他笑道:“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招聘基层员工的事情都是我们的人力资源部在办,我没怎么过问。”
陈鑫再与他握手:“那我就走了。”
“好,回去后给兄弟打个电话,也免得我担心。”陆云峰将他送上车,一直微笑着目送车子离开,这才返回酒店。
那个门僮仍然按规矩对他微一躬身。他也照常地点了点头。
这里不是他的总部,他直接上电梯,来到行政总监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我要看门僮的人事档案。”
行政总监立刻称是,打内线电话让人力资源部经理将有关的档案资料送过来。
一共只有八个门僮,陆云峰很快便看到了那个人的资料。
他叫岑少轩,今年二十七岁,身高一米七八,简历非常简单,上面填的学历是高中毕业,在小城市里的小酒店干过。如果他没听陈鑫说起,这份简历实际上完全看不出什么破绽。
行政总监见他对着岑少轩的员工登记表出神,便立刻解释:“这个人当时来报名的时候,我们就觉得做门僮年龄偏大,一般我们都只招二十五岁以下的,可他的形象实在是好,年龄超出的也不多,所以就破格录用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陆云峰平淡地说:“我想找他谈谈,他什么时候下班?”
行政总监看了看墙上的钟,说道:“他是上早班的,马上就下班了,还有十分钟。”
“好,你通知他,下班以后到办公室来。”
行政总监立刻起身出去了,以表示对他的话非常重视,亲自去传达指示。
陆云峰非常尊重下属的权利,并没有坐到行政总监的座位上去,而是一直坐在会客用的沙发里,反复看着岑少轩的档案。他除了身份证复印件外,没有提供任何学历证明,不过,中学毕业本来也不需要什么证明。他的字写得很漂亮,秀气,笔锋却十分有力,现在已很少看到这么一笔好字了。
正在端详着,门口有人轻声说:“陆总,您找我?”
陆云峰抬头看去。
岑少轩已经换下了制服,穿着普通的白衬衫,浅灰色夹克和牛仔裤,更显得丰神如玉。他的表情温和,眼神十分安静。
陆云峰微微一笑:“是的,来,坐吧。”
岑少轩很规矩地坐到他对面,等着他说话。
陆云峰将他的员工登记表放到面前的茶几上,一时没有说话。
岑少轩扫了一眼那张表,似乎已经明白了。他也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陆云峰。
房间里很静,外面偶尔有人经过,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陆云峰起身,过去关上门,然后回来坐下,对他说道:“你来酒店工作差不多有四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岑少轩微微低下头,温和地答道:“我觉得很好。”
“是吗?”陆云峰一直微笑着,声音不疾不徐。“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什么打算?”
他的话峰转得很陡,岑少轩却反应很快,淡淡地说:“没什么打算,先这么干着,以后再看能朝哪个方向发展吧。”
陆云峰看向他,笑道:“你正式上岗以来,每个月都被评为明星员工,这可不容易啊。”
岑少轩看着自己的手指,谦逊地说:“我也就是努力做好本职工作罢了。”
说到这里,陆云峰对他差不多心里有数了,于是点了点头:“好,你做得很不错。今天你也工作很长时间了,就去休息吧。”
岑少轩站起身来,说了一声:“是。”便很有礼貌地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行政总监走进门来,等着他的指示。
陆云峰将那几张表放到他的桌上,轻描淡写地说:“你通知他,明天到公司总部来报到,有新的工作安排。你让人力资源部再招个新门僮吧。”
行政总监连忙点头:“是,我马上就办。”
2
岑少轩乘坐员工用的电梯下到地下一层,然后走员工通道出了酒店,慢慢走到后面的员工宿舍。
这里的条件应该算是好的了,一间房住四个人,每层楼都设有公共浴室和厕所,每天由保洁部打扫,显得很干净。
岑少轩在自己的床上平躺下来,闭上了眼睛,却是心潮起伏,不能平静。
今天走的那个金鑫公司老板,他们过去见过。他有一办案的时候找那个人了解过情况,看他的眼光,一定已经认出自己了。而陆云峰找自己去,只怕也是因为这个。自己应聘时伪造简介,已是犯了大忌。
他不由得苦笑。如果不编造简历,只怕他连门僮都当不了。
他在刑警学院学的是刑侦专业,根本无法拿着那张文凭找工作。他试过无数,人家第一句就是问他:“以前干过吗?有同岗位工作经验吗?”可是除了刑警外,他什么都没干过。一个二十七岁的人,没有任何工作经验,根本没有公司肯聘用他。
其实当中也有几家小公司想录取他,不过看着那些男女老板们看他的眼神,他就退避三舍了。哪怕自己再没用,也不能靠出卖色相吃饭吧?
在康城蹉跎了两个月,他实在是没有钱耗下去了,而回家也不可能,曾经雄心万丈的人终于在现实面前低下了头。
四个月前,云峰酒店大规模招聘员工,他收起了文凭,伪造简历,虽然年龄偏大,还是凭着出众的外表而被录取,进来当了门僮。
岗前培训时,跟那些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一起天天练站姿,他心里的尴尬真是无以复加,直到开始正式上岗工作了,他的心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一进酒店就包吃包住,这让他轻松了许多,虽然每个月工资不高,但他除了日常用品外,几乎什么都不买,还能给父母寄些钱回去,让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不错的工作,也放心一些。
现在,只怕是好景不长了。他苦涩地想着,翻了个身,准备先好好地睡一觉。也许明天,他就必须搬出去,重新去睡地下室了。
这一周,岑少轩都上早班。他跟过去一样,七点钟就站到了酒店门前,热情而周到地为来酒店入住或者退房离去的客人们服务。
人力资源部则是九点上班,他在九点半接到了调令,要他今天上午办完工作交接,然后去公司总部报到。
大堂副理和前厅部主管听说后,立刻上去跟人力资源部经理争执了半天,不愿意放他走,此事一直闹到行政总监那里。
行政总监直截了当地说:“这是老板亲自点的将,你们就不要再拦着了,没用的。”
顷刻间,许多部门的员工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岑少轩在这里人缘很好,他相貌俊秀,身材完美,性情温和,乐于助人,也不计较得失,工作起来十分努力,多受到客人的赞扬,无论是管理层还是基层员工都对他印象极佳。听到他要调到总部去,前厅部、客房部、餐厅部、管家部的那些孩子们都纷纷跑来看他,七嘴八舌地问他调去做什么工作。
岑少轩只是微笑,温和地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服从安排就是了。”
于是,大家纷纷要为他送行,各个部门的员工都决定AA制,晚上请岑少轩去吃火锅,好好地玩一下,庆祝他高升。
岑少轩把领到的制服和其他东西退回库房,办理好工作交接手续,这才乘上公共汽车到了位于城市中心鲜广场旁的金色大厦。云峰酒店集团总部就在这里,占据了二十八层的整层空间,十分气派。
岑少轩一出电梯,迎面便是公司的金字招牌,接待小组不认识他,连忙热情地迎了上来:“先生,您好。”
岑少轩客气地说:“我是来总部报到的。”
“哦。”小姐仍然笑容不改,清晰地道。“您从这里走,往右转,第一个办公室就是人力资源部。”
“谢谢。”岑少轩礼貌地对她微一点头,便往一边走过去。
他有些不明白,如果要解雇他,直接让酒店的人力资源部下个通知就行了,干吗还要他来总部?但他的身板仍然挺得笔直,步伐有力,从容不迫。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扣除他这月的全部工资,然后让他走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力资源部经理对他却很热情。那个三十余岁的女士虽然是首见到他,对他的第一印象却很好,为他办理了入职手续后,便微笑着说:“你的职务将由董事长安排,我带你去他的办公室,他要亲自跟你谈。”
岑少轩站起身来,谦和地道:“是。”
他们转过铺着蓝灰色地毯的宽敞过道,来到面向鲜广场的董事长办公室。
门口的董事长秘书叶莺立刻通报进去,陆云峰的声音依然醇厚温和:“请他进来。”
人力资源部经理对他一笑,便转身离开。
漂亮的秘书开朗地笑着,推开了厚重的房门,示意他进去。
岑少轩迈开长腿,洒脱地走进房中。门随即关上。
这间办公室很宽大,采光非常好,有一面是整幅的玻璃幕墙,外面的广场和城市风景尽收眼底。室内装修得典雅而朴素,大班台后是整排书柜,里面密密麻麻地放著书。大班台上有台新型电脑,黑色系与铁灰色的桌椅十分相衬,显得沈稳厚重。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幅丈二的泼墨山水,气势磅礴,群峰之上有座最高峰,山腰云雾缭绕,旁边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字:“云上之峰,傲视天下。”落款是一位极著名的画家。
陆云峰穿着蓝色西装,天青色衬衫,系着宝蓝色领带,显得英气勃勃。他本就生得高大,双肩很宽,而且常常去酒店附设的健身房锻炼,身材非常匀称健美,那一身名牌服饰被他穿得像是品牌代言人一样有形有款。
岑少轩依照酒店培训的规范,两手背在身后,左手握住右手腕,对他微一躬身,声音柔和地说:“陆总好。”
陆云峰从大班椅上站起身,向他伸出手来:“请坐吧。”
岑少轩看他那个手势,立刻会意他是要与自己握手,心里略觉诧异,但还是很自然地抬手与他相握。
陆云峰就像是对合作伙伴或者政府官员一样,热情地重重握了一下他的手,随后坐了下来。
岑少轩也不再犹豫,坐到大班台对面的真皮软椅上。
陆云峰面前推满了各种文件资料,却不再有岑少轩的人事档案。他看着面前这个俊逸的年轻男子,微笑着说:“岑先生,我们公司设有安保部,负责所有酒店的安保工作,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经理,现在由行政部暂时代管。不过,他们都是外行,在工作上并不尽如人意。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对这个职位有没有兴趣?”
岑少轩更加意外,半晌不知该从何说起。
陆云峰耐心地等着,并没有任何着急的表示。
岑少轩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想来想去也不得要领,只好问道:“陆总,您确定吗?”
陆云峰点了点头:“是的,我确定。”
岑少轩决定以静制动,于是说:“如果陆总信任我,我愿意接受这个职位。”
“好。”陆云峰笑道。“你的工作会有很多,也很重。我们在本城的自营店有两家,接受托管的酒店有三家,省内的其他八个城市里有九家,外省还有六家。另外有四家正在筹备,即将陆续开业,当然,都在外省。对于现在已经对外营业的酒店,你要一家一家地检查,如果有需要纠错改正的地方,必须立即做出调整。酒店的安全十分重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有客人在我们酒店出现任何安全事故,对公司的信誉都是沉重的打击。至于详细的资料,会由行政部经理移交给你。”
岑少轩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3
陆云峰的管理理念完全是科学化的,这时立刻把每个新到员工都会关心的待遇问题详细说明:“你是集团总部的部门经理,享受的福利待遇与下属酒店的副总级别一样。酒店会分给你经理宿舍,生活设施都是配齐了的。一日三餐都在我们自己的酒店享受经理餐,这家店不远,就在这幢大厦旁边,走路十分钟就到。试用期一个月,工资五千,转正后是八千,公司代扣代缴个人所得税。交通方面,由公司为你配车,在指定加油站加油,公司全额报销。如果你自己没有通讯工具的话,公司配给手机,通讯补贴、出差的差旅费和补助都按公司财务规定报销,如果有业务方面的应酬,产生的费用也由公司报销。半年度和年终,根据你的工作表现,会有数额不等的奖金。如果你过去买了社保,可以办手续转过来,公司将按规定缴纳有关费用,如果没办,转正三个月以后由公司办理。其他的细节,在公司的规章制度上都有,你可以再看一看。除此之外,你个人还有什么要求?”
岑少轩倾听着,这些福利待遇实在很优厚,是他过去想都没有想过的。他低声说:“谢谢陆总,我没有别的要求。”
陆云峰在电话上按了一下通话钮,干脆利落地说:“叶小姐,你带安保部岑经理到行政部去找张经理,让他们交接相关工作。”
叶莺立刻说道:“是。”
岑少轩站起身来,忽然问道:“陆总,您是军人出身?”
陆云峰笑了:“是的,我高中毕业后服了三年兵役,然后才考的大学。”
岑少轩听着,顿时感到一阵亲切,虽然军警算不上一家人,但都是纪律部队,跟普通平民到底不一样。他略一思索,便站正了身子,认真地说:“陆总,关于我来应聘时填的招聘表,我要向你认错,那上面填写的并不是我的真实情况。”
陆云峰赞赏地笑了笑,却道:“这没关系,我们做出的规定是针对那些明明没有读过书却伪造文凭的人。至于有高学历却伪装文盲,多半是有苦衷,可以理解,不属于我们要分的范畴。只要不是过去有过犯罪的历史,我对别人的隐私都十分尊重,不会追究。岑经理,我是军人出身,可我的公司并不是军事化管理,只是更为规范而已,不过很有人性,所以,请你尽管放心在这里工作,不要有什么顾虑。”
岑少轩心里一热。过去在他风光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表示过要关照他,那是锦上添有之,收买利用有之,当他离开警队之后,却是“人一走,茶就凉”,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出来找工作也是碰壁。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陆云峰这样的人,知道了事情真相后,却不但不开除他,甚至连问都不问,反而给他机会,还婉转地出言安慰,宽他的心。
他感动地说:“陆总,谢谢你,我会好好干的。”
陆云峰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岑少轩跟着叶莺来到行政部,那个张经理是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个踏实勤恳的人,搞内务后勤是一把好手。看到岑少轩后,他热情地起身与他握手,一迭连声地说:“陆总已经打过招呼了,说你是安保方面的行家,这可真是太好了。我们公司除了陆总外,没有一个人熟悉这方面的业务,可陆总也不可能抽出时间来专门做这些过细的工作,我只是代管,吃力得不得了。岑经理,你来了就好了,我也减轻些担子。”
岑少轩温文尔雅地说:“我也是新来,还要请张经理多多关照。”
“那是应该的。”张经理满脸堆笑,带他来到隔壁房间。“这是你的办公室,我叫人匆匆布置了一下,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设备,我马上叫人搬来。”
岑少轩看了一下,房间不大,一边也是落地玻璃窗,阳光照射进来,让室内十分明亮。房间里有办公桌、文件柜、电脑、饮水机以及接待客人用的沙发,设备很齐全。墙角放着散尾葵、荷兰铁、青叶榕等绿色植物,在硬梆梆的工作环境中透出了几分生机。门边有个衣架,可以挂外套。墙上有两幅小小的油画,是安静的欧洲乡村风景,让人看了很放松。他十分满意,笑着说:“已经很好了,谢谢张经理。”
“哪里哪里,这是我们行政部的职责所在。”张经理赶紧谦虚道。“岑经理,我看这样,我先把工作交接给你,你以后有什么问题不清楚的也都可以问我。下班的时候我们去取你的行李,我带你去分配给你住的宿舍,先安置下来。明天上午,我来接你,我们去汽车城买车。我们总部的经理级干部一般都配桑塔纳,陆总的意思是给你买辆性能比较好的越野车,因为你要经常出差去外地。不过你也可以自己选,价格最好不要超过四十万。”
岑少轩知道陆云峰的意思,他的性格的确是喜欢那种粗犷而且性能良好的越野车,不由得心里越发感激,连忙低声说:“就按陆总的意思办吧。”
“好。”张经理一丝不苟地说。“关于你的经理制服,我已经通知服装公司明天来给你量身了。他们最快也要一个星期才做得出来,这个星期就只好麻烦你穿自己的西装了,要求色外套、浅色衬衣、色领带、色袜子、黑色皮鞋。”
岑少轩的声音仍然很低沉:“好的。”
张经理笑着点头:“那我就去把要交给你的资料拿过来。”
岑少轩“嗯”了一声,看着张经理匆匆出去的背影,心里已渐渐明白。他们多半以为自己与陆云峰有什么特殊关系,或者是亲戚朋友之类的,所以对他特别热情,关照得无微不至。他无意去澄清,本来人家也没有明说,他就算想分辩也无从说起。他只要努力工作,对得起陆云峰的信任,也就问心无愧了。
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他感到一阵恍惚,仿佛做梦一样。他真没想到,自己还有真正开始新生活的这一天。
周末,陆云峰仍然在上班。
他的酒店管理集团已在行内有了很大的名气,运作很规范,收费也合理,完全能与国外的酒店集团媲美,费用却只相当那些有名的管理公司的一半,因此来找他托管的酒店越来越多。他要一一对那些公司的资料进行评估,如果同意合作,就要进一步拟定谈判的具体细节。这些工作都要由他亲自来做。
细想起来,公司这两年来发展迅猛,他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得力的助手。当然,这也不是他一家的困难,许多老板都有这个感受。记得有个上市公司的老板就曾经苦恼地对他说过:“我们公司的规模不小,每年的营业额都是六十多个亿,给出的待遇也很高,可就找不到真正的人才。那些人个个都好像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一来就夸夸其谈,说自己是凤凰。好吧,我高薪聘下,结果就没看出来什么地方像凤凰。我说你就算不是凤凰,是只母鸡也好啊,也能给我下个蛋出来,结果都是属公鸡的,只会打鸣……”当时他听得哈哈大笑,却是感同身受,连声赞同。
于是,就是他天天顶着在干。曾经有六年的时间,他每天工作十个小时,一周工作七天,就连春节都没休息过。这种情况直到最近两年才得到缓解,他偶尔也可以休息一天。虽然公司发展势头强劲,可他自己却几乎没有自己的私人生活,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经营。
理完今天计划要做的工作,已经夜幕低垂。
整个大楼都静悄悄的,只有很少几个楼层的个别窗户透出灯光。打工而已,拼命的毕竟是少数,而像他这么做事的老板也不太多。他揉了揉涨痛的太阳穴,将文件收好,这才拿起外套,出了办公室。
外面的大办公室只开了一盏灯,黯淡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他沿着通道向外面走,却忽然看见一间办公室里透出了灯光。他停下脚步,看向房门上的金色铭牌。
上面刻着“安保部”。
他微微一笑,上前敲响了门。
里面的人似乎一怔,随即说道:“请进。”声音仍然清朗而柔和,非常动听。
他推开门,看向办公桌后坐着的人。
岑少轩穿着藏青色西装,里面是白衬衫,系着蓝色领带,将他衬托得更加俊秀飘逸。看见站在门口的是陆云峰,他连忙站起身来。
陆云峰温和地问:“怎么在加班?”
“工作太多了。”岑少轩看了看电脑屏幕,解释道。“最近我看了我们在本市的酒店,又调了外地酒店的安保制度和工作规程看了看,好像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化模式。每个酒店都有自己的一套,却都不严密,漏洞很多。这样的话,不出事则已,一出就是大事。所以,我打算尽快搞出一套严密的标准化制度,然后一一推广落实。”
陆云峰仔细地听完,满意地笑了:“嗯,很好,你发现问题很快,解决问题的措施也非常正确,的确不凡。”
岑少轩淡淡地笑道:“陆总过奖了。”
仅仅只是一个礼节性的笑容就让他的眉眼鲜活起来,使他整个人更加耀眼。
陆云峰对他笑着说:“虽然时间紧,任务重,不过也要注意劳逸结合。你这样加班对身体不好,周末还是要放松一下,休息休息。不过是一份工作,卖力就可以了,不必卖命。”
听到后一句话,岑少轩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呆怔片刻,忽然忍俊不禁,开心地笑起来:“陆总,我是第一听老板这么说,这话应该是我们打工仔说的,老板听见了都会不高兴。”
陆云峰也笑:“我也是打工仔出身,并且一直认为这话是非常正确的,所以,我可以卖命,但员工们不必。”
岑少轩听得十分感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恰当,不由得有些踌躇。
陆云峰却是神情轻松,对他说道:“天已经晚了,你还没吃饭吧?走,我们一起吃吧,今天我请客。”
岑少轩有些犹豫:“这个……不好吧?”
陆云峰微笑:“有什么不好?我是一个人,你也是一个人,算是互相作个伴吧,独自吃饭很可怜的。”
岑少轩被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好笑,也就不再推辞,关掉电脑,收拾好桌上的东西,便与他走了出去。
外面到是闪烁的霓虹,广场上的音乐喷泉也被彩灯照射得五彩缤纷,春天的气息在城市上空飘荡,让人觉得温暖而愉快。
陆云峰吸了口气,这才上了车。
虽然他现在家大业大,却一点也不夸张,开的车是黑色的奥迪,十分低调。
岑少轩等他打开车门,便也上了车。
陆云峰问他:“想吃点什么?”
岑少轩脱口而出:“随便。”
陆云峰呻吟一声:“唉,我最怕的就是随便了。出去应酬,领导们也爱说随便,那就得拼命揣摩他们的爱好,还得根据他们的经历来推测有什么饮食禁忌,累得半死。我说,你行行好,让我轻松一点吧,就说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好不好?”
岑少轩被他说得笑了起来,一直都是悒郁沈闷的心忽然松动了一点。他想了想,便说:“我喜欢吃清淡一点的菜,不怎么吃辣的。”
“好。”陆云峰想了一下,问他。“海鲜吃吗?”
岑少轩点头:“可以。”
陆云峰边开车边自嘲地说:“其实我在吃上真是没什么创意,请客也就无非是海鲜或者燕鲍翅,那是吃饭吗?纯属吃钱。好在海鲜类品种还比较多,做法也多,倒还合我的口胃,不然真是惨得很。”
岑少轩实在是忍不住好笑:“听起来,你真是过得水火热。不过,在外人眼里,你的形象可不是这样的。”
陆云峰不断叹气:“他们当然不明白其中的辛苦,那种饭,吃起来真伤胃。”
岑少轩一直在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5
直到走进海鲜馆坐下,他的脸上仍然有着淡淡的笑容。
陆云峰看着他。他仍然显得消瘦,脸色比以前要好一些了,但还是不太健康,有些苍白,淡粉色的唇在灯光下显得十分润泽,黑亮的眼睛闪烁着晶莹的光,真是标致得仿佛水晶雕成,完美得几乎失去了真实感。
自从岑少轩开始在总部上班,陆云峰便知道有许多单身的女孩子都蠢蠢欲动,对他展开了追求,攻势十分猛烈,不过,岑少轩却是推挡得十分彻底,连礼貌性的赴约都不曾有过,这使他心里更是喜欢。
他活到三十三岁,就没喜欢过女孩子。在中学时他对自己的性向还比较懵懂,可进了部队就明白了。退役之后考进大学,他曾经有过一个同性情人,但那人一毕业就出了国,两人也就算是分手了。从那以后,整整八年,他都是在艰苦奋斗,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琢磨感情。旗下那么多酒店,虽然不乏漂亮的男孩子,可他的原则是从来不在自己公司里找,那太容易引起大麻烦了。所以,他过了八年清心寡欲的生活,直到岑少轩出现在面前,让他怦然心动。
当初听陈鑫的话,他立刻决定帮他,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动了侧隐之心,单纯地想扶他一把,让他尽快站起来。
渐渐的,他们天天都会见面。他自己只要没有饭局,一般都会跟公司的管理人员一起吃经理餐。餐桌上却是年轻女孩子的天下,她们叽叽喳喳,调侃戏谑,什么话都敢说,长相标致气质干净的岑少轩最容易被她们调戏,但他却总是端坐微笑,既不反驳,也不推波助澜,显得沈稳而内敛。陆云峰注意了几天,心弦便被拨动了。这样的人,即使跟他发生了感情,彼此也会守口如瓶,不会闹得满城风雨吧?
他正在浮想连翩,岑少轩已经点好了菜,然后将菜谱递给了他:“陆总,你看你要点什么?”
陆云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问服务员:“点了些什么?”
那个女孩子微笑着将点菜单给他看,说道:“都是些素菜。”
陆云峰仔细看了一遍,发觉他点的都是最便宜的东西,也不说什么,便一气点了北极贝刺身、清蒸桂鱼、姜葱肉蟹、桑拿基尾虾、海马沙参炖乳鸽,这才说:“先点这些吧,不够再加。”
服务员笑着点头,赶紧去下单了。
岑少轩有些不安:“太多了。”
陆云峰潇洒地说:“多什么?你点的都是些素菜,白灼生菜,清炒西兰当然都不错,可光吃它们也容易造成营养不均衡。你的身体好像不大好,这样对你应付紧张的工作十分不利,所以还是得多吃点好的,补一补。我可不喜欢你这么快就倒下来,我希望你起码能干上个二十年三十年的,好让我尽情榨取你的剩余价值。”
岑少轩又被他说得笑起来,也便接受了他的好意,不再多说了。
这间海鲜馆的生意很好,里面的装修挺讲究,尤其是灯光,照顾到了每一个顾客,背景音乐是萨克斯,让人感觉心情轻松,精神舒畅。
陆云峰边招呼他多吃一些边随口问道:“对了,你平时有什么爱好?”
岑少轩想了想才说:“以前喜欢飙车,现在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了,偶尔看看书。”
陆云峰眼睛一亮:“哈哈,我以前也喜欢飙车,不过早就没时间玩那个了。不如咱们约好,好好干几年,然后一起组队去参加巴黎─达喀尔汽车拉力赛。”
岑少轩看他笑得满脸孩子气,心里忍不住好笑,轻轻点了点头:“好。”
等吃完饭,陆云峰拿出卡来买了单,然后对岑少轩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你好好休息,以后也别天天加班了。”
岑少轩听着他关切的声音,那种特别的浑厚温和让人觉得十分安定,总是空落落的心渐渐地在回暖,让他苦苦支撑了那么久的脊梁忽然有了酸疼的感觉。他似乎不需要再自己一个人硬撑了,陆云峰那宽厚的肩膀就在他的面前。
很快,陆云峰明显感到了各酒店的变化。
内部的安全保卫系统他还没有时间过问,但保安总是站在第一线的,无论是停车场还是大门外,他们的精神风貌都会给客人甚至路过的人以刻的印象。以前,陆云峰都不大看得到保安的身影,停车场似乎也没人管理,现在却是车未到人已跑来,礼貌规范地指挥他倒车、停车,微笑着替他拉开车门,让他在心理上感觉很舒服。
不仅是本市的酒店,外地也有不少他的朋友和生意伙伴给他打来电话,盛赞他们酒店现在的服务水准实在是一流,细问起来,原来也是保安的表现大大改观,不但客人交口称赞,而且他们本地的高端客户也愿意经常来酒店消费了。
陆云峰这才抽出一天时间,专门去了本城的五家酒店,细细地向保安队长了解消防系统和安全监控系统。各酒店的保安队长都被岑少轩调教得很出色,口齿伶俐,表述清晰,很快就让他清楚了全貌。
这些系统都被岑少轩改造过了,显得更加科学,更加合理,却钱很少,显然他很动了些脑筋。
陆云峰很满意,又打电话给外地酒店的总经理,询问他们那里的安保系统是否已经调整,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复。
他放下电话,看了看日历,按照岑少轩正式上任的时间来估算他的工作计划,这才大吃一惊。
五个月来,岑少轩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在各酒店之间跑,这才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使所有酒店的安保系统焕然一新。
想着,陆云峰摇了摇头:“这个家伙,哪有这么拼命的?”
看了看台上嵌在蓝灰色万年历中间的小钟,他拿起了内部电话:“少轩吗?”
岑少轩沈静的声音响起:“陆总,是我。”
陆云峰温和地笑道:“晚上你有时间吗?”
岑少轩以为是要他加班,立刻说:“有。”
“那好。”陆云峰微笑。“晚上有个应酬,你和我一起去吧?”
岑少轩没有多问,只简单地答道:“好。”简直惜字如金。
陆云峰拿他没辙,笑着说:“那好,下了班我到你的办公室找你,我们一起走。”
“嗯,好的。”岑少轩答应着,放下了电话。
6
在这里工作五个多月了,岑少轩在集团总部和各个酒店都引起了很大的骚动。因为他年轻、英俊,身居高位,是许多小女孩心中最理想的白马王子。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女孩子主动追求他,千方百计想跟他约会,弄得他十分为难,既不想伤那些小姑娘的心,又不愿意给她们无谓的希望,因此只好寡言少语,除了训练保安外,尽量不出自己的办公室。他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自然也就杜绝了各种各样的邀请。
这一段工作下来,他瘦了很多,常常感到很疲倦。每天劳心劳力,一直没有休息,他也知道自己在透支体力和精力,可他就是停不下来。每夜都是累极而睡,这样就可以不再被过去所侵扰,渐渐的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了。虽然身体很倦怠,但精神上却渐渐地感到了真正的平静。
下班时间一到,陆云峰便准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笑道:“可以走了吗?”
岑少轩立刻站起身来:“可以了。”
现在已是盛夏,他们在室内却仍然穿着正式的西装,打着领带,屋里和车中都有空调,倒也不觉得热,不过,如果要出去玩,这身装束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陆云峰的办公室里有替换衣服,他已换上了圣罗朗的T恤,黑色镶着白边,衬得他沈稳中透出英气。
岑少轩却还是那身制服,藏青色西装配白衬衫和蓝色领带,衬着他的剑眉星目,十分标致夺目。
上了车,陆云峰闲闲地说:“我先送你去宿舍换衣服吧,今天先吃饭,然后去酒吧,跟他们喝一杯,可能要很晚才回来。”
岑少轩略一犹豫便点了点头:“好。”
陆云峰自然知道经理宿舍在哪里,这还是他当初亲自去买的。原来只是城边的一个新建小区,现在城市扩大了许多,那里已经算是内城,是黄金地段,房价早就升值了不少。一想起来,他就对自己的眼光颇为得意。
他将车开进紫藤小区,不等岑少轩指路,便停到了他住的楼下。
岑少轩迟疑了一下,低声说:“我马上就下来。”
陆云峰的声音更加温和:“不急,慢慢来。”
岑少轩点了点头,转身下了车。
陆云峰注意到岑少轩的眉宇间总会有一丝淡淡的忧郁,完全没有年轻人那种神采飞扬。他总是会想,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才会让这个漂亮的人丧失了自信和朝气?
岑少轩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走出来,上了他的车。
他穿着淡蓝色的T恤和薄形牛仔裤,顿时年轻了许多,看上去就像个在校的大学生。
陆云峰欣赏地看了他一眼,笑着将车开了出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陆云峰沿着流经市中心的西河而上,一直开出了市区,经过绿油油的田野,到了一个小镇。
岑少轩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丝疑惑。什么应酬需要到这种乡野村庄里来?
已是薄暮冥冥,镇上显得十分悠闲热闹,一个老汉在街上散着步,身旁跟着一头肥壮的大白猪,甩着小尾巴,摇着大头,迈着方步。
陆云峰忍不住笑了起来:“嗯,这宠物不错。”
岑少轩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陆云峰顺着河拐弯,随即便看见河边有一排大瓦房,门前停了一溜高档车,挤得水泄不通。
陆云峰好不容易找到停车的位置,堪堪挤了进去,这才长出一口气,对岑少轩笑着介绍:“这条河顺流而下,可以一直通到长江。这里以前是码头,非常热闹,所以有人开了个饭店。从民国到现在,差不多有百年历史了,连房子都没有变过。一代一代传下来,都不肯改造一下,怕把风水破坏了,生意就没有这么好了。嘿嘿,里面只卖三样菜,如果要吃其他的就得到旁边的馆子去买,霸道吧?可就这样,每天客似云来,一年到头就没有生意不好的日子。你也尝尝他们这里的鱼,那做得真是好吃,地道的美味。”
岑少轩看着他眉飞色舞,声情并茂,不由得更觉得愉快,笑着点了点头:“好。”
陆云峰带着他走进宽敞而简陋的店堂,里面只有硬硬的木制桌椅,墙面地面都是普通的水泥,连墙灰都没刷过,真是要多简单有多简单,客人却挤得满满的。
他们一进去,里面就有人招呼:“云峰,这边,这边。”
另外的人也纷纷挪椅子,给他们让出位子来。有人笑道:“你可是来晚了啊。”
陆云峰边坐下边道:“什么我晚了?是你们来早了。我是一下班就动身的,你们只怕没等到下班就跑了吧?至于吗?馋成这样?”
先到的几个人都哈哈大笑。
有人注意到岑少轩:“陆总,这位是新朋友?以前没见过。”
陆云峰连忙说道:“这是小岑,我们公司的经理,我的助手,刚来公司不久。”
“哦。”那些人都很热情地看着他笑。“好啊,真是年轻有为啊。”
“以后多帮帮你们陆总。”
“小伙子很精神嘛,不错。”
对于看人,岑少轩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抬眼一扫就看出来,这几个都是像陆云峰一样的老板,年轻,身家丰厚,自己打天下的,而且很可能也曾经当过军人,因而爽朗、自信,待人诚恳,让他很有好感,而且,一看他们就是异性恋者,所以说到“朋友”什么的都很自然,意思很干净,不会让人有什么暧昧的误会。听着他们的话,他一直微笑着点头。
陆云峰抬眼四看着,似乎在找老板,嘴里问道:“喂,点菜了没有?”
一人笑道:“点了点了,又没什么别的,无非老三篇,我们点的全是大份,只是人太多,还没轮到我们,慢慢等吧。”
另一人说:“以后要先派人来占位子,提前把菜点好了,我们来了就正好。”
陆云峰笑着转头,对岑少轩介绍道:“那是赵总,做钢材的。旁边那个大胖子是做房地产的,孙总。这是袁总,卖汽车的,我们公司的车几乎都是从他那儿买的,可赚了我不少银子……”
袁总哈哈笑道:“那我们的客人一来都是住你们酒店,你又怎么说?”
大家笑嘻嘻地说着印刷体:“互帮互学,共同荣嘛。”
“这就是创建和谐社会的典范啊。”
他们在那儿互相调侃,岑少轩听得忍不住笑起来。
7
正说得高兴,大盆的麻辣鱼片和鱼头汤端了上来,几个人立刻操起筷子,兴高采烈地地道:“来来来,快吃快吃。”
“嗯,就是香啊。”
“吃多少都不腻。”
“几天不吃就想得心慌。”
“我也是,就像是上了瘾一样。”
那盆鱼片全都浸在辣油里,上面飘满了辣椒和椒,岑少轩根本不敢碰,只能喝另外的汤,不过,那奶白色的鱼头汤也鲜美得很,吃着很受用。
陆云峰却没像那些朋友那样抓起筷子就吃,而是忽然起身往外走,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很快有人注意到岑少轩没吃那盆鱼片,便热情地叫他:“小岑,别客气,赶紧吃。”
其他人也笑道:“对啊对啊,小岑,你虽然是第一来,不过既是云峰带来的,今天也认识了,那大家就是朋友,千万别客气。”
“就是啊,他们都是属狼的,你要再不动筷子,眼看连渣子都剩不下来了。”
岑少轩一直维持着微笑,在一片调侃声中,终于将筷子伸向那盆红汤。
陆云峰却伸出筷子挡住了他,笑着对其他人说:“他不吃辣的,我已经到旁边叫了菜了。”
“哦?那不能吃辣的就别勉强。”其他人连忙关心地道。
“对对,小岑,你先吃鱼头,喝点汤。”
岑少轩很感动,对他们连声说:“我其实没什么,也可以试着吃的。”
陆云峰却道:“不用,要学着吃辣的也要循序渐进,哪里一来就上大刑?”
那些人哈哈大笑:“就是,小岑,吃辣椒过瘾,不过这可急不得,慢慢来。”
说着,旁边的饭店端来了不少菜,大部分都很清淡,麻辣的很少,陆云峰和那些朋友立刻热情地张罗着,让服务员将菜放到岑少轩面前。
他们叫的酒是农村里那种用老白干泡的青果酒,微甜,顺喉,但很烈性,这些人都很豪气,叫老板拿来的是人家喝啤酒的那种玻璃杯,一人倒上半杯,挽起袖子大呼酣战,完全看不出来这些人都有着亿万身家。
岑少轩能喝酒,但对这种烈酒也是望而生畏,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
陆云峰一边跟朋友们谈笑风生,一边抽空对他说:“不能喝也别勉强。其实这不是应酬,带你认识几个朋友而已。你最近累得够呛吧?好好放松一下。一会儿吃完了,我们去酒吧。”
岑少轩转头看向他,愉快地笑了起来,微微点了点头。
陆云峰看着他第一在自己面前展露的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他那张在黯淡的店堂里显得特别晶莹璀璨的脸,不由得心旌摇荡,顿时呆住。
吃完饭,他们兴高采烈地上车往城里开去。
一走进陆云峰所说的“酒吧”,岑少轩便吓了一跳。
这家上面有两个巨字“金簧”的所谓酒吧,共有三层,第一层的大厅有数千平米,里面挤满了激烈舞蹈的年轻男女,重金属音乐震撼全场,蓝色的灯光打在全钢装修的舞台上和场子里,勾勒出一种诡异的后现代风格。
说实话,虽说干了这么些年的刑警,岑少轩还真没看到过这种场面。
他们却没往里面走,直接从旁边上了铁梯,向三楼的豪华包间走去。
这里很安静,两边是玻璃和钢铁结构,打着蓝色的冷光,完全不像一般的酒吧或者夜总会那样充满温暖的气息。一路上都很安静,两边的黑色包间门紧闭,听不到任何声息。
那些老板不但是这里的熟客,而且也是贵客,岑少轩听他们吃饭时聊起,据说每在这里都会消费上万块,因此,他们的车刚一进入停车场,里面那个高挑漂亮的女经理就迎了出来,热情地与他们打着招呼,带他们往楼上走。
他们订的包间很大,专门有个DJ和两个小姐为他们服务。他们到达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几个老板模样的人等着了。大家热情地互相招呼着,有些人还握手拥抱,着实亲热。陆云峰带着岑少轩,向每个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助手,岑经理。”
大家立刻全都非常客气而亲切地叫他“岑经理”,并与他热烈握手,笑着说:“好好玩,别客气。”
音乐太吵,声音太杂,很多时候都听不清,他算是记性够好的了,也没记住这么多的“总”,只好一概以微笑作为回答。
那些老板们到了这里,纷纷露出原形,再也不装模作样,有的拉住服务员要酒要烟,有的去找DJ点歌。
不一会,售价高得离谱的阿华田便送了进来。服务员将酒倒进扎壶,加入冰块,然后倒在他们的酒杯里。
陆云峰笑着对岑少轩说:“这酒没什么度数的,就像果汁一样,你可以喝的。”
岑少轩笑了笑,拿起杯与他碰了碰,喝了一口。果然不像酒,有点甜,很合他的胃口。
接着,那些老板的太太或者女友或者情人陆续来到,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有人拿起话筒开始唱歌,大家便纷纷走到中间的舞池去跳舞。
陆云峰对岑少轩说:“我们也跳吧。”
岑少轩困惑地笑:“两个大男人怎么跳啊?”
陆云峰嘻嘻哈哈地道:“这有什么?上那两个大胖子都抱在一起跳过。”他边说边指给他看。
岑少轩看看那两人的体积,不由得哑然失笑。
陆云峰轻松地拉起他的手,将他拽了起来。
岑少轩也觉得自己该放松点,于是由着他搂着自己的腰,并且很自然地将手放到他的背后,慢慢在音乐里摇晃着。
那是一首老歌了,听着那人唱着熟悉的歌词:“风起的日子笑看落……”他忽然百感交集。
陆云峰搂着他瘦削的腰,感受着回旋之间他身体的柔韧,委实有些心猿意马,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岑少轩跟陆云峰靠得很近。黯淡的灯光下,他能感觉到从那高大健美的身体里散发出的热情,从他带着自己跳舞的手势里感到一丝丝的温柔。也许是晚饭时喝了太多的烈酒吧,他觉得脸上一直在发烫,心跳得很快。
等到一曲终了,便有两个大汉推开包间门进来,亲热地跟他们打着招呼,随后问道:“怎么样?要不要整点?”
“整整整。”全场的人都一迭声地说。
两个人便笑容可掬地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回来,坐到转角的沙发上,开始操作起来,几个人围在他们周围,兴致勃勃地观看着。
岑少轩没注意他们的举动,只是坐那儿喝酒,偶尔陆云峰让他吃果盘里的水果,他便吃一块。
很快,一个大果盘在那些人中间传递,人人拿着喝果汁用的吸管吸着上面的粉末。
直到传到陆云峰这里,他不假思索地问岑少轩:“你要不是来点?”就像是问他要不要来点酒,要不要来点水果一样。
岑少轩一看盘子里的东西,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了。
8
陆云峰也猛然想起他过去的身份,立刻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本能地解释道:“有时候压力太大,只是放松放松。”
岑少轩把手中的酒杯往茶几上一放,冷冷地说:“对不起,陆总,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一步,你们好好玩。”不等陆云峰开口,他起身就走。
其他人没听到他们的对话,迷惑地问道:“云峰,怎么了?”
陆云峰将盘子给了身边的人,笑着说:“他忽然想起酒店里还有急事没有理,我也给忘了,真是的。那我先走了,还得赶回去把那事解决了才行。”
那些做老板的都曾遇到过这类情况,尤其是他做酒店,服务性行业,随时随地都有突发情况,于是都很理解,连忙说:“好好好,那你去吧,改天我们再约。”
陆云峰一边答应着一边出了门,快步往楼下赶去。
这里的大门外跟别的娱乐场所一样,有一长排出租车在等客人。岑少轩大步走过去,拉开出租车的门就要上。
陆云峰已飞身扑过来,一把圈住他的腰,便将他拉开。
岑少轩火了,想也不想,一伸手就钳住他的肩,腰腿猛地发力,一个侧摔将他抛开,随即抬腿踢了过去。
陆云峰还真没练过这个,虽然身材比岑少轩强壮,却也抗拒不了那巧妙而强大的力量,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撞在墙上,不由得闷哼出声。
岑少轩这才清醒过来,猛地收住了脚,随即上前查看,伸手想将他扶起来。
陆云峰苦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直起身来,低声道:“我们别在这里闹,上车吧。”
岑少轩也知道这儿太不是地方,闹出事来谁都不好看,便不再坚持,跟着他回到停车场,上了车。
陆云峰将车开出去,很快拐上了河滨大道。在林荫下驶了一段距离后,他停在了河边,想了又想,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岑少轩转头看着窗外静静流淌的河水,也是一言不发。
半晌,陆云峰才道:“少轩,其实,那只是K粉,现在政府也并没有正式把它定性为毒品。我们是偶尔才玩玩,放松一下,也没有瘾。供货的那几个兄弟我们都认识,知道我们的脾气,给的都是最纯的粉,没加摇头丸,更不会加冰毒……”
“够了,够了。”岑少轩越听越难受,不由得怒吼。“你说够了没有?”
陆云峰便住了口,怜惜地看着他。
岑少轩举拳狠狠地捶着车窗:“我真恨,真恨自己,我为什么不是……为什么不是……”声音从暴怒到沮丧,最后竟哽咽起来。
陆云峰猛地伸手扳过他的身子,立刻看到他眼中来不及隐藏的泪水。他顿时一阵心疼,想也不想地就将他拥进怀中。
岑少轩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将脸紧紧地埋入他的胸口,轻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想当个好警察,为什么就不行?”
陆云峰拥抱着他,温柔地轻拍着他的背。
岑少轩不知不觉地搂住了他的腰,就如一只在风雨中飞累了的鸟,安静地憩息在这温暖而安全的怀抱里。
等他慢慢平静下来,陆云峰才慢慢地说:“少轩,你如果想再当警察,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岑少轩一震,抬起身来看着他,半晌才转过了头:“不可能的。脱了衣服的警察想再穿上那身警服,谈何容易?”
“不试怎么知道?”陆云峰微笑。“在我的字典里,还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否则,我怎么能从当年的一个小餐馆发展到今天的酒店集团?”
岑少轩看着他温和地说出如此坚定的话来,清晰地感觉到那潜藏在他身体中的霸气,心里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又夹杂着一丝酸楚。曾经一度,他也有这样的气势。那时候,他是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刑警队长,立过一等功,当过英模,无数光环笼罩着他。可是现在,他已经学会了隐忍,尝够了无奈,似乎再也没有那种心气了。
陆云峰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双臂收紧,将他再圈进怀里,肯定地说:“如果你还想当警察,我定要为你办到。”
岑少轩不相信世上有白吃的午餐,犹豫片刻,终于问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笑了起来:“我陆云峰岂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告诉我,你是想重新穿上警服,还是不想?”
岑少轩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想。”
“那就行了,交给我吧。”陆云峰放开了他,坐正身子,发动了车。“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明天还要继续上班。”他边说边笑,显得十分愉快。
岑少轩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抬手飞快地擦掉了眼角的泪。
夜凉如水,汽车刷刷地在安静的街道上疾驰。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十分和谐。
岑少轩想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道:“陆总……”
陆云峰打断了他:“如果你不介意,并且也当我是朋友的话,平时叫我云峰吧,陆总、岑经理什么的,那都是上班时间叫的。”
岑少轩顿了一下,便叫道:“好,云峰,以后别再碰那些东西了。先不说犯罪不犯罪的问题,那对身体没有好,只有损害。”
陆云峰有些诧异:“不是说K粉对身体没有副作用吗?也不会上瘾。”
岑少轩啼笑皆非:“如果对身体没有副作用,那就叫保健品了,为什么会定性为软性毒品?”
“那倒是。”陆云峰一听有理,立刻爽快地点头。“行,听你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碰了。”
岑少轩的心里慢慢涌起几分喜悦的感觉,情绪好多了。
将他送到楼门口,陆云峰温和地看着他说:“今天太晚了,明天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一下。你看你瘦的,脸色也不好看,你父母要是见了,不定怎么骂我这个老板呢,说不定要说我是吸血鬼。”
岑少轩笑起来,轻声说道:“我年轻,睡一下就恢复了,哪里有那么娇气?”
陆云峰轻笑,将滑落到他额上的一绺乌发替他拂了上去:“我公司里的人要是个个都像你这么工作,那我就可以精简三分之一的员工了。”
岑少轩忍俊不禁:“果然是资本家本色。”
陆云峰看他不再拘束,开始调侃自己了,不由得心中暗喜,哈哈笑道:“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当然要干好本职工作,发光发热,添砖加瓦。”
岑少轩听他胡言乱语,也不由得笑出声来。
陆云峰温存地说:“好了,上去吧,晚安。”
岑少轩看了他一下,想了想,也不再多言,微笑着点了点头:“晚安。”
9
第二天一早,陆云峰准时到了公司,却看到岑少轩也已经来了。两人在电梯口碰到,不由得相视而笑。
等电梯的人很多,二人没有交谈。
陆云峰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赞成他这样做。岑少轩微微一笑,示意没关系。
电梯下来,众人一拥而入,陆云峰和岑少轩挤在角落里,仍然没有说话,靠在一起的感觉却非常好。
电梯上到最后一层,他们便各自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现在正是酒店最忙的时候。虽然夏天是淡季,但全国轻工业博览会和医疗机械博览会相继在本市召开,参会代表从四面八方赶到,酒店全都订满了,总部的所有员工几乎都下到酒店去支援。而生意越好就越要注意安全保卫工作,岑少轩更是忙得马不停蹄,几乎是脚不沾地。
如此忙碌的情况下,陆云峰仍然没忘了心中的那件大事。他打了电话给自己在公安部工作的老战友,要他帮忙查一查去年发生在陶城的事情,并特别点明与刑警队有关。
那位老战友很是惊讶:“你不是在当大老板吗?又不是记者又不是官员,怎么会对这事感兴趣?”
“因为牵涉到一个好朋友,听人说是背了黑锅,被人陷害,所以想帮忙查一查。”陆云峰笑着,诚恳地说。“不然怎么会去麻烦你?那孩子是棵好苗子,真正的科班出身,刑警学院毕业的,这样也太委屈了吧?”
“是吗?那我得查一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云峰放下电话,正在琢磨陶城金鑫投资公司传真过来的加盟合作协议,忽然手机猛响。他一看号码,是他的秘书叶莺打过来的,便急忙接了起来。叶莺现在也在酒店,大概是在总台帮忙吧。
“喂。”他轻松地接听。叶莺其实是他的好朋友,他们平时也不拘什么规矩的。
叶莺的声音却很慌乱:“陆总,岑经理在酒店晕倒了,我们已经打了12。可我们身上都没带多少钱,害怕会不够,财务上也不能乱借……”
陆云峰霍地站起身来:“小叶子,你别急,我马上赶过来。如果救护车比我先到,你就跟上车,随时与我保持联系,告诉我他被送到了哪家医院,我随后就到。”
“好。”叶莺立刻镇定下来。“我明白了。”
救护车自然比他先到,将岑少轩就近送到了市立医院。
陆云峰随即赶去,跳下车就往急诊室跑。
叶莺正在那里听医生讲述岑少轩的病情,看到他跑过来,顿时眼前一亮,对医生说:“这是我们领导,请您详细跟他说一下吧。”
陆云峰气喘吁吁地道:“是的,医生,他是外地员工,家人不在这里,我是他的领导,有什么您就跟我说吧。”
“好。”医生赞赏地笑道。“现在真是很少见到你这样的老板了。其实他没什么大病,就是疲劳过度,有点虚脱,输点液就可以回去了,不过得好好休息几天才行。“
陆云峰立刻点头:“好的,需要休息多少天,您说个准数,我一定让他休息足了才准上班。”
医生更是欣赏:“真是难得,现在的民营企业老板,真是难得看到你这么通情达理,爱护员工的。他年轻,身体底子好,休息一周吧,应该就能恢复了。”
“行,谢谢医生。”陆云峰这才放了心,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不客气,你去缴费吧。”医生拿了几张单子给他。
陆云峰恳切地说:“医生,尽管给他用好药,钱不是问题。”
一向波澜不惊的医生都笑了起来:“他这情况并不严重,正常理一下就行了,就是给他用好药也是浪费。”
叶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陆云峰瞪他一眼,自己也笑了,随即把鼓鼓囊囊的钱包和那些药单子一起递给她:“去,缴费去。”
等到医生和叶莺都离开了,陆云峰这才来到病床边,看着昏睡的岑少轩。
他真是瘦多了。
旁边还有几个正在输液的病人,一开始窃窃私语,现在都问他:“是你弟弟吗?看你紧张得,一头都是汗。”
陆云峰抬手胡乱抹了一把汗珠,和蔼地笑道:“天气太热了。”
“那孩子长得真俊,我活了一大把年纪,还真没看见过这么标致的男孩子。”一位大妈看着病床笑道。
这一瞬间,陆云峰恨不得拿个不透明的罩子把整张床罩起来,岑少轩睡着时候的模样怎么也不能让别人看了去。
他气恨恨地盯着那个不听话的人,暗地里咬牙切齿。竟然生生地将自己累倒,看我怎么收拾你。
过了好一会儿,叶莺拿了缴费的单据和注射单过来,交给了护士,大汗淋漓地说:“这年头,也就医院生意好,干什么都要排半天队。”
其他病人和家属立刻附和。
陆云峰笑道:“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叶莺睁大了眼睛:“我还是在这里守着吧,不然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陆云峰脸一板。“他一个大男人,你小姑娘守什么守?孤男寡女的,招人闲话。”
叶莺强忍着笑:“难道你在这里守啊?”
“是啊。”陆云峰也笑了起来,微微叹了口气。“他这么别扭的一个人,要是醒了过来,哪里会要你照顾?再说了,别的不谈,如果他要上厕所,你能举着药瓶陪他一起进男厕所?”
“这倒是。”叶莺抿了抿嘴。“那好吧,我就走了,今天就劳累你了。”
“没事,你去吧,酒店里也忙呢,多一个人多份力量。”陆云峰拉开病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叶莺没忍住,还是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你心疼我呢,说什么让我回去休息,还不是让我回去为你卖命?”
“错。”陆云峰笑嘻嘻地看着她。“我多说过,卖力就可以了,不必卖命。”
“我们都是懒人,卖力都是迫不得已,谁会卖命?”叶莺把嘴向病床努了努。“只有那个人,他是真的在为你卖命。
陆云峰怜惜地看向岑少轩,轻声说道:“这个不听话的……小傻瓜。”
叶莺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已是心中雪亮,便不再多说,把钱包还给他,笑吟吟地转身离开了。
护士提着输液瓶进来,随手挂在架子上,然后问他:“输哪只手?”
陆云峰一怔,本能地道:“左手吧。”
护士便过去拿起岑少轩的左手,熟练地操作起来。
陆云峰看着针头扎进他薄薄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不由得心里一疼。
岑少轩却动也没动一下。
他是真累了。
直到几个小时后输完液,他也没有醒过来。
1
陆云峰跑去问医生:“他现在可不可以回去了?”
医生笑着点头:“可以。这两天让他多睡,还有,多吃点好的,补补身体。”
陆云峰开心地回到病房,将床上的人小心地抱起来,在几个病人和家属惊奇的目光中大步离去。
从急诊室一出去就是停车场,沿途看到他们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岑少轩放进车里,随即往自己家开去。
他住的是酒店式公寓,就图个舒适方便,房子很大,而且每个房间里都有落地玻璃窗,可以俯瞰这个城市,视野十分开阔。
岑少轩醒来时,感到很迷茫。
这间屋子十分陌生。
装修得并不华丽,蓝灰色系,简洁优雅,一种安静的格调。
他转动着头,随即便看到了窗外一片灯火的海洋,让人完全能够想象到夜色下的喧哗。
屋里开着空调,显得有些阴凉,没开大灯,只有床头柜旁的一盏小灯朝着墙亮着,光线柔和,一点也不刺眼。
他已经记起自己上午是在酒店里忙碌,然后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那么,按照逻辑推理,他现在应该是在陆云峰的家里。
他慢慢地坐起来,觉得精神好多了。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下,他现在裸身套着一套丝睡衣,宽大而舒适。他的头脑里此时乱成一团,似乎一片空白,又似乎万念齐飞,却又模糊不清。他将薄被掀开,准备下床。
地上是蓝灰色地毯,却没有拖鞋。他发了一阵呆,随即赤足站到地毯上,打算往外走。陆云峰却出现在门口。
他本来只是想看看他的情况,见他醒了,便倚在门边,朝他笑了笑:“怎么样?觉得好点了吗?”
岑少轩低下了头,随即轻声说:“好多了。”
陆云峰也是穿着睡衣,赤着足,这时轻悄地走到他面前,将手缓缓地伸到他的下颌,然后将他的头抬了起来。他温和地道:“少轩,我第一在酒店大门口见到你的时候,你的情况比现在要狼狈得多,但那时候你是抬着头的,从容地工作,平静地对客人微笑,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那样的你令我心折,也让我震撼。为什么你现在老是在我面前低头?”
岑少轩抬起一双温润的眼睛看着他,半晌才喃喃地说:“我不知道。”
陆云峰轻轻拂了拂他的发梢,低声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不爽快?人这一生,谁没有受过挫折?难道一点打击就让你趴下了?你过去那种锋芒毕露的锐气呢?”
岑少轩微微一震,挺直了脊梁,正视着他。
陆云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到极致的男人,他有着孩子一般的脆弱、青涩,也有着真正男人的那种沈稳、坚强,他是个非常复杂的集合体,看上去像水晶一般夺目,也像水晶一般易碎,其实内核却是钻石,坚不可摧。
他忍不住倾身过去,轻轻地用双唇扫过他的唇。
岑少轩如被电击,顿时呆住。
陆云峰低下了头,似乎努力在抑制着什么。半晌,他才低低地说:“我真该死。少轩,我实在是……情不自禁,绝无他意,你……你别生气。”
岑少轩看着一向在自己面前胸有成竹、从容不迫的这个人忽然变得如此窘迫,前一刻还在义正辞严地指责他,后一刻却变得结结巴巴,不由得笑了起来。
陆云峰怔怔地看着他。
岑少轩穿着白色的丝睡衣,修长的身姿后面是夜色中的璀璨灯火,强烈的诱惑排山倒海一般向他席卷过来,仿佛有种巨大的力量,将他向那个单薄的人吸过去。
他地呼吸着,在心里大声告诫自己,努力抑制住内心几欲发狂的冲动。
岑少轩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他那挺立的身姿、精致的容颜、安静的眼神、乌黑的秀发,全身上下的每一分每一寸都使他看上去不是凡人,像天上的精灵。
陆云峰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够平静地笑着说出:“去吃饭吧。”
岑少轩点了点头,愉快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从这天起,陆云峰坚决不准他去上班,一定要他彻底休息。因为怕他会偷偷跑去公司,竟然将门反锁起来。
每天除了吃药外,陆云峰都会给他带回来很多滋补的羹汤,什么虫草龟蛇汤、洋参乌鸡汤、龙眼炖乳鸽、乌鸡炖甲鱼,都是让酒店里的大厨精心烹制的,然后提回来看着他吃下去。他本就年轻,以前当刑警时更是散打好手,底子厚,很快就恢复过来了。现在,他那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已有了几分红晕,更是散发着如玉般的润泽光彩,让陆云峰时时刻刻都心跳不已,忍得辛苦极了。
岑少轩也觉得自己好多了,以前略微偏凉的手足现在都是暖洋洋的,精气神已经恢复到十足,老呆在家里实在是气闷,还不如去上班。再说,他不在的话,那一摊子工作怎么办?现在又正是最忙的时候。
只怕世上很难找到这么可笑的事了,职员低声下气地求着要去上班,老板却态度强硬地要员工休息,两人每每争到最后,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四天,岑少轩实在忍无可忍了。
这天早上,陆云峰吃完早餐,将西装外套拿上,准备往门外走。
岑少轩从桌边站起身来,恳求道:“让我也去工作吧,我真的已经恢复了。”
陆云峰扶着门,回头看了他一会儿,微微一笑:“医生说了,你必须休息一个礼拜,而且在这期间要多睡,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因此,你不但要歇够七天,而且还要按时吃饭,我回来会检查的,如果你没做到,那就继续休息。”
岑少轩无奈地说:“可我真的已经好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累了一点,现在早就恢复了。”
陆云峰收敛了笑容,板着脸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叫你不要太拼命,你为什么不听?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打算再晕倒一,好让人人都来戳我脊梁骨,说我真正是个吸血的资本家,竟然把一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给生生累晕。”
“我才没有这种想法。”岑少轩一脸的无辜。“你别把我锁在屋里,这可是涉嫌非法拘禁。”
“不锁你不就跑了吗?”陆云峰愉快地哈哈大笑。“屋里的电话我没掐,你的手机也在,可以打11报警啊。”说完,他朗声笑着走了出去,随即将房门和防盗门一起在门外反锁住。
岑少轩啼笑皆非,只得将桌上的杯碟拿进厨房,洗干净了放好,这才踱进客厅,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
11
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他拿出手机,拨了家里的电话。
是他妈妈袁芝兰接的。她过去曾是话剧团的台柱,非常漂亮的女演员,现在已经提前退休,只偶尔会应朋友之邀,在电视剧里客串个配角,一年中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家里。
听到他的声音,袁芝兰很开心:“少轩啊,你有半个月没打电话回来了。”
岑少轩温柔地说:“我最近工作有点忙。妈,你和爸的身体还好吧?”
“嗯,都挺好的。”袁芝兰显得很愉快。“你汇到我卡上的钱也都收到了,我都替你存着呢,没动。”
岑少轩笑道:“存什么?给你就是让你们用的啊,想吃什么就买,别省。”
袁芝兰听着儿子说话的语气,发觉他最近越来越开朗,不由得为他高兴:“我们能吃多少用多少?再说了,我跟你爸都有工资,房子也是自己的,每个月生活费都不高,完全够用。少轩,你不用惦记我们,好好工作,我跟你爸就高兴了。”
岑少轩心里一热,笑着说:“好,我知道了。”
“还有啊。”袁芝兰很自然地道。“如果工作稳定下来了,你的个人问题也该考虑了。”
岑少轩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了,但仍然振作起精神,笑道:“嗯,我会留意的。”
袁芝兰暗自叹息,便转移了话题:“我现在每天下午都去打麻将,他们都打不过我,天天都要赢好几块钱,买买小菜都用不完。”
岑少轩松了口气,也跟着凑趣:“那很好啊,你也不要赢得太狠了吧?小心人家不跟你玩了。”
两人嘻嘻哈哈笑了一会儿,这才挂断电话。
岑少轩起身走到窗外,茫然地看着外面的城市景象。
当陆少峰中午回来时,看见的仍是他的背影。
他微微一怔,随即走上前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岑少轩转头看了他一眼,无力地靠到玻璃上,苦笑着说:“世人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就是受不了父母为我的事被伤害,可是又无能为力。”
陆云峰看着他微蹙的眉尖,悒郁的眼神,心疼地将他揽过来抱住,在他耳边轻声说:“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他喜欢拥抱岑少轩,但总是充满了爱惜的意味,从来不会给他情Se的感觉。岑少轩倚在他的怀抱中,从一开始的戒备到现在的信赖,已经当他是个可以带给自己温暖和安慰的知己了。听了陆云峰的话,他忽然笑起来:“你这话说得,倒像是有求必应。”
陆云峰一本正经地道:“那哪儿可能?你如果想要天上的星星,我只能说抱歉。”
岑少轩伸手搂住他的腰,笑道:“谢谢,我好多了。”
陆云峰便脱下了外套,一边挽袖子一边说:“吃饭吧,我来把菜热一热。我就知道如果我没回来,你不会按时吃东西的。瞧我有多英明。”
岑少轩笑着,也不辩驳,便跟去厨房帮忙。
陆云峰一边开火一边说:“算了,我也不逼你休息了,你下午就跟我去上班吧,免得你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
岑少轩大喜:“真的?太好了。”
陆云峰愉快地看着他:“你啊,真是每个老板都渴望的最佳员工。”
岑少轩呵呵笑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嘛,应该的。”
陆云峰看着他略带孩子气的笑容,不由得心中暗喜。过了一会儿,他闲闲地说:“对了,你升职了。”
岑少轩疑惑地看向他。
陆云峰轻描淡写地说:“我升你当我的董事长助理,主要负责安保部和事业发展部,你有冲劲,适合开拓,只负责安保部太浪费了,怎么样?当我的开荒牛吧。”
岑少轩心里十分感激,略一犹豫便道:“我当然愿意,可是我不大懂事业发展部那边的业务。”
“我会教你。”陆云峰边动作麻利地炒菜边温和地笑。“其实一点都不复杂,你这么聪明,我一说你就明白了。你在我们下面的酒店里找找好苗子,训练一个安保部经理出来,以后就把主要的精力转到集团的战略发展方面。”
“嗯,好。”岑少轩点了点头。
这一,陆云峰没有跟他说待遇的问题,这不是朋友间该谈的话题。
岑少轩下午到人力资源部办理调职手续时,经理详细告诉了他。他的月薪现在是一万,可以从一室一厅的经理宿舍搬到两室一厅的高级管理人员宿舍去,交通和通讯的报销限额都相应地提高了,总之,待遇十分优厚,没有任何可以挑剔抱怨的地方。
岑少轩换到了一间更大的办公室里,配备齐全,装修典雅华贵,跟一般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没什么差别。坐到大班台后,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就在半年前,他还在窘困中挣扎,甚至要隐瞒学历,去做一个酒店的门僮,可谓狼狈到极点,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即使不算是扬眉吐气,至少可以抬起头来做人了。
他正式坐到那个位置上不久,董事长秘书叶莺便来敲他的门,手里拿了一大堆文件夹。
岑少轩连忙客气地站了起来。
叶莺笑道:“岑总,不用客气,我又不是客人。”
岑少轩礼貌地微笑:“叶小姐,请坐。”
叶莺大大方方地在他对面坐下,边把文件夹往他面前放边说:“你以后也要改改这种习惯了,不能见了谁都这么客气,那样会让你失去威信的。”
岑少轩忍俊不禁:“叶小姐没有看过我训练员工吧?”
叶莺笑得更开心了:“是没看过,但是听他们说过。人人都说你虽然长得漂亮,工作起来却严肃得厉害,脸一沉下来,谁见了都害怕。哈哈,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岑少轩笑着坐了下来:“我却不希望会有对着叶小姐板脸的那一天。”
说笑了两句,叶莺便开始谈正事:“岑总,这是陆总让我拿给你看的,这些是我们已经签了合同,正在筹备开业的酒店的资料,这些是我们正在谈判,还没定下来的项目的资料和合同,你都看一看,熟悉一下情况,然后他再和你交换意见。”
岑少轩大致翻了翻,便对她点头:“好的。”
叶莺翻开收文表:“请在这上面签个字。”
岑少轩很认真地一一对照了表上列出的内容和自己收到的文件,最后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12
叶莺非常正规地对他说道:“岑总,你的名片明天就会送到。你暂时没有配秘书,由我协助你和陆总工作,一些需要草拟的文件或者需要我帮忙的基础工作,请你尽管开口吩咐,千万不要客气。”
岑少轩连忙笑道:“我自己都能做的,你协助陆总工作就可以了。”
叶莺却很严肃:“岑总,集团一个月上万元聘用你,我相信不是让你来做打字员或者文秘的,对吗?”
岑少轩一愣,随即笑着点头:“是,叶小姐,你说的对。好吧,如果我有需要,一定会找你帮忙的。”
“好。”叶莺似乎交代完了正事,忽然嫣然一笑。“岑总,你可是我们这里的头号帅哥,连陆总的风头都被你压下去了,了不起,是不是有不少小姑娘在追你啊?”
岑少轩见她突然变得嬉皮笑脸,不由得一愣,感觉有点啼笑皆非:“叶小姐,别调侃我了,我服了你,好吗?这年头真是的,男人的地位每况愈下,居然常常被小女孩调戏。”
叶莺哈哈大笑:“不要一开口就诬陷,我可没有骚扰过你哦。”
岑少轩叹了口气:“看这形势,仿佛你打算开始行动了是吧?”
叶莺却大大咧咧地一摆手:“得了,你放心吧,我是独身主义者。虽然你很帅,不过我情愿跟你做哥们,不做夫妻。”
岑少轩还是第一看到这种调调的女孩子,一呆之下,顿时放松下来,微笑道:“好啊,那可太好了。”
叶莺对他一笑:“那就这样,我先走了,你忙吧。”
看到她消失在门外,岑少轩翻开文件夹,认真地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内线电话响了。
陆云峰愉快的声音传过来:“怎么样?办公室里还缺什么不?”
岑少轩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一个董事长居然关心起下属员工的办公室还缺什么办公用品,实在是匪夷所思。他温和地说:“什么都不缺,很齐全,行政部的办事效率一向都高。”
“这倒是。”陆云峰赞同地笑道。“他们都挺踏实的。”
“是啊,看得出来,陆总治军有方啊。”岑少轩开起了玩笑。
陆云峰开心地道:“比起你来还差了一点。”
“陆总这是在讽刺我还是骂我呢?”岑少轩笑道。“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吧?要是在古代,你这说法就是指我功高震主,图谋不轨,我就得立马说‘皇上开恩’了。是不是接着就要推出午门斩首了?”
陆云峰朗声大笑。岑少轩想象得出,此时的他一定是神采飞扬,一双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棱角分明的双唇满是笑意,浑身都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笑了一会儿,陆云峰柔声说:“晚上请你吃饭,行吗?”
岑少轩却道:“我请你吧。”
陆云峰戏谑地道:“你这可是涉嫌贿赂哦。”
岑少轩轻松地问:“那你要不要知法犯法呢?”
陆云峰孩子气地说:“要。”
岑少轩笑嘻嘻地道:“那就下班以后见吧。”
“好。”陆云峰满意地放下了电话。
岑少轩又翻开一个文件夹,那是一份合作协议,上面的甲方赫然是陶城金鑫投资公司。他的笑容渐渐淡了,仔细地看着合作条款。后面列明了开业的时间,离现在是一年。
最近这几个月来,他不但工作得非常勤奋,学习得也十分刻苦,基本上把酒店的各个环节都弄清楚了。他们与对方合作,是要从装修前就开始介入的,最先做的就是下水系统和消防安保系统。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合同签订了,他们很快就必须去陶城开展工作。
他抬头看向外面灿烂的阳光,脸上的笑意已完全消失,眼里出现了一丝阴霾。
虽然岑少轩很不愿意再回陶城,但这天却还是很快就到来了。
他们飞到陶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工作太忙,他们搭乘的是最晚一班飞机,白天仍然在工作,下午开完了会,随即便匆匆赶往机场,还是在飞机上吃的盒饭当晚餐。
岑少轩轻声对陆云峰说:“我以前工作的时候,倒是常常这样对付的,真没想到,你们也会这么做。在民间传说中,还有那些电影电视剧里,像你样的人要么就是吃喝嫖赌,百事不问,要么就是以不正当手段弄钱,无所不用其极。真是误导人啊。”
“那很正常,对于政界、商界、黑道,艺术作品中总是言过其实,或者凭空想象,并不真实,我是很少看那些东西的。”陆云峰轻笑。“其实许多老板都是像我这样做事的,不然如何发展呢?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若停步不前,马上就便后面的人追上,超过去了。他们把市场一占领,也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坐在窗边的叶莺对岑少轩笑道:“峰哥在这方面是挺让人佩服的,是个实干家。刚开始起步的时候,他曾经有好几年的时间天天都在工作,一天都没有休息过,包括春节,现在在业内有许多人提起这事,都十分钦佩他。”
岑少轩听她提起陆云峰时态度如此亲热,不由得心下暗自纳闷,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十分诚恳地说:“那的确让人佩服。”
“得了,别奉承我了。”陆云峰坐在两人中间,温和地笑道。“少轩,叶莺是我大学同学的妹妹,都是好朋友,这两年也帮了我不少忙。在公司里她叫我陆总,出了公司就叫我一声‘哥’。平时相,大家都是朋友,也就不要太拘谨了,随便一点。哦,对了,我们这些当哥哥的都叫叶莺小叶子,你也可以这么叫。”
岑少轩沉吟了一下,终究叫不出来,只好对她笑了笑。
叶莺却对他做了个鬼脸,逗得他忍俊不禁。
两个小时后,他们在夜色中走出了机场。
与陆云峰在康城对陈鑫的接待规格相似,金鑫公司也派了一辆车来机场接他们。司机热情地上前接过陆云峰手中的箱子,对他们说:“陈总已经为你们定好了美华大酒店,那是四星级,刚开业不久,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
陆云峰满意地点头:“好,正好看一看他们的情况。”
到了总台岑少轩才知道,虽说是陈鑫帮忙订的,却是陆云峰自己刷卡付账。他要了一个标准间和一个单间,将单间的房卡递给了叶莺。
岑少轩从司机手上接过陆云峰的小箱子,准备跟他一起上去。陆云峰却坚持着拿了过来,与他一起往电梯走去。
岑少轩轻笑:“我提一下也没关系。”
陆云峰却认真地道:“你是我的助手,不是我的佣人。”
岑少轩静静地笑着,不再多说什么。
13
进了房间,已经是半夜了,陆云峰动作十分麻利,边脱外套边问:“少轩,你饿不饿?”
岑少轩摇了摇头:“不饿。”
“那好。”陆云峰打开箱子,飞快地拿出睡衣来。“那就洗了澡睡觉吧,明天还要忙。”
岑少轩看着他关上浴室的门,随即听到哗哗的水声响起,大致整理了一下箱子里的文件和公司配给他的笔记本电脑,拿出睡衣来放到床上,这才坐下来,打开了电视。
来到家乡,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有些情怯,有些担心,但以现在这样的身份回来,却并不算是见不得人,他为此而感激陆云峰。
想起那个一直都在关心自己却表现得豁达磊落的男人,他的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都说同类会很轻易地认出同类,此言不虚。一开始接触到陆云峰的时候还没觉出什么来,因为两人都只是严格按照上下级之间的规范在谈话,且没说几句就结束,他们又都是高手,完全让人看不出自己内心的情绪。然而,当那个周末自己在加班时,陆云峰推门进来邀他出去吃饭,他就渐渐看出来了,陆云峰跟自己是同类,他们都只会喜欢同性。在后来的单独相中,陆云峰看他的目光偶尔会闪烁出强烈的情感,令他心里一跳,但他始终在竭力抑制,不露痕迹地照顾自己的同时却从来没有过分的言行举止,更没有任何要求。这些点点滴滴的事情,都让他那颗已经被冻僵的心渐渐融化,慢慢变暖。想着,他的唇角不知不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
水声停止了,过了一会儿,浴室门被打开,陆云峰穿着全套睡衣,一边用浴巾擦着头发一边对他笑道:“快去洗吧。”
岑少轩答应一声,拿起睡衣进了浴室。
陆云峰坐到靠墙的床上,一边用遥控器胡乱变换着电视频道,一边心烦意乱。
他这故意要了一个标准间,就是想跟岑少轩同一室,哪怕不能抱他,至少能够听到他的呼吸,看到他入睡后的容颜。
岑少轩住在他家里的那几天,他们也是分房睡的。他在那个标致的年轻人面前表现得从容镇定,实际上却早已热血沸腾,无数想把他抓过来圈在怀里,狠狠地亲吻那晶莹的脸颊,咬住那散发着温润气息的薄唇,想要拥抱那完美的身体,将他压在床上,要他彻彻底底地被自己所拥有。
可是,他不敢。
岑少轩的过去一定受过很多委屈,心里对人很戒备,好不容易才开始信任他,一旦他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他们之间和谐相的局面便会立刻被破坏,再也无法弥补。他无数控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有时候都压抑到了全身发疼的地步,心中的情潮几乎要撕裂他的胸膛。可他始终用非凡的意志克制着,他希望两个人的感情发展是自然而然的,而不是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用情势来逼迫岑少轩。或许他会用感恩的心情答应自己的要求,可那有什么意思?再说,他也实在舍不得让这个本来精致纯净的人再受一丁点的委屈。
越想越只有叹气的份,他掀开被单上了床,靠在床头,看着电视上转播的司诺克比赛。
等到岑少轩出来,他便关掉电视,轻声说:“赶紧睡吧。”
岑少轩温顺地答应了一声:“好。”
两人各怀心事,久久不能成眠。
渐渐的,似乎有一种异样的气息在室内弥漫。
他们都不敢翻身,怕对方知道自己还没睡着,只是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着,却谁都不敢有所动作。
终于,他们在极度的疲倦中睡去。
厚厚的窗帘挡住了窗外的一切亮光,阴凉的冷气使人体感觉特别舒适,两人都睡得很沈,直到天光大亮,陆云峰才醒过来。
屋里仍是一片幽黯,有一丝淡淡的阳光透过窗帘缝打在墙上,给整个房间增添了一抹亮色。
陆云峰稍稍挪了一下头,避开床头柜的遮挡,看向对面床上的岑少轩。
他还在睡,白色的被单松松地盖在身上,露出了双臂和肩头。他穿着淡蓝色的丝绸睡衣,那种温润滑腻的质感让人不由得想起他的肌肤给人的感觉。
陆云峰暗暗地回想着。那天从医院里把岑少轩带回家,替他脱掉衣服,换上睡衣,整个过程中他都如被油煎。那修长完美的身体,白皙细腻的肌肤令他情潮翻涌,难以控制,以致浑身轻颤,差点就要下手。好不容易给他换好衣服,盖好被子,他已是欲火焚身,一头冲进浴室,狠狠洗了一个冷水澡,这才算是渐渐冷静下来。
他闭上眼睛,暗暗叹了口气,再想下去,只怕又要在贲张的欲望中烧成灰烬了。他悄悄起身,走进浴室,让冷水照头照脸地冲了下来。
等到终于恢复了平静,他才有条不紊地梳洗好,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窗帘已经拉开,室内一片明亮。岑少轩显然已经起来了一会儿了,大概看他一直不出来,便把今天的工作需要用到的文件资料和电脑准备好,放在桌上。
两人虽然从未一起出过差,但配合上却十分默契。岑少轩见他洗好了,便走进了浴室。陆云峰趁这时候脱下睡衣,换上了T恤和西裤。
当两个人整理好东西出门时,叶莺也已经来到他们门前等候了。三个人一起往酒店一楼的餐厅去吃免费提供的早餐。
这家酒店的自助式早餐在陶城很有名,即使不是住店客人,也有许多本地人爱到这里来用餐。他们走进餐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十分热闹喧哗。
岑少轩很快便发觉有好些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向他。他尽力保持镇定沉着,跟在陆云峰身后,走到角落里的一张小方桌边,平静地坐下。
陆云峰看了看餐厅里的格局,便笑道:“少轩,你和小叶子先去拿东西吧。”
岑少轩却微笑着说:“你是老板,还是你先吧。”
陆云峰忍俊不禁:“瞧你这口气,身为老板不是罪吧?”
“当然不是。”岑少轩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你是个好老板,我也就学人家奉承奉承你,以便激励你把革命进行到底。”
“岑总说得好,说得妙。”叶莺在一旁嘻嘻哈哈地说。“陆总,你可要记住哦,本集团著名的‘铁面玉虎’岑总今天肯跟你开玩笑,你的面子可真是不小啊。”
陆云峰和岑少轩都觉得好笑,一起看向她:“什么‘铁面玉虎’?”[qiu/ding]
1
“什么‘铁面玉虎’?”
叶莺得意洋洋地说:“瞧瞧,官僚了不是?这么大名鼎鼎的外号你们都不知道?岑总自从到总部来担任经理以后,去各酒店检查工作和培训员工时从来都是不笑的,而且要求特别严格,所以下面的员工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铁面虎’,后来那些小姑娘认为这个外号没有体现岑总震古烁今的俊美,因而又加了一个‘玉’字。有分教,从此‘铁面玉虎’美名扬。”她说得抑扬顿挫,韵味十足,倒很像是说书人在讲故事,令人捧腹。
陆云峰笑得前仰后合:“好好好,果然贴切。”
岑少轩啼笑皆非:“那些小孩子,不好好琢磨工作上的事,尽在瞎起哄。”
陆云峰站起身来:“好吧,我和小叶子先去拿点东西,然后你再去。”
“好。”岑少轩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们往墙边的一长溜餐台走去。
显然这个餐厅里有不少客人是认识他的,不时有一道道目光扫过他,有些人在窃窃私语,有些人神色奇异。
岑少轩对这一切全都视而不见,显得很平静。他的脸在明亮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再配上得体的名牌衬衫和长裤,更衬出他的气质典雅斯文,竟比以前风光时还要高贵,真是风采照人。
餐厅里一直有不少客人穿梭来去,大家都不会去专门留意谁是谁。岑少轩更不在意,只是看着陆云峰与叶莺站在明炉前,交代厨师煎蛋的事,唇边一直挂着愉快的微笑。
忽然,他的身边响起一个开朗热情的声音:“少轩,好久不见了。”
岑少轩面色微微一变,随即转头看去。
面前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看上去十分潇洒。他瞧着岑少轩,脸上满是喜出望外的神情。
岑少轩略一犹豫,便站起身来,客气地说:“孙局,幸会。”
这个男人是陶城公安局副局长兼刑警大队长孙凯,在仕途上很被看好,据说很快就会升为局长,甚至有可能进入市委,担任政法委书记。从过去到现在,无论是媒体还是各级领导,只要提到他,都会赞一声“年轻有为”。
以前,岑少轩在陶城任刑警支队长的时候,他任大队长,是岑少轩的顶头上司,一直都很欣赏支持他。外界能看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他们暗地里的关系却一直无人知晓。
此时,孙凯笑容可掬地看在岑少轩的面前,脸上恰如其分地带着亲切的关心,笑着说:“少轩现在也跟我客气起来了。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岑少轩点了点头:“嗯,还可以。”
孙凯不等他请便自顾自地坐下,轻松自如地问道:“现在在哪里工作?条件还好吗?”
岑少轩也就坐了下来,轻声说:“在康城,云峰集团。”
“是吗?我听说过,是家大集团吧?”孙凯的声音里始终带着适度的关怀。
岑少轩没看他,眼光一直盯着面前的刀叉,低低地道:“是的,是一家大型酒店集团。”
孙凯热情地问:“在里面做什么?”
岑少轩微一迟疑,也知道瞒不住,便实话实说:“董事长助理。”
孙凯的脸上微微荡起了一丝涟漪,有些暧昧地“哦”了一声:“董事长……助理啊。”那刻意拉长的声调似乎在传达着什么。
岑少轩脸一沉,转眼正视着他,郑重地说:“孙队……不,孙局,谢谢您的关心。我现在只想好好地工作,平静地生活,如此而已。我已经一退再退,希望某些人不要再无事生非,苦苦相逼。真要惹急了我,大不了同归于尽。”
孙凯一点也没有气恼,洒脱地笑道:“少轩,你还是这么敏感,爱走极端。其实一直都没人逼你,是你对自己要求太严,勇于承担责任。当然,这也是好事嘛。脱下警服,也就远离了危险,现在又有了这么好的工作,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岑少轩似乎不想跟他敷衍,又移开了目光,淡淡地道:“多谢孙局。”
孙凯见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便站起身来,笑着说:“那我就过去了,回头咱们找个时间聚聚,我请你吃饭。”
岑少轩很有礼貌地站起身来,口中却只是冷淡地道:“有机会再说吧。”
孙凯正要离去,陆云峰和叶莺已端着托盘走了回来。
三个人对视了一下,笑着互相点了点头。
基于社交礼仪,岑少轩还是客气地说:“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陶城公安局的孙局长。”
孙凯立刻笑着伸出手去,说道:“孙凯。”
陆云峰马上放下托盘,与他热烈握手:“孙局长,您好,您好。敝姓陆,陆云峰。”
岑少轩在一旁补充道:“他是我们集团的董事长、总裁,陆总。”
孙凯很留心地看着他,略带热情地笑道:“陆总,久仰了。”
“哪里,哪里。”陆云峰的笑容显得特别诚恳真挚。“能认识孙局长,是我的荣幸。”
岑少轩抬手往叶莺那边伸了一下,平淡地说:“这是我们集团总部的叶小姐。”
孙凯立刻很有礼貌地与她握了握手:“叶小姐好,欢迎来陶城。”
叶莺愉快地笑道:“谢谢孙局长。”
一轮寒暄毕,孙凯便洒脱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虽然岑少轩表现得极为得体,但陆云峰仍然能够感觉到他心里的波动起伏,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笑嘻嘻地道:“这里的东西不错啊,你也尝尝。”
岑少轩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吃饭的过程中,陆云峰一直谈笑风生,与叶莺一唱一和,有意无意地逗岑少轩开心。渐渐的,他紧锁的眉头解开了,唇边有了一丝微笑。
吃完东西,陆云峰看看表,随即他的电话便响了。他看了看电话号码,笑容可掬地接了起来:“陈总,你好你好……哦,休息得很好,这酒店不错……对对,呵呵,将来是我们的劲敌啊。不过,常言说得好,生意各做各嘛。哈哈……嗯,已经吃过了,对对……别客气,将来咱们还不是一家人?……是啊,哈哈,好吧,我们现在就来你公司……是吗?你太客气了,好好,我们在门口等。”
他们在酒店门口只等了几分钟,陈鑫派来接他们的车就到了。
仍然是叶莺坐前面,他们两个男人坐后面。在普通人眼里,这是最好的安排。
15
一进陈鑫的办公室,他便看见了岑少轩,不由得一愣,随即热情地与陆云峰握手:“陆总,请坐,请坐。怎么样?天气热吧?”
“是啊,夏天就是这样,最难过。”陆云峰笑嘻嘻地坐到沙发上。“我讨厌夏天,那是我们这一行的淡季。我朋友都说我心理阴暗,害怕阳光。”
陈鑫哈哈大笑,又与叶莺握手:“叶小姐,又见面了,快请坐,喝茶。”
叶莺很懂规矩地微笑道:“陈总,你好。”
“好好。”陈鑫放开他的手,向岑少轩伸了过来。“岑队,幸会。”
不等岑少轩觉得尴尬,叶莺已经在一边说:“陈总,这是我们集团的董事长助理岑少轩先生。”
陈鑫立刻做恍然大悟状,握着岑少轩的手,亲热地摇了摇:“哎呀,看我这人,真是糊涂了,还望岑先生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陈总言重了。”岑少轩的脸上带着适度的笑容。“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不敢当,不敢当,快坐吧。”陈鑫热情地去饮水机那里给他们泡茶。
陆云峰忙说:“陈总,这种事就不用你做了。”
叶莺立刻起身过去,笑道:“对啊,还是我来吧。”
陈鑫开朗地笑着让了位:“好啊,就是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别客气才好。”
“放心,我是不会客气的。”陆云峰潇洒地笑道。“来,陈总,我们都不是客人了,还是赶快谈正事吧。”
“行。”陈鑫马上去办公桌上拿了协议过来。“陆总,我就喜欢你这雷厉风行的作风。”
陆云峰朗声大笑,随即便与他进入了正题。
岑少轩基本上没开口,只是凝神细听,揣摩着这两个老板谈笑之间的话中意,看着他们含蓄地争夺着自己这方的利益,不动声色地亮出手上的筹码,一点一点地设法使对方让步,真是有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慨。
他们逐条逐款地讨价还价,但气氛一直十分友好。
中午是打电话叫餐馆送来的菜,几个人胡乱在办公室里吃了,又继续工作。
叶莺将他们讨论定稿的协议在笔记本电脑里修改了,然后到陈鑫的电脑上打印出来。
两位老板再看了一遍,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陆云峰将签好的协议顺手递给了岑少轩。他立即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摸出公章,认真地在上面盖好。
陈鑫看他居然保管着云峰集团的公章,奇异的眼光一闪,便即恢复了客气而亲切的微笑。他的助手也拿了公章进来,在协议上盖了章。
随后,陆云峰与陈鑫热烈握手,说道:“合作愉快。”
大家都笑了起来。
陆云峰看着岑少轩将协议收进公文包,便对陈鑫说:“你们发过来的图纸和照片我都看过了,明天我们就去现场看看。目前的工程进度到哪里了?”
陈鑫笑容可掬地道:“我现在算是知道陆总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那么大的成绩了。呵呵,现在大楼已经封顶了,按规律,要晾三个月才可以装修。所以,我们现在签合同正好,这三个月里可以好好地做设计方案,确定装修队伍。”
“是啊,不错。”陆云峰笑着点头。“说起来,时间还是挺紧的,那么一幢大楼,设计方案也不是一下子就拿得出来。至于装修队伍,我的意见当然是用本地的,这样你们也好控制,免得出什么意外,延误工期。”
“那当然好,我是求之不得。”陈鑫很高兴。“这样吧,今天也不早了,工作可以慢慢再谈,我们先去吃饭。”
他的行政部经理立刻在一旁笑道:“我已经在香满楼订了位了。”
岑少轩自然知道这是陶城最高级的酒楼之一,也知道这样的商务应酬当然是应该在那种地方,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他从不认为有必要几千块去吃顿饭,只为了所谓的联络感情。既然大家已经谈妥了生意,其实随便找家过得去的地方吃饭也就可以了,何必要这种面子?不过,他并没有出声反对,只得跟着他们上了车。
陆云峰悄悄问他:“怎么了?像是有些不高兴。”
岑少轩暗暗吐了口气,微笑道:“也没什么,可能是有点不习惯。”
“哦。”陆云峰已经是很善解人意的了,对他这句话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体贴地道。“你要不愿意喝酒就不喝,要不想说那些场面话就不用说,应酬的事都由我来就行。”
岑少轩十分感动,看着他笑道:“我喝酒还行。至于场面上的应酬,那就真得你来了。”
陆云峰非常喜欢他这种真心的笑容,有着十分诱人的魅力,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听着岑少轩的话,他立刻大包大揽:“没事,都交给我好了。有句名言说得好,送死你去,黑锅我来背。”
岑少轩再是孤陋寡闻,这句出自《大话西游》的“名言”却是知道的,顿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前面坐着的叶莺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给他们开车的司机都忍俊不禁。
到了香满楼,笑嘻嘻的陆云峰才惊讶地发现,金鑫公司开来了一个车队,他们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倾巢出动,全部来当陪客。
陈鑫满面笑容,一迭声地说:“陆总,走吧,我订了一个大包间,今天我们两家正式成为合作伙伴,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陆云峰斜睨着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戏谑地道:“陈总,你这是大规模集团军作战的架势啊,我们可是孤军入,你不会是想集中优势兵力,今天把我们三个人全都撂倒在这儿吧?”
一席话说得金鑫公司的那些年轻人全都笑得前仰后合,几个女孩子更是笑得弯下了腰。
“看陆总说的,我们像那种人吗?”陈鑫哈哈笑道。“我们公司的这些管理人员都很年轻,对陆总赤手空拳打天下的英雄事迹十分仰慕,所以我才带他们出来见识见识。”
陆云峰一边拿手指点着他,一边笑着摇头:“这是骂我,这一定是骂我。”
“哪里?我这是真心称赞。”陈鑫笑着,与他一起走进了酒楼大门。
岑少轩一直站在后面,微笑着看他们互相调侃,觉得十分轻松愉快。等到他们一群人先进了酒楼的大门,他才最后走进去。
包间在二楼,他们从大堂径直走上楼梯。刚踏上两级,岑少轩便听到身后有个笑得古怪的声音说道:“这不是岑队吗?真是好久不见了。”
岑少轩抬起的脚停住,随即放下,慢慢地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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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那里的人有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中等个头,身材偏瘦,穿着白色的名牌T恤,浅色长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岑少轩默默地与他对视着,目光毫不畏缩。
这个人是陶城的风云人物,副省长的公子姚志如,拥有两家大集团,资产十多亿,称得上呼风唤雨,在本省的势力几乎可以一手遮天。
岑少轩的腰挺得笔直。他本就生得高挑,此时又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人,沉默之间有种奇异的力量。
姚志如不动声色地笑着,温和地说:“岑队长,听说你从公安局辞职了,我就一直想找你,打算聘你到我们集团来任职,可是却打听不到你的去向,真是遗憾了很长时间啊。怎么样?现在过得还好吗?”
岑少轩微微点头:“很好,谢谢姚总关心。我才疏学浅,哪里有资格到姚总的公司任职?”
“哎,岑先生过谦了。”姚志如非常自然地把称呼改了过来,笑得高莫测。“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岑少轩淡淡地道:“在外地的一家公司,这是来出差的,很快就走。”
姚志如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奇异:“那太遗憾了,我还想找个时间跟岑先生聚聚呢。”
“不敢当。”岑少轩显得很平静,极有礼貌地说。“姚总身份高贵,岑某不敢高攀。”
姚志如爽朗地笑了起来,神情却变得有些暧昧:“少轩只怕是看不上我吧?”
岑少轩脸色一沉,眼中掠过一丝恼怒,却忍耐着一言不发。
这时,叶莺忽然从楼上下来,娇俏地笑道:“少轩,怎么不上来?”说着,她走到岑少轩的身旁,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岑少轩心里一动,转头看了看她,见她笑得十分亲昵,眼中却有隐隐的戏谑,顿时明白了。他立刻默契配合,抬手搂住了她的肩,温柔地说:“遇见了过去的一个熟人,打个招呼。”
“哦。”叶莺便笑吟吟地看向姚志如。
姚志如瞧了瞧她,又瞧了瞧岑少轩,似乎一瞬间没弄明白情况,显得有些茫然。
岑少轩微笑道:“小叶,那是姚总,在陶城这边实力非常强劲。姚总,这是我的……同事,叶莺。”他故意在中间停顿一下,为对方制造暧昧想像。
果然,姚志如一怔之后,便明白过来,哈哈笑道:“原来少轩已经有女朋友了,叶小姐,幸会。”他彬彬有礼地对叶莺点头致意。
叶莺也极有礼貌,开朗地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姚总,您好。”
岑少轩感到来自姚志如的压力忽然消失了,不由得轻松地吸了口气,笑着说:“姚总,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上去了。”
“好。”姚志如淡淡地微笑,缓缓点了点头。
岑少轩便和叶莺状甚亲热地上了楼。
等到了二楼,两人才分开。叶莺十分大方,让人没有半分邪念,也不会感到尴尬。
岑少轩非常诚恳地说:“小叶,实在太感谢你了。”
“不用跟我客气。”叶莺豪爽地笑。“我们是同事,拔刀相助,理所应当。”
他们一起走进包间,里面早已闹作了一团。一看到他们,陈鑫立刻招手:“来来来,赶紧替你们陆总助阵,省得他借口孤军奋战,大呼冤枉。”
叶莺立刻跳了过去,问道:“怎么回事?打起来了?”
陆云峰嘿嘿直乐:“差不多,他们说今天云峰队和金鑫队要赛一场酒,我说我们队没实力,他们以多打少,分明是仗势欺人。”
叶莺一听,马上附和:“这话没错,我们才三个人,而且是打客场,肯定是打不赢的,我看不如高挂免战牌。”
陈鑫哈哈大笑:“就知道你小叶伶牙俐齿,不过,我们也有能说会道的。”
他的话音刚落,金鑫公司的几员女将便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一轮短兵相接下来,陆云峰才算领教了这帮女将的厉害,简直兵败如山倒。这些年轻女子不但在工作上很出色,而且能言善辩。等到酒菜端上来,开始互相敬酒的时候,陆云峰才更是吓了一大跳,这几个女子的酒量实在是了不起。
叶莺勉强抵挡了两,便败下阵来。
岑少轩本想为陆云峰分担一些,岂知像他这样的美男子哪里会让人忽略?那些女子无一例外地不断来跟他碰杯,很快他便陷入了苦战。
陆云峰醉眼迷离,看着岑少轩双颊晕红,在明亮的灯光下又有别样风姿,不由得心旌摇荡,一时都有些把持不住了。叶莺察言观色,聪明地不断地在旁打岔,左挡右拦,要金鑫公司的人不要再来灌陆云峰,这才把他的注意力不断打散。
终于,在非常愉快的气氛中,酒宴方才结束。
陆云峰已经醉了,岑少轩的身体也有些摇晃。金鑫公司的人醉了一大半,陈鑫是被人扶出去的。
出了大门,已是华灯初上,陈鑫口齿不清地说:“陆……陆总……你……好酒量……好酒量……怎么样……我们……再找个……地方……喝吧……”
陆云峰无力地摆了摆手:“陈总……我服了……服了你……今天……我是……不……不行了……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吧……”
“那……那好……”陈鑫跌跌撞撞地上前来,握住他的手。“那你……就……慢走……慢走……好好……休息……”
“好……好……”说着,陆云峰钻进车里,昏昏沉沉地瘫在座位上。
岑少轩和叶莺随即上了车。
叶莺对司机说:“回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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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迅速穿越这个华的城市,两旁全是闪烁的霓虹,彰显出着迷的气息。岑少轩默默地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头晕目眩中,他一直严密封锁住心灵的屏障在不知不觉间被撤除,令他不由得黯然神伤。
到了酒店门口,司机回头问他们:“需要我帮忙吗?”
岑少轩立刻答道:“不用,谢谢你。”说着,他将陆云峰拖了出来,用力架住,往大堂走去。
叶莺在一旁帮着搀扶,终于将高大健美的陆云峰从电梯里弄了出来。陆云峰的大部分体重都压到了岑少轩身上,幸好他虽然看着清秀,却有着极好的体力耐力,仍然撑得住。
进了房间,岑少轩将陆云峰放上床,温和地对叶莺说:“小叶,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会照顾陆总的。”
叶莺也没有多话,只是爽快地点头:“好的,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就放心睡吧。”岑少轩温言说着,将她送出了门。
回过头来,陆云峰微微皱眉的睡容便映入眼帘。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睡着的陆云峰,也没有见过酩酊大醉的陆云峰,没想到他酒品这么好,醉了之后如此安静。
他进了浴室,将毛巾用滚烫的水打湿了,这才出来替他仔仔细细地擦了脸和手。
陆云峰微微动了动,仍然神志不清,只是觉得好过了点儿。他的嘴动了动,含糊不清地叫了声:“少轩……”
岑少轩不禁停下了动作,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却没了声音。侧了侧头,又继续沉睡。
岑少轩的神情变得十分柔和,将毛巾放到床头柜上,便去解他的衣扣。
陆云峰沉重的身体陷在床褥间,令他很难动作。
岑少轩用力抬起他的身体,一手扯下了他的衣服,随后替他脱下了长裤和袜子,然后用毛巾替他将全身上下擦了一遍,这才用力把他身下的薄毯拽出来,替他盖上。
陆云峰轻轻咳了几声,喃喃地说:“水……”
岑少轩赶紧去小吧台上拿来一瓶矿泉水,小心地凑到他的嘴边。
陆云峰犹如久旱逢甘霖,立刻大口大口地喝起来,顷刻间便喝掉一半,然后咳呛起来。
岑少轩委实没有照顾人的经验,让他喝急了。水呛进了气管。他手忙脚乱地放下了瓶子,一手将他搂过来,一手拍着他的背,轻轻地说:“慢点,慢点,别急。”
陆云峰似乎略有些清醒了,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着搂住了他的腰,不确定地轻声叫道:“少轩?”
岑少轩温柔地说:“嗯,是我。”
陆云峰缓缓用力。身子重重地躺了下去,巨大的力道带着岑少轩站立不住,一下伏到他的身上。
陆云峰迷惑地嘀咕:“奇怪,怎么今天这梦这么真实……”他边说边收紧了双臂。
岑少轩啼笑皆非,又有些莫名的感动。被他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浓重的酒香从他的口鼻间热乎乎地喷出来,令岑少轩体内的酒意又浓了几分,竟也渐渐的睡意朦胧。
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到有两只火热的大手正在抚摸自己的背,接着慢慢地往下探去,拉开了自己衬衫的下摆,然后伸了进去。滚烫的手贴着自己微凉的肌肤,就像燃烧的火在灼烧,顿时让他清醒过来。
他硬撑着挣起身来,将陆云峰的双手握住,用力摁到床上,这才得以脱身。他努力抑制着酒醉后的晕眩,拿起床头柜上的毛巾,往浴室走去。
“少轩,别走……”陆云峰低声央求着,轻蹙的双眉让他显得特别无辜。
岑少轩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走进了浴室。
站在洒下,他用温水冲了很久,实际上却一直在发呆。
陆云峰对他的情意,他又如何不明白?再迟钝的人,被这样无微不至地关心着,也会有所感觉,何况是他这种心细如发的人?
可是,他不敢。
他曾经想过很多,要不要接受陆云峰?也问过自己无数遍,有没有对他动心?
答案是不知道。
他很茫然。
扪心自问,这半年来,陆云峰如此待他,他是十分感动的,尤其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雪中送炭,帮他却帮得如此不露痕迹,千方百计不使他觉得尴尬,这份细心特别令人心折。对他的过去,陆云峰从来没有问过,一直设法让他轻松地转型,可以摆脱过去的阴影,从此开始新的人生。
他的确是翻过那个坎了。
今天看到孙凯,看到姚志如之后,他的心虽然仍是有些波动,但却并没有如过去那样有着种种的愤怒、灰心、痛苦。那些曾经的事情仿佛发生在前世,已经离他十分遥远,再也不能伤害到他了。
这一切,都是陆云峰给予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因此才拼命地工作,希望能够报答他的这些信任和帮助。
但是,陆云峰传达给他的,却是爱。
可对于爱,他却是噤若寒蝉的。
他还能爱吗?还敢爱吗?还可以重新开始吗?
浴室里的水声一直没有挺直,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仿佛是夜的雨声,让陆云峰感觉特别安宁平静。
他翻了个身,微笑着继续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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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似火,让人热得喘不过气来。
陆云峰十分认真地与陈鑫一起,上上下下地在楼中察看着。
这幢大楼共有二十八层,土建部分已经完成,装修还没有开始。混凝土需要三个月才能干透,那时候才能够开始装修。
陆云峰主要看的是整幢大楼的结构,包括地下室、电梯间、通道的宽度、房间的大小尺寸,还有给排水系统。
岑少轩一进大楼便与他分开了,他主要看的是消防系统和安保系统的安装位置,计算大致所需的费用。
等到终于看完,陆云峰上到了楼顶的平台。极目远眺,看着华的现代都市景观,他踌躇满志地道:“将来,我们这家酒店一定会是陶城最好地酒店。”
陈鑫愉快地点头:“我相信,就凭陆总地这股干劲,再加上你们完整的已经被证明了是行之有效的管理模式,这家酒店一定会后来居上,成为陶城最出色地酒店。”
陆云峰哈哈大笑,随即与他掉头下了楼,然后乘工地用地送货梯下到一楼。
看到岑少轩还没下来,他便打了个电话给他:“怎么样?看完了没有?”
岑少轩温和地说:“差不多了。”
“那下来吧,我们在一楼了。”陆云峰地声音也是很柔和。
陈鑫想了想,看看身边没什么人,便轻笑道:“陆总,我真没想到你会重用岑先生。”
陆云峰从容不迫地说:“他是个难得地人才。以前没发现,委屈了他。一旦发现了,那当然就要重用。”
“是,人才难得,那是当然的。”陈鑫略一犹豫,终于下了决心。“说实话,陆总,虽然我们打交道的时间不长,没见过几面,但我很欣赏你。你也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一向都是不喜欢说他人是非的,不过,我怕这事会对你有负面影响,所以才冒昧地想提醒你一下。”
陆云峰微微一笑:“陈总,你我肝胆相照,现在已经携手合作,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陈鑫大为感动。立刻道:“那好。是这样,当初岑少轩离开刑警队,除了一件案子上帮别人背了黑锅之外,还有风声传出来,说他是……同性恋,而且涉嫌骚扰下属警官,被人写信告到了上面。这才不得不离开。所以,你重用他自然没错,不过平时的言行举止之间,恐怕得注意一点,与他保持一定得距离,否则容易惹人非议。对你得声誉恐怕会有不好得影响。”
“是吗?”陆云峰微感讶异。“会有这样得事?”
陈鑫肯定地点头:“做生意的谁不跟工安系统和道上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两头都惹不起。我在工安局里也有朋友,是他们偷偷告诉我的。据说这件事连岑少轩的父母都知道了,他父亲狠狠地揍过他,还与他断绝关系,不准他再进家门。这事当时闹得挺大的,虽然工安局尽量把事情控制在小范围里,不让扩散,但一传十,十传百,哪里挡得住?”
陆云峰频频点头:“陈总,我明白了,谢谢你。”
岑少轩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汗流浃背,许多人的衣服甚至裤腰都被汗水打湿了,于是也不再客气,纷纷上车,打开空调。
陈鑫仍然礼貌地说道:“陆总,今晚一起吃饭吧,然后咱们到酒吧去坐坐。”
陆云峰微笑:“吃饭就算了,可以去见识见识你们陶城的酒吧,不过,先说清楚,磕吧我是不去的,我不磕药,也不习惯那里面的气氛。”
“好好好,了解。”陈鑫朗声笑道。“陆总洁身自好,真是难得见到。行,那晚饭后我跟你联系。”
“好。”陆云峰说着,与岑少轩和叶莺一起上了车。
岑少轩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得隐隐的有一丝欣喜。陆云峰真是说到做到,从那天晚上起就再也不去磕吧了。这段时间里,他们在外面一起吃饭的时候,或者在办公室里讨论工作的时候,陆云峰总会接到电话,他听了几句便玩命推辞,说晚上有这事那事的,去不了,后来干脆说累得患了心脏病,医生说不能剧烈运动,因此不能再磕药,他那些朋友们这才作罢。每陆云峰挂上电话后,都会长叹一声,很无辜地看向他,逗得他忍俊不禁。
这时,他得唇边也忍不住浮现出一缕愉快的微笑。
陆云峰立刻便发现了,心里也是甜丝丝的,将这抹令他心襟摇荡的笑容视作最高奖赏。
回到酒店,陆云峰关切地说:“你先洗吧。”
岑少轩马上摇头:“不不不,应该你先。”
“为什么应该我先?”陆云峰反驳。“就因为我是老板?还是因为我比你老?”
岑少轩啼笑皆非:“你也叫老?”
“好了,别推来推去地耽误时间了。”陆云峰微笑着推了推他。“快去,你洗完了我再说,也很快地。”
岑少轩便不再多言,拿着换洗衣服走进了浴室。
等他锁上门,听到了水声,陆云峰立刻拿起酒店的电话,拨到了叶莺住的房间:“小叶子,今天要你帮个忙……”
叶莺爽快地道:“没问题。”
其实他们一早一晚都洗过澡的,只需要用温水冲冲就行了,岑少轩出来得很快。他的脸颊上泛着一抹红晕,凡是露在外面的肌肤似乎都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令陆云峰目眩神迷。
岑少轩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心里微微有些羞赧,赶紧说道:“云峰,你也快点去洗吧。”
陆云峰这才猛醒,赶紧答应着走进了浴室。
岑少轩倒了一杯凉开水,一边喝一边打开电视。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心境已经越来越平和。陆云峰给他提供的不仅仅是单纯的避难所,而是让他发挥所长的平台,并且在他不熟悉的行业里努力地引导他,一点一滴地教会他许多专业知识和谈判技巧。他是真心地想让岑少轩能够独当一面,而不是像那些居心叵测地人拿这些当幌子,实际上却是图谋不轨。
岑少轩觉得自己每天都会学到新东西,也越来越有自信,过去的重重阴影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了,淡到即使看到了孙凯和姚志如,也没有在他的心海中激起任何涟漪。
他非常感谢陆云峰,久而久之,也会在他的注视下怦然心动。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开始忐忑不安。
两人相了这么久,如果陆云峰向他提出什么要求,他真的是难以拒绝。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答应。他心里实在没底。
一个拥有上亿资产的老板,成熟英俊,人品端正,不知又多少人愿意排着队地倒追。在感情上,他没把握。他绝不会做一个给别人填空的人,他给对方的是唯一,要求对方的也是唯一。
陆云峰能做到吗?
19 H了,呵呵
正在胡思乱想,浴室的门开了,陆云峰容光焕发地走了出来,拿起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便喝。
“哎,这是我的。”岑少轩赶紧阻止。“我帮你倒一杯吧。”
“哦,你的啊,那有什么关系?”陆云峰轻描淡写地说着,咕嘟咕嘟地把水喝完了。
岑少轩一时哑口无言。
陆云峰对他微微一笑,温和地道:“少轩,今晚没事,我们去看你父母吧。”
岑少轩的脸色在一瞬间有些发白,随即神色黯然。他转过了头,轻声说:“今天……就算了吧,挺突然的,我父母也没准备……”
陆云峰忍不住笑出声来:“看你说的,倒有点西方人的概念,儿女回家看父母还得提前预约。不过,这也是对的,要不你先给他们打个电话。”
岑少轩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好不容易才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淡淡地说:“改天吧。”
“你啊,真是近乡情更怯的真实写照。”陆云峰 怜惜地搂住他的肩。“少轩,别怕,我说过了,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都交给我。我跟小叶子陪你去,保证让你父母开开心心地迎接你这个儿子。”
岑少轩疑惑地仰头看向他。
这真是至大的诱惑。陆云峰看着他脆弱的眼神和淡粉红色的双唇,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低低地说道:“真要命,我没办法再忍下去了。”
岑少轩一惊,本能地想往后退。
陆云峰用尽全力箍住他。灼热的唇含住了他的唇舌,温柔而亲密地纠缠着。那甜美的滋味令他浑身颤栗,情不自禁地向前施压。
岑少轩被他的身体和力量带着,向后倒到了床上。那其健美而火热的身体沉重地压上来,令他动弹不得。一双滚烫的大手滑到他的身下,紧紧地拥抱住他。密密的吻雨点般落下,让他一片混乱,完全反映不过来。
陆云峰抱着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了这么久的人,全身的热血一阵阵狂涌。仿佛在云端上飘浮,一时间如痴如醉,狂乱地吮吻着他地唇,与他的舌头温柔缠绵。过了一会儿,他离开了那让他恋恋不舍的双唇,顺着他尖削的下颌、优美的颈项下来,吻过他的锁骨。含住了他的乳尖。
岑少轩长长地吸了口气,忍不住呻吟出声。
陆云峰一听,脑中乱成一团,还没反映过来,便已经和陆云峰裸袒相对了。他甚至还没有看清楚陆云峰的身体。便被紧紧地盖住。
两个人刚刚沐浴过的身子都在急剧升温,热成了一团。
陆云峰微微颤栗着,沉重的身体压在岑少轩身上。将两人的分身紧紧地挤在当中。他一边向前推送着,一边在岑少轩耳边气喘吁吁地说:“少轩……少轩……我爱你……如果你……不愿意……就说‘不’ ……我会……停下……”
岑少轩没有说话,只是抬其手来。用力地将他抱住。
陆云峰一阵狂喜,立刻加重了力道地在他身上推撞着,速度越来越快。
两具紧密相拥的身体将分身包在当中,摩擦的力量与交合的感觉相同。让他们很快就沉溺在激烈的快感中。
两个人都是禁欲已久,很快便到达了高潮。
就如一个滔天巨浪将他们掀到空中,在失重般的坠落感中,两人同时叫了起来,随即颤抖着喷发出来。
他们紧密相贴,一直在余韵中痉挛,良久才渐渐平静下来,呼吸却依然急促。
陆云峰吻了吻岑少轩的唇,将头放到他的肩上,诚挚地说:“少轩,我爱你。”
岑少轩微微侧头,轻轻亲吻着他的脸颊。
陆云峰没有听到他说出“爱”字,却也不想逼他。岑少轩能够打开心结,与他这样拥抱,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他们有的是时间。陆云峰有足够的信心,总有一天,会让岑少轩说出来。
岑少轩躺在毯子里,觉得很舒服。
陆云峰不要他动,自己跑去浴室拿过来用温水打湿的毛巾,把他的身体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然后给他盖好薄毯,这才回到浴室清洗自己。
干爽的床单包裹着岑少轩的身体,让他在慵懒的舒适中昏昏欲睡。
陆云峰很快出来,又上了他的床,与他紧紧地贴在一起,满足地蹭了蹭,说道:“累不累?睡会儿吧。”
岑少轩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呼吸渐渐均匀起来。陆云峰看了一会儿他的侧脸,爱怜地搂紧了他,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他们睡得很熟,最后是被饿醒的。
两个人睁开眼睛,却仍然静静地躺着,都不想动弹。
虽然是第一同床而眠,他们却像是从很久以前就一直这样睡了,心里都没有异样的感觉,反而只觉得温馨和谐。
厚厚的窗帘拉着,很难判断时间。陆云峰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表看了看,很自然地说:“六点过了,我们起来吧。”
岑少轩轻声答道:“好。”
陆云峰想了想,关切地说:“少轩,按理说我不该过问你的家事,不过,父母还是应该去看的。我已关照小叶子了,让她装你的女朋友,我们一起去看望二老。”
岑少轩微微一惊:“小叶?不用了吧?这样好像不太好。”
陆云峰将他搂过来,爽朗地笑道:“小叶子跟一般女孩子不一样,她是独身主义者,不过却有男朋友。她那个男朋友好像是搞什么艺术的,也是个不结婚的人。她父母逼过她好几,要她相亲,她就拽着我到她家,说我是她的男朋友,倒是让她父母龙颜大悦。哈哈。”
岑少轩听了,不由得笑道:“怎么会这样?”
“这也没什么,我是理解她的。她那男朋友我见过一,才华是真有,不过脾气很古怪。她妈现在只是担心她没男朋友,如果见了她那个真正的男朋友,只怕会更担心。”陆云峰边说边笑。
岑少轩也觉得好笑:“你们倒真是好朋友。”
“是啊。”陆云峰开心地抱着他。“反正就是给老人一个交代而已,担个虚名,不算什么大事。这下你放心了吧?让她陪你去,你父母一定会喜欢。”
岑少轩点了点头,心情十分复杂,一时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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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峰理解地轻抚着他的头发,温柔地问:“你出来多久了?”
岑少轩沉默片刻,轻声答道:“一年多了。”
陆云峰疼惜地说:“心里很苦吧?”
岑少轩的眼圈不由得红了。他猛地翻过身,将脸埋进了陆云峰的肩窝,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陆云峰轻轻拍着他的背,缓缓地说:“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岑少轩使劲点着头,却仍然不肯把脸抬起来。
陆云峰也不再说话,只是慢慢地抚着他的背,向他传达着的关怀和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岑少轩才闷闷地说:“云峰,你别对我太好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所以你才这么拼命工作,累得晕倒?”陆云峰微笑着轻叹。“真是个小傻瓜。”
岑少轩的心情一松,渐渐平静下来。他从陆云峰的身上滑下,平躺下来,轻声地说:“云峰,如果你只是对我一个人这么好,我会说你居心叵测,用心不良,根本就不与理会。说实话,这一年来我虽然过得苦,但表示要对我的人也不少,可他们看人的眼光都带着一股邪气,我宁愿睡地下室当门童也不愿意跟他们多说一句话。可你不一样,你对公司里的每个员工都这么关心体贴,甚至于包括不相识的人。我还听说,你不但助养了几十个贫困儿童,还为上百个贫困大学生提供学费、生活费,并且欢迎他们毕业后到公司来工作。尤其是,每年的利润。你都会拿出很多去捐助,连税务局都被你感动,想方设法利用政策返还税款给你。这些事情,都让我为你动心。现在这年头,像你这样的人可真不多。”
“这是谁那么多嘴多舌,丁点儿大的事就到宣扬?我回去得好好查查,整顿一下风气。”陆云峰轻描淡写地笑道。“有能力做,当然就应该去做。我是一个吃饱了全家不饿,要那么多钱来干什么?再说哦。我现在的事业蒸蒸日上,钱用了还能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岑少轩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轻轻地说:“云峰,我非常感激你,是你让我对人性、对人生又有了信心。”
陆云峰愉快地握紧了他送到自己掌心的手,有力地说:“少轩。其实我的作用是微不足道的,重要的是,你本来就是个十分坚强的人,不然当初怎么会坚持正义,不肯妥协呢?”
岑少轩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是啊,过去的事。现在想来,真是恍如隔世了。”
“那就好啊。”陆云峰鼓励地拍了拍他的手。“继续坚持下去,我支持你。”
岑少轩笑了:“你这人。其实挺适合做思想工作的。”
陆云峰顿时得意洋洋:“那当然,我们酒店里的人员流动是相当少的,这在服务性行业里十分少见。起码有一半是因为我的人格魅力吧。”
岑少轩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伤感的情绪一扫而空。
陆云峰见到他高兴起来,便趁热打铁:“那咱们说定了,你给你父母打个电话吧,我们一会儿就去。”
岑少轩点了点头,鼓起勇气拿起了电话。
跟平常一样,是他母亲袁芝兰接的:“喂。”
岑少轩温和地叫道:“妈。”
袁芝兰十分惊喜:“少轩啊。”
接着便听见他父亲岑耘的怒吼:“那混小子还敢打电话回来,挂掉,不准跟他讲话。”
袁芝兰轻声责备道:“你干吗?儿子不过打个电话回家,你何苦这样?”
岑耘仍然怒气冲冲:“我岑家没有这样的儿子。”
袁芝兰只得叹气:“少轩,你别理你爸,他就是那个牛脾气,一辈子改不了。”
“嗯,我没生爸的气。”岑少轩轻言细语地说。“妈,我到陶城出差,想回家看看。”
袁芝兰大为高兴:“好啊好啊,回来吧,正好我们还没吃晚饭,你也没吃吧?”
岑耘更为生气,在那边大声说:“不准回来,他要敢踏进家门一步,我就打死他。”
袁芝兰也发怒了:“那你就连我一起打死好了。”
岑少轩很怕为了自己的事让父母反目,赶紧说道:“妈,这一起来的,还有我的……女朋友,另外还有我们……领导,他们也想去看看你们。”
袁芝兰一怔,随即又惊又喜:“真的?真的?少轩,你有女朋友?老头子,少轩有女朋友了,想带回家来给我们看看。”
岑耘在那边愣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袁芝兰迫不及待地说。”儿子亲口说的,他的女朋友想来看看我们。当初我就说有些话是谣言,不能当真的,你偏要信,这不,委屈孩子了吧?
岑耘闷在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口气缓和了许多:“既然这样,那就来吧,你再去做几个菜。”
“好好好。”袁芝兰打开门一看,顿时喜笑颜开:“快快快,请进,请进。”
叶莺挽着岑少轩的胳膊,亲热而又分寸地走进屋。陆云峰跟在他们后面,笑容可掬地也进了门。
岑少轩连忙介绍:“爸,妈,这是叶莺,你们叫她小叶子就好了。那是我们老板陆云峰,陆总。”
袁芝兰跟陆云峰打了个招呼,便欢喜地上前拉住叶莺的手往客厅里带:“来来来,小叶,快坐,喝点茶,天气很热呢,累不累?”
“不累。”叶莺甜甜地笑道。“伯母,我一直听少轩说起您,早就想来看您了,就是没时间,工作太忙了,实在抽不开身。这有机会来这边出差,我就要少轩带我过来看望一下伯父伯母,希望没有打扰二老。”
岑耘身材高挑,相貌清隽,是社科院的副研究员,看上去十分温文尔雅,真想不到会是一副火爆脾气。他看到叶莺和岑少轩站在一起的情形,显然也是情绪大好,立刻热情地上前与陆云峰握手,客气地说:“陆总,还麻烦你来看我们,真是过意不去。”
“伯父这么说,可就见外了。”陆云峰笑容可掬地道。“少轩和小叶子都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帮了我很大的忙。既然来了陶城,自然是要来看看伯父伯母的。我还要感谢你们把少轩培养得这么好,真是难得的人才啊。”
“那还不是全靠陆总栽培。”岑耘顿时大为高兴。“说实话,我是希望他过平凡的生活的。现在这样子就很好,免得老是在风头浪尖上打滚,不但危险,还要招惹是非。”
“是是是,伯父说得对。”陆云峰连声赞同,与他一起走进了客厅。
21
喝了两口茶,岑耘看自己的老伴拉着叶莺不放,乐得两眼放光,不由得笑道:“好了,芝兰,别光顾着说话,先让孩子们吃饭。”
“对对对,来,大家上桌吧,菜都弄好了。”袁芝兰这才猛醒。“只是少轩说得仓促,时间来不及,没什么好菜。这孩子也真是的,要带客人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岑少轩看父母欢喜的模样,心里略微有些酸楚,却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轻松地笑道:“本来是想等忙完再来的,结果今天的工作结束得早,陆总他们就提议择日不如撞日,我也没想那么多,就同意了。”
叶莺活泼可爱地说:“伯母,我们又不是客人,不用那么客气啦。”
“就是。”陆云峰边走边笑。“伯母可以当我是外人,却不能当小叶子是外人,她可是费了老大功夫才追上少轩的呢。”
叶莺恨了他一眼:“好哇你,揭我的老底。”
岑少轩的脸微微红了,却笑着没吭声。
袁芝兰拉着叶莺的手一直不肯放,与她一起坐到餐桌旁,关切地问道:“是真的?少轩是不是给你气受了?让你受委屈没有?”
叶莺嘻嘻哈哈地说:“没有,少轩的性格实在是好,只有我给他气受的,谁叫我年轻不懂事呢?他也只好多包涵了。”说着,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大家全都笑了起来,就连岑少轩都忍俊不禁,十分喜欢这个明朗快乐的女孩子。
袁芝兰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问:“多大了?“
叶莺乖乖地答:“马上就二十五了。”
“哪儿人啊?”
“杭州。”
“好好,怪不得皮肤这么好。”袁芝兰乐得飞飞的,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笑容。
岑少轩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妈,别像查户口似的。小叶子,快吃饭吧。”
袁芝兰一点不恼,连连点头:“对对对,小叶,多吃菜。”
岑耘温和地笑着看向旁边的陆云峰:“家里有啤酒,你们年轻人可以喝一点。少轩,你去拿,就在冰箱里。”
岑少轩看了陆云峰一眼。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陆云峰温和地笑道:“伯父,不用了,我们昨天有应酬,大家都喝多了,今天不如就吃饭吧。”
“啤酒没关系的。”岑耘豁达地说。“陆总,你既然来了我家,就不要客气。不然就是拿我们当外人了。”
陆云峰一听,心中大喜:“那好,我就不客气了,其实我已经当伯父伯母是一家人了。”
岑少轩听得出来他的话中之话,微笑着起身,走去开冰箱,拿了一瓶啤酒和两个杯子过来。
袁芝兰立刻问叶莺:“你要不要也喝点?”
叶莺乖巧地摇头:“我不喝酒。”
岑耘喝袁芝兰对这个女孩子满意得不得了。
岑少轩不敢多看陆云峰。心下对他和仗义相助的叶莺都十分感激。
一顿饭吃到很晚,大家才尽欢而散。
告别的时候,岑耘和袁芝兰把他们一直送出了小区大门。一路上,都有纳凉的街坊邻居和他们打招呼,看到亲密地挽在一起的岑少轩和叶莺,他们无一列外地都会发楞:“是少轩回来了啊?”
岑少轩便客气地与他们点头。
袁芝兰总会笑着说:“是啊。带女朋友回来看看。”
大家顿时释然,那种奇异的目光便消失了,往往便热情地道:“好好好,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袁芝兰豁达地说:“那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我们老人也不好管得太宽。”
岑少轩看着父母那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模样,不由得心里难过,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不断地向那些人点着头,一路向外走去。
陆云峰抬手截了一辆出租车,抢先坐到了前面,让他们两人一起坐后座。演戏总得演足全套。
等叶莺坐进车里后,袁芝兰握着岑少轩的手,欢喜地说:“少轩,明天也回来吃饭吧。还有,你也不小了,结婚的事还是要考虑一下。如果要买房地话,我和你爸还有些积蓄,你这些日子寄回来的钱我也都替你存着,到时候都给你。”
岑耘也点头:“是啊,你如果定下来,就跟你妈说一声。”
“好。”岑少轩低着头,温顺地道。“钱就不用给了,你们留着自己用,多吃些有营养的,不要省。我现在又升了职,薪水很高,如果要买房的话,年终的时候拿到奖金,应该就够了。”
岑耘满意地笑道:“你们公司不错,老板也这么平易近人,气质很好,看上去完全没有那些恶习,你就好好地跟着他干吧。”
“嗯,我会的。”岑少轩开心地笑了起来。“爸,妈,你们回去吧,经常给我打电话。”
岑耘看着儿子坐进车里,与叶莺一起向他们挥手说再见,再看着出租车迅速向前驰去,这才伸手拉住了眼中含泪的妻子,温柔地说:“哭什么?儿子现在这么好,我们应该高兴啊。”
袁芝兰抹掉眼泪。叹息一声:“我是想起以前他们乱说的那些话,还有你这老顽固,又不肯听他解释,还打他,把他赶走,儿子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我那不是急的嘛。”岑耘也有些内疚,轻轻叹了口气。“好了,现在真相大白,我知道是我错怪了儿子。现在孩子不是回来了嘛,我们加倍对他好就是了。”
“嗯。”袁芝兰欣慰地笑着,与岑耘一起往回去走。
袁芝兰欢天喜地地连声道:“少轩,赶紧回家吧,“
“嗯,妈,我们马上就回来。“岑少轩放下电话。也被母亲的情绪所感染,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等他们穿好衣服,叶莺也在接到陆云峰的地电话后出来了。她打扮得十分淑女,穿着湖蓝色套装,薄施脂粉,与岑少轩站在一起,真就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
22
他们在陶城呆了一个星期,陆云峰每晚都会与岑少轩缠绵,但总是不会做到最后。岑少轩知道他是体贴自己,因为每天的工作量都很大,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疼,不想让自己太累。每在激情地亲吻、互相抚慰之后,他在陆云峰温暖的怀抱里都会感到真正的快乐。
过去,他不明白,以为某个人偶尔的甜言蜜语和激烈的索取就是爱情。直到现在,陆云峰才教会了他,让他明白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真正的爱恋应该是怎么样的。
每一夜他都睡得很安稳,不再失眠,不再做恶梦。虽然每天都要冒着酷暑在工地上工作,他也总是精神百倍。
按照规矩,大楼的消防系统必须由工安消防部门指定的公司来做,但他们可以要求修改设计图,这是必须在装修前先做的部分。这几天,岑少轩一直与消防工程的副总和技术人员在大楼里看来看去,又不断地研究图纸。他要尽量把工程造价压到最低。
陆云峰和叶莺则每天都到金鑫公司去和陈总商量筹备阶段的工作安排,包括酒店区域的划分、挑选装饰工程公司、招聘和培训员工、订制酒店设备,等等。
正忙得如火如荼之时,陈鑫忽然在一天傍晚打电话过来,要约陆云峰单独谈谈。
陆云峰欣然赴约,到了酒店不远得一家酒吧。
陈鑫已经到了。他坐在窗边,面前放着啤酒,看着窗外的霓虹闪烁,神情间满是烦恼。
陆云峰在轻柔的音乐中走过来,坐到他对面。然后对服务生说:“跟他一样,要啤酒。”
陈鑫这才回过神来,对他笑道:“来啦?我还怕你找不到。”
“怎么会?你说的很清楚。”陆云峰看了看四周。“这儿挺好找的。”
这里的灯光十分柔和和幽暗,让人的心情舒畅。里面坐了不少人,说话的声音都很轻,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在微笑,气氛非常轻松愉快。
陈鑫欲言又止,忽然问他:“要不要再来点小吃?”
“我无所谓。”陆云峰豪爽地道。“陈总不用客气,随便一点好了。”
陈鑫点了点头。看着服务生送上啤酒和酒杯,替他把酒倒进杯中。
等服务生离去后,二人举杯碰了碰,各自喝了一口,陈鑫这才字斟句酎地说道:“陆总,我遇到了一件十分为难的事,所以才约你出来聊聊。看怎么解决才好。”
“行。”陆云峰立刻点头。“你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什么?”
陈鑫又想了一下,这才慢慢地道:“陆总,说实话,我非常欣赏你,你是真正干实事的人,与你合作感觉十分痛快。我也非常珍稀这个机会。”
“陈总太客气了。”陆云峰温和地笑道。“我也一样。陶城是个消费型城市,而且比康城还要开放,也比康城要华得多。我也希望借此机会能够进入陶城,所以,我们十分重视与你们的这合作。”
“我看得出来。”陈鑫对他笑了一下。“其实这件事……应该怪我,当初我到康城去见你的时候,不多说那些话就好了。”
陆云峰一怔,立刻开始回想他们在康城的那几天接触中究竟说过哪些话。随即便忆起,他们除了谈工作外说的都是应酬上的场面话,唯一的题外话就是他们临别时候谈到岑少轩的过去。他明白了,沉着地问道:“陈总是指少轩?”
陈鑫点了点头:“我没想到,仅仅只是随口的一句话,陆总会这么重视。”
陆云峰微笑起来:“即使没有陈总说起,我也会重用他。当时岑少轩进入公司不到四个月,却连续三个月被评为明星员工,这在我们集团所属酒店的数千名员工中还从来没有过,必定会引起我的注意,并重点考察他,然后起用他。我将他调到总部任部门经理后,他的工作十分努力,甚至累得在酒店晕倒,做出的成绩有目共睹,因此对他的重用是势在必行,水到渠成的事。不知陈总提起这话题,是因为什么?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吗?是跟少轩有关?”
陈鑫见他思维如此敏捷,立刻便从他的一句话里想到了症结所在,不由得赞赏地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陆云峰平静地笑道:“陈总,我们也不用绕弯子了,你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我们凡事都好商量。”
“好,那我就直说了。”陈鑫下定了决心。“是这样,这两天上面都有人递话过来,意思是希望我们不要跟你们公司合作。我一直顶着,只说我们已经正式签了合同,如果要我违约,赔偿金十分惊人,我损失不起。结果,他们给我两个选择,要么说服你解雇岑少轩先生,要么由他们帮我出违约金,一定要我跟你们解约。陆总,你也是做生意的,明白我的境,那些人的背景是不好惹地。”
陆云峰一听就懂了,略一思索便痛快地道:“要我解雇少轩是不可能的,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失去了这机会固然可惜,但并不会动摇我公司的根基,而如果失去了少轩这个人才,那才是我的巨大损失。陈总,我们解约吧,这没关系。我也不要你赔违约金,因为你也是被逼得。如果是你出这个钱,我不忍心拿,如果是别人替你出这个钱,我倒是不会客气,但你就不得自由了,我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何必授人以柄,淌这趟混水?”
陈鑫一听,便有些激动了:“陆总,与你相比,我实在是惭愧。”
陆云峰立刻打断了他,爽朗地笑道:“陈总别这么说,你要在这里做生意,当然得注意维持方方面面的关系。再说了,我们是开酒店经营,如果得罪了一些不能得罪的人,人家大可以隔三岔五地就过来找麻烦,民不与官斗,这道理我是懂得,你也不用有什么歉疚,即使不能合作,我也是在陶城交了你这个朋友嘛。”
陈鑫很感慨:“陆总,能交到你这个朋友,真是我的荣幸。说实话,在商场上打滚这么多年,像你这样的人真是少见,我很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与你合作。”
“当然,我也这么希望。”陆云峰笑着向他举起了杯。
23 终于真正的H了,只是少轩是攻,没想到啊
喝完酒,陈鑫坚持开车送陆云峰回酒店。陆云峰一直保持着笑容,一路上与他闲聊,再也没有提与岑少轩有关的话题。
直到下了车,进入电梯,他才收敛了笑意,思索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和陈鑫的合同中规定,违约金是两百万。现在居然有人愿意出两百万把岑少轩赶走,只怕当初的事情一定闹得不小,而且绝不是普通的栽脏嫁祸背黑锅。
想着,他走出电梯,回到房间。
岑少轩已经洗了澡,正靠在床头看电视。
陆云峰看到他在灯下俊俏的脸,不由得愉快地笑了起来,过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
岑少轩笑道:“又喝酒了?”
“嗯,只喝了一瓶啤酒。”
陆云峰直起身来,往浴室走去。
岑少轩便继续看电视。听着隐隐的水声传来,他心里却渐渐涌起温馨的快乐,唇边一直荡漾着浅浅的笑意。
陆云峰没有像他一样穿睡衣,围着浴巾就出来了。他掀开被单,坐到岑少轩身边,随口问道:“在看什么呢?”
“美国电影,《七宗罪》。”岑少轩向旁挪了挪,让他坐得舒服点。
陆云峰这才把眼光投向电视:“七宗罪?什么意思?七项罪行?七个案子?”
“不是。”岑少轩边看着屏幕边轻声解释。“这是带有宗教色彩得说法,在《圣经》和但丁得《神曲》中都有描述。七宗罪被天主教归为要遭永劫的七种大罪,也就是原罪,分别是饕餮、贪婪、懒惰、淫荡、傲慢、嫉妒和愤怒。这部电影就是讲一个凶手专挑有代表性的人选下手杀害,那些被害者是他认为这七宗罪的典型代表。”
“哦。这不是变态吗?”陆云峰边看边感叹。“喜欢吃东西也叫罪?懒惰、愤怒也算罪过?还是大罪?就算喜欢吃点醋,也算不得是什么罪恶吧?真搞不懂那些外国佬是怎么想的?”
岑少轩忍俊不禁,微笑着看他一眼:“佛教也认为杀生、说谎、好色都是违犯了戒律。宗教嘛,各有各的说法。”
“这也是。”陆云峰靠向他,向他颈项吹了口气,吃吃笑道“那无论是什么宗教,我都算是喜欢犯罪的那一款,譬如说好色啊、嫉妒啊什么的。”
岑少轩觉得痒,不由得笑着偏开了头:“你是德行大于罪恶。互相抵消之下,还是德行居多,也可以算是伪圣人了。”
“陆云峰不禁笑出声来:“哦?还有德行啊,是什么?”
“谦虚、温纯、善施、贞洁、适度、热心和慷慨,这是天主教相对于七宗罪列出的七德行。”岑少轩温和地笑道。“除了贞洁之外,其他地德行你都有。”
陆云峰轻轻咬他的耳垂,低低地笑着:“你倒是什么都知道。这会让我很羞愧的。”
他的声音浑厚醇和,十分动听。岑少轩忍不住了,忽然用力掀开了他,随即将他压到床上,没头没脑地吻了过去。
陆云峰立刻抱住了他,激烈地回吻着。
岑少轩热血沸腾,呼吸急促地说:“让我们来犯罪吧。”
陆云峰一边扯开他地衣服一边气喘吁吁地回应道:“好。好,我们一起犯罪。”
岑少轩忽然不再矜持羞涩,变得十分热情。他咬着陆云峰地脖子。重重地吮吻着他地胸腹,两手不断地爱抚着陆云峰匀称而性感地腰线。
陆云峰渐渐明白过来,岑少轩是想做TOP。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但他并没有出声阻止,反而很配合地分开双腿,极力放松,好让他进入。
岑少轩的动作有些笨拙生涩 ,在激情中显得略微紧张。他慢慢地小心地推进,随即觉得一股狂潮向自己全身猛袭,令他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
陆云峰努力地调整着自己,在尖锐的疼痛中感到他的热情,在他的拥抱中感觉极致的快乐。
岑少轩那美丽的身体覆盖在他的身上,标志的脸上带着专注的情,乌黑的眼睛里有着迷乱,不时地凝视他,吻他。
陆云峰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少轩,真是性感到让人神魂颠倒的地步,别说他如此地激烈地冲撞着自己的身体,即使是光看着这样的表情,就已经要达到高潮。
岑少轩的力量很大,那绝对是属于男人的,刚健的,强烈的味道。他在灼热的密径中不断挺进,俯视着身下人脸上的红潮,以及眼中迷醉的神情。看着他高大健美的身体在自己的进攻下沦陷,随着自己的节奏而晃动,简直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火热激情。他情不自禁地追随着更为猛烈的快感,不断地加快速度,用力地冲进去,撞入那仿如火山口一般的甬道,只觉得滚烫的熔岩包裹着自己,而燃烧着的岩浆似乎已渗进了自己的身体,正迅速向全身蔓延。
陆云峰被他持续不断的快速进攻逼得溃不成军,只能随波逐流,完全被他的节奏所主宰。岑少轩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大,仿佛每一记都顶在他的脊柱上,快感一波一波地直窜入脑中,令他简直无法呼吸。
在窒息般的快感中,高潮铺天盖地地向他们扑来。他们同时痉挛起来,忍不住低吼出声。
两座火山同时爆发,将两个世界一起燃烧,融化在一起,成为一个暂新的世界。
2
屋里很静。
岑少轩伏在陆云峰大汗淋漓的身上,只觉得自己的汗水也不断地从身上滑落下去,与他的汗珠融为一体。
他闭着眼睛,急促地喘息着,在高潮的余韵中荡漾着。
渐渐的,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做了什么,而陆云峰却从头到尾都在配合他。
过去,他只有过一个情人,就是孙凯,而孙凯是无论如何不肯在下面的,不但一定要做TOP,而且连体位都不肯改变,一定要压在他上面。他那时候年轻,在床上对孙凯十分顺从,也并不坚持。
他没想到,陆云峰这么一个强势的人居然愿意在他下面。这样一个人,对他好到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想着想着,他微微颤抖着,激动地紧紧抱住了身下的人,喃喃地说:“我爱你,云峰,我爱你。”
陆云峰欣喜地笑着,也用力搂着他,轻柔地吻着他的脸,他的唇。
岑少轩情不自禁地与他热烈纠缠。
两人在床上翻滚着,互相吮吻着,抚摸着,在喉间发出颤栗的呻吟。
陆云峰再也控制不住情潮激荡,一边轻咬着他的耳垂,一边将双膝挤进了他的两腿之间。
岑少轩很自然地配合着他,让他缓缓地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这是陆云峰思念已久的完美到极致的人,现在终于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一想到这个,陆云峰便热血狂涌,动作从起初的温柔渐渐变得狂热。
岑少轩呻吟着,被他不管不顾的勇猛冲刺所震撼。头脑中一片空白。他在高潮之后的无力中持续地承受着陆云峰始终如一的猛烈撞击,很快又被挑起了情欲,再度被逼上颠峰。
陆云峰只觉得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野性的狂潮在他胸中翻涌,让他想把下面这个精致的身体撕碎,咬嚼,吞下,这样他们就能够真正地融为一体了。
狂野地驰骋到中途,他想也不想。顺势而为,猛地将那个身体翻转过来,狠狠地俯冲过去,迅速地顶进柔软温暖的最。他按住那优美的双肩,一阵阵地猛攻,就如老虎扑住猎物般,牢牢地捏住他。咬向他的脖颈。
岑少轩已经半分力气也没有了,只能闭着眼,断断续续地发出细碎的呻吟。
陆云峰摁着他,力量大得出奇,凶猛地撞击一刻不停,喷出热气的嘴含住了他的肩头,狠狠地吮吸着。
岑少轩被强烈的快感刺激得不停颤抖。却已经叫不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云峰在他耳边低低地吼叫着,一阵快速到极致的冲击之后。终于一个大力挺身,狠狠地捣进他的身体,随即喷射出火山岩浆般的欲液。他紧紧地搂住了那修长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很长时间,这才慢慢平息。
岑少轩只觉得天旋地转,终于松了口气,很快便昏睡过去。
陆云峰这时才清醒过来,看着眼前这张略显苍白的脸,忽然反映过来自己刚才的狂热,顿时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赶紧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见并没受伤,这才放下心来。他扯过扔在一旁的浴巾,细心地替岑少轩擦去身上的汗水和体液,随即拉过薄被来替他盖上。
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这么激烈地Zuo爱了,陆云峰的心仍然在咚咚狂跳,呼吸还是十分急促,这时才觉得疲惫不堪。他勉强走进浴室清洗了一下,随即出来躺到岑少轩身旁。
想了片刻,他看了一下表,便拿起电话拨到叶莺的房间。
叶莺显然还没睡,电话一响便接了起来:“喂。”
陆云峰的声音很轻:“小叶子,还没睡?”
“嗯,在看电视。”叶莺似乎并不感到惊诧。“怎么?有事?”
陆云峰倒过身,背对着岑少轩,免得吵醒他。他的态度很平静,从容地交代着:“明天早上你就去买机票,然后陪少轩去他家看看父母,跟他们好好吃顿饭,好吗?我们晚上就回康城。”
叶莺微感意外:“为什么?这里的事不是还没完吗?”
“公司里有些事要赶回去理。”陆云峰淡淡地笑道。“现在太晚了,就不多说了,你也早点睡吧。”
叶莺十分懂规矩,自然也就不再多问:“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陆云峰放下电话,关了灯,这才舒舒服服地躺下来。岑少轩睡得很沉,轻缓的呼吸就在他耳边响起。他一直心怒放,难以成眠,又不敢翻来翻去影响到枕边人,只得轻轻握着他的手,好半天才渐渐陷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两人都觉得浑身酸疼,不由得相视而笑。
岑少轩只觉得一直积郁在心里的那些委屈都已经烟消云散,眼前是一片灿烂的阳光。他洗澡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哼起歌来,悦耳的旋律传出来,让陆云峰不由得会心地微笑。坐在一楼吃早饭时,他的态度已是十分大方开朗,眉梢眼角都是快乐,令他整个人都似在发光。
叶莺也察觉了,瞧了瞧从容不迫的陆云峰,再看看变得轻松愉快的岑少轩,嘿嘿直乐。
陆云峰伸出叉子,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碟子,笑道:“在那儿傻乐什么?赶紧吃,吃完了去做事。”
岑少轩扫了一眼叶莺,立刻知道她在笑什么,脸上微微一红,便低头在面包上抹着果酱,不敢再看她。
得知岑少轩住在这家酒店,每天来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是在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莺自然没有忽略那些或探究或者不怀好意的目光,这时看他有些害羞,便朝他那里凑了凑,声音却很大,清脆地说:“少轩,一会儿去爸妈家,你看给二老买些什么才好?”
岑少轩吓了一跳,随即便明白了她说这些话的用意。他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爸喜欢喝乌龙茶,一会儿我们去买盒好茶吧。我妈喜欢听戏,要不买一套戏曲影碟?”
叶莺点了点头:“好啊,再给他们买些营养品和水果什么的。”
“随你,我,没意见。”岑少轩温和地笑道。
两人的对话十分自然,带点亲昵地味道,旁边的人听了,因为过去流言而产生的狐疑立刻消散殆尽。
他们没有理会其他人,吃完饭便走了出去。
叶莺拿出买好的机票递给陆云峰,随即大方地挽着岑少轩的胳膊,娇俏地笑道:“陆总,那我和少轩就先走了。”
陆云峰笑着点头:“好,记着时间回来就行了。少轩,代我问你爸妈好。”
25
他们各自离开了酒店,陆云峰直接去了金鑫公司,与陈鑫商量着,拟好了解除合作协议的合同,双方便签字盖章。
陈鑫坚持付了陆云峰十万元,以补偿他们为此事投入的人力和财力,随后一直不断地向他道歉。
陆云峰笑着摆了摆手:“陈总,不用客气了。我们还是朋友嘛。山不转水转,或许将来还有机会合作呢。”
陈鑫连声说:“对对对,陆总,我是一定要交你这个朋友的。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言语一声就是。”
陆云峰也就热情地与他握手:“那好吧,我先走了。我们今天晚上的飞机,到时候直接去机场,陈总就不必送了。”
陈鑫立刻坚持要送。陆云峰又使劲客气。两人的应酬话流水般地滔滔不绝。直闹了半天,搞得气氛和谐,皆大欢喜,宾主这才尽欢而散。
陆云峰回到酒店,打电话叫了一客快餐到房间,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这时,他才觉得有些疲倦了。
这么多年来,不知有多少日子是这么过的,在紧张的工作之后,独自回家吃点简单的食物,或者在外面胡乱吃些东西,然后一个人呆在家里,度过漫漫长夜。
现在,虽然仍然是一个人,但他觉得心里很安定,而且愉快。
因为他有少轩了。
他心里爱着的人现在也在爱着他,那是人生中至大的快乐。
他一边机械地将食物送进嘴里,一边盯着电视,脑海里想的全是少轩的脸、少轩的身体、少轩微笑着的眉眼、少轩低低的呻吟……
服务员已经将房间清理过了,可陆云峰仍然感到空气中充满了少轩的气息。那好似年轻的、纯净的、鲜亮的味道。带着淡淡的,令人陶醉。
吃完了午餐,他就靠着床头,一直在看电视,怀里抱着岑少轩枕过的枕头,脸上的神情十分柔和。带着一缕微笑,他渐渐地睡着了。
是手机铃声将他吵醒的。
他拿起来看了看,立刻坐了起来:“喂。”
他那位在北京工安部工作的老战友哈哈笑道:“怎么?在睡觉?你倒是悠闲自在啊,当老板就是不一样。没人管。”
陆云峰嘻嘻笑道:“哪里?哪里?我哪里比得上你?我们是要跟别人陪笑脸,你是别人得巴结你。如果你出了京,那身份可就更不得了,地方上谁不要讨好你呀?”
“得得得,少跟我来这套,灌我迷汤还是存心陷害我?你这番话要叫别人听了去,指不定以为我拿了地方上多少好。其实我们在京里干活的。谁敢做这种事?”老战友边说边叹气。“现在五项禁令一出来,外面连别人请客吃饭都不敢去,麻将更不敢摸了,还说什么巴结讨好,谁敢呀?”
“那倒是。”陆云峰无比同情地道。“五项禁令一下,餐饮娱乐业都冷清多了。”
“就是啊,你们酒店里的生意也受影响了吧?公款消费大大缩减。这对你们很不利吧?”那边的声音也充满调侃。
陆云峰打着哈哈:“我们还好,主要以客房为主,餐饮娱乐业都是附属设施。有的还租出去让别人做,我们的收入还基本稳定。”
“那是,你小子做事一向稳扎稳打。无论东西南北风,你自岿然不动,让人佩服。”
“别损我了,我哪儿比得上你年轻有为,前程远大?”陆云峰边说边看了看表。
“得得,这种言不由衷得废话少说。”那边话题一转,变得郑重起来。“你上让我查得那个人,我问了省厅的朋友。他们通过非正式渠道,到陶城市局仔细了解了情况。结论是,你那个朋友的确是背了黑锅,又被人在名誉上进行了莫须有得诬陷,所以才被迫辞职。那个年轻人是叫岑少轩吧?立过两一等功,这在全国都少很很,部里也有他的记录,是个非常出色的刑警。省厅那边调查了他过去的成绩和工作表现后,对他十分欣赏,想召他复职,调到省厅去工作。你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吧,看他还愿不愿意重新加入警队?”
“不用问,肯定愿意。”陆云峰立刻说道。“他天生就是干刑警的料。”
“是,省厅的人也这么说。”那位老战友笑呵呵地道。“这孩子是棵好苗子,值得培养,将来可是前途无量啊。听说他有女朋友了吧?”
陆云峰立刻明白过来。这几天,叶莺在公开场合总爱跟岑少轩表现一下,言谈举止之间显得“亲密无间”,一半是调皮,故意逗他,一半也是为了帮他,让他在那些看笑话的人面前抬得起头来,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作用这么大。如果不是因为“女朋友”使过去那些有人逐意散布的谣言不攻自破,省工安厅的人绝不会召回岑少轩,而他这个老战友也不会打电话来跟他说这些话的吧?
想着,他爽朗地笑道:“是啊,他女朋友很不错地,是我大学同学的妹妹,人很能干,性格也好。”
那边很高兴:“不错,不错,行啊,你问问他吧。如果他愿意回去,你就给我打个电话,我好让那边安排一下。”
“行,我这两天就给你回话。”停了停,陆云峰诚恳地说。“老战友,谢谢你。”
“嗨,既然是一起摸爬滚打过的战友,你跟我还客气啥?”那边的人和他一样,也是军人作风,性格十分豪爽。“再说,我这也是督促地方上依法纠错,应该的。”
陆云峰听他戏谑地讲“官话”,不由得哈哈大笑:“是是是,明白。”
放下电话,他很兴奋地握紧了拳头,重重砸了一下床,随即怅然地叹了口气:“唉,少轩,真舍不得放你走啊……”
26
回到康城,陆云峰从此不再提陶城那家酒店的筹备工作,又紧锣密鼓地开始与另外两个城市的公司洽谈合作事宜。
岑少轩对此有些疑惑,却不知该不该问。他在警队里的时候,已习惯了对案情保密,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现在虽然已经离开警界,进入了民营企业,对于别人不说的事情,他也不太喜欢去探听。
叶莺则神色如常,偶尔还是要跟岑少轩开开玩笑,在公开场合故意说两句暧昧的话,以此吓退众多对他有意思的单身女员工们,让岑少轩轻松不少。
回来以后,陆云峰非常温和地建议岑少轩搬进他家里,跟他一起住。岑少轩只略一犹豫,便同意了。
他们相得非常愉快,无论是工作,还是日常生活,以及在床上,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往往一个眼神,一缕微笑,便已明白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岑少轩恢复了正常,不再拼命加班,也会定时去健身房锻炼。
陆云峰看着他眼睛越来越明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身体也越来越健康,心里越来越不舍。他希望能永远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都能看着他。
尽管如此,他仍然不会剪断雄鹰的翅膀,反而会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展翅高飞。
这个周末,倾盆大雨连着下了两天,陆云峰和岑少轩都没有出门。两人窝在阳台的大沙发上,看着外面的雨景,感觉很悠闲安静。
喝了两口茶,陆云峰终于对他说道:“少轩,你想不想再回警队?”
岑少轩一惊,转头看着他:“怎么想起问这个?”
陆云峰搔了搔头,笑道:“你们省厅了解了你的情况,认为你本身条件很优秀,对你的分又与事实有出入,因此想召你回去。”
岑少轩非常聪明,一听就明白了。他平静地问:“是你找人插手的?”
陆云峰嘿嘿一笑:“我只是找了一下过去的老战友,让他注意一下,或者是冤案呢?那不是让他们损失了一个好警察?”
岑少轩看向了窗外。一时间有些出神,没有说话。
陆云峰诚恳地说:“少轩,要按我的心思,那是舍不得你走的。可是,你做梦都想再干刑警,在现在的位置上,你即使做得再出色。心里也是不开心的。我不愿意这样,所以,就帮了一点小忙。再说了,我也并没有使什么不合法的手段,更没有贿略过谁,这点你尽管放心。”
岑少轩垂下了眼帘,半晌才道:“我都明白。云峰,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客气话当然就不要说了。”陆云峰顿时笑逐颜开。“你只说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就行了。”
岑少轩沉默了很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陆云峰非常高兴地将他搂了过来。可怜巴巴地说:“少轩,你要是回去当警察了,会不会抛弃我啊?”
岑少轩被他逗得笑了起来:“那你会不会后悔帮我了呢?”
陆云峰假装抽泣两声,这才“破涕为笑”:“不会,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岑少轩心里一热,忍不住转过脸去,轻轻地吻住了他。
陆云峰双手一紧,将他紧紧抱住。
半晌,岑少轩才松开他,郑重地说:“除非你要离开我,不然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陆云峰地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无论天塌地陷,海枯石烂,我也绝不会放开我的手。”
岑少轩也注视着他,脸上慢慢地绽放出最美的笑容。
两人依偎在一起,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只觉得即使整个世界都被洪水淹没,在这个孤岛上有对方与自己携手,心里也是无所畏惧。
他们再也不感到孤独。
岑少轩的声音很轻:“云峰,你从来没有问过我过去的事,现在,我想对你说。”
陆云峰温柔地道:“好的,我在听。”
岑少轩倚着他宽宽的肩,觉得很安定,想起过去那些事情,已不再感到心痛如绞,而是静如止水。
“我从刑事警察学院毕业以后,陶城工安局立刻接收了我。一开始,我当然是从普通的刑警干起。当时,我们的支队长是孙凯。”他慢慢地说着,仿佛在讲一个跟自己无关的故事。
陆云峰一声不吭,只是专注地倾听。
岑少轩握住了他搂着自己的手,缓缓地说了下去:“我从来就没有别的心思,只是醉心于破案,并千方百计地抓住罪犯。每当看到他们被绳之以法,我就觉得很开心。无论我做什么,孙凯都很支持。办大案要案的时候,他总是把我带在身边,言传身教,让我懂得了很多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我很感激他。……渐渐地,他对我越来越关心,而且不光是在工作上,在生活上也是如此。……后来,有一天,他叫我去他的宿舍,然后抱住了我,说他很喜欢我。事实上,我对他也没有这方面的反感,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水到渠成的。”
陆云峰忍不住狠狠地吻了他一下,叹道:“虽然我跟自己说过这是往事了,不过还是有些嫉妒。”
岑少轩微笑着,,握了握他的手,接着说:“我破了很多大案,上面对我也非常赏识,于是,孙凯升为刑警大队长的时候,我接任了他的职务,成为最年轻的支队长。……他对我的支持既然一如既往,我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从没想过别的。……可是,我在侦破一件凶杀案时,发现背后有十分复杂的背景,于是展开了入调查。当时,省里要修一条高速公路,面向全国公开招标,整条路分十八个标段,总造价九个亿。姚志如有个路桥集团,对这个项目志在必得。他本来就有当副省长的父亲撑腰,自己又与政府的一些官员打得火热,虽然这个项目是对外招标,但他打算围标,并对有竞争力又不肯听他话的公司威逼利诱,务必扫清障碍。那桩凶杀案很可能是他指使人干的。当时,案子越查下去,阻力越多,但我却是一意孤行,绝不罢手。后来,孙凯也来劝我,说只要抓到杀人凶杀,案子就可以结了,让我不要多生枝节。那是我与他第一吵架。”说道这里,他的神情有些怔忡,似乎回忆起了当年那火药味非常浓的一幕。
27
陆云峰安慰地搂着他,轻轻地吻着他的头发。
岑少轩吸一口气,很快恢复了平静:“第二天,便有消息说,那个凶手已逃到了云南,准备偷渡出境。我仔细分析了这些线索,认为他不可能这么快逃走,因为我们已经封锁了出城的所有道路,以及火车站和飞机场。我一直不离开陶城,而且加紧了追查,终于逼得他狗急跳墙,想冒险出逃。……唉,我的工作到底还是出现了失误,居然在围捕的时候让他抢了一辆车。车上是母女二人,对他全无威胁,反而成为了最好的人质。我立刻布置在全城设置路障,加紧围捕,再三叮嘱没有命令绝不许开枪,一定要保证人质安全。我一边向孙凯请求支援,一边在疑犯的车后面紧追,让他无暇掉头或者转弯,终于将他逼上了城南高速公路。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当疑犯的车到达路障前面时,他们不是劝他投降,而是开枪射击,将他当场击毙。汽车失去控制,一头撞上了路障,随即翻了出去。结果,车里的人质也未能幸免,那位年轻的母亲当场身亡,女儿因为被母亲保护着,侥幸未死,却身受重伤。……事后,我查问是谁下令开的枪,却无人回答。可我知道,一定是孙凯,不然他们不会那么听话的。”说道这里,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陆云峰温柔地搂着他,轻声道:“要不先别说了,休息一下吧。”
岑少轩却摇了摇头:“不,让我一说完。”
陆云峰便不再劝他。
岑少轩看着窗外的大雨,静静地说:“我非常愤怒,冲回警局。与他大吵了一架,可他装得很无辜,认为这是在帮我。到这时候,我不得不怀疑,他已经被姚志如收买了,但我没有证据,无法正面质问他。很快,市里就对此事展开了调查。死者的父亲是政协委员,认为是工安局在追捕疑犯时置不当才造成人质严重伤亡。因此强烈要求严惩责任人。调查组来了以后,有一些警察说了实话,有一些人却说是我事先布置了,务必不能让疑凶逃脱,如果无法生擒,便开枪击毙。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被陷害了。要我背这个黑锅。接着,有人给纪委写信,是我是同性恋,并多骚扰下属,以权势压人,逼他就范……”说着说着,他苦笑起来。
陆云峰叹了口气:“那些人也没错。既然决定除掉你,那当然是一不做二不休,必然要把你搞倒搞臭。让你永世不能翻身。”
“是啊。”岑少轩点了点头。“那时候,谣言满天飞,就连我父母的单位和我们居住的小区也是一样。到都是怪异的眼光。风言风语越演越烈。我母亲再也受不了了,干脆提前退休。我父亲则要我立刻找人结婚,让这些流言不攻自破。可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喜欢女人,更别说去抱女人,那有何必耽误人家?父亲于是大怒,从此不许我再进家门。我本来就一直住在警队宿舍,现在却也住不下去了。我上洗手间的时候,去洗澡的时候,那些看着我的眼光就像看怪物一样,让我实在无法保持冷静。那时候,孙凯不再找我,也不接我电话。我去找他汇报工作时,他总是打开办公室的房门,并找来副队长一起,明显的是怕担上同性恋的嫌疑。不久,上面便通知我停职,接受审查。等到审查终于结束时,调查组的人暗示我,我是一定会被开除的,为免难堪,不如我自己辞职。我思前想后,无计可施。姚志如能量太大了,我手上也并没有可以指证他的证据,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于是,我只能放弃,递了辞职报告。……后来,我听说,我一离开警队,孙凯就升职了,当上了市局的副局长。”
陆云峰看着他惆怅的神色,怜惜地搂紧了他,温柔地说:“好了,都过去了。”
岑少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看向他:“云峰,我坦率地告诉你,如果能让我重回警队,我一定会继续调查姚志如。到时候,也许会出现许多麻烦,如果你继续跟我在一起,说不定也会受连累。你真的要好好考虑清楚,是不是要我回去?或者还要不要跟我一起过?”
陆云峰笑了,戏谑地道:“通常这是一个人打算堂而皇之甩掉另一个人的借口,你猜我会上当吗?”
岑少轩看着他的脸,满足地叹了口气:“云峰,我现在对那些陷害我的人一点也不生气了。如果不是他们,我也遇不到你,说不定就会蒙在鼓里一辈子,一直跟那样一个伪君子在一起,也或者要很久以后才会发现他的真面目,那时候说不定我已经老了,没有现在这样的勇气,凭一己之力再跟他们抗争到底了。”
“是啊,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既恨他们伤害了你,却也感激他们伤害了你,否则我也不会认识你,更没有机会乘虚而入了。”陆云峰愉快地喟叹。“少轩,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总是支持你的。记住,你再也不是孤军了。”
岑少轩轻轻地点了点头,开心地拿起茶杯,与他一碰。
陆云峰心念一动,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随即将拿着茶杯的手穿过他的胳膊,送到自己嘴边:“”这算是交杯茶,咱们缘定三生。“
岑少轩一怔,随即笑着点头:“好,缘定三生。”
28
不知不觉的,已是秋高气爽的时节,酒店、餐饮、娱乐和零售业都开始进入了旺季。
云峰集团旗下的各个酒店都更加忙碌了,总部各部门常常要去支援基层工作。岑少轩也在四奔波着,白天常常不在自己的办公室。
正忙得不可开交,叶莺的父母忽然大驾光临,弄得她措手不及,赶紧悄悄给岑少轩打电话:“喂,少轩,我爸妈突然跑来了,多半是来催我结婚的。”
岑少轩一听就明白了,立刻笑道:“你别急,我一定帮忙。”
叶莺这才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叮嘱道:“上是峰哥装我男朋友,这才我跟我爸妈说是我甩了他,和你好上了,不过我们刚刚才确定关系,所以不急着结婚。你可别露了陷。”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岑少轩笑道,给陆云峰拨了个电话。“云峰,小叶子的父母来了,我得去拨刀相助。哎,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还是情敌啊。”
陆云峰哈哈大笑:“是啊,那小妮子为了你飞甩了我,让我很没面子啊。不过我愿赌服输,所以跟你们还是好朋友。”
谈笑之间,口径就这样统一了。岑少轩笑着摇头,心里却很是愉快。
叶莺将父母安排在集团总部不远的云峰酒店里住着,下班以后便和他们一起在酒店的餐厅里吃饭。一是内部员工有折扣,客房三折,喝茶五折,用餐七折,十分实惠。其也是算为公司的营业额做点贡献。
叶永其和郑洁夫妇已经来过康城,对云峰酒店的条件非常满意。这才他们一起休年假,便跑来问女儿的终身大事了。
叶莺先下班,将他们带到餐厅里,一边招呼他们喝茶一边“打预防针”:“爸,妈,我已经跟云峰分手了。”
郑洁一惊:“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合适。”叶莺轻松地说。“他是老板,又这么有钱。总觉得做夫妻的话,不大可靠。我们把话说开了,算是和平分手,现在还是朋友,一直合作愉快。”
叶永其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以前都没听你说过?”
叶莺喝了一口茶,笑道:“主要是当时在追别人,没空跟你们说。”
“你这孩子啊。”郑洁笑了起来。“不过,这也是好事。云峰虽然不错,到底成了大老板了,本质有没有变就难说了。那你主动去追人家,有没有追上啊?”
“当然追上了。”叶莺俏皮地晃了晃头。“不过,我们刚刚才确定关心,你们可别一上来就问人家什么时候跟我结婚,一副推销残品的模样。要是把他吓跑了,我可不依。”
叶永其开心地笑了:“你这丫头,这才看来挺认真的嘛。好,我们什么都不多说。也不多问,这总行了吧?不过,总得让我们见见吧。”
“那当然,他一会儿就来。”叶莺笑嘻嘻地拿过菜谱来。“你们先点菜。”
郑洁接过菜谱。关心地问:“你那男朋友喜欢吃什么?”
叶莺笑容可掬地说:“他的口味跟你们差不多,不吃麻辣,喜欢清淡的。”
郑洁更加喜欢,便翻起菜谱来。
叶永其问她:“他是做什么的?多大了?你还是先把情况给我们介绍一下,免得我们见了他再问。万一把他吓跑了,我们可不负责。”
叶莺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把岑少轩的大致情况介绍了一下。
叶永其和郑洁听得很专心,不时发问,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正说得热闹,岑少轩走了进来。
他赶回去换下西装,穿着白色衬衫和浅灰色夹克,同色系的长裤将他的腿衬得修长笔直,十分漂亮。
叶永其和郑洁抬头一看,不由得都是一怔。没想到女儿居然会找到这么标致的男孩子,而且气质看上去十分优雅纯净,让他一见便心生好感。
岑少轩微笑道:“伯父,伯母,公司里加班,我来晚了,劳你们久等,实在是抱歉。”
叶永其爽朗地笑道:“也没怎么等,小叶子都跟我们说了,你们最近挺忙的,当然是工作要紧嘛。”
郑洁也笑着点头:“就是,来来来,快坐,喝口茶。”
岑少轩温和地说了一声:“好。”便坐了下来。
他们只有四个人,便安排在墙边的卡座上,岑少轩与叶莺坐在一起,显得珠联璧合,十分养眼。
叶永其和郑洁都感到非常满意。
岑少轩和叶莺年龄相当,家庭背景差不多,职位也相差不大,以后生活起来应该很融洽,彼此也了解,不容易出现婚姻危机。
既然答应了女儿,而且他们一见到岑少轩本人,便已经觉得不必再细问,因此一顿饭的时间里都在闲聊。大部分时间都是叶莺在说,偶尔还调侃岑少轩两句,他却只是好脾气地笑,并不反击。
郑洁有时候看不过去了,便会笑着说道:“小叶子,你也别太欺负少轩了,他那是让着你,你可别仗势欺人。”
叶永其连连点头:“是啊,少轩,你也别太宠着她,还是得好好管着。”
岑少轩有些腼腆,笑着看了看叶莺,温和地说:“小叶子做事其实很有分寸的,比我强,我看还是让她管我好了。”
叶莺乐得咯咯直笑,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
叶永其摇了摇头,心里却十分高兴。
郑洁瞪了女儿一眼:“别看少轩好欺负,你就张牙舞爪,就算少轩不计较,我可不饶你。”
叶莺怪叫一声:“你们到底是我爸妈还是他爸妈啊,怎么胳膊都外拐?”
“那是因为少轩比你懂事得多。”叶永其转头开心地对郑洁说。“你看人家的父母是怎能教育孩子地?比较起来,我们还真是失败啊。”
“是啊。”郑洁立刻点头。“少轩,什么时候约个时间,我们去你家拜访一下你父母,或者国庆大假的时候,请你父母来杭州玩。我们四个人还正好凑一桌麻将。”
“这个我赞成。”叶永其连忙附和。“少轩,你看呢?”
岑少轩有些为难,看了看叶莺。
叶莺立刻大包大揽:“行啊,少轩,到时候我跟伯父伯母去说。”
岑少轩只觉得这戏越做越真,心里有些没底了。这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再是忐忑,也只好点头。
叶永其非常开心,对叶莺说道:“小叶子,你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多年。也就这件事做得算是有点谱。”
郑洁亲热地对少轩说:“少轩啦,我们家这姑娘自小就被我们和她哥宠坏了,你也不要一味惯着她。你比她大,重要的事情上还是要你拿主意,当家作主。”
叶永其连连点:“是啊,是啊。”
岑少轩一时红了脸,半晌才说:“是,我知道了。”
叶莺颠道:“爸,妈,你们就算是喜欢少轩,也不必拿女儿踩着玩吧?你们这种说法,好像我是没人要的滞销货,要请他大人大量,好歹收下。让别人听见了,我的面子里子全都没有了。”
叶氏夫妇哈哈大笑。岑少轩叶忍不住看着她直摇头,脸上满是笑意。
29
正在谈笑之间,餐厅经理过来,笑道:“伯父,伯母,我们陆总特意打电话来,这顿饭由他请客。你们还要点什么?千万不要客气。”
叶永其连忙笑道:“哎呀,那怎么可以?你们也是做生意。请你多谢陆总的好意,我们自己买单,自己买单。”
那位经理也是靓丽的女孩子,这时倚着叶莺的座椅,笑逐颜开地说:“伯父不用客气啦。反正陆老板有钱,请顿饭也不算什么。叶秘书和岑总是他的左膀右臂,但一向都在剥削压榨他们,现在请客也算不得什么。”
叶永其和郑洁都被她说得笑起来:“也不能这么说吧,云峰是个很不错的厚道人。“
叶莺抢着说:“他跟哥哥是老同学,当然在你们面前挺厚道啦。不过,逢商必奸,这话你们总听过吧?他现在是老板又不是慈善家。”
叶永其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些作老板的是不怎么样,可也不能就因此说所有的老板都是坏人吧?”
“那倒是。”叶莺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陆总应该算是个好人,对吧,少轩。”
岑少轩立刻点头:“是,他是个好人。”
他们用“好人”、“坏人”这样的词汇来评价一个人,感觉上到像是小学生。那位经理先就忍不住笑了。接着,叶莺和岑少轩想起陆云峰被他们在背后如此调侃,都觉得好笑,便一起笑了起来。
在餐厅的另一边,有三个人正看着他们。
一个服务员端菜上来。放到桌上后转身欲走,其中一个中年人叫住了她,指着那边说:“你认识他们吗?”
那个年轻的女孩子转头一看,立刻笑着点头:“认识啊。那是我们集团的岑总,旁边的是他女朋友叶秘书,也在总部工作。他们对面的人是叶伯父、叶伯母,多半是来相女婿的。岑总长得这么帅,能力又好,脾气又温和。打着灯笼也难找,他们肯定满意。”提到让许多女员工心仪不已的岑少轩,她有些忍不住,不免就多说了两句。
几个人笑着点头,便不再问了。
等服务员离开后,他们边吃边闲聊着。
“现在看来,以前的那些说法纯属谣言。”一个年轻人肯定地道。
他旁边的人立刻同意:“我也这么认为。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那个年轻人有些气愤:“陶城工安局势怎么回事?这种事情,难道不入调查的吗?凭一封匿名信就随便理了这么一位极为优秀的刑警队长,真是难以理解。“
那位中年人沉思着点了点头:“这里面大有文章。我想,让岑少轩回去,只怕有些人就坐不住了。他们一动,就会露出破绽,那么,盖子就会揭开,真想必然大白。“
另外两个人连连点头:“对,是这样的。“
中年人轻松地笑了起来:‘好吧。暗中考擦基本上就结束了,明天我们约他谈话。现在,我们暂时把工作放下。先吃饭。“
不久,岑少轩他们就离开了。
陪着叶氏夫妇出去逛了逛步行街,在夜市里买了些东西,岑少轩才开车把他们送回下榻的酒店,然后笑着告辞。
叶莺还要陪一会儿父母,岑少轩便独自回了家。
屋里很静,没有开灯。只有书房里有柔和的音乐轻轻传出。
陆云峰的手中拿着一杯茶,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
这一刻,岑少轩骤然感觉到了他的寂寞。
这个有着伟岸的身躯、豁达的心胸、温暖的笑容的人,或许在很多个夜晚都是这样度过的。独自守在寂静的屋子里,看着外面的世界。没有人握住他空空的手,没有人拥抱他孤寂的身体,没有人与他共同经历时光的流逝。他甚至没有人可以诉说。
岑少轩心里一热,径直走上前去,从背后拥住他。
陆云峰正在出神,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不由得一怔,随即放松下来。倚向身后那个熟悉的身体,他微笑着问道:“回来了?岳父岳母对你很满意吧?”
岑少轩嗤地笑了起来:“别逗我了。我现在骑虎难下,真是头都大了。”
“没事,叶莺应付得来。”陆云峰安慰道。“不会比逼走到最后一步的。她爱她那个男朋友,可真是爱到骨子里去了。你就算再出色,她也不可能跟你结婚的。”
“那我就放心了。”岑少轩长长地吁了口气。
陆云峰转过身来,伸出一只手搂住他的腰,体贴地问:“很累吧?”
岑少轩将头搁到他的肩,这才安心地笑了起来:“是啊,应付老人家真是不容易,尤其是精明的老人。”
“他们也不算老,还不到6岁,只能算是壮年。”陆云峰轻笑。“所以说我们这一代真的好辛苦啊,上一代不肯老,下一代又早熟,我们成为夹心饼干中间那一层,看上去像是点缀,却要做支撑产品的卖点。”
岑少轩被他逗得只笑:“是啊,说起来真是很难啊。”
陆云峰将茶杯放到窗台上,紧紧地圈住他的腰,叹道:“你好像又瘦了一点,怎么回事?”
岑少轩心情轻松,精神愉快,随口便道:“还不是你?纵欲过度,怎么可能不瘦?”
陆云峰哈哈大笑,随即贴在他耳边,暧昧地说:“哪里过度了?我们很适当嘛。两个人年轻有为,血气方刚,那当然是该出手时就出手。”
岑少轩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挣脱开来,飞快地向外溜去,嘴里说道:“我先洗个澡。”
陆云峰立刻跟过去,不由分说便挤进了浴室:“来来来,一起洗。”
“不行。”岑少轩一边瞪他一边把他往外推。
陆云峰笑嘻嘻地抱住他,猛地发力,把他推到洒下,随即打开了开关。
顿时,一股凉水兜头淋了下来。
岑少轩猝不及防,打了个寒噤,随即怒道;“你不怀好意,是不是想让我卧床不起,好让你一逞兽欲?”
陆云峰哈哈大笑。
说话之间,热水便出来了。
陆云峰伸手便快速提脱掉岑少轩被浇得透湿的衣服,嘴里还得意洋洋地说:“我现在就是兽性大发,定要让你卧床不起。”
岑少轩看着他在氤的水气中欢笑的脸,心中柔情似水。他不再挣扎,忽然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陆云峰有些发楞,没想到他会这么主动。
岑少轩虽然在床上都是很主动地与他配合,有时候还占主导地位,将他压在身下。但在卧室以外的地方,他却是基本上不肯就范,更别说在浴室里Zuo爱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少轩,你没事吧?”陆云峰有些担心地问。“今天没出什么事吧?”
岑少轩十分感到,喃喃地说:“没事,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忽然觉得……比以前更爱你。”
陆云峰立刻被狂喜的浪潮淹没。他猛地抱住岑少轩,激烈地与他亲吻起来。
温暖的水流打在两具变得滚烫的身体上,立刻四下飞溅。
不一会儿,哗哗的水声中便夹杂着急促的喘息和激情的呻吟。外面那空旷的房间仿佛也在凝神倾听,昔日寂寞的空间里如今满溢着浓浓的温情。
3
中秋前后,到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不但服务业迎来了消费高潮,其他行业也相继有了一下动作,音乐会一台连着一台上演,各种画展也不断地开幕。
岑少轩正在办公室里忙着整理下午谈判所需的资料,叶莺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他抬头看向她,不由得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叶莺放了一张请柬在他桌上。
岑少轩低头看了看。这张请柬很特别,面上印着大团大团纠缠在一起的线条,不大像是结婚请柬。他没有贸然出口乱开玩笑,很认真地打开来,仔细看了一遍。
原来,这是一个画展的邀请函,主题是“这样的世界”,下面地小字印着“先锋艺术家眠宁作品展。”
岑少轩便明白了,这个眠宁就是她那个不婚主义男朋友吧?他笑着说:“谢谢邀请,我一定去捧场。”
叶莺开心地笑道:“云峰也会来,你们一起吧。”
“好。”岑少轩点了点头。
虽然忙,但叶莺的事他和陆云峰都不会怠慢。画展订在周末开幕,他们一早便起了床。
岑少轩正要穿西装,陆云峰摇了摇头,笑道:“你要这么穿的话。非被那个眠宁拿话噎死不可,他很怪异,咱们也不要太正规,穿休闲服就可以,随便一点最好。”
岑少轩微感讶异,但还是依言换上了米白色的棉布衬衫和粗布裤。
陆云峰也跟他穿得一样,只不过是浅咖啡色。
走进电梯,岑少轩忽然说:“眠宁这名字,真是古怪。”
陆云峰呵呵笑道:“我问过小叶子。据说那位先锋艺术家认为,现在的这个世界惨不忍睹,看着都让他感动疼痛,只有长眠不醒才会得到安宁。”
岑少轩笑着点头:“很有点感觉嘛,果然不愧是艺术家。”
下到车库,岑少轩上了陆云峰的车,却是由他来开。
过了一会儿,陆云峰才说:“今天看小叶子面子上,总要为那个眠宁撑一下场面。你多看看。有什么顺眼的画我们就买下来,反正酒店也需要装饰。”
“好。”岑少轩忍俊不禁。“不过听你说了一下,这个眠宁的脾气只怕不下,如果知道你买来是当装饰画,多半要大发雷霆。”
陆云峰朗声笑道:“肯定不能这么说啊,咱们要恭敬地当他是大师,表示买他的画是用来收藏的。”
“你放心。那些话我都会说。”岑少轩也愉快地笑了起来。“我现在是近墨者黑,跟着你这么久,终于开始变得虚伪了。说起奉承话来也可以装得特别诚恳,让人乱感动一把的。”
“用词不当,那叫近朱者赤。”陆云峰亲昵地抚了一下他的脸。每当看到他露出发自内心的欢笑,陆云峰都会感到心怒放。“少轩,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
岑少轩轻笑道:“最近两天没有。”
陆云峰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少轩,我爱你。”
岑少轩非常开心,温和地道:“我也一样。”
陆云峰不再多说。让他专心开车,自己则打开了车里的音响,听着他买来的音乐。
市立美术馆人不多。里面同时由三个画展在举行。美术馆大门旁的巨型广告牌上有“这样的世界”画展的广告,并没有开幕仪式。
岑少轩和陆云峰从停车场走来,便在大门口看见了叶莺。
她穿着浅粉红色套装,容光焕发,巧笑倩兮,浑身上下都是那种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都会散发出的幸福的光辉。
陆云峰感慨地说:“一个女人是一个女人。”
岑少轩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陆云峰叹了口气:“等你看到那个艺术家,就好明白了。小叶子陷得太,将来会吃大苦头的。”
这时,叶莺已经瞧见他们,立刻笑着迎了上来:“来得这么早啊?”
“是啊,你的事,当然要当大事来抓。”陆云峰笑道。“他展出的画是要卖的吧?”
叶莺略有些窘,随即便恢复了正常,认真地说:“峰哥,你不用为了我钱去勉强买他的画。你们能来,我已经很感激了。”
“这是什么话?”陆云峰像个大哥哥一样,笑着责备。“买几幅画而已,又不是什么天大的恩惠。反正我就墙壁空空如野,买了回去正好挂上。你说是不是,少轩?”
“就事”岑少轩立刻点头。“小叶子,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拿出你的女侠风采,这叫劫富济贫,又称打土豪,分田地。”
叶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心中微微涌起的尴尬便即烟消云散。
陆云峰被岑少轩说得心痒痒地,很想照他脑袋上来一下,碍于公共场所,只得忍住了没出手。
走进展厅,他们四下瞧了瞧。里面大概陈列了1多幅画,参观的人不少。陆云峰略一打量便明白了,这都是叶莺拉来的朋友,有不少他都认识。
岑少轩体贴地说:“小叶子,你去招呼其他人吧,我和云峰先看看画,等挑好了要买的作品再来找你。”
叶莺点了点头,便开心地转身走了。
两人安静地从门边开始看起,慢慢地往前挪。
这些画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创作,使用的材质五八门,表达的主题和方式更是惊世骇俗。
原子弹爆炸的黑色蘑菇云下面一片灰色的残垣断壁,旁边钉着一只五彩斑斓的真蝴蝶。
遍地的荆棘从中画着一个死去的婴儿,在他的腹部却长出了一朵鲜艳的罂粟,那是经过理的干,看上去栩栩如生。
美丽的风景地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烟头、矿泉水瓶、塑料包装袋却都是真东西,用强力胶零乱地粘在画布上。
高高的墙壁上满是涂鸦,两边东倒西歪地倚着一群人体,当中插着一柄真正的匕首。
所有的画都是这样,让人心惊之余有些作呕,感觉不到半点美的享受。
等到看完,岑少轩与陆云峰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陆云峰才问:“你觉得哪几幅可以买?”
岑少轩努力想了想,不确定地说:“我看,那张原子弹与蝴蝶可以买,另外……”他又和陆云峰往回走,努力挑了几张没有那么刺眼的画。
陆云峰同意他的看法,却轻声道:“都不能挂在酒店里,只能搬回家放着。”
他的话音刚落,后面便传来一声倨傲的冷哼。
31
两人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男人住在他们身后,满脸的不屑。他的个子不太高,很瘦,五官线条分明,头发一直披到肩头,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黑色T恤,上面用手工画着一些古怪的图案,非常抽象,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来,黑色牛仔裤勾勒出两条修长的腿,脚上套着一双黑色的北京布鞋。他冷冷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对整个世界的鄙视,完全是一副落拓而又清高的艺术家风格。
陆云峰认识他,立刻笑着向他伸出手来:“眠宁先生,恭喜你画展开幕。”
眠宁却似没有看到,冷漠地说:“陆先生日理万机的,何必前来附庸风雅?”
岑少轩不由得心中暗自好笑,真是画如人品,出言如刀,咄咄逼人。
陆云峰一点不恼,很自然地收回手,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不是总理,哪里会轮到日理万机?像我这样没文化的,当然要附庸风雅一番,以免被人笑话嘛。”
看他很无赖的模样,眠宁没兴趣理会,转头看了岑少轩一眼,忽然对他点了点头。
岑少轩也就微笑着对他点头致意。
眠宁一转身,扬长而去。
陆云峰拿胳膊碰了碰岑少轩:“你刚才应该做受宠若惊状,他难得跟人主动打招呼的,居然会对你点头,那真是皇恩浩荡。”
岑少轩被他逗得差点哈哈大笑,却因为身在应该保持安静地美术馆,只能拼命忍住,不由得感觉十分辛苦。
陆云峰却叹了口气:“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我说小叶子会吃大苦头?”
岑少轩连连点头:“一看到他的画就懂了。在他的心里。感情是没有位置的。”
“是啊。”陆云峰担忧地说。“他们两人相,完全是小叶子主动,出钱出力,对他的一切全部包容,毫无怨言,这才能够把两人的关系一直维持下来。”
岑少轩沉默片刻,无限感慨:“感情应该是双方面的付出,如果只是单方面的热情,很难持久。”
“是啊。他们一个是冰山,一个是火山,看最后是火把冰融化,还是冰把火熄灭。”
陆云峰轻轻摇头。“如果是那小子最后被小叶子收服了。我会拍手称快,可就怕是小叶子受伤。”
“还有我们在。”岑少轩轻声说。“人这一生,受伤总是难免的。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们会帮小叶子疗伤的,对吗?”
“当然。”陆云峰重又开心起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小叶子,跟她说一下买画的事。”
“好。”岑少轩看着他离开,随即转头继续看画。
其实,这些画真的很好。充满了尖锐的批判和刻的愤怒与担忧,但是这样的东西很难被主流社会所接受。它们犹如一柄柄利刃,会削掉某些人的假面具。揭开他们心中的壳,让他们痛不可当。而要将这些东西摒除在社会之外却是很容易的,眠宁那种与社会格格不入的性格也帮助了他们。办这样的画展。结果只能是赔本,即不叫好也不叫座,只怕所有资金都是叶莺张罗地吧?“
他想着,微微摇了摇头。他其实很理解眠宁,因为他也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十分艰难困苦的日子,主流社会当他是洪水猛兽,必欲除之而后快,而普通大众也是人云亦云,即使是他的父母都不肯接受他,那种滋味并不好受。那时候的他也是凭着一股傲气和意志才算是撑过来了。眠宁想必也是撑得很难受吧?幸好他还有叶莺,但愿他会珍惜这份难得的爱情。
他正在沉思,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岑先生,我得恭喜你了。岑少轩转过头去。
姚志如站在那里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衬着旁边墙上那些风格诡异的画面,显得十分阴冷。
岑少轩镇定地道:“姚总,我没觉得近来有什么喜事,不过还是谢谢你。“
“怎么没有?不是双喜临门吗?”姚志如笑了起来,隐隐地却有一丝讥讽。“省厅马上要召你回去,现在又找到了如美眷,还不值得恭喜吗?”
“这两件事都很平常吧。”岑少轩淡淡地说。“我的年纪也不小了,职业的转换没什么特别,找个女朋友也很正常,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值得姚总专门跑到这里来恭喜我。”
“果然是傍上大靠山了啊。”姚志如缓缓地踱上前来,神态从容悠闲。“并不是专门跑到这里来找你,你的公司我又不是找不到。我来这里,只是想看看,你的女朋友的男朋友到底是谁?”
岑少轩更加冷静:“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女孩子有几个朋友很正常。”
“没想到岑先生的思想如此开放。”姚志如笑了笑。“那么说来,岑先生的行为一定也不会保守了,譬如与某位男士同居什么的,想来也是家常便饭吧?”
岑少轩在当刑警的时候,面对危险的敌人,从来没有退缩过。此时此刻,对着全身都散发着恶意的这位高官公子,他仍然无所畏惧,冷淡地道:“同住一套房子跟同居是两个概念,难道姚总的意思是说,跟男子同住就是罪过,跟女人同住才是应该的,正常的?那各个学校和公司的宿舍都不该让男子同居一室,而是应该男女混住。姚总可以去倡导一下,,或者通过有关方面下达行政命令,岂不是更加有效?”
姚志如沉默了一会儿。过去的岑少轩就桀骜不驯,难以驾驭,吓他不怕,买他不动,现在的岑少轩则更加成熟,更加难以对付。他不再与他徒逞口舌之利,只是冷笑了一声:“岑先生,我奉劝你一句,如果想重新回到纪律部队,私生活上最好检点一点。要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得好。”陆云峰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已经与叶莺办理好购画事宜,一走回来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时再也忍耐不住,在一边插言,帮岑少轩抵挡。
姚志如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陆云峰高大的身躯挺立在那里,仿佛是一道铜墙铁壁,足以挡住射向岑少轩的任何冷箭。他看着姚志如,沉声道:“姚总说的真是句句是真理,也请姚总记住自己的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姚志如心中一凛,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缓缓地说:“陆总吧?想来如果岑先生要回陶城,陆总也会跟来的吧?非常欢迎陆总投资陶城,很希望能在那边见到你。”
陆云峰自然听出了他话中隐含的威胁,却是从容不迫地一笑:“谢谢姚总的提议,此事我正在考虑,届时还望姚总不吝赐教。”
“不敢当。”姚志如客气地笑了笑。“那么,我先走一步。”
陆云峰立刻礼貌地点头:“好,姚总走好,陆某不送了。”
两人针锋相对的一轮交锋,旋即结束,空气中却似乎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岑少轩看着姚志如走出展厅,这才问岑少轩:“你也要去陶城?”
“看情形吧,现在还没定。”陆云峰耸了耸肩。“怎么?你不想我去吗?”
“我当然想跟你在一起。”岑少轩轻叹。“可你的事业在这里。”
陆云峰笑了起来:“我是做酒店的,又不是房地产,得死守土地,走不了。酒店业嘛,任何城市都是需要的。”
岑少轩很感到:“云峰,我很想你去,但不想你因为我影响自己的事业。”
陆云峰温柔地说:“好了,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吗?”
岑少轩地看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风起的日子 下
风起的日子(下部) BY: 满座衣冠胜雪
32
岑少轩与省工安厅干部谈话时,强烈要求仍然回陶城刑警大队。上面经过研究后,认为他回去对揭开陶城的某些真相极为有利,于是便同意了。
岑少轩卷土重来,不但回到刑警大队,而且担任了副大队长,警衔为二级警督。
此事不但轰动陶城的工安系统,而且在整个政界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商界的一些大老板也都有耳闻,纷纷谈论着岑少轩的背景,暗自打算着要与他搭上关系,以利发展。
过了国庆节,岑少轩就正式去报到。第一天上班的时候,他按规定穿上了警服。
刚刚走进刑警队大门,便看见所以人都对人笑脸相迎,态度显得无比热情,与他当年被扫地出门时迥异。
他跟以前一样,对所有人都很客气,带着极有分寸的亲切,与那些迎上来的人一一握手,脚下却没有停留,直接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刑警队大队长仍然是由市工安局副局长孙凯兼任,他的办公室与岑少轩挨着,就在隔壁。听到岑少轩走进门,他立刻跟了过去。
岑少轩正在收拾自己的桌子,看到他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一本正经地叫道:“孙局。”
孙凯注视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他仍然是那样的标致,修长匀称的身体将黑色的警服衬托得十分气派,帽檐下的那张脸更加漂亮,俊秀的线条蕴涵着刚硬,气质在清冷中透出成熟,比以前还要吸引人。
这一瞬间。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初见他时的情形。那时候的岑少轩漂亮、单纯、充满热情,他几乎是对那个年轻人一见钟情。而如今的岑少轩显得沉郁稳重得多,却更增添了诱人的魅力,让人更加倾心。
孙凯顺手关上门,这才走过去,坐到他的桌子对面,温柔地说:“少轩,欢迎你回来。”
岑少轩静静地道:“谢谢孙局。”
孙凯笑了笑:“怎么?还在生我的气?”
岑少轩立刻客气地欠了欠身:“孙局言重了,您是公事公办。不是私人恩怨,哪里谈得上生气不生气?我是孙局的下属,以后还要孙局多多指教。”
“看看,还是生气了。”孙局宠溺地笑道。“你现在是我的副手,我们是要并肩作战的,隔阂可千万不能有啊。我以前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也别放在心上。我在这里跟你道歉。”
“哪里?孙局太客气了。”岑少轩让人很冷漠疏远的样子。“孙局,我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会做好我的工作,请孙局不必有什么顾虑。”
孙凯想了想,既然他已经回到自己身边工作,来日方长,也不必急在一时。于是便站起身来,笑道:“好。我看这样吧,今天你先熟悉一下情况。队里来了不少新人。你看看他们的档案,了解了解他们的情况。然后我把目前正在办的几个案子给你介绍一下,你也好尽快进入。你看怎么样?”
岑少轩立刻点头:“行。我没意见。”
孙凯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柔和:“少轩,我的手机和家里的电话都没有变,你可以随时打给我。”
岑少轩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道:“听说你结婚了,恭喜。”
孙凯是在岑少轩被“清除”出警队后结的婚,据说女方颇有来头,爷爷在北京任职,是部省级高官。孙凯婚后颇受岳父和那位老爷子的关照,在仕途上前景极好,已有传言说他打算进入政界,全力向上发展。这个时候,他还敢干什么?难道还有胆子沾自己的边,闹出什么丑闻?
孙凯胸有成竹地笑道:“婚姻跟许多事一样,有时候并不代表爱情,不过是某种需要而已。少轩,在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
这一刻,岑少轩终于为过去的那段感情而有了悔意。他怎么会爱上过内心如此龌龊自私的一个人?努力抑制着恶心的感觉,他咬着牙道:“孙局,过去已经永远过去了,时光不会倒流,有些事情也不会重新开始。我想,维持纯粹的工作关系对你对我都是理智的理方式。今后孙局除了工作之外,不要再提起其他任何私事。”
孙凯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好吧,我们确实需要时间消除过去的误会,然后才会有新的开始。”
岑少轩冷冷地看着他,神情间不可能让他有任何误会。
孙凯到底比他大了八岁,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地情绪,笑道:“好吧,那你就开始工作吧,我先出去了。”
岑少轩点了点头:“是。”
孙凯这才走了出去。
岑少轩的心情不太好,却仍然立刻投入了工作之中。
陆云峰的电话在下午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这回陶城复职,岑少轩是自己独自上路的,陆云峰没有跟来。两人每天都会通电话,有时候会问问彼此的情况,大部分时间却是只是闲聊。
回来后,岑少轩暂时住在家里。他父母所在的小区早已是家喻户晓,岑少轩的“冤案”得到了“平反”,不但重回警队,而且还升了职,因此对他父母都特别热情客气,一碰上就会夸赞他有个好儿子。岑少轩的父母自此扬眉吐气,看上去连外貌都变得年轻多了。岑少轩住回家后,他父母开心得很。岑耘一想到当初曾经因为那些流言打过儿子。还将儿子赶出家门,让他受了很多委屈,心里便感到痛悔,嘴上虽然不说,脾气却变得温和多了。暗中叮嘱袁芝兰每天变着样做好吃的,好让瘦多了的儿子尽快恢复以前的状态。不用他多说,袁芝兰就已经将全副心思都扑在了儿子身上。
岑少轩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心里却强烈地思念着陆云峰。
等到他正式上班地这一天,陆云峰给了他一个惊喜。他在电话里笑道:“你什么时候下班?我们一起吃饭,替你庆祝一下。”
岑少轩正在听孙凯介绍案情,无暇问他怎么突然道了陶城,只是简单地道:“应该是5点半,不过现在很难说,到时候我再给你电话。
孙凯忍不住问道:“谁啊?”
“朋友。”岑少轩不想多提,认证地道。“请继续。”
孙凯只好不去探听,接着向他介绍情况。
刚刚开始工作,岑少轩不必跟案子,晚上便准时下了班。
他在办公室换好便装,这才走了出来。
陆云峰开着一辆奔驰,就停在大门对面。
岑少轩不由得摇了摇头,大步走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无奈地笑道:“不必这么张扬吧?你是不是想让我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就流言满天飞,说我跟你官商勾结?”
陆云峰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这个,一时还不习惯,忘了你已经是警察了。我保证,下绝不这样做了。”
岑少轩这时候才微有些惊讶问道:“你换车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不,朋友借的。”陆云峰笑嘻嘻地说。
“朋友?”岑少轩更加意外。“你在陶城有朋友?”
“是啊,没想到吧?”陆云峰很得意。“是以前的大学同学,人家可比我做得好。”
岑少轩好笑地说:“你也很不错了,别太贪婪。”
陆云峰便乖乖地点头:“是,领导的指示很重要,我一定听从。”
“得了,快走吧。”岑少轩笑着催促。“别在这儿现宝了。”
“是,岑警官。”陆云峰戏谑地说,随即开车离去。
孙凯看着岑少轩上了等在那里的奔驰车,立刻明白过来,心里顿时很不舒服,一时间妒火中烧,开车便跟了下去。
33
陆云峰没有去什么豪华酒楼,而是将车子停在了一家热闹的火锅店前面。
岑少轩刚刚下车,便被一群涌上来的年轻男女围住了。他看着眼前的一张张笑脸,立刻认出都是云峰集团和下属酒店的管理人员,不由得喜出望外:“你们怎么都来了?”
一个年轻的女经理笑道:“陆总在这边成立了分公司,把我们都调过来了。”
事业发展经理开心地说:“岑总,陆总在这里买了地,打算自己盖酒店。”
“对啊。”市场部经理笑着说。“陆总准备在这里搞一家五星级酒店,将它打造成咱们云峰集团的旗舰店。”
叶莺笑吟吟地补充道:“也是全国各连锁店的示范基地。”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说:“所以我们都来了,来当开荒牛的。”
岑少轩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顿时觉得轻松愉快起来,笑着说:“那实在是太好了。”
陆云峰在一边笑道:“好了好了,都进去吧。上在康城,我们为岑总饯了行,今天在陶城,我们为岑警官重回警队好好庆祝一下。”
一群人全都哄然叫好,拥着岑少轩便往酒楼的大门走去。
不远,孙凯坐在车中,看着岑少轩笑着的脸,心里涌起了一丝苦涩。
过去的岑少轩,生活里除了工作之外,只有他一个人,那是一个狭小的天地,任由他控制。可如今的岑少轩却像是在天空中翱翔的鹰。看见了广阔的天地,有了更多的朋友,再也不是他轻易能够掌控的了。
一直看着岑少轩的身影消失在门里,他才发动车子,掉头往家驶去。
人在快乐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当酒足饭饱,聚会在笑闹中结束的时候,岑少轩才发现已经很晚了。等公司的员工一起乘车离开,他转头看向了陆云峰。
他想跟他走。可又想起了家里的父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离开陆云峰的时候,他是个十分沉稳练达的人,可一跟陆云峰在一起,他马上就变成了手足无措的孩子,心理上十分依赖。
叶莺却是心知肚明。笑嘻嘻道:“你给伯父伯母打电话,我来跟他们说。”
岑少轩微微红了脸,还是拿出手机打了电话:“妈。”
袁芝兰关心地问:“怎么了,少轩?是加班吗?吃饭了没有?”
“我吃过了。”岑少轩看了看叶莺,温和地说。“妈,不是加班,是小叶子来了。”
“啊,真的?太好了。”袁芝兰立刻非常高兴。“怎么不来家吃饭?”
“还有许多公司的同事跟她一起,这样吧,我让她跟你说。”
叶莺的声音甜甜的,态度十分亲热:“伯母。是我……是啊,我们来出差的……对,今天公司的同事都想见见少轩。为他庆祝一下,所以就没有回家吃饭。”
袁芝兰开心地连声说:“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年轻人多聚一聚,那是好事嘛。”
“嗯,伯母,我们想跟少轩再出去唱唱歌,如果太晚了,他就住在我们公司的宿舍,您看可不可以?”叶莺的声音有些嗲,就像是女儿跟妈撒娇。
袁芝兰仿佛喝了蜜糖一般,一直甜到心坎里:“好好好,去吧。”
“谢谢伯母。”叶莺笑道,随即把电话递给岑少轩。
岑少轩乖巧地说:“我,那我就去了。”
袁芝兰一连声地道:“去吧,去吧,好好玩啊。”
“好,你和爸就早点休息吧,不用等我了。”岑少轩挂上电话。长长地吐了口气。
陆云峰笑嘻嘻地说:“小叶子,多谢了。”
“得得得,少跟我客气。”叶莺对他做了个鬼脸。“好了,我们走吧。”
三个人上了车,陆云峰开到了他们上来陶城时住过的美华大酒店。
叶莺对岑少轩解释道:“他们来这里工作的人员都有宿舍住了,我和峰哥只是出差,很快要回去,所以就住在酒店里。”
岑少轩点了点头,顿时放下了心。
进了房间,岑少轩正要说什么,陆云峰已经一把抱住他,将他压到了床上。
“想死我了。”他喃喃地说着,随即吻了下去。
岑少轩的身体立刻被点燃了。他一把勾住了陆云峰的脖子,将他的身体重重地拉过来,与自己贴得更紧。他喜欢那个高大健美的身体全面覆盖的感觉使他安心而愉快。
陆云峰一边密密地吻着他一边用手扯开他的衣服他急促地喘息着,轻轻地叫道:“少轩,少轩,没有你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我也是。”岑少轩喃喃地说着,灼热的唇舌激烈地与他纠缠在一起。
两人迫不及待地脱掉衣服,随即融为一体。
陆云峰控制不住自己沸腾的情潮,激烈地在那个甜美的身体里不断入。他粗重的呼吸着,轻唤着他的名字:“少轩,少轩……”
岑少轩呻吟着,一又一地主动缠上去。
柔和黯淡的灯光下,他那俊秀的脸氤氲如烟,眼眸漆黑闪烁着点点星。他玉白的修长身体在陆云峰的身下起伏摇摆,不断激起他炽烈的疯狂。
陆云峰拥抱着他,一直狂热地冲撞着,不断追逐着极致的快乐,竟是欲罢不能。
汗水大滴大滴地从他们身上流下,打湿了床褥,直到实在是筋疲力尽,两人这才分开,满足地躺了下来。
岑少轩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无力地瘫在那里,急促地喘息着,脸上却挂着一缕惬意的微笑。
陆云峰体贴地拉过被单替他和自己盖上,随后也手软脚软地倒在岑少轩身边。
过了一会儿,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太疯狂了。”岑少轩低低地说道。
“太开心了。”陆云峰用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额角。“真想每分每秒都跟你在一起。”
“我也是。”岑少轩侧过头,吻了吻他的肩。“很想你。”
陆云峰开心地长出了一口气,汹涌澎湃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他笑着说:“我已经决定了,等这边的酒店建好,就将总部移往这里。康城那边改为分公司,让叶莺出任总经理。她男朋友在那边,我也不能拆散人家。”
“那当然。”岑少轩非常欢喜,却又有些担忧。“只是,这样一来,会不会不利于你的发展?”
“不会。”陆云峰立刻肯定地说。“事实上,康城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发展的余地了,而陶城却有很大的空间。我这会精心打造这家旗舰店,那么总部理所当然就该设在这里。”
岑少轩愉快地点了点头:“那就太好了。”
陆云峰伸手搂住他,郑重地说:“少轩,无论将来会发生多少事,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绝不分离。”
岑少轩心里一热,立刻翻过身去,抱住了他,将脸埋进他的胸口,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紧紧地相拥着,决心永不放手,直到地老天荒。
3
陆云峰一向是行动派,他既然下定决心将总部转到陶城,便立刻着手进行了相关工作。
他的老同学在陶城有名的一家金融证券公司做高层管理人员,认识不少大老板,经他引荐和介绍,有地产方面的行家向他推荐了一家位置极佳的烂尾楼,建议他那拿下来,改装成酒店。
他当即去看了现场。
这幢大楼修在流经市中心的主要河流藤河边,主楼分两幢,行似风帆,A楼有三十八层,B楼有三十六层。主楼都已经封顶,但开放商负债累累,再也没钱做下去,这幢半成品搁在那里风吹日晒已经长达四年。开发商总共投进去两个多亿,一多半都是银行贷款,银行多催缴,并已向开发商发了律师函,扬言要告上法庭。开发商目前只求还款,开价一亿五千万,但必须是现金,而且要求一性付清。现在,房地产价格虽然大涨,可是能一拿出一亿五千万的企业可不多,也算是陆云峰赶得巧,正好撞上开发商被银行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下决心大亏本转让。
陆云峰迅速研究了有关这个项目的全部资料,又找同学广泛进行了调查,确认不是骗局,于是还价一亿。经过艰难的谈判,双方终于协商一致,最后以一亿两千万成交。
陆云峰一开始就要求保密,对方这是走麦城,本也不欲声张,于是,一切转让事宜都是秘密进行的。等到陆云峰和对方老板签订正式转让合同并进行了公证后,一起到政府的各个部门办理相关手续时,他们才知道这幢让政府头疼了四年的烂尾楼要重新开始建设了。
立刻,有媒体闻风而至,采访这位年轻英俊的酒店业钜子。
陆云峰和蔼可亲,高调宣布,看中了陶城良好的投资环境和旅游资源,决定投入巨资,在市中心建设一家五星级的云峰酒店。这一番吹捧令政府部门龙颜大悦,也让某些有心人无法出手阻挠。
这幢烂尾楼一直是当地政府的心腹大患,但又无法干涉市场行为。就只得日日看着这个矗立在市中心,仿佛一个烂疮疤的水泥毛坯楼,往这个城市脸上抹黑。现在,有云峰集团肯接手,而且打算将之打造成五星级酒店,那自是喜出望外,接受媒体采访时。当地政府的领导都热情地表示欢迎与支持。
陆云峰马不停蹄地拜会了政府有关部门的领导,除了不断赞扬陶城外,主要是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公司,并亮出自己各方面的实力,以获得他们的正面支持。
政府自然是欢迎的,他在这里投资,以后更将为陶城创造大笔的财税收入。那当然是好事。
他拿到楼以后。立刻开始进行全面整修,并着手酒店内外的装修设计和工程的招、预算。
这块地并不只是这两幢楼。后面还有二十亩地空着,陆云峰研究之后,打算修建一座酒店式公寓。对外发售,籍此进入房地产行业,小试一把。
在这段时间里,岑少轩也忙得不可开交。孙凯交给他负责的几起案子中,有一起是盗车大案,影响极大,本市被盗的高档车超过百部,失主大部分非富即贵,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一直在催促刑侦局尽快侦破,给了他们很大压力。岑少轩无暇研究形势,立刻全心投入,侦办此案。
不到一个月,他便找到线索率专案组千里追踪,一直追到内蒙古、黑龙江,将一个全国性的盗车销赃犯罪集团一举破获,并将为首的几个人抓获,一路乘汽车,换火车,风尘仆仆地押回陶城。经过多审讯,岑少轩向工安部提出请求,与几个主要省区的警察部门联合追缴赃车,在短短的二十天里便追回被盗名车九十七部,并通知失主去领回。
顿时,岑少轩的大名又在全国警界和陶城传扬开来,不过,他一直谢绝媒体采访,行事相当低调,出风头的机会自然就给了孙凯。
陆云峰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在电脑上看酒店装饰设计图一边听着电视里的本市新闻。
他现在办公室的地点是租的一层写字楼,与他买下的那幢楼隔河想望。他只是简单装修了一下,便带着自己的精英团队进驻,立即投入了工作。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整修工作已经结束,开始装玻璃幕墙和外墙装饰,内装修的设计也已经出来,一待定稿便立刻着手。
这,陆云峰有备而来,资金方面非常充足。他们集团旗下的酒店一直运营情况良好,年年赢利,因而与银行建立了良好关系。这,他除了自有资金外,康城的银行给了他一笔五年期三亿元贷款,让她腾挪起来十分宽松。他在工程上要求每个细节都要做到尽善尽美。
电视里正播到“警界风云”专题,记者正在对孙凯进行专访,主要话题就是这破获全国性盗车销赃集团大案。陆云峰正打算听一下,就有秘书向他通报:“陆总,一位姚志如先生来访。他事先没有预约,但坚持要立刻见你,”
陆云峰抬起头来,偏头看向挂在墙上的超薄液晶电视,身穿一级警督制服的孙凯正在上面侃侃而谈。他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对秘书说:“请姚总进来。”
姚志如进来时春风满面,热情地与陆云峰紧紧握手,笑道:“陆总,我当初在康城时就说过,陆总要来陶城投资,我举双手欢迎,现在果然说中,真是可喜可贺啊。”
陆云峰也爽朗地笑:“是啊,姚总这么看得起我,我自然不能辜负了姚总的期待。”
二人似乎是多年好友,说得亲热无比,让跟进来的姚志如的助手和陆云峰的秘书都有些惊讶,但都聪明地含笑不语。
叶莺难舍男友,便留在康城工作,陆云峰这个秘书虽是新任,但以前世酒店的公关部职员,做起事来也很不错,这时立刻去倒了两杯好茶端过来。
陆云峰招呼姚志如在舒适的大沙发坐下,便与他寒暄起来,从陶城的天气说道风土人情,又互相恭维了一番。
姚志如谈笑风生,半天才闲闲地问:“陆总这装修五星级酒店要投资不少*去吧?”
“是啊。”陆云峰点头,淡淡一笑。“计划是两个亿。”
姚志如微笑:“大手笔啊。”
“不敢当。”陆云峰谦逊地摇头。“姚总的集团才是大手笔,我就是做做酒店业,其实只能算一般。”
“陆总太客气。”姚志如笑得十分亲切。“我们是做工程的,利润极薄,还是酒店也利润大啊。我听说客房地毛利率高达9%,简直让我们无法想象。”
“哪有那么高?姚总这么一说,税务局就要来查我的帐了。”陆云峰诙谐地笑道。“现在酒店业竞争激烈,入住率不高,总算下来也是微利,这还是经营得好,管理得细,平日里都是琐碎功夫,烦人得很。哪里比得上姚总?工程做完就结束工作,干净利落。即使利薄,但工程大,算下来还是利大啊。”
“哪里,陆总过奖了。”姚志如连连摇头。“我们做工程的那都是靠甲方给口饭吃。这不,我就是来找陆总讨饭的,不知陆总肯不肯赏这个脸呢?”
陆云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原来姚志如看上了自己的工程,竟然亲自出马,跟自己直接开口了。
这可是他没有想到的事,一时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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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志如似乎看出来了,便好整以暇地靠在那里,笑容可掬地看着他。
陆云峰反应敏捷,略一思索,便诚恳地道:“姚总是大集团,看得起我们这种小项目,真让我汗颜。我们集团已经开过不少酒店,原本有固定的合作伙伴,现在设计方案已经都出来了。如果姚总有意,我把预算等项目整理一下,明天姚总派人来拿,然后给我们做一份预算书来。另外,姚总的集团曾经装修过什么项目,请告诉我,我也去学习学习。主要预算和工程质量方面没有大的分歧,我很愿意与姚总合作。”
他这番说辞不卑不亢,又不失诚意,也完全是按照这一行的惯例来做的,姚志如即使内心再狂傲,性格再跋扈,也挑不出错来。他笑着点头。“陆总说得对,那我明天派我们负责工程的副总来,再与陆总沟通。”说完,他便站起身来。“那我就不打扰了。”
陆云峰也没有虚留,笑着起身相送。
两人在电梯口握手道别,看上去交情匪浅。直到电梯门关上,陆云峰才收起笑脸,回到办公室。
他打开电视,坐下来思索这件事。
确实,他这个酒店装修的项目在装修行业里不算小,总投资两个亿,但姚志如虽然不会为了区区一个项目而屈尊来拜访一个可以说是眼中钉的人,目的应该不简单。
难道只是为了来与他和解,向他表示友好吗?抑或是间接向岑少轩转达什么意思?
他正在思索,电视里忽然传来记者急促的声音,异常的紧张气氛让他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屏幕。
对孙凯的专访早已结束。本来是在重播本地即时新闻,这时却插播了一条特别新闻。
镜头有些摇摆,前面有汽车的挡风玻璃,再前面是高速行驶的一辆警车,警灯狂闪,警笛呼啸,不时有沉闷的枪声响起。显然摄像师是在汽车里,正在追踪拍摄这一罕见的闹市追逐及警匪枪战的激烈场面。
记者的声音急急响着:“……银行劫匪正向西逃窜,警方全力围堵。据悉,现在指挥这追捕行动的警官是市刑警大队副队长岑少轩……。”
陆云峰霍地起身,站到电视屏幕前面去,专注地看着有关这一事件的现场直播。
这时的岑少轩就在劫匪的车子后面,一直衔尾急追。
他把自己一向酷爱的飙车技术发挥到了极致,劫匪的司机显然没有他这样的技术。他的车与劫匪的车越来越近。
劫匪共有四人,三人持手枪,一人拿着八一式冲锋枪。除了司机专心驾车狂奔外,其他三人都不断向着后面的警车不断开枪。
子弹如雨般向岑少轩倾泄而来,他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拿出手枪还击,速度丝毫没有降低。
警车从四面八方向这边围堵过来,警笛声响彻整个城市。
岑少轩放下枪,抓过车上的对讲机呼叫自己的下属。命令他们堵住沿途各个路的路口,迫使劫匪只能一直向前,无法拐进人口稠密的街巷。同时,他命令前来增援的其他部门的警察在前面设置路障,开枪截击。
劫匪见逃脱无望。忽然猛打方向盘,将车子直接开上人行道,撞进了旁边的一个小超市。
一片惊叫声中,超市里的几个顾客和营业员、收银员全都吓得躲到了角落里。
岑少轩立刻明白劫匪想劫持人质,他急打方向盘,几乎是跟着劫匪的车尾横在了超市门前。
刹车的同时,他打开车门,翻出了车子,举枪连连射击,以密集的弹雨封锁了匪车的两边,让他们无法下车。
不到一分钟,其他刑警们也都驾车赶到。他们举枪打碎了超市的玻璃,互相掩护着从窗外跳进去,护住了里面的平民。
岑少轩更率先从子弹横飞的门口冲了进去。
一阵激烈的枪声后,劫匪的子弹打光了,枪声稀疏下来,终于渐渐停止。
岑少轩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才冲上前去,打开车门。
里面的四个劫匪,两死两重伤,都已失去了行动能力。在他们身边,装满从银行抢来的钞票的袋子上满是鲜血和碎玻璃。
岑少轩这才松了口气,将枪插回枪套,清晰地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警察们各司其职,配合默契,召来几辆救护车,把死者送往法医鉴证科,将伤者送往医院。除了重伤的两名劫匪外,还有三名警察受了轻伤,一位顾客和两名营业员被流弹擦伤,但都不严重。
岑少轩的左臂被子弹擦了一下,也有血缓缓地一直流到手臂上。他开始不觉得,直到在听他命令的一位刑警发现,惊诧地道:“岑队,你受伤了。”他才感觉有一点疼。
低头看了一眼,他淡淡地说:‘没事,一点小伤。好了,你去做事吧。“
那位年轻刑警关切地看着他:“岑队,你还是找医生理一下吧。“
“嗯,我知道。“岑少轩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回了现场。
刚走几步,斜刺里冲过来几个记者,话筒猛地伸到他前面,摄像机镜头也对准了他。
一位女记者兴奋地说:“岑队,这成功阻截劫匪,追回银行被劫巨款,行动干净利落,请您向观众介绍一下详细情况吧。”
岑少轩神情平静,简略地道:“银行被劫时,银行职员及时报警,我们迅速调集警力,进行全面围堵,劫匪无路可逃,冲进超市,被我们击毙两人,重伤两人。我们有几名警察和三位平民受了轻伤,无重大伤亡。”
有位记者眼尖,已经看到岑少轩手上的血,立刻示意摄像师将镜头移到他的手上,过了三秒钟才重新移上他的脸,随即问他:“岑队,你也受伤了,是吧?”
岑少轩轻描淡写地道:“擦破点皮,不算受伤。”
还有记者想发问,他抢先礼貌地说:“对不起,我还有工作要做。如果大家还有什么问题,请与我们办公室联系。”说完,他便大步离去,走进了一片狼藉的超市。
记者们正要追上去,熟知岑少轩脾气的几名刑警拦住了他们,客气地笑道:“对不起各位,请不要进入现场。”
记者们无奈,只得面对镜头说了几句结束语:“各位观众,警方这追捕银行劫匪的行动时十分成功的,我们将在以后对案情的进展情况进行相关报道,谢谢收看,再见。”
陆云峰看到这里,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他退后两步,坐到沙发上,心里一阵一阵地疼。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紧紧咬住劫匪的警车就是岑少轩开的,直到他冲到超市门口,跳下车,暴露在枪林弹雨中,他才看清楚那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后怕与紧张让他浑身直冒冷汗。当看到岑少轩冲进超市,然后不见人影,只听得激烈的枪声,他更是担心到无法呼吸。直到岑少轩稳健地走出来,他才放了点心。接着,就看到他受伤了,这一惊一吓更是让他血压猛升,眼前一阵发。
此时此刻,他坐在舒适的屋里,冷汗仍然在一层一层地出。想了半天,他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小傻瓜,居然还是那么拼命,真是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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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少轩下车,走进大厦,上到顶层,拿出钥匙开了门。
已经冬天了,气候阴冷,他穿得却不多,不过是在保暖内衣外套了一件毛衣,再加上轻暖的羊毛夹克。不过他刚刚在地上摸爬滚打过,衣服上又是灰又是土,皱成一团,还有被子弹划过的破洞,脸上也满是疲倦,看不到工作时的神采奕奕。
一进门他就脱下外套,受伤的左臂让他的动作稍稍有些迟缓。
陆云峰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就从厨房里出来,本来满心想责备他几句,等到看见人了,却心疼得厉害,哪里还舍得说什么,只顾着过去帮他。
岑少轩一看到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懒懒地不想再动。
陆云峰叹了口气,探头吻了一下他的唇,三两下将他脱了个精光,打横抱进浴室。
岑少轩的左胳膊用绷带缠着,不能沾水,陆云峰拿着洒,避开左臂,快手快脚的替他洗干净,将身子擦干,再把他抱进卧室,放到床上。
岑少轩微笑,看得出来很开心。
陆云峰用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随即脸一沉,恨恨地说:“你还笑?不知道我担心得要命吗?你干吗那么拼命?我跟你说过,卖力就行了,不要卖命。”
岑少轩只是笑,声音很温和:“你说的是打工,可我现在不是。云峰,我是警察,是刑警队长。”
“是,你是。”陆云峰长叹。“我真……唉,怎么说你才好?”
“后悔了?”岑少轩半开玩笑。“是不是后悔帮我重回警队?”“不后悔。”陆云峰立刻摇头。“我喜欢现在的你。充满自信,光彩照人。”
岑少轩伸出右手,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热情地吻住了他。
陆云峰与他缠绵相吻,好一会儿才放开那无比甜美的唇,叹息着说:“好了好了,别再引诱我了,反正什么都不能做。这不是折腾人吗?你受了伤,也累了,先好好歇歇,我去做饭,一会儿叫你起来吃。”
“嗯。”岑少轩确实累了,看着他出门,便闭上眼。很快就沉沉睡去。
陆云峰在厨房忙碌着,心里很踏实,很甜蜜。
他来到这里后住了几天酒店,然后就与岑少轩商量买房子的事。陆云峰对住在哪里并无意见,反正有车,哪里都是无所谓。岑少轩考虑得要多一些,希望离家近。这样回家方便。小区的环境要好,物业管理严密,窥探狂不容易混进来。他并未把顾虑表达出来。陆云峰已经心知肚明,最后选择了这个高尚住宅区,购买了带精装修的三居室。然后购买家具电器,将有线电视和宽带网络全部开通,所有一应事务均由他亲历亲为。等到万事具备,岑少轩才住了进来。
他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跟父母说为了工作方便,暂时和朋友同住。他常常加班,而父母所在的小区一到午夜十二点就关大门,天寒地冻的,如果要天天把门卫叫起来开门,实在是太过分,他父母虽然不舍,到底明白他的工作性质,只要求他常回家看看,也就同意了。
陆云峰对他能够搬出来住时非常欢喜的,他本来没抱多大的希望,因为知道岑少轩是孝子,过去被父亲赶出门,流落在外一年,非常难过,现在能够重回家门,父母对他爱护倍至,他也不会拂逆父母的意愿,如果父母不同意他住出来,他只怕是不会坚持的。他虽然不说这些心思,岑少轩却是明明白白,当天夜里,当他们紧紧相拥时,岑少轩一边吻他,一边轻声地说:“傻瓜,你为我而来,我怎么会扔下你一个人?如果父母不同意,我会想方设法说服他们的。”
陆云峰只会呵呵地笑,然后躺在岑少轩的身下,让他进入自己的身体。拥抱着心上人完美的身体,看着他俊美的脸上满是沉醉的神情,陆云峰犹如身在天堂。
岑少轩重返警队后,常常是身先士卒,总是在追捕罪犯的最前沿。为了不影响岑少轩白天的工作,以保证他的安全,陆云峰平时都主动身下方,只有周末假日才会重振雄风。无论在上在下,两人都觉得美妙至极,每都很尽兴,很满足。
岑少轩觉得这是自己二十多年来最快乐的日子。感情有了踏实的去,他心无旁骛,一头扑在工作上,倾注了大量的热情在惩治罪恶,伸张正义上。或许他是天真的,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邪恶,也并不是黑白分明,甚至在他们自己的系统里也有不少灰色地带,一些警察也不过当这只是一份工作,得过且过,混碗饭吃,他这么认真只怕反而会得罪人,可是,只要他一天是警察,他就一天不会放弃自己的职责。
与过去不同的是,当他筋疲力尽,或者工作受挫,总会想起心里那个人开朗的笑容,想起那人温暖的怀抱,心情便会立刻好起来,随即重新振作精神,投入工作。
他上任才三个多月,陶城的几个大案便在他的领导下相继告破,两个有名的黑社会组织被彻底清理,几位大哥级人马被他逮捕法办,其他黑道帮派随即蛰伏,治安明显好转。媒体和百姓都交口称赞,市领导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位去而复返的年轻的刑警队长的业绩。他这么雷厉风行、毫不留情的一系列行动使警队精神大振,威信迅速升高,甚至隐隐超过了孙凯。
不过,无论别人怎么议论,孙凯表现出来的始终是对岑少轩的全力支持和信任。在两人商量工作时,孙凯总会关上办公室的门,眼里显出款款情,以温柔的声音对他的衣食住行和身体健康表示关切,让他不胜其烦。不过,孙凯并未有什么越轨的举止,也让他发作不得,只能勉强回答自己很好,并谢谢他的关心,声音和神情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往往让孙凯苦笑。
陆云峰从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两人在一起时,岑少轩会问一问他酒店的进展情况,他也乐于回答,岑少轩毕竟在公司里工作了那么长时间,也可以和他商量,帮他出出主意。
陆云峰很开心。主要能跟他在一起,怎么样都好,甚至包括面对姚志如对他事业的威胁,他都无所畏惧。
做好了饭,他洗干净手,走进了卧室。
岑少轩睡得很熟,安静地呼吸声在黑暗中清晰可辨。
陆云峰借着窗外射进的微光,缓缓坐到床边,伸手过去,用手背轻轻滑过爱人的脸。
几个月风吹日晒,他的脸粗造了些,肤色也变得了一点,五官线条却更显刻,与过去相比,更是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令人倾心不已。
陆云峰提心吊胆了半天,一直不敢多想,要到这时才算真正放下心来。他俯下头,将唇轻轻地贴上去,从脸颊慢慢移到唇上,温柔地厮磨,微微地吮吸,渐渐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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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峰自然清楚他的性子,也不要他开口,便拍了拍他的手,笑着说:“我们还是先吃饭吧,你虽不饿,我可是饿得很了。”
岑少轩便放开了他,愉快地与他把热好的饭菜端了出去。
吃得很惬意,他盛了碗汤,边喝边问:“你的事怎么样了?”
陆云峰见他吃得差不多了,这才说道:“姚志如今天来了,提出要我的工程。”
岑少轩脸上一沉,把碗放在桌上,皱起了眉:“他这是什么意思?有意跟你为难吗?”
陆云峰笑着摇头:“我想如果你不跟他为难,他应该就不会和我为难吧。”
“哼,我就知道。”岑少轩很生气。“他这是要把你当人质,把你的工程捏在手里,让我有所顾忌,不敢动他。”
陆云峰觉得他这样很可爱,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脸,疼爱地说:“好了,你别生气,这可容易消化不良。我知道他的心思,却也不能不敷衍着,毕竟他父亲的地位还是不可小觑,我不能硬顶。况且,他这彬彬有礼,亲自来公司拜访我,是按商场规矩来的,我当然也得接招,不能失礼。”
岑少轩有些闷,沉默片刻,长叹一声:“云峰,我迟早要跟姚志如正面开战的,真不愿意连累你。”
“别说傻话。”陆云峰温柔地笑,低低地声音里满是自信。“你也别太小看我,我也有不少的战友、同学、朋友,并不是孤军,姚志如要收拾我,也没那么容易。你就放手去做你的,不要顾虑我,我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知道怎么应付。”
“嗯。”岑少轩略微放心,渐渐恢复了平静,脸也有了一点笑模样。“我自然知道你的实力和能力,只是有些担心而已。姚志如不是等闲之辈,行事又是不择手段,你一向光明磊落,我怕你会吃他的亏。”
陆云峰心里暖暖的,肯定地说:“不会的,像他那样的人我也见过一些,对明枪暗箭都有所准备,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岑少轩沉思片刻,郑重地道:“我会小心行事的,尽量不让他察觉。”
“这倒是应该的。”陆云峰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自己的安全也要注意。你重回这里,有些人是很不舒服的,势必想办法除掉你。”
“我明白。”岑少轩看向他,忽然笑了。“我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只有血气方刚了,我懂得使用策略。从你身上,我学到很多东西。”
陆云峰很开心,伸手抚了一下他的脸,随即起身收拾餐桌。
岑少轩帮着他把碗碟拿到厨房去。陆云峰洗碗,他接过来,擦干后放进消毒碗柜。两人一向这么配合默契,并视为生活乐趣之一。
洗好碗,两人到沙发上坐下,陆云峰继续工作,岑少轩也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到茶几上,开始研究案情。
室内很安静,电视的声音仍然很低,两人偶尔瞄一眼新闻,却并不交谈。
忽然,岑少轩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看,虽然上面是个陌生的号码,他还是接了起来;“喂。”
传来的声音很低:“是岑队吗?”
“对,我是,你哪位?”岑少轩觉得这个声音很,陌生,但还是很客气。
那人显然松了口气:“岑队,我是会计师,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
岑少轩心里一动,顿时有些明白了。他没有问详情,只是简单地道:“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接你。”
陆云峰听了,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
那人立刻说了自己所在地位置。
岑少轩重复了一遍,得到对方确认后,他说道:“你等着,我三十分钟内一定到。你要小心,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要理会,也不要出来。”
“我明白。”那人似是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岑队,我只见你一个人。”
“好,我马上就来。”岑少轩手上不停,脑子里急速思索着。“我觉得他是刻意改变了声音,那应该是我认识的人。”
陆云峰有些急了:“快半夜了,你这么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万一是有人设下圈套,引你出去,趁机下手呢?”
岑少轩背上枪套,抽出枪来,检查了一下满满的弹夹,然后再插回去,这才微笑着拥抱了一下满脸焦急的人,安慰道:“放心吧,我的身手很好,问题不大。再说,我有感觉,这个人很可能是我一直在找的人。当初我开始调查的时候,听说他早已辞职了,他老家的人又说他没回去,我就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如果真是他,那一直搁置的案情很可能得到突破。”
他没有说是什么案子,陆云峰却心知肚明。他想了想,也去换衣服:‘我陪你去。“
岑少轩却是摇头:“他说了,只见我一个人,我怕你跟着去了,会吓跑他。”
陆云峰坚持:‘我开车跟在你后面,等你到约定地点,我远远等着就行,但我要看着你,不然我太担心,实在受不了。”
现在没时间争执,陆云峰的性格强势,意志坚定,岑少轩很了解,知道劝阻不了,便只得点头:“好吧,但你切不可离我太近。”
陆云峰点点头,拿过车钥匙,与他一起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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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
路上的车子已经很少了,只有路灯照着宽阔的马路,橙黄的灯光在冬夜寒冷的空气中划出一圈一圈的光晕。
岑少轩和陆云峰驾车一前一后,出了小区大门,随即向东区的酒吧一条街开去。
古语说: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与岑少轩有约的那个人还真是有头脑,居然隐身在鱼龙混杂的每夜都无比热闹的酒吧街里。
实际上,酒吧一条街并不是每个角落都热闹喧哗,当中有条小巷,进去走到尽头,是家早已破产的小厂,大铁门紧锁,里面荒草弥蔓,一幢破烂厂房黑漆漆的,在夜色里勉强看到一个轮廓。
岑少轩将汽车停在旁边的慢摇吧门前,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跟踪监视,便迅速走进了那条小巷,摸黑来到尽头,猛跑两步,脚上用力,一蹬墙壁,右臂探上去抓住墙头,便利落地翻了进去。
陆云峰远远地看着,心里又是一惊一吓。他是当过兵的,那院子里黑灯瞎火的,只要埋伏几个人,一准就可以把岑少轩干掉。思前想后,他实在不放心,还是慢慢蹭了进去,心想我就等在门外,总不会让那个约少轩来的人看见吧。
他刚走到铁门前,仰头看了看那生锈的大门,再看看斑驳的墙壁,这里与百米之外灯红酒绿的地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黑暗中不知隐藏着什么。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墙上的一个破洞,便贴近那里,朝里张望。
里面一片寂静。什么也看不到。
他在心里叹息,却只能耐心等待。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岑少轩从墙里翻了出来。陆云峰抬头看见他,赶紧站开点,让他跳下来,随即忍不住轻声埋怨:“里面那么黑,你又不清楚情况,就这么贸然进去,实在太危险了。”
“没事。一般说来。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杀警察,更别说伏击刑警大队的副队长了。这会招致警方的全面追击抓捕,对他们来说才危险。”岑少轩的衣服上有不少灰土,眉头紧皱,与他一起向巷外走去,一边低低地说。“里面没人。地上很乱,看上去像是刚刚有不少人在这里折腾过。有人抢在了我们的前面,那人也许逃了,也许被抓了,甚至被杀了。”
陆云峰也皱起了眉,轻声道:“怎么会?我们一接电话就来了,对方怎么可能会知道?就算他们跟踪你过来的。也不可能比你的动作快啊。”
“是啊。”岑少轩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陆云峰脑筋转得快,忽然问道:“他们是不是监听了你的手机?”
“这是不太可能的。”岑少轩微微摇头。“监听普通平民的手机。也必须履行手续,申请上报,获得批准后才能进行监听。如果要监听一个刑警副大队长的手机。那手续就更琐。即使有些人势力大,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有些人要讲面子,不愿得罪人,但也不敢知法犯法。况且,我这回来,是厅里召回,派到陶城来的,这让不少人以为我手里有尚方宝剑,轻易也不敢乱来的。
陆云峰承认他说得有理,便不再乱猜,与他并肩向外走去。
刚要走出暗巷,旁边忽然冲出来一个人,直向他们扑来。
岑少轩迅疾转身,已是拔枪在手。陆云峰本能地想伸手把他拉到身后护住,岑少轩却伸左手一把抓住他,随即横跨一步,挡在他的前面。陆云峰心里一热,脚下不停,想抢到他的身前去。
电光石火间,借着巷口射进来的路灯光,他们看到此人满身是血,步履踉跄,还没扑到他们面前,便颓然倒下。
岑少轩已经看清了他的面容,赶紧上前蹲下,摸了一下他的颈动脉,随即对陆云峰说:“他就是约我来的人,还活着,要马上送医院。“
陆云峰二话没说,俯身便将那人抱起,向巷口急奔。
岑少轩警惕地护在他的身旁,手中的枪没有收起,随时防范有人来袭。
他们一人拿枪,一人抱着一个血人。突然从暗影里冲出来,让两边的酒吧门口聚集的许多人都吓了一跳。所有的欢声笑语似乎在这一瞬间齐齐停止,除了霓虹灯在不断闪烁外,一切都静止下来,全都看着他们在街道上狂奔。
岑少轩冲到自己车旁,立刻打开车门,让陆云峰坐到后排,随即上车,将警灯放上车顶。
人们这才松了口气,心里立刻认定,原来是警察救人,而不是黑社会火并。
岑少轩打开警灯警笛,路上的人都自动闪开。他迅速启动,骤然加速,直向医院冲去。
陆云峰抱着的人一直在流血,湿热的液体流过他的手,令他很担心。他连声问道:“你伤在哪里?我替你包扎一下。“
那人昏昏沉沉地,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背……胸……肩……腿……手……”听上去竟是全身皆伤。
陆云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解开自己的衣扣,撩起毛衣,便用力撕里面的衬衫。
如果不用穿西装打领带,他便一向爱穿棉布衬衫,觉得很舒服,又容易洗,不麻烦,这是正好适合。棉布容易撕开,也不会对伤口不利。黑暗中看不清伤口,他便像裹粽子一样,将那人从肩开始,一层一层地包下来,将他的上半身整个扎住,至于手和腿的伤,应该问题不大。
他还没有忙活完,岑少轩已经冲进了医院,一直冲向急诊通道,然后急刹车。
在路上,他呼叫了12急就中心,告知自己将到哪家医院,并说明自己是警察,车上有重伤员,要那家医院做好急救准备。这时,他的车刚刚停稳,等在那里的医生护士已经迎了上来。
陆云峰将人抱出来,放到推车上。
那人血淋淋的,已经晕了过去。
岑少轩与陆云峰一起,跟着推车往急救室跑。
陆云峰一身上下全是血,那套才买的没穿几的唐纳卡兰算是毁了。
那人被送进急救室进行抢救,岑少轩立刻打电话给自己的下属。他在刑警大队里主要负责大案要案,经过三个多月的观察、筛选,现在他的手下可谓精英云集,而且都可以信任。这时,凡是他叫到的人都没有丝毫犹豫,一接到他的电话便往医院赶过来。
岑少轩布置完,放下电话,这才有暇把目光投向坐在墙边长椅上的人。
陆云峰在洗手间里把满手的鲜血洗掉,这才回来坐下。他脱掉血迹斑斑的外套扔到一边,只穿着黑色的套头毛衣,伸长了染血的双腿,有些无奈地看着那个专心工作的人。
岑少轩转头看向他,随即微笑起来。他走过去,坐到陆云峰身旁,轻声说:“幸好有你跟着。”
淡淡的一句话,陆云峰便听出了其中包含的诸多情感。他微笑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幸好跟来了。要让我一个人在家里等着,一定会急出心脏病。”
岑少轩笑了,忍不住伸手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
虽然刚刚经过一段激烈的动作,他心里的紧张担忧却不像过去那么强烈。遇到陆云峰之后,他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无论情况多么紧急,他都能够冷静分析,沉着应付,从不慌乱。此时此刻,或许对他是一个很关键的人被人追杀,重伤在身,很可能不治,他虽然担心,但心情却不沮丧,反而斗志昂扬。
他回来已经超过一百天了,却一直按兵不动,根本没有碰过以前那桩案子。
现在,那案子主动来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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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沉默地坐着,彼此手握着手,头靠着墙,眼睛都看着急救室门框上亮着的灯。
岑少轩的下属马上就要来了,按理说陆云峰应该离开,可他实在不放心把岑少轩一个人留在这里。虽说青天朗朗,不太可能有人敢在公众场合杀害刑警队长,但他还是担心,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他一遇到岑少轩的事便会心乱,根本不会按常理办事了。
岑少轩也知道应该让陆云峰回去休息。他虽然强壮有力,可也不过是常常健身而已,并不是运动员,也没有受过负重训练,抱着一个伤重昏迷的成年人,跑了那么一段路,一定很累。可是,他实在不放心让陆云峰一个人回去拿车。酒吧一条街鱼龙混杂,说不定对方的人还在那里没走,陆云峰夜过去,实在很危险。而他又不能离开这里陪他去,他不能让对方再有害死那个重要证人的机会。
当第一个赶到的年轻刑警在楼梯口出现,接着向这边跑过来时,陆云峰和岑少轩同时,陆云峰和岑少轩同时放开握着的手。岑少轩站起来,迎过去,开始向他交代任务。
陆云峰看着他的背影。
他回到警队以后,一直工作得很辛苦,陆云峰再怎么给他做好吃的也补不了,他的身段瘦削高挑,从背后看实在有些单薄,让陆云峰疼惜不已。他站在那里,身姿轻松,干净利落地向陆续赶到的部下一一下达命令,那些英气勃勃地年轻人显然对自己的老大十分信服,接受了命令便匆匆离去。这个时候,岑少轩的神情温和中带着坚毅,是那么地动人心旋。
陆云峰凝神看着他。正在浮想联翩,岑少轩忽然回头过来,对他说:“陆总,我们的人要去勘察现场,你跟他们一起回去取车吧。”
陆云峰立刻收敛起眼中的爱意,客气地微笑着,拿着外套站起身来。
两个小伙子很有礼貌地过来,陪着他向外走去。
陆云峰便不再多说什么,一直跟他们走出医院。上了他们开来的车。
一路无话,他们什么都不同,一直把陆云峰送到他的车边,这才离去。陆云峰感觉很轻松,上了车开回家,然后给岑少轩打电话。
“我到家了。”他温和地说。“你那儿怎么样?”
岑少轩的声音也很轻:“手术已经做完了,还没脱离危险。”
“哦。”陆云峰关切地道。“你也早点休息。别累坏了。”
“嗯。”岑少轩低声回答,声音里有着隐隐的笑意。“幸好你今晚没叫醒我,我睡了那么久,吃饭也吃得晚,现在感觉精神很好,也不饿,你别担心。”
“好。那我就放心了。”陆云峰很愉快。“事情告一段落了就回来,还是要休息一下。”
“我找到。”岑少轩轻轻地说。“你现睡吧,明天还要工作。”
“好。“陆云峰挂断电话。这才换下衣服,将撕得不见了大半截的衬衫和染血的衣裤一起扔进垃圾袋,再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这才睡下。
早上,他被手机闹铃叫醒,一睁眼便发现,岑少轩没有回来。他想了想,没有打电话过去,吃了早餐便直接去了公司。
伤者昏迷了两天还没醒,岑少轩却接到了任命。孙凯不再兼任刑警队长,由岑少轩接任他的位置,系统内部盛传老局长退休后,将由孙凯升任市工安局长,有些人便刻意巴结孙凯,为将来铺路。岑少轩却依然故我,继续查他的案子。
孙凯要离开现在的办公室,不再呆在刑警大队。他与岑少轩移交工作后,便要去市局大楼办公。岑少轩本来忙得不可开交,却还是要抽出时间来与他办理交接事宜。
孙凯向他一一移交人员名单、装备清单、案子卷宗、财务帐册,等等,岑少轩很认真,与他一一核对,若有不理解的地方便立刻发问,直到确认后,这才签字认可。
孙凯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仿佛有回到了几年前,想起了初见他时的情景。现在的他,比以前成熟稳重多了,就连相貌也要美得多,就如珍珠,经过几年磨砺,已臻完美。这本来是他独自拥有的瑰宝,他却为了自己的富贵荣华而舍弃了。回想过去,孙凯并不后悔曾经那么做过,将曾经的爱人伤得体无完肤,但既然他又回来了,孙凯仍然想着与他旧情复燃。
岑少轩正在仔细地看着设施设备和武器的盘点表,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温润的眼睛闪烁着灵动的光,高挺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双唇在灯光的映射下愈见优美。孙凯出神地看着他,真想不顾一切,一把将他拥进怀里,狠狠地吻住他,品尝他那让人永难忘怀的甜美。
岑少轩看完了,在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即抬头推到对面。
孙凯没有闪开,灼热的目光让人射向他的脸。
岑少轩微微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说:“孙局,请您签字。”
孙凯拿起签字笔,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便将那本盘点表关上,推到一边。
岑少轩站起身来:“孙局,移交工作结束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孙凯起身走过去,伸手放到他的肩上,亲昵地笑道:“少轩,早说了别跟我这么客气。我就要走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如果没有前尘往事,孙凯也算是岑少轩的前辈师兄,现在又是他的上一任,按照人情常理,他也应该设宴与孙凯饯行,这时便痛快地点头:“好,我叫上全体队员吧,欢送孙局高升,我请客。”
“谁请客倒无所谓。”孙凯温和地笑。“队员们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晚上一起吃饭。今天晚上就我们俩吧。肯赏光吗?”
岑少轩微微皱眉,但想着只是吃饭,大庭广众之间他又能怎样?他回来已经几个月了,孙凯虽然表现得款款情,到底从来没有过越轨的行为,两人独时他都守礼自持,去公众场合吃饭,那就更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这么想着,他便爽快地点头:“好吧,还是我请你吧。“
“也行,那地方可就由我挑了。“孙凯开心地笑。”去香满园吧,那里环境不错,茶也好,就是有点贵……“
“好,就是那里。”岑少轩立刻说。“说好了,我请客。”
“行,我打电话订座。”孙凯把手收回,走回桌后,眼睛却一直含笑看着他。“下班的时候我们一起走吧。”
“好。那我先工作了。”岑少轩答应着,转身走了出去。
孙凯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减退。
岑少轩下班之前与陆云峰通了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和孙凯吃饭。
陆云峰一听便皱了眉,问他:“在哪里?”
“香满楼。”岑少轩的声音很柔和。“我给他饯行,这是人之常情,按理是该做的。”
“嗯。”陆云峰想了想,认真地说。“如果有什么事,想着给我电话,我立刻过来接你。”
“我想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岑少轩微笑着与他聊了两句,便挂上了电话。
那个躺在医院里的人仍然没醒,医生说已经脱离了危险,岑少轩听了守在那里的下属的汇报,这才走出办公室。
孙凯等在下面,对他说:“坐我的车吧。”
岑少轩本待婉言拒绝,孙凯却笑道:“节约能源嘛,也为环保做份贡献。”
岑少轩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坐上了他的越野车。
孙凯很高兴,一边开向城边的高档酒楼,一边感慨万千地说:“少轩,我们很久都没有一起吃饭了。这你肯答应我出来,我真的很开心。这些日子以来,我总是会想到我们当初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岑少轩沉默片刻,淡淡地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免得大家尴尬。你我都是聪明人,覆水岂能再收?况且,你已经结婚了,听说孩子也即将出生,请恕我直言,你已经没有资格再跟别人谈什么感情了。”
孙凯长叹一声:“少轩,你还是这么古板。不知道变通。婚姻算什么?那跟感情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当初结婚,其实也不过是权益之计,在我心里,唯一爱的人只有你。我想自己能站稳一点,以后也有力量照顾你,胜过两人一起落难,狼狈不堪。你现在回来了,我仍然是你的上司,可以在各个方面关照你。我们两人联手。一定会做出更好的成绩,这样不好吗?”
要是以前,岑少轩听到孙凯口中再说出这个“爱”字,一定会反胃作呕,现在却已能够冷静面对。他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象,声音始终冷漠:“孙局,我们现在不过是上下级关系。感情不感情的,也轮不到我们来谈了。我有了一教训,已经刻骨铭心,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而且,我是凭自己的工作成绩升到这个位置上的,希望孙局不要特别关照,一视同仁就好。
孙凯见他仍然滴水不漏。既不喜也不怒,声音神情都平淡冷清,显然不肯与自己有半点瓜葛。不由得有些难受,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问道:“少轩,你一直拒我以千里之外,是不是另外有人了?”
岑少轩微微皱眉:“孙局,这是我的个人隐私,用不着向你汇报吧?”
“少轩,我不是那个意思。”孙凯连忙解释。“你……真的就不肯原谅我吗?”
孙凯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你辞职以后,我没有及时去找你,让你受委屈了。”
岑少轩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半晌才道:“得到一些,总要放弃另一些,世上没有两全齐美的好事。”
“但是,我很后悔。”孙凯有些激动。“少轩,我是一直爱着你的,这感情始终没变。”
岑少轩冷淡地说:“孙局,我们不要再提从前了,好吗?”
孙凯还想继续打动他,车子已经开到香满园前面。他便不再说话,停好车,与岑少轩一起走了进去。
香满园古色古香,是典型的江南庭院风格,基本上都是包房,每个房间的风格都不同。孙凯订的是一个套房,外面是餐厅,里面却是附带有浴室的卧室,说是客人喝醉了可以在这里休息。这种独特的设计使这里成为陶城最高档的酒楼,只要你走进了包房,即使只喝一口水,也要付出一千块的包间费。虽然收费很贵,却天天爆满,必须提前一周预定才会有桌子吃饭。不过,每家酒楼都会留下一定的包间以应付贵客,孙凯的身份特殊,自然是一打电话就能订到房间了。
岑少轩却不了解这些,更不知道这个包间墙边紧闭的房间后还另有玄机,虽然这房间出出透着豪华,他也不以为意。反正难得请人吃饭,尤其是孙凯,大概也就是这一顿饭的事了,因此贵点就贵点,他也不会计较。
坐下后,服务员拿来了菜谱。他看也不看,便递给孙凯,温和地说:“我不大懂点菜,还是你来吧。”
孙凯微笑,顺手接过菜谱便熟练地点起来。
岑少轩没有细听,拿过香巾擦手,电话却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来接听,陆云峰的声音里满是关切:“怎么样?真的只有孙凯一个人吗?”
“是。”当着孙凯的面,岑少轩不欲多说。
“嗯,那就好,我还以为他要摆鸿门宴,到时候让人装作巧遇,跟你你坐到一桌,那不是别扭吗?”陆云峰笑道“好吧,那你慢慢吃,我一会儿再给你打。”
“好。”岑少轩挂上电话,便听到孙凯说“一瓶五粮液。”他赶紧说:“不喝酒了吧?你一会儿还要开车。”
孙凯示意服务员“就要这些”,然后才笑着说:“没事,我的酒量好,不会出事的,以前也喝过,不是好好的?”
“酒后驾驶总是不好。”岑少轩委婉地劝说。“还是别喝了吧。”
孙凯苦笑:“少轩,如果今天不喝,我们什么时间还能喝呢?要不,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到你家去喝,如果你答应了,我在这儿就不喝。“
岑少轩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一怔,随即摇头,无可奈何地道:“好吧,那就少喝一点吧,意思一下就行了。“
孙凯一挥手服务员便拿着点菜单和菜谱出去了。他喝了一口极品龙井,目不转睛地看着岑少轩。
室内暖气很足,他们都脱了外套,岑少轩穿着米白色圆领毛衣,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丰神如玉。他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温和地说:“少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岑少轩实在有点受不了了,却又不便发作,只得耐心地看向他,轻轻打算地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了。”
孙凯的笑越发苦涩,终于摇了摇头:“算了,今天不提这个,免得你不开心。我们好好吃顿饭吧。”
岑少轩如释重负,赶紧说:“好。”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然后收走了他们面前的红酒杯和啤酒杯,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五粮液的盒盖,然后向他们询问是否开瓶。
孙凯点头:“开吧。”
岑少轩看着服务员把密封的瓶盖打开,把酒倒进他们的杯子。
孙凯举起杯来:“为了重逢,我们干一杯。”
这话虽然有些暧昧,到底也不算离谱,岑少轩不好推辞,便举杯与他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
随后,孙凯就放松下来,开始聊起闲天来。他一向便幽默风趣,过去这也是吸引岑少轩喜欢他的原因之一,这时重新发挥起来,仍然风采不减当年。岑少轩礼貌地含笑听着,偶尔回应两句。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很融洽。
孙凯不时举杯,想出种种理由,要和岑少轩干杯。能言善辩是孙凯的第二个特长,当初也就是靠这个把岑少轩打动,跟他上了床的。这时候使出来,仍然让岑少轩难以拒绝,只得一杯一杯地喝了下去。
岑少轩的酒量并不小,与孙凯不相伯仲,所以倒也不怕,想着两人喝了一瓶白酒,又是高档酒,自己醉不了,所以也没有刻意推辞。
岑少轩不是记私仇的人,虽然孙凯伤他甚,但现在他既然已经重回警队,也需要孙凯支持他的工作,或者需要他不给自己下绊,因此还是尽量维持上下级关系,多喝两杯倒也无所谓。
只是,渐渐地,他就感觉不对了。
先是双手发麻,然后是眼前发,头脑开始反映迟钝,身子越来越软。
孙凯的眼睛仍然明亮,清醒地看着他,微笑着问:“少轩,你怎么了?醉了?“
岑少轩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里却慢慢涌起一丝悲哀。
这个人,曾经是自己为之付出一切的人,害了他一不够,竟然还要害他他第二。
孙凯伸手过去,轻轻抚过他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眼里的忧伤与愤怒一起抹去。“少轩,我爱你。“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岑少轩想躲开他的手,却一丝力气也没有。他慢慢地趴到桌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1
孙凯默默地看着他,半晌没动。他的脸上并没有得意,反而有一丝隐约的无奈。
岑少轩趴在那里,仿佛睡着的孩子,安静地容颜如画般精致。
孙凯终于伸出手去,将他扶起来,搂进自己怀中,低低地说:“少轩,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岑少轩软软地倚在他怀里,再也没有了醒着时那种冷冷的疏远。
孙凯看了他一会儿,俯头覆盖上他的唇,轻轻摩挲着。滋味仍然如他记忆中那样美妙,这使他再不迟疑,一把抱起他,便进了里面的卧室,将他放到床上。
他快步出去,将包房地门锁上,随即从放在旁边的皮包里摸出数码相机,进了里面的房间。
他将相机放到床头柜上,伸手便去脱岑少轩的衣服。
他和姚志如都知道,这如果想扳倒这个誓不罢休的人,单靠匿名信是不够的,一定要有“确凿的证据”。依姚志如的意思,是把岑少轩迷倒后,让他们信得过的手下来做,同时全程拍照录像,然后以之逼岑少轩不战而退,甚至想他们投降,从此成为自己人。可孙凯却无法做到亲眼瞧着别人碰自己的人。姚志如跟他休戚相关,也不去逼他,便由他去了。
孙凯好不容易才脱掉了岑少轩的毛衣、衬衫、内衣,心里已经如火山爆发般,热得几乎失去控制。他急急地吻着那让他想念已久的身体,从修长的脖颈到精致的锁骨,从起伏有致的胸膛到纤长的腰线,手上也没停。急急地解身下人的皮带,打算脱掉绷在那双长腿上的牛仔裤。
他打算自己来做全套,等做完后再叫等在隔壁包间的人进来,抱着床上的人做个姿式,拍照录像,这样子一箭双雕,既满足了自己也达到了目的。而且,无论如何,自己也和岑少轩曾经是情人。由自己来做,不算是对他的侮辱,等他清醒后才不会恼羞成怒,适得其反。
他正解着,岑少轩挂在外面椅子上的外套里响起了手机的铃声。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不接,继续手中的动作。
手机铃声一直响到自然切断。然后不再响起。
孙凯拉开皮带,解开裤扣,艰难地脱着岑少轩的牛仔裤。
室内很安静,音响系统轻柔地响着音乐,隐隐约约的,更为房间里增添了旖旎的气氛。
孙凯的欲望已经贲张到极,简直片刻不能再等。他暂时停下手上的动作。猛地压到岑少轩的身上,一手重重地握住他的手腕,一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激烈地吻咬着他的唇,又伸进舌尖,撬开他的牙齿。将他的舌勾出来,热情地吮吸着。他的呼吸十分急促,喉间溢出快乐的呻吟。
这里事先有过布置,不会有人进了,他放心大胆地享受着这一道盛宴,心里不免遗憾手中的人不能回应。
他如痴如醉地纠缠住怀中的人,脑中早已失去警惕,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锁住的房门被人用钥匙从外面打开了。
有人进来,略一打量室内的情况,便回身轻轻关上门,重新锁上,然后急步走进房门大开的卧室。
房里的情景让他惊怒交加,不假思索地便扑了过去,一手抓起孙凯,一手握拳,狠狠地击中他的太阳穴。
孙凯猝不及防,脑中嗡地一声,乱成一片。
那人又是一拳挥过去,击中了他的下颌。
孙凯被打倒在地,眼前直冒金星,嘴里全是甜腥味。
那人抢前一步,一脚踢了过去,看力道角度,竟是要置他于死地。
这时,床上的岑少轩哼了一声。
那人立刻不再管倒在地上的孙凯,猛地转身冲向床,仔细看着昏睡的人。
岑少轩脸色微微发白,眼睫微微颤动,似乎努力挣扎着醒过来。却又力不从心。
他想了一下,马上跑进浴室,用冷水将毛巾浸湿,然后跑出来,细心地慢慢覆到岑少轩的脸上。
岑少轩回来并未与他们公开交恶,孙凯和姚志如都暂时不欲伤害岑少轩的身心,这只使用了普通的麻醉剂,岑少轩被冷水一激,渐渐清醒过来。
担心地看着他的人在他耳边说:“少轩,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
岑少轩还没睁眼便已知他是谁,心里松了口气,无力地问:“云峰,怎么了?”
陆云峰很清楚他与孙凯过去的情份,虽然恨孙凯的所作所为,却又不忍岑少轩亲眼所见后伤心,便不去多说,只扶起他,将毛衣替他套上,又冲进外面拿过外套来给他裹住。
岑少轩在酒劲和药性中仍然昏昏沉沉,只是相信陆云峰,便任由他摆弄。
陆云峰看了一眼孙凯。他那两拳太重,孙凯陷入半昏迷状态,倒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一言不发,将床头柜上的数码相机揣进口袋,随即背起岑少轩便往外走去。
如果抱着他,情形不免暧昧,走出去时如果被人看见,也一样会有流言蜚语,对岑少轩也不好,他不愿意做任何有损岑少轩的事,便将他背起来,迅速走出包房,穿过走廊,从边门走到停车场。
酒楼保安以为岑少轩只是喝醉了,连忙赶过来,帮助陆云峰打开车门,将岑少轩放进车里。陆云峰客气地说:“谢谢。”随即上车,疾驰而去。
一直到开出香满园大门,在夜色中迅速离去,他才松了口气,背上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内衣和衬衫,紧紧地粘在身上。
自从下午听岑少轩说他要和孙凯去吃饭,陆云峰便坐立不安。他虽然没见过孙凯,也不了解这个人,但听了岑少轩说起过去孙凯竟然会卑鄙地伙同他人陷害自己的爱人,他便认为这个人实在自私无耻到极点,只怕什么下流手段都使得出来。岑少轩虽然吃过他的亏,心里对他是防备的,但到底性格纯净磊落,总以为光天化日之下他不会做什么,却没想过,有些人偏偏会在别人最不防备的时候动手。
他当即赶到香满园,叫了公司的几个中层管理人员一起过来吃饭。
他到陶城三个多月,为了工作有许多应酬,在香满园也是贵客。虽然酒楼接待部的小姐对他说没有位子了,不过他拿出一千块来送给她,请她想想办法,她便设法说服了一个老顾客放弃,替他变出了一个包间。
吃饭的时候,他每隔十分钟便给岑少轩打一电话,说什么无所谓,哪怕岑少轩只说几个字,他知道他安全无恙,便放下心来。等到快吃完的时候,他打过去的电话却没人接,便立知不妙,二话不说就赶了过去。
孙凯有权,可以严令服务员不得打扰。而陆云峰有钱,了五千块,便买动了包房服务员、领班和主管,迅速要来了包间的钥匙,然后要她们离开,佯装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再开门进去。
他已经用了最快的手机,却仍然没有赶到前面阻止孙凯对岑少轩的亵渎,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真想当场踢死那个混蛋。
他担心地不时看一眼靠在副驾驶位上的人,琢磨着要不要送他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想着想着,他已经不由自主地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上了去医院的路。
忽然,岑少轩的声音响了起来:“云峰,我一直以为他只是自私,可没想到,他居然卑鄙到那个份上……想起过去那段感情,我……真觉得自己……太蠢了,我竟然……会爱上一个那样的人……”
陆云峰伸手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温柔地说:“别这么想。我不过是刚好遇到一个自私到极点的人,他又那么具有欺骗性,你当时刚出校门,他又是你的上司,你一时认不出他的真面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岑少轩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急急地道:“云峰,快停车。”
陆云峰连忙将车转到路边停住。
岑少轩打开车门,冲到了树下,翻江倒海呕吐起来。
2
陆云峰换了睡衣,在卧室里拉开被子,等着岑少轩从浴室出来。
水声隐隐传来,已经响了一个多小时了,这让陆云峰有些忧虑。他怕岑少轩钻牛角尖。
再等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出去走到浴室门外,敲了敲门,轻声说:“少轩,出来吧,不然我就进去了。”
岑少轩不出声,水声却停了。他似乎关掉了洒。
不久,他走了出来,脸色煞白,眼神黯然。
陆云峰也不说话,拉着他进了卧室,让他靠着床头,塞到他手里一碗热粥,然后自己去洗了澡,这才走出来。
岑少轩已经把晚上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光了,回来后又在浴室里折腾半天,这时安静下来,觉得很饿,便把碗里的白粥喝完,这才舒服多了,脸色也好了一些。
陆云峰看到空碗,高兴地笑了,俯头吻了他一下,温柔地说:“睡吧。天马上要亮了,你多睡会儿。今天是周末,就别去上班了。”
岑少轩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行,队里好多事,我得去理。”
“可是……”陆云峰说了两个字,便咽了后面地话。
岑少轩很清楚他要说什么,不由得苦笑:“可是,孙凯虽然不再当大队长,却是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仍然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没办法跟他翻脸,这事不能拿出去说的。”
陆云峰看着他,忽然关掉等,然后压了上去。
岑少轩很意外,什么也来不及想。便被他扑倒在床上。
窗外有着隐隐的风声,让人忆起冬夜的寒冷,可灼热的气息却一直围绕着岑少轩的身体,充满了他四肢百骸。
陆云峰在黑暗中拥抱着他,密密地吻着他地脸、他的唇、他的全身肌肤,一边吻一边低沉地说:“少轩,是我,是我在这里……”
岑少轩僵了一会儿,骤然放松下来。伸手抱住了他。
陆云峰重重地吻着他,强势地上前,两腿分开他的腿,一点一点进入他的身体,缓缓地推进到最。
岑少轩长长地呻吟了一声,忽然觉得自醒来后一直空虚得可怕得心被一种奇异的情绪塞得满满地,被唤醒的疼痛感渐渐淡去。温暖与满足又回来了。他在陆云峰前所未有的强势冲撞中沉浮,在他长久的坚持中忘情,在他激烈的亲吻中沉迷。他一又一地被身上的人带上最高峰,只觉得天高地阔,豁然开朗,只欲乘风而去,与他并肩飞翔。陆云峰持续地冲刺着。强大的力量势不可挡,将他心里的屈辱、愤怒、悲伤、怨恨全都挤了出去,挟带着爱的狂潮席卷而来。让他心里只有快乐,在黑暗中似乎看见烟飞舞,缤纷夺目。
两人心里充满了眷恋。热烈地拥抱在一起,直到榨干对方的最后一滴精力,这才愉快地喘息着依偎在一起,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两人才醒过来。
岑少轩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到底还是没去上班。不过,昨晚发生地事好像变得很遥远了,又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他虽然生气,却已经不难过了。
陆云峰的表情与他相反。他笑得很满足,懒洋洋地打个呵欠,翻身搂住他,一动也不想动。
岑少轩也笑了,轻声说:“好饿。”
陆云峰笑着呻吟:“我也饿,可是好累,不想动。”
“饿着也睡不着啊,总得填饱肚子。”岑少轩叹气。
陆云峰哀嚎起来:“为什么人要吃饭啊?”
岑少轩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人挣扎了半天,还是只得起来,把冰箱里的剩菜热了,胡乱吃饱,这才舒舒服服地躺进宽大的沙发,又不想动了。
陆云峰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懒散地看着新闻。
岑少轩却看见茶几上扔着一堆杂物,便随口问道:“这是什么?怎么不扔了?”
陆云峰移过视线,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哦,是那天晚上回来,我把染血的衣服全都扔了,,从衣服力掏出来的东西,就顺手搁在这儿了。这周你都没回来,我都没在这里坐过,就忘了。”
岑少轩一听便坐了起来,拿过那些东西,仔细检查。
大部分是发票,他给放到一边,顺口责备:“这些是要拿回公司做帐的,你怎么随手乱扔?”
陆云峰失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马上承认错误:“我是比较粗枝大叶的,下一定注意。”实际上,这几天光顾着担心他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连房间都没收拾过,饭也都是在公司吃,回来也不过胡乱睡一觉,不过这些也不用说给他听。
岑少轩也不是真想怪他,听了只是一笑,又继续看下去。
忽然,一张染血的小纸片从他手中滑落,陆云峰没注意,仍然懒散地搂着他,眼睛看着电视。
岑少轩躺在沙发外缘,便侧身从地上捡起那张纸片,见是一张超市电子储物柜的密码条,便问他:“你放在超市的东西是不是忘了取?买完东西就回来了吧?”
现在基本上都是陆云峰在买东西,岑少轩只顾着办案,根本没时间去什么超市商场。
陆云峰这才将视线投向他手中的东西,疑惑地说:“没有啊,我去超市从来不寄什么东西的,手上就一个小皮包,不用寄存。”
岑少轩沉吟片刻,猛地坐了起来,将手中剩下的纸片放到茶几上,更加仔细地查看起来。
他把没有疑点的单据放到一边,最后剩下五张超市的密码条,分别属于三家超市。
陆云峰被他的举动搞得一愣,随即也跟着坐了起来。
看到这么多密码条,他也明白过来:“这是那个人在车上塞进我口袋的吧?对了,他醒过来了吗?”
“没有。”岑少轩皱着眉,再把那五张密码条认真看了一遍,随即说道。“要去找这五个存物箱,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你去目标太大。你回来后就没去过超市,忽然跑到那里去,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陆云峰温和地笑。“盯着你的人只怕不少,还是我去吧。反正我经常去超市买东西,应该不会引起人注目。”
岑少轩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却不太愿意:“破案是我的事,我不想把你卷进来。”
“又想跟我撇清关系,分什么你我了?”陆云峰佯怒,在他后颈轻轻咬了一口。“如果我公司出了什么事,你会袖手旁观吗?是不是我也该说那是我的事,与你没有关系?”
岑少轩放下手中的纸片,沉默片刻,忽然转身将他按倒,重重要到他身上,将手伸进他的睡衣里,抚摸着他光滑的肌肤,笑道:“好吧,我道歉,不该这么想……嗯……这样道歉好不好?”说着,他密密地吻了下去。
陆云峰扔掉手中的遥控器,回抱住他,一边吸气一边笑:“你这不是……耍无赖嘛……明明知道……我抗拒不了……美人计……这么道歉……就是天大的事……还不是……烟消云散……”
岑少轩全身放松,覆盖在他身上,听他这么说,立刻恨恨地道:“美人计?谁是美人?”
“这个……那个……地球人都知道嘛。”陆云峰打着哈哈,手也探进了身上人的衣服里。
3
岑少轩惦记着那几张密码条,与他温存了一会儿便停下来,起身说道:“这样吧,我去医院看看那个人,找医生问问他的病情,也好把别人的注意力引开,你再去超市买东西。”
陆云峰点了点头:“好。”
岑少轩换好衣服,出门打的,先去刑警大队取了车,然后便直奔医院。
陆云峰在半小时后出来,开车慢腾腾地晃到酒吧附近的一家超市,然后将手里的包放进电子寄存柜,取了密码条就进了卖场。他提着购物篮,东转西转,买了牛奶、面包、黄油,然后在手银台付钱,悠闲地走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想不起自己的包寄存在哪里了,便一个一个密码机试手中的纸条,最后才打开了自己存放东西的柜子,拿出了皮包。
接着,他又晃到另一家超市,买了一瓶葡萄酒、一提卷纸和一些水果,出来后照样用手中的密码纸遍了寄存柜。与前面的超市一样,打开的那个柜子里什么也没有。
他不动声色,又往下一个超市晃了过去。
这他是跑到下午打折的副食品区,买了折扣很低的瘦肉、排骨和棒骨,还认真地反复挑选,一副居家好男人的味道。
不过,出来后他仍然一无所获。
再到一个超市,他买了全是调味品,诸如沙拉酱、芥末、胡椒、鸡精、芝麻油,又是一大口袋东西。
然后他又开始一个一个地试手中剩下的两张密码纸。
走到墙角的寄存柜,他把密码纸放进扫描。就在他的身旁,一个柜子的柜门弹开了。他立刻横跨一步,挡住柜子。
里面放着一个薄薄的纸袋。他一把抓过,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却看也不看,便塞进自己休闲装的内袋里,然后慢悠悠地走开,顺手打开刚才放包进去的寄存柜,拿了东西走人。
虽然很可能最后一个超市里不大可能还有东西,但他还是进去了一趟,买了珍珠米、八宝米、紫米和面粉。提着出去后,又在寄存区里转了半天,这才悠闲地走了出去。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他仍然在寄存柜里找了一个小小的纸袋。他仍然塞进衣服内袋,这才出去上车。
大功告成,他立刻掉头往家开。
幸好现在各大超市对电子寄存柜的规定不严,东西放多久都可以。主要是最近几年来由于电子寄存柜的诸多规定。有些顾客丢了寄存在里面的东西,便诉诸法律,要求索赔,非常麻烦,超市干脆就不限制顾客存物的时间,但也严明概不负责,这就让此人放在寄存柜里的东西可以一直保留到现在。
他的汽车后备箱里全是买来的东西。上下两趟才算搬完。然后他便坐下来,拿出了怀里的东西。
纸袋里是报纸包着的四四方方的样子,他细心地打开。露出来的是一张光盘。他看了看,立刻打开另一个更小的纸袋,里面是一个2G的优盘。
他拿出手机。给岑少轩发了一个短信,非常简单的三个字:“拿到了。”
岑少轩正在医院里听医生介绍伤者的情况,看了手机短信,他不动声色地回复了一个字“好”,随即删掉短信,继续听医生说话。
这些话他其实每天都在听,几乎是陈词滥调。
伤者身中七枪,但没有打中动脉,因此他没有失血而死,有一颗子弹伤到了脊柱,他有可能后半生得坐在轮椅里,但无论如何,他的脑部并没有受过伤,为何一直不能苏醒过来,医生也无法解释。
“总之,我们的置是正确地,手术也很成功,病人目前除了没有苏醒外,各项生理指标都在上升,并无生命危险。”那位温文尔雅的外科医生平静地说:“人体是很微秒的,相当于一个宇宙,有许多问题我们并为解决,一个人持续昏迷的原因有很多种,目前我们正在一一排查,希望能找到症结所在,请岑队耐心等待。”
岑少轩想了一会儿,只得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他是我们极为重要的一个证人,请您在用药方面尽量注意他的安全。”
“当然,我们一定会注意地。”医生微笑。“即使他只是一个普通病人,我们也会非常小心。人命关天的事,我们身为医生,更不会草率从事。”
“谢谢。”岑少轩笑着向他伸出手去。“辛苦你了。”
“应该的。”医生礼貌地与他握了握手,送他出了办公室。
岑少轩去病房看了看,又向值班保护的刑警交代了几句,这才走出医院,上了车。
这个案子十分蹊跷,那一夜,岑少轩叫人立刻赶去现场勘察,却发现那里被破坏得很彻底,除了遗落下的几个弹壳和留在外面泥地里的一些脚印外,没找到任何有价值得东西。根据现场的物品,可以判断出此人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长,而有关袭击者的信息目前也不是很清楚。
根据弹壳和从伤者体内取出的子弹,可以看出袭击者使用的武器很不一般,有军队的制式手枪,也有警用手枪,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够随便弄到的枪械。
岑少轩一边琢磨着一边走到停车场。
小小的雪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空气忽然变得异常干净清新。他地呼吸着,抬头看向冰蓝色的天空。
这么美丽的城市,这么辽阔的世界,人人都应该快乐地生活,却偏偏又那么多的罪恶会出现。为了一己私欲,他们不惜毁掉别人的生活,夺走别人的生命。他们当中有些是赤裸裸的恶毒,有些却是带着正义面具的阴狠,却是同样的邪恶。岑少轩从大学毕业出来,一直面对的就是这种灵魂扭曲的人,更长期身于如此阴暗险恶的世界,他比那些普通人更加珍惜感情,也更向望安宁的干净的生活。可是,为了让别人过上这样的生活,他却要坚定地站在黑与白的分界线上,挡住罪恶的侵袭,保卫这个世界的光明,保卫别人的欢乐。
他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苍茫暮色渐渐笼罩下来,他的身影在纷飞的小雪中显得异常醒目。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转身准备上车。
接着,他停下了动作。
在车子的那一边,站着孙凯。
他的眼神很,里面似有旋涡,令人难以捉摸。
岑少轩沉默着,与他对视着,眼中微波不兴,平静如恒。
终于,孙凯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歉疚,温柔地说:“少轩,你昨晚喝醉了,我很担心,一直都在牵挂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岑少轩也与他一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温和地道:“我没事,谢谢你。”
孙凯的态度和蔼可亲:“少轩,今晚时我请全体队员吃饭,你可一定要去。我昨天就告诉你了,你没忘吧?‘
“是的,我没忘。”岑少轩的态度依然沉稳。“你说时间地点,我肯定准时到达。”
孙凯并未强求与他同车前往。他过来这一趟,主要是想看看岑少轩对昨夜之事的反应,现在见他若无其事,便顿时放了心。
不管怎么样,自己是他的上司,这种事的性质顶多算酒后乱性,而且说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岑少轩虽然很固执,但毕竟是聪明人,果然做出了最佳选择。
是聪明人,就好办。
他凝视着不远的人,看着雪飘过那如玉雕成的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午夜,原来的小雪变成了大雪,这让长居南方的陆云峰惊喜不已。
岑少轩打过电话回来,说是要与全体队员吃饭,却也明白这是免不了的应酬。岑少轩走得越高,势必要卷入他很不喜欢的政治旋涡,更别说他还立志要揭开黑幕,扳倒权贵。他现在并无确凿证据,因而不可能得到有关部门的支持,只能孤军奋战,那就每一步都要走得很稳,该应酬的活动也不能无故缺席。陆云峰非常了解岑少轩,他的内心世界始终很纯净,要他勉强自己学会世故圆滑,真是非常难受的一件事。
陆云峰站在窗前,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轻轻叹了口气。
他无时不刻不想把岑少轩保护在自己的身后,可这并不是真正地爱他。岑少轩想做的事,他肯定会全力支持,绝不会反对,其中也包括这样的等待。
这几个月来,岑少轩经常出差,即使回来了,也总是加班,他虽然担心,却从无怨言,更不劝阻。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追求的人生目标,都不应该以爱为名而强迫对方改变。岑少轩重回警队并担当重任后,他们一直聚少离多,更有姚志如找上门来,后又孙凯短兵相接,祸福难料,但陆云峰从来没有后悔过。如果时光倒流,让他再选择一。他仍然会毫不犹豫这么干的。
居高临下地看着道路和屋顶都堆上了白雪,远远的有汽车亮着灯,小心开过被雪覆盖的路面,他不免担忧,岑少轩今天肯定会被他的队员们灌下不少酒,开车回来会不会有事?
回头看了看钟,已经快十二点了,他终于忍不住拿过电话,拨了岑少轩的手机。
电话接通后响了很久。然后自动切断。他立刻又拨了过去。
好不容易,电话终于有人接了,一个声音含糊不清地说:“喂……”
浪费赶紧问:“少轩?是你吗?”
含混的声音立刻清楚了一些:“是我……”
陆云峰关切地问:“需要我去接你吗?”
岑少轩笑起来:“不用……他们送我回去……你放心……我没事……我已经在路上……就快到家了……”
既然他的部下会送他回来,陆云峰便稍稍放下了心。放下电话,他回到客厅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看电视。
曾几何时,他也变成了天天坐在家里看电视。等人回来的住家男人了?想着,他不由得哑然失笑。
不过,在风雪夜,为那个正奔行在路上的人,心里暖洋洋的。非常开心。
听到门铃响,他怔了一下,这才想起岑少轩很可能已经醉得找不到钥匙了。便连忙过去,果然从门镜里看到一张微醺的脸,他立刻打开了门。
岑少轩是被自己的几个下属一起送回来的。他和孙凯在餐桌上都没能幸免。被这些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们一轮又一轮地猛灌,吃完饭又被拉到酒吧去,继续狂喝。这也是一向的惯例,难得有这么一,部下们都以这种方式向自己的上司表达敬意。以前在云峰集团时,五一、国庆、春节的公司聚餐,陆云峰每都是大醉而归,现在他也是这样了。
不过,即使在醉中,他的脑海里仍然保持着一线清明,只让刑警们送进小区,送到楼下,却坚持不要他们送进楼里。下属们虽然有些担心,但他是上司,自然不能违拗他的命令,便看着他走上台阶,按下楼门口的密码,然后拉开门进去。瞧上去他不会中途跌倒睡着,这些年轻人才放心地离去。
岑少轩挣扎着上了电梯,然后扶着墙走到家门前,就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在醉意沉的心里,他仍然清楚门里有着自己最信任的人,于是忍不住微笑着,将沉重的手按到了门铃上。
陆云峰打开门,看见的便是迎面向他倒过来的人。他赶紧一把抱住,然后关上了门。
照顾他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事,陆云峰熟练地替他脱掉衣服,帮他洗了个热水澡,送到床上躺着,然后给他倒了杯热茶过来,扶着他地头,让他慢慢喝下,这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岑少轩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清醒过来,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冬日的太阳明媚温暖,天空更是一碧如洗,美丽至极。
身边没有人,他起身套上睡衣,走出去,窗明几净的客厅很安静,却没有人。他想了想,过去推开书房的门。
陆云峰正在桌边工作,转头看向他,立刻笑道:“醒了?我去给你早餐。”
岑少轩点头,便去了浴室洗漱。
等他弄好,陆云峰已经把热牛奶喝烤吐司放在桌上了。
他边吃边问:“昨天找到的是什么东西?”
陆云峰笑眯眯地看着他,随口答道:“是一张光盘和一个优盘,我没看,怕里面有什么玄机,反而把资料破坏了。”
岑少轩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说道:“用我的电脑试试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交给我们的技术人员来读里面的资料。我不希望走露风声。”
“这样当然最好。”陆云峰笑道。“我的意见是新买台电脑,免得里面有病毒,让你电脑里的系统崩溃,资料无法挽救。”
“好。”岑少轩没有异议。“现在真是的,科技越先进,顾虑反而越多。”
陆云峰逗他:“怎么?想念福尔摩斯的时代?”
岑少轩也笑,诙谐地说:“我比较喜欢包公。”
陆云峰哈哈大笑:“那你得把脸抹黑,再在额头上贴个月亮。”
岑少轩也笑出声来。
吃完饭,陆云峰把光盘和优盘拿出来给他,自己开车出去买了个笔记本过来。他懒得挑,便直奔IBM专卖店,因为品牌机里都有预装正版软件,只要打开激活就行了,不像组装那么费时费事。
他快手快脚地买好电脑,立刻开车往回走。
虽然他地言行举止一直都像往常一样沉稳,神情也如常般轻松自如,但他心里其实很紧张。
对决的大幕已经拉开。他们现在占了一点点优势,就是对方并不知道他们实际上已经拿到了某些东西。他们只知道那个重要的证人被打成重伤,在医院里一直昏迷不醒,这应该让他们放心。从表现来看,他们目前的矛头仍然指向不肯接受他们招安的岑少轩,而没有太过注意他的行动,因此不清楚他已经取得了那人想要交给岑少轩的东西。
即使是现在,针对岑少轩的阴谋也已经在逐步展开,他的心里非常担心,恨不得时时刻刻能守在他的身旁。
在他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岑少轩没有出门。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面前的光盘和优盘。
没有新电脑,他不能看里面的东西,却也没有浪费时间,而是细细地进行取证工作。他把包光盘和优盘的报纸展开来仔细研究,又认真地提取了报纸、光盘、优盘以及陆云峰细心地仍然带回来地密码纸上的各种痕迹,包括指纹、油渍、污渍、血迹,等等。
陆云峰回来后,立刻把电脑放到茶几上,打开来。
岑少轩已经反复盘算过,这时便先拿起优盘,插进了电脑。
5
陆云峰在买电脑的时候便使用店里的宽带,将随机附赠的国际先进正版杀毒软件升了级,优盘插进去,并未出现病的或木马程序。
优盘里有个很大的表格文档,另外有一个文本文档,岑少轩很清楚,一般人都用文本说事,而表格一定是用来做资料的。他没有犹豫,先打开了文本文档。
这是一封信。
“岑队:
如果是您自己打开的这封信,那我就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我相信您,以您前两年的表现,给了我很大信心,警方的官员也并不是都是能被金钱和权势收买的人,我坚信您能够为我以及那些无辜的被害者讨还公道。
我是志诚集团的副会计师,在公司里工作七年。加入这个公司时,我只是财务部经理,为公司理帐目。我勤恳工作,恪守职责,当然也对公司的财务资料守口如瓶,渐渐得到公司总会计师的赏识,两年后提升为他的助手,成为副总会计师。从这时候开始,我看到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包括一些可疑的财务收支情况。
我疑惑过,犹豫过,但公司给我高薪,又给我车子、房子,还把我的儿子、媳妇的工作都解决了,我最后选择了屈服,与他们同流合污,因此去得了他们的信任,成为了姚志如的核心管理层之一。
被你揪住的那高速公路围标、勒索、凶杀事件,只不过是志诚集团历年来做过的事情之一,只要是造价上亿的大工程,他们几乎都会这么做,不择手段地将工程抓在手中。然后收买相关人员,偷工减料,争取最大利益。
前年,您坚持要将那件事一查到底,姚志如被您的查案速度逼得很厉害,便在着手陷害您的同时,开始杀人灭口。我儿子不幸成为了其中一个灭口对象。虽然他们是制造的车祸意外,但我心里很清楚他们的手段,于是,我不得不抢先逃了,否则,我定会也被他们灭口。
这一年来,我过着逃亡生活,也知道姚志如的人一直在找我。我东躲西藏,不敢跟家人联络,不敢使用信用卡。不敢去住酒店旅馆,过着非人的生活,只为了寻找像您这样敢于挑战姚志如的权势的人。可是,我很失望。您走以后,陶城敢出来对抗姚志如的人几乎没有了。
我也想过去北京告他们,可我没有确凿的证据,我的材料很可能被转回陶城。要这边的部门调查,那实际上也就是石沉大海。
幸好,您有回来了。
这几个月来,我看到您仍然像以前那样破案,不惧危险,不畏强权。我为此感到敬佩,也庆幸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岑队,这个优盘里有他们贿略有关官员的详细资料,包括名字(或者不知道名字只知道职务)、时间、金额。那张光盘里有这份资料的备份,还有他们几围标的相关情况,以及伙同供货商,以充好,偷工减料的资料,以及知情者名单,包括被灭口的,和仍然活着的人,这些资料来自我儿子的电脑,有些事情就是经手或者参与的,他也因此而被杀。
我回到陶城,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姚志如的人发现。在这里,他的势力遍及黑白两道,很多官员都拿过他的钱,现在不得不为他办事,其中也包括警察系统。我今天会把这些资料放在超市,然后给您打电话。希望在您的保护下,我的生命会保住,那么我愿意做污点证人,为您指证那些人,将他们绳之以法。如果我不要能活着见到您,而您已经拿到了这些资料,那我也死而无憾了。
最后的落款便是那个重伤入院,至今昏迷的人。
岑少轩看完信,立刻打开那个表格文档。
屏幕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受贿金额,真是触目惊心。
岑少轩仔细看完,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再地吸进一口,抬头看向陆云峰,低低地说:“这是一件不折不扣的惊天大案。这份名单上的人,几乎是陶城官场的半壁江山。“
陆云峰点头,神情十分严肃:“这些人不是你能动得了的,要把这些资料送到北京去。”
岑少轩沉思着点了点头。
陆云峰温和地道:“你刚刚接任大队长的职务,工作千头万绪,盯着你的人又多,不可能离开,还是我去吧,反正我经常出差,去趟北京很正常,我还可以先回康城总部,理一下工作,随后再飞北京,这样看上去就更没有问题了。而且,我有战友在工安部,也可以通过朋友找中纪委,把资料直接交到他们手上。”
岑少轩看着他脸上的诚恳,看着他眼中的热情,看着他英俊五官中蕴含的坚定,感觉到他握住自己的手的温暖,还有周身都散发出的对自己的挚爱,不由得喃喃地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天使是这样的。”
陆云峰笑了,探头过去吻他,轻声说:“你才是我生命中的天使。”
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仿如轻纱一般,缓缓向他们罩下,让他们整个人都在发出梦幻般的光芒。
陆云峰一手缓缓推开茶几,一手搂住岑少轩,将他压倒在沙发上。
他吻着身下润泽的脸颊,吻着他温软的双唇,吻着他优美的颈项,吻着他美丽的身体。他倾听着心上人急促的喘息,低低的呻吟。他的全身发热,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渴望。
岑少轩向他伸出手去,迷乱地揉着他的头发,抓住他的肩膀,想要将他拉进自己的身体。
陆云峰小心地挺进,坚定地拥抱,缓慢地推撞,激烈地冲刺。他俯下身去,握住那修长的手,与他五指交叉,紧按在身侧。岑少轩的身体被带得更为向上,与他紧紧相贴,在他热情的推撞下,与他以同样的韵律起舞。
阳光中,两人仿佛已融为一体,寂静地房间里弥漫着欢乐的气息,无边的喜悦如潮涌至,迅速将他们推上天堂。
过了很久很久,阳光更加倾斜,渐渐变成淡淡的金色,最后慢慢消退,淡青的暮色向房间里伸延,让他们的视线变得朦胧。
陆云峰从高潮中平静下来,俯头埋进岑少轩的颈窝,感觉到他身上的薄薄汗意,耳边仍然响着他急促的呼吸,欢喜充塞着他的全部身心。
岑少轩紧紧抱着他,愉悦地感受着从他身体里传来的温暖。
两人都不说话,一直陶醉在快乐的气氛里,直到夜幕降临,才开口同声说:“好饿。”随即同时笑起来。
陆云峰起身,将岑少轩拉起来,一起进了浴室。
甜蜜的气息仍然在他们周围环绕,他们一边站在洒下冲洗,一边忍不住缠绵相吻。身体在热水中舒展,欲望却再度升温。
岑少轩搂着眼前的人,手中用力,含义明确。陆云峰心领神会,转过身去,扶住了水管。
岑少轩慢慢进入他的身体,随即在紧窒温暖中沉醉。他揽住面前有着漂亮线条的腰,热情地吻着他宽阔的肩膀,轻轻咬着他的后颈,吸吮着他的耳垂。
陆云峰微闭双眼,陷溺于身后人在他身上点燃的火焰,享受着那一波一波的快感,情不自禁地喘息,呻吟,喃喃低语。
烟雾弥漫了整个浴室,与他们的热情相互呼应。甜美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仿佛是世界上最好的催情剂,让他们欲罢不能。
岑少轩在激烈的冲刺后释放出滚滚的激情,随即紧紧拥抱着他,轻声道:“云峰,我爱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陆云峰缓缓转过身来,更紧地抱住了他,坚定地道:“少轩,你放心,我早就说过,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开我的手。”
岑少轩依在他怀里,安心地笑着,在浓浓的幸福中无比满足。
6
陆云峰早上一醒便订了机票,下午就回到康城。
叶莺派车来接,他直接从机场去了公司。
他的总部仍然在鲜广场旁的金色大厦,这几个月里他每隔十天都会回来一,在这里呆上两、三天,理总部的工作。其他时间他虽然在陶城,但通过电话与网络,他仍然在有条不紊地控制着公司,所有工作都在顺利进行。
他这过来中移,已经让叶莺订了飞北京的机票,第二天就走。他来到金色大厦,走进了自己的公司,从门口的接待员到路上偶遇的各个职员都很惊喜,纷纷恭敬而热情地与他打招呼。
他一路含笑点头,走进了自己的董事长办公室。
叶莺现在的职务仍然是董事长秘书,在这里做日常工作,负责把情况报告给他,把文件通过网上或者传真发给他,然后将他的命令传达下去。如果是工作上重要的事,陆云峰会直接找相关的管理人员交代,日常事务才交给叶莺,因此她并不忙。
不过,最近陆云峰发现她的情绪越来越不好,脸色也有些差,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又不肯说陆云峰估计跟她的男朋友有关,这就是个人隐私了,如果叶莺坚持不说,他自然也不好多问。
陆云峰坐到办公桌后,却没看到叶莺。按理说她就在董事长办公室旁边,他一走过她就该发现的,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呢?她明明知道他的航班到达时间,就能估计到他回到公司的时间。以前她都是提前在这里等着的,从来没有过他到了她还没有出现的事情发生。
想着,他拨通了内线电话,秘书室却没有人接。
他又拨了她的手机,响了很久她才接起来,声音却有些哽咽:“喂,峰哥……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家了……对不起……”
“你都这样了还叫没事?”陆云峰责备道。“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当不当我是大哥?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我一定会帮你的。”
叶莺沉默一会儿。低低地哭了起来。
陆云峰耐心地等着她说话,寂静的话筒里只传来她的哭泣。
过了很久,叶莺才哭着说:“峰哥,他走了……”
陆云峰一怔,才明白她说的是谁。“眠宁吗?他去哪儿了?”他皱着眉问。
叶莺抽泣着答道:“他说要去西藏,还要去尼泊尔、印度,去寻找他心目中最纯洁最美丽的地方。”
“哦。”陆云峰从看到那个画家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他是个极端自我的人,有这一天也不意外。他轻叹一声。“小叶子,你也不要太难过。你的心情我很理解,当年我所爱的人离开我,出了国,我也非常伤心。可是,自己总要振作起来。未来还有很多机会。你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一定会遇到真正值得爱也会爱你的人的。”
叶莺失声痛哭,断断续续地道:“峰哥……我怀孕了……已经六个月了……我要生下来……可他……他坚持不要孩子……他……峰哥……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我……”
陆云峰大吃一惊。立刻说:“你在哪里?我马上来。”
叶莺边哭边说:“在家里。”
“好,你等着,我很快就到。”陆云峰说完。立刻跑出办公室,下到地下车库,开着自己的车便疾驰而去。
叶莺没有住公司配给的宿舍,只拿了公司的房租津贴,与眠宁住在城边的所谓艺术区。他们与其他流浪艺术家一样,租了一间仓库,一半是眠宁的创作室,角落里是他们住的地方。看上去虽然很有艺术气息,其实生活设施却很简陋。叶莺是个如一般的女孩,却肯陪着眠宁住在这样的地方,可见她对此人的感情有多。可是,那人却对此不知道珍惜……
陆云峰驶到仓库门口,冲进上面涂满抽象画的大门,便看见叶莺跪坐在墙边一块新疆风格的羊毛地毯上,头发散乱,眼神呆滞,满脸是泪。已是冬天,她每天都穿着大衣,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又因为是第一胎,腹部肌肉比较紧实,小腹凸起的幅度不大,被宽大的衣服一遮,完全看不出怀孕的迹象。
陆云峰跑过去,俯身将她抱住,慢慢地拉起来,将她扶到旁边的布艺沙发上坐下。左右张望了一下,他去墙边的饮水机倒了杯热水过来,放到她面前,这才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温柔地说:“小叶子,你放心,天大的事,有峰哥在。”
叶莺倦着腿,在沙发利缩成一团。
陆云峰连忙一手托着她的肩,一手推开她的膝盖,轻声道:“小叶子,别这样,你有孩子了,要注意姿势,别伤着孩子,还有,情绪不能太坏,不然孩子生下来性格会变得忧郁、内向,这样对孩子的成长不利。”
叶莺听话的舒展开身体,神情好了一些。
陆云峰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温和地说:“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吧?”
叶莺闷闷地道:“吃不下。”
陆云峰有些责备地说:“你不吃孩子也要营养啊。这样吧,你去洗把脸,我们出去吃饭。”
叶莺这才略微振作,起来把脸洗干净,擦伤护肤霜,换了件干净的外套,与他走了出去。
陆云峰把她带到附近的酒楼,点了有营养的菜肴和煲汤,一个劲地劝她多吃一点。
叶莺看到陆云峰,便似有了主心骨,感觉踏实多了,这才有了饥饿感。她自然不会跟陆云峰客气,拿起筷子便大吃大喝一通。
陆云峰看着她的脸色渐渐好起来,这才放了心。等她吃完,他结了帐,将她带到自己家去,这才言归正传。
叶莺脱下外套,里面是宽松的粗毛衣,仍然看不出身形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陆云峰在心里赞了声“聪明的姑娘”,随即微笑着说:“小叶子,你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是吗?”
“是。”叶莺固执地点头。“我一定要生下来。”
陆云峰轻叹一声:“小叶子,现在看来,我决定长住陶城的时候,你的孩子就已经有两个月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这么长的时间,我到陶城四个月了,每个月都要回来好几,你为什么不说?如果你告诉我,我会立刻找到那小子,一定要他对孩子负责。”
“不,我不想逼他。”叶莺摇头。“孩子是我坚持要的,强行要他负责,未免对他不公平。我并不求他一定要跟我结婚,我只是希望能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我爱他。”
陆云峰长叹一声,半晌无语。
他不能对叶莺的感情做什么评论,真爱似乎都与理智无关,像他与岑少轩,互相爱上的时候也是没有理智的。彼此为了对方,他们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叶莺现在不过是想为自己的爱情要个结晶而已,实在无可厚非。至于那人值不值得,只有当事人才会明白,他们是没有资格评头评足的。
叶莺听到了他的叹息,却坚持着不吭声,显然决心已定。
7
陆云峰看着她,平静地说:“小叶子,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我们的国情不同,你没有结婚,孩子生下来难免受岂视,你的日子也不好过,你又如何向你的父母交代呢?”
叶莺却倔强地道:“我会走得远远的,孩子我自己能养,等他将来长大了,我爸妈也只好接受了。”
“这不是个好办法。”陆云峰像个大哥哥一样,关切地看着她。“小叶子,听峰哥的话,让我来安排,好吗?”
叶莺警惕地看着他:“你想怎么安排?”
陆云峰对她安慰地笑了笑,伸手拿起旁边茶几上的电话,拨向陶城。岑少轩立刻就接了:“云峰,怎么样?到公司了吗?”
陆云峰简单地道:“少轩,我这边有急事,你能立刻过来一趟吗?”
岑少轩吓了一跳:“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陆云峰赶紧说。“但我这边有件事,必须找你来商量,越快越好。”
他的口气很急迫,这是少有的现象,现在又是非常时期,岑少轩不敢在手机里多问,便道:“我马上订机票,今晚就飞过来。”
“好,我去接你。”陆云峰放下电话,笑着看向叶莺。
叶莺顿时明白了。
她犹豫了一下:“这不大好吧?”
“这是上策。”陆云峰微笑,神情轻松了许多。“你之前一直和少轩装成一对,现在有了身孕,跟他结婚是最佳选择。放心,我不会吃你的醋的。”
叶莺被他逗笑了。却还是有些担心:“如果少轩不同意呢?我不想勉强他。”
“如果他不同意,那就用中策了,”陆云峰笑道。“你就嫁给我吧。”
叶莺嗤地笑出声来,接着又叹了口气:“我宁愿用下策,实在不想拖累你们。”
“什么话?”陆云峰大为不满。“这怎么叫拖累?你是我们的妹妹,这孩子就是我们三个人的孩子,我们不知有多高兴。反正我和少轩也结不了婚,你跟他结婚,又有了孩子,这样很好。对他也有很大帮助。这叫一举两得,并不只是为了你一个人。”
“真的吗?”叶莺安心很多。“那就好。”
她最近情绪激动,吃不下睡不好,这时放下心来,顿时疲惫不堪。陆云峰体贴地带着她进客房,让他洗个澡。岑少轩的身材偏瘦,陆云峰拿了他的一套睡衣出来。让叶莺暂时穿着。叶莺倒上床便睡了。
陆云峰这才有时间理点公室,然后接到岑少轩的电话,知道他已经到了机场,就要登机了。
陆云峰算好时间,驾车去机场接他。
康城在南方,不似陶城这么冷,却也是阴雨绵绵。
岑少轩没带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陆云峰那儿什么都有。他空着手,只背了一个平时上班用的小皮包,第一个走了出来。
陆云峰很高兴。与他并肩走到停车场,上了车。
岑少轩问他:“什么事啊?十万火急的。”
陆云峰把车开出去,随即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始末对岑少轩说了。还没说到自己的想法。岑少轩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了想,平静地说:“如果你认为只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我没问题。”
陆云峰为他话中的信任而感动,心里一热,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已经想过了,这是唯一的办法。你们一直在假扮情侣,双方父母也都认可了,我们集团的员工,还有你们省厅的领导,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如果叶莺怀孕生子,你却不跟她结婚,或者她跟我结婚了,你我她都很难向各方交代。尤其是叶莺,人们会把她讲得很难听。她已经够伤心了,我实在不愿意让她再受到更多的伤害。”
“我明白。”岑少轩微笑着说。“云峰,我都明白。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陆云峰很开心:“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的。”
汽车在阴雨中向前疾驰,雨滴在车灯前轻盈飞扬,有种奇异的美。两人不再说话,只是紧握着手。陆云峰即使在换档的时候,也不肯放开他的手。岑少轩的唇边噙着一缕微笑,愉悦地看着这个给了新生活的城市迎面而来。
回到家,他们都是一怔。
叶莺竟然醒了,正坐在沙发里,似乎在看电视,可神情间却是忐忑不安。
岑少轩立刻走过去,蹲下身来,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小叶子,我们马上结婚。”
叶莺看着他,眼泪夺框而出。她忍不住伏到岑少轩肩头,低低地道:“谢谢,谢谢。”
“不要说谢。”岑少轩地声音充满感情。“小叶子,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样,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亲人了。”
叶莺不住点头,一时泣不成声。
岑少轩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以后别再哭了,对孩子不好。你放心,你以后是我的妻子,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陆云峰在他们旁边说:“当然也是我的孩子。”
岑少轩笑道:“是啊,这孩子有我们三个大人护着,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
叶莺终于彻底放下心来,脸上有了笑容。
三个人坐下来,仔细商量了结婚的诸般事宜。
叶莺已经怀孕六个月,结婚的事宜早不宜迟,陆云峰要他们两人明天就去陶城注册登记,拿到结婚证后再通知双方父母。至于婚礼请客的事,由陆云峰来一手操办,不用他们费心。
事情说定后,夜已经很了,陆云峰命令叶莺立刻去睡觉。看着她回去客房,两人这才觉出疲倦,匆匆洗了澡后便进了卧室。
躺在一起,他们都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亲热,陆云峰伸出一只手搂着他,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肩,两人在黑暗中睁着眼,都睡不着。
半晌,岑少轩轻笑道:“真没想到,我这一辈子还真能结婚,而且要当爸爸。”
“是啊,我也没想到。”陆云峰笑着吻了吻他的额角。“虽然事起仓促,不过细想起来,家里有个孩子还是挺好的。最好这孩子长得像小叶子,不要像那个混蛋。”
“不管长得像谁,孩子都是天使,我都喜欢。”岑少轩想着小孩子在家里满地乱跑的情景,开心得很。
陆云峰立刻听出来了,不由得失笑:“你啊,将来一定会把孩子宠坏的。”
岑少轩也不否认:“那也没什么啊,我来宠他,你管着他就行了。”
陆云峰哼了一声:“你倒是会盘算,让我做恶人,你去讨孩子的好,休想。”
两人便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向往着孩子生下来后的幸福生活,在快乐中渐渐睡着了。
8
第二天,岑少轩和叶莺飞回陶城,陆云峰则按原计划飞往北京。
他那个在工安部工作的老战友听说他来了,顿时大喜,当晚便请他吃饭,还叫上了也在北京工作的几个战友,大家欢聚一堂,大碗酒,大块肉,一醉方休。
陆云峰拿他们没辙,这一天只好不谈正事,只叙旧,大醉一场,会酒店睡觉,日才开始办正事。
岑少轩则带着叶莺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然后给远在杭州的叶莺父母打电话报了喜讯。
叶永其听了只是微感诧异,郑洁却是大吃一惊:“你们怎么事先一点都没说,忽然就结婚了?”
叶莺不知怎么解释才好,岑少轩拿过电话,镇定地说:“妈,这主要怪我。我回陶城刑警大队了,工作忙得一塌糊涂,小叶子留在康城,顾及我忙,什么也没说,我最近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我们决定要这个孩子,所以就立刻结婚了。对不起,妈,是我不好,请你原谅。”
叶莺听着他跟自己母亲道歉,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他身上,不由得心如刀绞,又是难过又是感激,却又不能说出来,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眼泪不断往下掉。
郑洁听了,先是惊愕,继而高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的。不过,结婚就好,孩子生下来了,我可以帮你们带。”
“谢谢妈。”岑少轩对叶莺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哭,声音仍然很有礼貌。“不过,爸妈都要工作,不能太劳累你们。我们决定自己带小孩。另外,我妈已经退休了,平时也可以帮帮忙,问题不大。爸妈要是有时间,随时欢迎你们过来看小孩。”
“这样也好。”郑洁也不坚持,笑着说。“那你们度蜜月的时候也过来看看我们。”岑少轩温和地解释:“妈,我这边工作太忙,可能不会度蜜月。小叶子也要多休息。我们已经商量了,以后再补。这就不出去了。”
郑洁觉得很遗憾,正要发表意见,叶永其拿过她手中的电话,沉稳地说:“少轩,你们打算怎么做都可以,你决定就好,我们支持你们。”
“谢谢爸爸。”岑少轩松了口气。“我们过年的时候一定回去看你们。”
叶永其知道女儿终身有托。十分高兴,又叮嘱了几句,都是表达对岑少轩这个好女婿的喜爱和支持,又请他多担待女儿的任性,然后才挂上电话。
岑少轩拍了拍叶莺的手,轻声道:“以后都别再哭了。”
叶莺点点头,抽出纸巾擦干眼泪。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
岑少轩也微笑着: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妈,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先别激动啊。”
袁芝兰愉快地笑道:“什么好消息啊?我知道你升了职,现在是大队长了。“
“不是那个。“岑少轩笑着说。”妈,我和叶莺结婚了。还有,你要当奶奶了。“
岑少轩结婚的消息迅速传遍陶城的工安系统,不久省厅也知道了。他升职后没几天就结婚,可谓双喜临门,虽有个别领导觉得年轻人到底沉不住气,但那些关于他是同性恋的谣传不攻自破,说明领导们没看错人,这还是让人高兴的。
叶莺随后告诉了云峰集团的几个好友,立刻,整个云峰集团也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甚至有人在打电话向陆云峰汇报工作时忍不住将此事一再提起。
陆云峰自然向每个人表示了自己的欣喜,而且总要说明岑少轩和叶莺都是他的好朋友,以便为以后的比邻而居埋下附伏笔。
他在北京呆了大半个月。
已近年终,接着很快又是春节,这是传统的各部门总结一年工作、不办理新案子的时期,通常都要等春节过了后才会开展新一年的工作。况且,这个时候,各部门都得迎新送旧,不断赴宴应酬,他很难约到身居要职的人。
他在工安部的老战友已经看了他带来的资料,包括那个一直被人追杀,现在仍在医院昏迷不醒的志诚集团副总会计师提供的重要证据,以及岑少轩对相关案情写的汇报材料,也听了他的介绍,不过,此事牵涉面太广,并不只是陶城的官员,还有部分省级官员,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也不赞成鲁莽行事。
那个证人提供的官员受贿名单只能作为旁证,但目前并不能构成法律上认可得证据链,还需要就他提供的那些知情人名单和被害人名单展开调查,将姚志如涉嫌围标的几个工程入研究查探,得到事实真想,才能动手。
陆云峰与老战友反复讨论了几天,还是决定通过关系,把资料送到中纪委的负责人那里,也请老战友将同样的资料直接递到他们工安部的相关领导手上,然后便动身回陶城,至于中纪委和工安部会怎么理,他就静观其变了。
目前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帮助岑少轩破案,而是帮助他结婚。
陆云峰回到陶城,却住到了酒店。他们的家已经变成了岑少轩的新房,他母亲兴高采烈地天天过去,为叶莺做有营养的好吃的东西补身子,云峰集团陶城分公司里与叶莺关系很好的一些女孩子也常常跑去,为她布置新房,又陪她去挑选戒指、喜服。总之,现在那里人满为患,岑少轩都觉得头疼,陆云峰更加不会去凑热闹了。
两人现在只能在外面一起吃午饭,如果还有时间,就回酒店去温存一下。
陆云峰打算重新买房子,与岑少轩住隔壁,然后在中间的墙上打洞,装上门,他们就可以自由来往了。他把这意思跟岑少轩说了,取得了他的同意,这才去看房子,然后付款,找人装修。岑少轩的房子是他自己去付的首付,以后按月缴给银行房款,都以自己的工资收入来支付。总之,他在经济方面不会给任何人把柄,以防止被人攻讦。
岑少轩的婚礼办得很快,而且一切从简,只是在一家酒楼设宴请客,来宾也都是刑警队的队员们和工安局的几个局长,然后便是叶莺在云峰集团的同事。岑少轩在请柬上注明,不收任何礼物礼金,在婚礼现场也是坚持什么都不收。
叶莺选的喜服是宽松的款式,肚子并不太显,但毕竟是将要七个月的身孕,人们都看得出来她怀着孩子,心里便明白了两人这是奉子成婚。有些与岑少轩关系较好的刑警便开起他的玩笑,说他这是“先上车,后补票,“岑少轩只是打哈哈,却并不否认。
气氛一直很热烈,新娘有孕在身,大家都不便向她敬酒,便闹着要岑少轩喝双份。陆云峰今天是岑少轩的伴郎,义不容辞地帮他挡酒,才使他免予惨遭荼毒。
9
他和叶莺都不像通常的新人那样,吃一顿饭要换几身衣服,就只一套西装喜服,从头到尾不换装。
叶莺打扮得很漂亮,岑少轩笑着赞她是“最美得新娘”,陆云峰补上一句,说她也是“世界上最美丽得准妈妈”。叶莺很开心,虽然这个新郎并不是她得爱人,但却是最关心她的如兄长一般的朋友。她一心要做好今天这个仪式,扮演好新娘这个角色,然后就专心致志地等着生下自己的孩子,然后抚养他长大,从此向自己的爱情告别。
岑少轩不想她太累,进行完上台向父母敬茶,互戴戒指,喝交杯酒等仪式外,便让她坐在母亲旁边,只管吃东西和休息,所以应酬都让自己来。
陆云峰一直陪着他,几乎是寸步不离,不断言巧语地帮他挡酒,实在挡不住了就帮他喝。他能言善辩,往往让对方无法坚持,只得让步。
岑少轩今天穿着蓝色西装,系着海蓝色领带,而陆云峰则穿着藏青色西装,系着天青色领带,两人穿戴的不但是同色系,也是同样的品牌,甚至戴的手表都是一个款式。在他们心里,今天实际上是他们两人的婚礼。他们举着酒杯,听到的仿佛是众人对他们的祝福。他们的心里有着无比的喜悦。
孙凯作为岑少轩的顶头上司,自然被邀请前来,而且是坐在最前面的嘉宾席。他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冷眼看着岑少轩和陆云峰共同周旋在客人之间。他是圈内人,更是过来人,那人对岑少轩的保护性姿态。以及看着他的眼神,都说明了他对岑少轩的感情,而岑少轩那么自然地任他亲密相伴,更加说明了两人之间地默契。
那个拥有上亿资产地男人气宇轩昂,站在俊美绝伦的岑少轩旁边,真真是赏心悦目,却让孙凯倍感刺眼。
明明那个位置应该是他的。
他冷冷地看着岑少轩身旁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想着这个人在香满园对自己的袭击,眼中隐隐的闪现出一丝杀机。
愉快的陆云峰忽然觉得背后如中芒刺。倏地转过头去,立刻迎住了孙凯的目光。他静静地与之对视着,眼里满是重如泰山的坚持,高大的身躯更是孙凯的恨意无法穿透的铜墙铁壁。
孙凯比陆云峰大几岁,在气势上却丝毫不占不了上风。他心里更恨。对岑少轩身心的渴望与陆云峰的嫉恨交织在一起,让这个上了别人的船而再无退路的高级警官有了一种不顾一切的毁灭冲动。
他要让陆云峰彻底消失,然后夺回岑少轩。
像孙凯这样的人。陆云峰在商界和政界都见得夺多了,他还真没怕过。只是,如果不是跟自己的生死存亡有关,或者事关爱人的一切,他都尽量忍让,总要尊重别人辛苦挣来的权威吧。但是,如果谁要得寸进尺。对他步步紧逼,他也会坚持不移地予以反击。
岑少轩并未感觉到两人的暗流汹涌,走到孙凯面前的时候。还是微笑着感谢他的大驾光临,随后与他喝了一杯。
有几个支队长带头起哄:“岑队,孙局以前是咱们队长。你们是多年的交情,一杯怎么够?怎么着也得喝三杯。”
“对对对,三杯,三杯。”其他人也是跟着大喊。
还有人推波助澜:“还有新娘子的三杯,一共六杯。”
“就是,就是,新娘子的酒不能免的。”许多人大笑着附和。孙凯正中下怀,笑吟吟地瞧着眼前的人,温和地说“怎么样?那就喝上六杯吧。”
如果是别人,岑少轩总要想办法婉言推辞,可对着孙凯,他知道对方是存心要跟他喝这六杯的,便豪爽地点头:“好。孙局,我一入警队,就是你带着我的,今天这六杯酒,我敬你,谢谢你交给我的这一切。”
这话暗藏玄机,孙凯自己明白。他教给那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的不仅仅是破案的方法、世的经验、爱情的甜蜜,还有卑鄙的陷害、血淋淋的背叛、恐怖的威胁、强势的压力。可是,岑少轩并不知道,放弃他、陷害他,是他这意气风发的一生中唯一的遗憾。
孙凯端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笑道:“恭喜你。”随后将酒喝光。
岑少轩对他说:“谢谢。”然后一饮而尽。
两人都把杯子向伸出去,有人立刻拿过酒瓶,给他们满满地倒了一杯。
陆云峰看着他们面不改色地一气连干六杯,心里有些焦急,担心岑少轩会受不了,却不便上前阻拦。孙凯跟别人不一样,本来就看他不爽,如果他出头去拦,只怕会让他更恼怒,反而会拉着岑少轩多喝几杯,故意跟他作对。
好不容易等他们喝完了酒,全场宾客一起大声叫好,并热烈鼓掌。
孙凯很高兴,向大家举了一下酒杯,这才坐下。
岑少轩也笑着向大家拱了拱手,这才走向下一副局长。
等到酒宴结束,已经是下午了,岑少轩醉得很厉害,但还是硬撑着送走了大部分客人,这才倒在酒楼前厅的沙发上,再也动弹不得。
陆云峰将他抱起来,叶莺一脸关切,跟在旁边,三人一起上了车。
岑少轩在刑警队的朋友和叶莺的好友都跟着他们回去,说是要闹洞房,其实就是坐在屋里打麻将,喝茶聊天,吃糖吃瓜子。
陆云峰把岑少轩送进卧室,放到床上。叶莺也跟着进来,把门关了,似乎是在照顾新郎,实际上却是陆云峰把岑少轩的衣服脱了,替他换上睡衣。叶莺转过身不看,直到陆云峰过来拿她手中端着的热茶,她才跟着走了过去。
陆云峰把岑少轩扶起来,轻声哄着他,让他把茶喝下去。
叶莺拿过毛巾,细心地替岑少轩擦去额上冒出的细汗。
陆云峰放下手中的人,给他把被子掖好,又把脱下的西装用衣架穿好,挂进衣柜,这才对叶莺说:“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叶莺嗯了一声,笑着出门与客人们打过招呼,便悄悄进了客房,躺下睡了。
5
陆云峰拿出了长袖善舞的看家本领,把客人们敷衍得滴水不漏,坐上麻将桌打了一圈,面不改色的输了不少钱,然后又去陪不打牌的人聊天。
这些人玩到晚上,陆云峰通知酒楼送餐过来,他们又在餐厅里围了两桌,热闹地吃了饭,这才三三两两地散去。
陆云峰一个人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又去洗了澡,出来站在客厅正中间,看着挂了满房地五彩缤纷的拉、剪纸,以及门窗上贴着的大红喜字,墙上悬着的新郎新娘的艺术照,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欢乐气氛。良久,他才关掉灯,走进卧室。
岑少轩仍在沉睡,随着悠长的呼吸,口鼻间喷出浓烈的酒香。
陆云峰轻抚了抚他的脸,随即脱了自己的睡衣,俯身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岑少轩在睡梦中被沉沉的重量压住,不由得挣扎起来。
陆云峰在他耳边笑道:“少轩,醒醒,今天是我们的洞房烛夜,你就这么睡过去吗?”
岑少轩被他又是吻咬又是揉捻,终于折腾醒了。
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忽然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也笑了起来,伸手一把抱住陆云峰,使劲翻过来,将他压在身下,嬉笑着说:“今天是我娶老婆,当然是我在上面。”
陆云峰失笑,抬手圈住他的颈项,将他拉下来,与自己的嘴唇紧密相贴。
岑少轩立刻激烈回应,与他缠绵亲吻。
过了一个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抬起身来,打开台灯,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个戒指,郑重地替陆云峰戴上。
这个戒指跟岑少轩手上带着的戒指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
这真是意外的惊喜,陆云峰没想到岑少轩会这么做,顿时热血上涌,心里被幸福和快乐塞得满满的,欢喜得像要炸开似的。
两人紧紧拥抱。激烈纠缠,顿时陷入幸福的狂潮中。他们都喝了很多酒,心情又好,情绪亢奋,竟至一夜纠缠,当中只略略小睡片刻。直到旭日东升,他们才精疲力竭。终于支持不住,相拥着,心满意足地睡去。
虽然按制度可以休十五天婚假,但岑少轩却只休息了三天就上班了。
元旦刚过,春节将至,这段时间是案件的高发期,他们刑警队忙得简直是脚不沾地。他自己又选择了信得过的几个心腹,秘密组成了一个调查小组,开始查志诚集团过去围标的几个工程。并寻找愿意说出事实真相的知情人,同时调查过去发生的几宗至今未破的凶杀案,和看似自杀其实另有内情的案子。
他忙得很厉害。陆云峰也一样。现在是餐饮酒店业的旺季,正是赚钱的大好机会。他要时刻注意各地分店的经营状况,又要约政府有关部门的官员出来吃饭,给他们拜年,忙得也是从早到晚不回家。
家里现在只有叶莺一个人,过着悠闲的生活。除了按时去医院做产前检查外,她偶尔会去外面买些婴儿用品,其他时间就呆在家中,做好饭等岑少轩回来吃。两人相得就像亲兄妹,看在别人眼里,也就是夫妻情,恩爱甚笃。
不过,岑少轩因为太忙,平时很少按时回家,叶莺便一个人吃饭,看看书,看看电视,学着给孩子织织毛衣,然后就睡觉。岑少轩和陆云峰无论怎么忙,每天一定会打电话给她,关心她的饮食起居,嘱她注意身体。生活很有规律,心情也放松了,她的情况好了许多,脸上有了血色,人也丰盈起来。
陆云峰很开心,虽然仍然住在酒店,与岑少轩很少见面,但每天都通电话,知道他的工作很正常,没有明显得阻绕力量,便放了心。
姚志如的助手仍然在与他谈云峰酒店装修的项目,也报了预算书过来,价格高得离谱,让陆云峰实在无法通融。反正现在已近春节,工人都在陆续回家过年,即使签了合同也不可能立刻开工,陆云峰以此为由,便不紧不慢地与志诚集团就各个细节展开谈判,准备等到春节后再决定。实际情况放在那里,姚志如也不能说陆云峰不给他面子,只是一直没有再出现过,始终都是志诚集团分管工程的副总裁在跟他谈。
这天晚上,陆云峰与生意上的几个朋友吃完饭,便开车往自己住的酒店走。
寒冬腊月,天黑得早,如果没事,人们都急急赶回温暖的家。路上很安静,除了疾驰而过的汽车外,只有路灯闪烁着寂寞的光。
陆云峰开上城中的高架桥,便觉得有些疲倦,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
这时,在他旁边行驶的一辆越野车忽然向他挤过来,接着,他只觉得车子重重一震,后面也被车子撞了。
猝不及防,他的车直向桥边冲去,速度很快,如果他不能及时刹住,车子一定会撞开桥边护栏,从高高的桥面上掉下去,那他是绝不可能生还的。
在要紧关头,陆云峰的头脑非常清醒,他一边刹车,一边从倒后镜中看那两辆车的情况。
逼着他的越野车和从后面撞他的卡车都不敢以他那样的速度向桥边冲,速度明显减慢,他立刻猛打方向盘,脚下踩住油门,从两辆车的缝隙中穿过,向前狂飙。
那两辆车上的人都是一愣,没想到他的应变能力这么强,都立刻加速,向他追了过来。
陆云峰在当兵时就学会了开车,进大学后更是酷爱赛车,一有闲暇就研究,有了自己的汽车后便常常去赛场飙车,技术十分娴熟。这时高架桥上的车不多,他把车开得风驰电掣,如箭离弦,心里并不害怕,只觉痛快,脸上还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容。
就在这时,只听“砰砰”两声枪响,接着是“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他后面的车窗被子弹打得粉碎。
51
高架桥犹如一道长虹,横跨在夜色中,一开头是郊外,两旁没有建筑,陆云峰冲得太快,待到枪声响起,已进市区,两旁都是高高得隔音墙,将桥封闭得只能看见头上得寥落星辰。
寒气哗地直灌进来,让陆云峰心中剧震。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在城市里动枪,看来是志在必得,不杀了他不罢休。
他脚下死踩住油门,手上猛打方向盘,操纵着车子不断蛇行,避开后面飞来地子弹,百忙中还拿车手机,按下快捷键,拨给岑少轩,随后把手机放进口袋,掏出无线耳机戴在耳朵上。
岑少轩没有回家,正在办公室吃方便面,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地电话号码,不由得微笑起来,伸手接过:“喂,云峰……”
随即他便听到密集地枪声,陆云峰笑道:“少轩,你们陶城还真牛,居然有人敢在市区开枪杀人,厉害。”
岑少轩顿时急了:“废话少说,什么情况?你在哪里?”
陆云峰仍然在轻松地笑:“我在高架桥上,由西往东。”
“好,你坚持住,我马上掉人过去支援你。”岑少轩探手抓过电话,打到11指挥中心,要他们迅速呼叫现在高架桥附近的所以警察,立刻赶往高架桥,自两头堵截,抓捕持枪歹徒。
很快,高架桥两旁就响起了刺耳地警笛声,接着,有不少警车从东西两头冲上了高架桥。
陆云峰微微一笑,从倒后镜看了一眼后面穷追不舍地车子。
那辆撞他的卡车已经减速退后,很快就被他们地速度甩下去。再也看不见,只有那辆挤逼他的越野车仍在后面紧紧追赶,车里的人探出身来,仍然拿着手枪和冲锋枪向他狂射。
陆云峰只觉得密集的子弹从身旁嗖嗖飞过,却毫不惧色,只是压低了身子,努力闪避。
很快,前面逆行而来拦截的警车驶近了,随即横在路上。车上的警察跳下来,拿出手枪指向他们。
陆云峰只得踩下刹车,心里骂了一句。
前面的警车也太蠢了吧,应该放他过去,再拦截后面的追击者,现在却连他一起拦了。
后面的车却未减速,向他直撞过来。
他猛转方向盘。避免了撞上来的正面力道,摆过去的车尾却仍然不免被狠狠刮了一下。他虽然踩了刹车,强劲的力道仍然让他的车旋转着,向旁边的隔音板撞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只听一声大响,他的车重重撞上了路边的护栏,隔音板哗啦哗啦地碎了,车子的安全气囊及时弹出。陆云峰在一阵天旋地转后。只看到车前盖倏地翻起来,随即便晕了过去。
撞他的车已经停下,车上的人下来。与警车边的警察一起向这边跑来。他们七手八脚地拉开变形的车门,将昏迷的陆云峰拖下来,抬着跑向警车。用胶带捆住他的手脚,封住他的嘴,便塞进了后备箱。
追击陆云峰的车上有三个人,这时也都换上了警服。
接着,又有一辆警车从另一个方向赶到,下来的警察迅速跑向他们,问道:“怎么样?”
“行了。”有人回答他。“一切搞定。”
“那赶快理现场。”那人说着,与其他几个人迅速行动起来。
有人才越野车的后座上拖出两具尸体,分别放到两辆车的驾驶座上。有人拿着向陆云峰射击过的手枪和冲锋枪朝着前后的警车射了几发子弹,随即扔进车里。另外的人则同时把两辆车的邮箱盖打开,然后跑开去。
几个人拨出自己的警枪,朝着两辆车连连击发。
只听连续两声巨响,两辆车都起火燃烧起来。
很快,又有警车相继赶到。
先前在场的警察向他们描述了歹徒开枪拒捕,他们不得不开枪还击的情况。一位警察模样的人似乎身受重伤,他的同事要送他去医院,便急匆匆开车离去。
岑少轩赶到现场的时候,两辆车的大火已经被扑灭,只剩下冒着黑烟的残骸。寒风中,岑少轩只觉得浑身发冷,飞奔到陆云峰的车边去察看。
里面空空如也,他连忙转身问旁边的警察:“车里的人呢?”
那个警察一指旁边地上的黑色尸袋:“我们在两辆车里各找到一具尸体。”
岑少轩只觉得眼前一黑,脑中嗡嗡作响,有些站立不住。好一会儿,他才稳住神,过去拉开尸袋的拉链。
两具尸体都已经烧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岑少轩的手都在颤抖,忍住难闻的气息,仔细打量两个焦糊的人。
感觉上,两个人的身材都没有陆云峰那么高大。岑少轩却害怕是自己感情用事,主观臆断,想了一下,突然分别看过两个人的左手。
一个人的左手上没有戴东西,另一人戴着的是宝石戒指,跟他亲手戴到陆云峰手上的铂金婚戒完全不同。
他顿时长吁一口气,立刻将尸袋的拉链拉上,站起身来吩咐:“立刻查明死者身份。”
“是。”他身边的警察答道,转身去传达他的命令。
岑少轩心急如焚,站在那里大声问:“谁最先到达现场?”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警察走了过来,对他说:“最先到的师兄有人受伤,他们送人到医院去了。我们是随后到达的。”两人神色自若,看不出丝毫异样。
岑少轩立刻叫过一个刑警:“你马上查一下,他们是哪个单位的?是不是我的队里的人?现在去了哪家医院:”
“好。”那个年轻人立刻跑到自己的警车前,拿起对讲机呼叫指挥中心。
岑少轩便向那两个警车详细查问当时的情况。
这两位是巡警,说出来的话合情合理。当时他们赶到,持枪歹徒火力凶猛,他们被逼开枪还击。另外有师兄受伤,所以他们便留下保护现场。受伤的师兄开的警车,穿着警服,但他们不认识,跟他们不是同一个单位。最后他们说,他们知道的只有这些。
岑少轩沉吟片刻,问了他们几个问题,他们也一一答了。岑少轩仔细听着,一时没发现有什么破绽,便点了点头,温和地说:“你们辛苦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会再问你们的。”
“不辛苦。”那两个警察很有礼貌地笑道。“岑队随时可以向我们询问。”
岑少轩便转身去找那个查问医院的刑警,急急地问:“怎么样?他们在哪家医院?”
那个刑警疑惑地看向他:“他们已经呼叫了每个单位的每一组人,我们没有任何人受伤,更没有警察去医院。”
岑少轩双眉皱紧了,从他手里抢过话筒,沉沉地说:“我是岑少轩,现在情况紧紧,我要求立刻封锁出城道路,同时注意所有道路监视器,查找一辆假警车。我怀疑这辆警车绑架了一位企业家,车上的人有枪,是危险分子。”
“明白。”那边立刻回答。“我们立刻通知各单位。”
岑少轩放下话筒,有一名刑警跑过来,急匆匆地向他报告:“岑队,那两辆车的情况查到了,前面一辆奥迪的车主是云峰集团董事长陆云峰,后面那辆越野车是被盗车辆,失主是户外探险俱乐部主任,上周才报过案。”
岑少轩点了一下头,招手叫来刚刚赶到的大案要案刑侦支队长,强行按捺住焦灼的心情,冷静地道:“这件案子由你负责,必须随时向我汇报情况。注意,务必保证被绑架人质的安全。”
那位支队长有些不解:“岑队,你怎么肯定这是绑架?”
岑少轩淡淡地道:“直觉。”随即转身大步离开,跳上车便疾驰而去。
52
夜很,寒气刺骨,岑少轩只觉得一直冷到心底。而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陆云峰也觉得很冷。
他是被冻醒的。
在汽车的后备箱里还暖和一点,等到被抬出来,寒冷的空气立刻笼罩住他,,终于让他渐渐醒过来。
他的头有些痛,手脚被捆,嘴被封住,只能任人摆布。他知道现在不是挣扎的时候,所以也很安静。
那些人将他抬进屋里,直接送到地下。暖气迎面扑来,让他好受了协。
接着的事就不好受了,他的手脚被解开了,接着就被按到椅子上,又给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他努力着睁开眼睛。
这里似乎是地下室,悬着一盏黯淡的灯。周围黑影憧憧,似乎有不少人,却看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有个阴郁的声音响起:“姓陆的,你在北京混了大半个月,都做了些什么?”
陆云峰牵牵嘴角,笑道:“跟过去的老战友喝酒、聊天。怎么?我招谁惹谁了?”
“那就要看你把什么东西带过去了。”那人阴侧侧地道。
“什么东西?”陆云峰做了个诧异的表情。“我的换洗衣服啊。怎么?不能带?”
沉默片刻,忽然黑暗中挥过来沉重的一拳,直接击中他的脸。他的头重重晃向一旁,一时间嗡嗡作响,嘴里满是甜腥。他闭上眼,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痛楚神色。
那个说话的声音仍然不紧不慢:“姓陆的,别以为你们声东击西。我们就没有注意你了。你最好老实一点,与我们合作,否则,我保证你再也看不到天上的太阳。”
陆云峰也变得很冷,淡淡地道:“你是谁我都不知道?你想要我怎么合作?”
那人的声音仍然不咸不淡:“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并且照我的话去做。”
陆云峰讥讽地一笑:“想让我当木偶?请恕我愚钝,这事我可做不来。”
那人又沉默了。
倏地,一条粗大的木棍挟带着风声向他挥来。狠狠地打在他的腹部。
他闷哼一声,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那人冷冷地说:“姓陆的,我劝你还是放聪明点。你是怎么被弄来的,你应该清楚,也就应该明白,我要杀你,易如反掌。要剥你三层皮,也是小事一桩。我还会把你的身体切成一块一块地,然后送去给你的那个姘头,看他会有什么表情。即使你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肯做,我也仍然可以用你来说服你那个奸夫,让他乖乖听话。”
陆云峰听他提到岑少轩。心里暗暗吃惊,表面上却仍然只是冷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想怎么样,尽管来好了。何必那么多废话?”
暗影里的人不再说话,仔细看了他一会儿,对身边的人微微一摆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他身边的人大步上前,从一旁的大汉手上抓过一根木棒,没头没脑地抡下去。
顿时,血滴飞溅,整个房间都响着硬物击打肉体的沉闷声音,空气仿佛胶着了,让人觉得异常滞闷,几乎透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岑少轩开着车在街上狂奔。他的心乱极了,心痛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害怕失去那个自己爱的人呢,他的爱几乎成为支撑自己全部生命的支柱,如果失去了他,自己的生活将会是一片空白,就连活着都失去了意义。
寒冷的冬夜里,他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各个主要出城路口,做着明知不可能有结果的努力。
推想着那辆最先开走的警车,还有身穿警服的人,不免就想到了孙凯身上。
虽然知道不一定就是警车内部的败类,很有可能确实是有人假扮警察,但他就是忍不住想到他。
孙凯卷进去有多,他目前仍然无从得知,但孙凯肯定与姚志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与当初孙凯可以毫不犹豫地帮助那人来陷害他就可以推断出来。
他看着马路两侧的寂寞灯火,思前想后,知道自己没办法凭主观猜测就怀疑孙凯,也不可能去向他探问陆云峰的下落。他停下车来,握紧了拳,重重砸上方向盘,随即下了车。
寒气迎面扑来,顿时让他冷静下来。他告戒自己,一定不能乱,这样才有可能把陆云峰救回来。
只要他在外面工作,只要他仍然在刑警队长这个位置上,那些人就不太可能要陆云峰的命。他们一定会留住他,好逼自己就范。
他地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纷乱的心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上了车,往自己的办公室开去。第二天一早,他便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当天下午便证实,死者并不是陆云峰,而是身份不明的人,可以肯定的是,陆云峰时被那起持枪歹徒绑架了。
云峰集团在全国几个省都有相当地影响力,云峰酒店在当地是相当有名的企业,再加上陆云峰一向乐善好施,在各地都有巨额捐款,这使他的名字也被政府官员和媒体所熟知。这发生在陶城的案件迅速云峰集团内部传开,也就是很快被其他地方的媒体知晓,他们不但立刻报道出来,而且还派出不少记者赶赴陶城追踪报道。
陶城本地的媒体都接到了明示暗示,对此事是封锁的,但现在是信息时代,这种事情哪里封锁得住?很快,陶城市政府就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陆云峰不但是优秀企业家,还是政协委员,他一出事,康城那边的政协和分管经济的副市长,还有企业家协会、酒店和餐饮行业协会都打电话过来查问,要求他们尽快破案,务必安全救回陆云峰。康城银行更是着急,陆云峰的安危关系着他们上亿贷款的安全,那可是国家财产。云峰集团副总裁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几乎是在市工安局坐催破案进度。
不过,云峰集团的所有员工却都没有慌乱,他们一边焦急地等待着老板的消息,一边仍然坚守岗位,井井有条地工作着,由此可以看出陆云峰杰出的管理能力和领导魅力。
从四面八方的压力齐聚陶城市政府和工安局,上面下达指令,限期破案。市工安局责成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孙凯负责指挥,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陆云峰,并且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孙凯驱车来到刑警大队的时候,岑少轩刚刚收到一个快递小包裹。
他仔细察看了一下寄件人填写的单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尽量不损坏每个重要的部位。
拆开包装用的牛皮纸,里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锦盒。
岑少轩的脸色变了。他非常清楚,通常绑架者如果给受害人家属送来这个东西,那就意味着他们在用一种血腥的手段逼对方低头,从而对他们惟命是从。
岑少轩摒住呼吸,伸手打开盒盖。
里面本应是放首饰的金色绸缎上,赫然是一根断指,指根戴着一个铂金戒指,上面雕着典雅的纹饰,是他亲自去订制,在新婚之夜亲手为陆云峰戴上的。
岑少轩呆呆地看着那根惨白的断指,只觉得全身都落在了冰窟里,血液都不再流动。
他看着那个戒指,眼前却是越来越模糊。
他的手微微颤抖,伸过去拿起那根冰冷僵硬的手指,紧紧握在手心里。
接着,他倒了下去。
53
孙凯推开大队长办公室的门,一眼便看见岑少轩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赶紧关上门,过去将他抱起来,放到墙边的沙发上。
岑少轩脸色苍白,双眉微蹙,显现出一种少有的脆弱。
孙凯地看着他,用手慢慢地抚摸着他的额头和脸颊,然后凑过去,俯头印上他的唇。
屋里暖气充足,岑少轩的脸却很凉,额上似乎还在冒冷汗,这让孙凯很心疼。他问了一会儿,便抬起头来,细心地纸巾擦去眼前人额上的汗,又轻车熟路地走到另一边靠着墙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毯子,回来盖到岑少轩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岑少轩才慢慢地醒了过来。
孙凯坐在他前面的椅子上,温和地道:“你晕过去了。”
岑少轩看着他,一直不吭声。
孙凯微微有些诧异,声音仍然很温和:“怎么了?”
岑少轩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孙凯温柔地抚了抚他的额,轻声说:“有什么问题,尽管告诉我,我跟以前一样,是你的上司,也是爱你的人,仍然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岑少轩只觉得全身发冷,微微打了个寒噤。
孙凯赶紧伸出双臂,将他连人带毯子一起抱住,非常关切地说:“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岑少轩仍然没吭声,却也没有挣脱他,只是微微垂下的眼中有些迷惑,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挣扎。
孙凯笑了,在他耳边说:“来吧。我带你去好好休息一下。”
岑少轩沉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孙凯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收敛,就像以前他们还是情人那样,低低地道:“我先出去,在车上等你,你随后就来,好吗?”
岑少轩还是不吭声,良久。轻轻点了一下头。
孙凯很开心,便放开他,起身走了出去。
岑少轩从沙发上坐起来,脸上都是倦意。他走到桌边,艰难地松开手指,将握在手中的断指放进盒中。想了想,他又取下了那个戒指。放进自己的钱包里,这才把盒子盖上,放进抽屉。
他平静地走出房门,在洗手间里把双手洗干净,这才走出了大楼,径直上了孙凯的车。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孙凯似乎胸有成竹。并不征求他的意思,便把他带到了城外的一个别墅区。
里面的绿化做得很好,房屋之间绿树成荫。路上没有一个人,非常安静。
孙凯直接将车开到里面的一幢别墅前,笑着说:“我们到了。”
岑少轩一言不发。跟着他进了门。
孙凯上到二楼,神态轻松地对他笑道:“你先洗个澡,放松一下,然后再睡吧。”
岑少轩点了点头,随着他走到浴室。里面洗浴用品齐全,毛巾全是新的。
孙凯随手一指,说道:“你在这里洗吧,那边还有一个浴室,我去那里。”
岑少轩点了点头。
他洗得特别慢,特别仔细,似乎在认真思索着什么。终于,他好像下定了决心,关掉水,擦干净身体,走了出去。
孙凯已经洗好了,正坐在床上等他,见他出来,便笑着向他招手:“快过来,别着凉了。”
岑少轩围着浴巾,面无表情地过去,躺到他身边。
孙凯早就忍不住了,立刻翻身压到他身上。岑少轩皱眉,轻声说:“我很累。”
孙凯却是热血沸腾,一边热烈地吻他一边笑:“不要紧,这事最解乏,反正也不用你使力,一切交给我好了。”
岑少轩闭上眼睛,没有挣扎。
孙凯欣喜若狂,顾不上太多前戏,便迫不及待地进入了他的身体。
岑少轩“哼”了一声,仍然没有抗拒。
为了陆云峰,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这种事根本不算什么。
孙凯很兴奋,反反复复地激烈抽插,又嫌他不够热情,要他像以前那样抱住自己,然后狂热地进出他的身体,狠狠地冲撞、冲刺,直到听见他的呻吟,这才满意地放缓了速度和力道。
岑少轩完全没有快感,只觉得很痛,但还可以忍耐。孙凯只是太激动,并不是虐待,因此还不到受不了的地步。
孙凯从正面做了很久,又要他翻过去趴着,然后再贯穿他。
这一轮性事把岑少轩折腾得够呛,等到孙凯冲上高潮,然后压到他身上喘息时,他已是大汗淋漓,筋疲力尽。
对孙凯来说,这一重温旧梦令他非常陶醉,而岑少轩只把这事当成一种机械运动,如果因此而能让陆云峰活着,而且少受点罪,那就是非常值得的。
过了好一会儿,孙凯在他耳边亲昵地笑道:“你还有力气吗?要不我抱你去浴室吧。”岑少轩吸了口气,这才说:“不用,我自己能行。”
孙凯也不逼他,笑着起身,去了另一间房地浴室。
岑少轩硬撑着起身,找到脱下的衣服拿出手机拨给叶莺。
“小叶子,我今晚不回去了,要加班。”他为声音很平静。“你别担心,云峰还活着,我一定会把他救出来。”
叶莺已经怀孕八个月,身子笨重,蒂娜陆云峰出事后,她在岑少轩镇定、坚决的态度感染下也没有慌张。她与岑少轩商量之后,立刻打电话给康城总部,要他们维持公司的日常运作,决不能乱,并坚定地说,陆云峰还活着,一定会回来,这段时间,她对云峰集团的稳定局面做出了极大的努力。
而岑少轩也在陆云峰出事后立刻让自己的母亲过去陪伴叶莺,主要是照顾她。他们住的小区是高档住宅,安保措施十分严密,他们的对手不太容易潜入,对叶莺比较安全。他告诉叶莺和母亲,这段时间都不要出门,要买什么,或者叶莺到了产前检查的时间,都提前通知他,他会亲自开车陪她们去,务必保证她们的安全。
这些日子岑少轩晚上基本没有回过家,都在队里加班。叶莺理解他的心情,更希望尽快把陆云峰救出来,轻易不会打扰他,但他每天都会打电话回去,也好让叶莺放心。
听了他的话,叶莺吁了口气:“这真是太好了。峰哥一定会等你去救他,他会挺住的。”
“我知道。”岑少轩的声音很轻。“小叶子,我要去做事了,你自己多注意安全,身体更要保重,千万要当心。”
“嗯,我明白。”叶莺哽咽起来。“你别担心我,妈在这里很照顾我,我没事的。”
“你别哭,孩子要紧。”岑少轩扶着墙,声音里带着一点宽慰的笑意。“一切都会好地。”
“嗯。”一关切地道。“你自己也要多保重身体,别累坏了。”
“好。那我先去做事了。”岑少轩温柔地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放到床边的矮柜上,转身要去浴室,却看到孙凯站在房门口,正默默地看着他。
岑少轩没吭声,迎着他的视线站在那里。
他身上的汗已经干了,一身上下都是孙凯留下的印迹,青紫相间,衬着白皙细腻的肌肤,在柔和地灯影下有种奇特的美感,就像白墙上的荼蘼,艳丽动人。他站在那里,腰板很直,双腿修长,眼睛清澈如水,被汗水打湿的秀发闪动着润泽的微光。
孙凯看着那个犹如欧洲经典油画里的人,慢慢走到他面前,地凝视着他,低沉地说:“你们夫妻感情还真好。”
岑少轩双眉微挑,淡淡地问:“不应该吗?据我所知,你对你妻子也很好,难道不是吗?”
孙凯恼怒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恨恨地道:“她是你真正的妻子吗?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你的种吗?”
岑少轩神色未变,静静地说:“她是我光明正大娶的合法妻子,那孩子是我的。”
孙凯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抓着他的手狠狠一甩,将他直接拖到床上。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必须是我的。”他喃喃地说着,整个儿陷入一种可怕的疯狂状态。“
5
岑少轩只觉得身上压着的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像是要把他撕成碎片一般。剧烈的疼痛一波一波地袭击着他,并且迅速向全身蔓延。仿佛一把尖刀正在他身体残酷搅动,仿佛全身筋骨都寸寸碎裂。他侧过头去,不想看那双盯着自己的血红的眼睛。双手紧握床单,咬牙强忍着,从头到尾,他没有吭过一声。
酷刑一般的性事终于结束,夜幕早已降临。
两人的身体交叠在床上,一动不动。
屋外寒风呼啸,屋里是孙凯急促的喘息。
如此激烈地接连两Zuo爱,消耗了他全部体力。他觉得很累,整个人却从里到外都感到极致的舒畅,刚才的怒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伏在岑少轩的身上休息了一会儿,他才忽然发现身下的人不但没有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很轻缓,紧贴着自己的胸贴也感觉不到像自己一样的急促心跳。他赶紧撑起身来。
岑少轩已经昏过去了。
他软软地躺在那里,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全是冷汗,以及从孙凯身上淌下的汗水。孙凯一惊,连忙从他身体里退出来。
立刻,鲜血渗了出来,直滴到雪白的床单上,让人看着,不免触目惊心。
孙凯是多年的老刑警,立刻仔细检查了他的情况,然后判断出,他是疼晕地,并没有生命危险。他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涌起一股懊悔。
今天他终于与岑少轩破镜重圆,是大喜的日子,他本来一心想好好地待他。唤起他们过去那些美好记忆的。没想到,一个陆云峰,再加上一个叶莺,就让他方寸大乱,怒火熊熊,完全失去控制,竟然会这样对他。
他进浴室放好了温水,然后出来抱起岑少轩,将他放进水中。替他小心地清理身体,擦洗干净后放回床上。
岑少轩一直没有清醒。
连日来的疲劳,对陆云峰的担忧,看到断指后的震惊,孙凯带给他的痛苦,终于让他心力交悴,再也无法承受。
孙凯看了看表。惊觉已经很晚,而他们连晚饭也没吃。这时,他才觉出自己已是饥肠辘辘,而岑少轩只怕也是一样吧。
他想了想,替岑少轩掖好被角,然后穿好衣服,出去到酒店附近的酒楼里点好了菜。随即开车到外面的药店里买了内服外敷的药,回到车里又打了个电话,这才赶回别墅。
岑少轩一直在昏睡。清瘦的脸在夜灯的微光下显得十分柔弱。
孙凯见了,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他轻手轻脚地为他上了药,然后就一直躺在他身边看他。饭菜送来了。他让放在一楼餐厅,匆匆吃了一点东西,就又上了楼。
这两年来,他已经基本上没有上一线去拼杀,自从出卖了岑少轩后,他也没有如此激烈地Zuo爱,现在得到彻底放松的身体也觉得有些累了。
他结婚以后,跟妻子相敬如宾,在性事上相当节制,美其名曰爱惜她地身体,又以科学的名义抬出养生之道,总之与妻子一周也不过做上一两,而且也没有什么样,大部分是例行公事。姚志如并不知道他其实更爱同性,更不知道他与岑少轩曾经是情人,平时一起聚会的时候也下÷曾给他介绍过美丽的女人,可他完全没有兴趣,全都拒绝了,倒落了个“三好丈夫”的名声,传到他老丈人耳朵里,对他更是大为满意,反而使他的仕途更加顺畅。
只是,在他心底,却总是有一个人地铭刻在那里,挥之不去,一直到今天,才再将他握在手中。他关了灯,将身边地人搂进怀里,满足地睡去。
岑少轩到底年轻,回来后又一直在练习擒拿格斗,身体底子厚,沉睡了一夜就好了些,竟然奇迹地只是有些低烧。
他睁开眼,便看到窗外的晨曦,这才发现这幢别墅在一个显然是人工挖出的小湖边,冬日晨光倒映在水面,很是美丽。
他定了定神,立刻察觉身后有人紧紧抱着自己。
他和这个人已经断绝关系那么久了,根本都忘了这人拥抱自己的感觉。他浑身都在疼,被身后的人用温热的胸膛贴着,觉得很难受,却只能强忍着。
听到他的呼吸节奏有所改变,孙凯知道他醒了,便愉快地亲了亲他的后颈,关切地问:“饿了吧?”
他刻意忽略昨夜自己的狂暴,岑少轩也不会提起,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孙凯知道他们两人不可能一起去上班,否则难免让人猜疑,再说来日方长,也不必急在一时。他笑着起身,温柔地把岑少轩扶起来,要把他抱进浴室。
岑少轩轻轻推开他,慢慢走了过去,随即把门锁上。
孙凯微微一笑,并不气恼。岑少轩是个倔强的性子,他一早就知道,但无论多么固执,总要折在他手上,这让他感到得意。
岑少轩洗了澡,对身上的累累伤痕视若无睹,出来穿上衣服,然后走下楼去。
孙凯带着他进了城,却并未直接去刑警队,而是到了一家潮州酒楼,与他坐下来吃早餐。这里早上供应鲜美的广东早茶,既有营养又不伤胃。
岑少轩基本上不说话,神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温和。他确实饿很了,喝了两碗粥,又吃了许多点心,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有了些血色。
孙凯很高兴,从包里拿出抗生素来递给他。他也没有抗拒,顺手接过来,便吃了下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很和谐,看在外人眼里,肯定认为他们是好友,有认识他们的人看了,不免窃窃私语。当年,岑少轩被迫辞职,孙凯却青云直上,别人多多少少有些猜测,这时见两人似乎又恢复了多年前的亲密无间,疑心也就消除了。
孙凯结了帐,开车送他回刑警队。走进办公室,他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岑少轩,温情脉脉地说:“今天那别墅的钥匙,你搬过去住吧。我已经跟家里说了,这几天会一直加班,就不回去了。下班的时候我过来接你。”
“我要加班。”岑少轩平静地说,却伸手接过了钥匙。
“那好,等你下了班再过去。”孙凯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岑少轩慢慢坐下来,额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过了一会儿,有个年轻人推门进来,随即关上了门。他走到岑少轩身旁,在他耳边低语:“岑队,他昨天夜里只打了一个电话出去。这是对方的号码。”
岑少轩看着放到自己眼前的小纸片。那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看上去像是神州行,那种卡是不用任何证件就可以买的,无从查起。
他低低地道:“二十四小说监控这部电话。”
那人是岑少轩最信任的刑警之一,精明干练,能力很强,而且意志坚定,不畏权势,也不会被金钱收买,这让他可以放心地把一些极其私密的工作交给他。
那人听了他的话,立刻点头,随即急步离开了。
岑少轩把那个号码再看了一遍,已经记住,便起身走出去,径直进了洗手间,将纸片撕碎,扔进马桶,冲得干干净净。
回到办公室,他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准备打电话到大案要案刑侦支队,查问案件进展情况,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岑队。”他派去守在医院的刑警急切地说。“那个伤者刚刚死了。”
55
春节将至,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喜气洋洋的气氛里,而由于陆云峰的被绑架案迟迟未破,整个公安系统的日子都不好过,岑少轩更是天天接到上面像问破案进度的电话,一直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医院里的证人离奇死亡,看症状像是肾衰竭并发心力衰竭而致命,可是他的情况早已稳定,而且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根本不可能突然就恶化道这个程度,显然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岑少轩却接受了医生的解释,没有追查下去。
孙凯非常高兴,晚上便对他更加热情,让他难以忍受,却还得平静接受。
他的姿态终于让对方十分满意,有人给他打来了电话。
那仍然是一个神州行的手机号,岑少轩心里一动,接了起来。
“岑队,有人要跟你说句话。”那个声音冷冰冰的,就像是机器发出来的。
岑少轩立刻说:“好。”
片刻之后,陆云峰的声音传了过来:“岑队……”这声音很虚弱,显得特别遥远。
岑少轩心里一紧,却没有忽略陆云峰对他的称呼,马上回答道:“陆总,您还好吗?”
陆云峰轻松地笑了:“还好,最近几天……好像打得少了点……我看他们也打腻了吧……”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似乎有人抢走了电话,然后话筒里传来了刚才那个人的声音,阴冷地说:“岑队,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姓陆的是死是活就看你了。”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岑少轩紧紧握住手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非常想爆发出来,甚至想不计一切,冲到姚志如面前用枪对着他,要他把陆云峰交出来。可他知道这是鲁莽的,无计于事的,只会使陆云峰的境更危险。
现在,从电话里可以听出,陆云峰虽然吃了不少苦。但至少还活着,而且斗志高昂,并未屈服。他爽朗的笑声和轻松的话音里满是对爱人的信任与鼓励,这令岑少轩疲惫不堪的心又振作起来。
下午,孙凯照例过来督战。岑少轩也例行公事地向他汇报了案情的进展情况。
在小会议室里坐着的还有副大队长,以及大案要案刑侦支队长。
汇报完后,孙凯脸色沉郁。严肃地说:“进展太慢了。市政府限我们三十天内破案,现在都快二十天了,你们几乎没什么突破,怎么可能按期破案?到时候,咱们刑警大队的牌子可就砸你们手里了。”
那两位低下了头。
岑少轩却平静地道:“孙局,我们一直在全力侦察,但目前困难重重。绑架者既不打电话索要赎金,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这让我们很难判断他们绑架陆先生的意图。他们在这一系列行动中显得很内行。反侦察能力很强,这也增加了我们破案的难度。不过,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争取在限期内破案。如果到期仍未将陆先生解救出来,那全部责任由我来负,我会引咎辞职。”
副大队长和那位资的支队长全都惊异地抬起头,异口同声地说:“不,岑队,你不能辞职。”
两人随即转向孙凯,诚恳地说:“孙局,岑队不能走。”
支队长更是激动:“这案子是由我负责的,如果在限期内破不了,应该由我负全部责任。孙局,你撤我的职好了。”
孙凯有些不悦,冲他们挥了挥手:“好了,现在还不到讨论分谁的时候。你们全力破案,不要分心。”
“是。”三个人立刻齐声回答。
孙凯便起身走了。
岑少轩看着身边这两位得力助手,轻松地笑道:“孙局说得对,现在还不到担心分的时候,我们还是继续工作吧。”
那两位干了多年刑警的精英这才平静下来,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岑少轩站在窗前,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脸上一片空白。
晚上,他仍然回了那幢别墅。
孙凯不能总是跟自己的妻子说要加班,再加上妻子刚给他生了个儿子,他也有点分心,这两天做完爱后,都是休息一会儿就回家了。岑少轩自己却一直住在这里,他无法回去面对叶莺,更没办法面对自己的母亲。
孙凯已经做好了晚饭,在别墅里等他。
岑少轩跟以往一样,不怎么说话,脱掉外套,去洗了手,然后到餐桌边坐下。
孙凯总会温柔低替他夹菜,他也会全部吃掉,偶尔会说声:“谢谢。”
吃完饭,岑少轩把碗收进厨房,洗干净后放进碗柜。孙凯先去洗了澡,然后打开电视。
现在的节目大部分都是讲春节来临的春运,回家过年,采购年货等等,孙凯不耐烦看这些,便把频道调到凤凰卫视资讯台,懒懒地靠在床上看着。岑少轩收拾好厨房,便上了楼。孙凯笑着向他招手。他没说什么,去浴室洗了澡,然后就上了床。
两人这么“同居”了有大半个月,却一句有关陆云峰的事情也没说过。岑少轩等着他提出要求,孙凯也等着他先开口询问。两人平时就这么吃饭,Zuo爱,睡觉,上班,除了在床上肢体交缠外,平时就如普通同事般,关系很淡。
孙凯终于有些失去了耐性。
他按住岑少轩,先将满腔热情倾泄到他身上,然后才伏下去,在他耳边轻声说:“少轩,你是聪明人,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吧?”
岑少轩趴在床上,半晌才平静地问道:“是不是我离开了刑警队,陆云峰就能回来?”
孙凯听他这么说。忽然狂怒,挺腰狠狠地顶了他一下,咬着牙说:“你就这么爱他?为了他什么也不顾了?”
岑少轩被他撞得哼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道:“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只有狭隘的爱情,还有更广义的信任与关怀,爱与责任,陆云峰与我素不相识,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帮我重新站起来,就凭这样的恩义,我为他死了都愿意。”
孙凯听着他的话,顿时勾起了往日的记忆。岑少轩的困难、落泊,都是被人逼的,其中也有他一份。他本想发火,终觉理亏,沉默良久,不由得长叹一声。
岑少轩被他压在身下,一动不动,也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孙凯翻下来躺着,轻声说:“少轩,过去的事,就算是我辜负了你的感情,我向你道歉。你这个人太固执,不懂得转圈,终究会吃大亏的。世界上的事,哪里会像你想的那样非黑即白?即使再清的水,里面也充满了细菌。我们的生活中,又有哪个角落没有病毒、灰尘、垃圾?我们只能适应,才能在其中游刃有余。像你这么直线条办事,总会得罪一些不该得罪,不能得罪的人,后果不堪设想。我当初设计让你离开这里,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你。没想到你又回来了,而且一如既往,还是像以前那样钻牛角尖,我很担心你。其实,离开警队,对你是最好的。你以前在陆云峰那儿上班,他给你的薪水加奖金能有多少?了不起一年十五万。你去志诚集团上班,姚总一年给你三十万。我觉得这样很好。你的家人能过得很好,你自己也安全。”
岑少轩被他压得胸骨很痛,等他一放开自己便地呼吸着,让憋闷的感觉消退。等他说完,他沉吟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只要你说话算话。我可以离开。但我不会去志诚集团。虽然我败了,可至少还有自尊,我不会去吃嗟来之食的,大不了我还回云峰集团,做原来的工作。”
孙凯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温柔地说:“我舍不得你走。少轩,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可以帮你实现你的愿望,但你要答应我,永远陪着我,不会离开。”
56
岑少轩没有吭声。
孙凯翻过身去,密密地吻上了他地唇。
岑少轩仍然只是接受,没有丝毫热情,更不回应。等他抬起头来,岑少轩静静地说:“即使我答应了,一旦我的存在威胁到你的前途,你仍然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我。孙凯,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你只能选一样。当你为了前程放弃我,现在你也只能放弃我。”
“不。”孙凯紧紧抱住他,态度坚决。“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了。我的根基已经很稳,儿子也已出生,老爷子很高兴,表示会全力支持我。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也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岑少轩苦笑:“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你真敢让别人知道你是同性恋?”
孙凯脸色微变,却仍然嘴硬:“他们不会知道的。你我都又出色的反跟踪反监控能力,谁又本事能发现我们的事?”
岑少轩笑得更加苦涩:“你还没变,仍然那么自私。”
孙凯却温柔地亲吻着他的脸,轻轻地说:“我只是太爱你。”
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爱到铤而走险的地步。
岑少轩慢慢地道:“我爱过的,是那个正直的英勇的热情的光明磊落的孙凯,你变得太多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吸引我的人了。“
孙凯微笑:“我们都会变得成熟的,你不也成长起来了吗?“
岑少轩沉默半晌,慢慢地将眼光转过去,正视着他,诚恳地说:“孙凯,回头是岸。“
孙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你在关心我吗?“
岑少轩认真地道:“你曾经是那么优秀的刑警队长,我不愿意看到你变成现在这样。“
孙凯看着他精致的脸,那诚挚的神情分外动人。他热血上涌,激情贲张,重重地压过去,笑道:“少轩,社会总是在变的,只有你才这么顽固不化。不过,我愿意给你时间,你可以慢慢想。我不急,只怕到时候是你急。“说着,他有力的双腿别开了岑少轩的腿,身子坚定地向前挺进。
岑少轩只得放弃了说服,闭上眼接受他。
孙凯太熟悉他的身体,这情绪稳定。心情舒畅,也就不急了,一缓缓后退,再重重顶进,全都撞在他最敏感的地方。生理的快感并不会服从他的意志,如潮般涌来的刺激很快淹没了他。他抓紧床单,终于还是呻吟出声。
孙凯很高兴。即使岑少轩的心仍然离他很远,但身体却已经接受他了,假以时日。一定会让他的心重新爱上自己。
岑少轩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地狱中苦苦挣扎,滚烫的火焰灼烧着他,而裹挟着他的快感让他心里倍感耻辱。他大口喘息着。又狠狠咬住唇,却都不能控制住喉间的呻吟。
孙凯伏下身来,紧紧抱着他,一边吮吸着他的乳尖一边加快乐冲撞的速度。
岑少轩仰起了头,在猝然袭来的高潮中叫出声来。
剧烈的痉挛按摩着孙凯已经膨胀至极的欲望。他快活地低吼着,将火热的激情倾注出去。
两人的身体上都是晶莹的汗水,散发着滚烫的热气。他们紧贴在一起,急促地喘息着,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激烈心跳。
孙凯喃喃地说:“少轩,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快乐?”
岑少轩轻轻叹了口气:“孙凯,我们都是血肉之躯,都会产生欲望,但是,如果这种欲望我们自己不能控制,那最后的结果一定不会好。你以前那样对我……我也不想责怪你。我还是那句话,孙凯,回头是岸。”
孙凯轻轻抚摸着他优美的腰线,笑道:“这么美妙的时刻,你还给我讲大道理,真是有点扫兴。不过,你就这脾气,我也习惯了。”
他说的话仿佛是两个情人间的小情趣,这让岑少轩有些无奈。
孙凯与他缠绵了一会儿,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遗憾地说:“我要回去了,唉,真不想走。”
岑少轩没再说话,也看了看钟。
已经是午夜了。
孙凯吻了吻他,亲昵地道:“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岑少轩“嗯”了一声。
孙凯叹着气从床上起来,进浴室洗了澡,穿上衣服,又过来吻了他一会儿,这才离开。
岑少轩听着他的汽车发动起来,然后开出去,渐渐远去,这才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拨了出去。
他的声音冷静清晰:“怎么样?人都到了吗?”
“是,全部人员都到位了。”那边的人低声答道。“里面的人还在,一切正常。”
“好。”岑少轩边说边从床上下来。“我三十分钟后到。”
“明白。”那边的人很兴奋。
岑少轩匆匆洗了澡,一边穿衣服一边往楼下跑,跳上车就往外冲去。
他布置的人一直监听着与孙凯通过话的那部手机,前天,那个手机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让他们查到了准备方位,立刻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所在地位置。
也在郊外,是一个仓库。
外面有两个暗哨,里面的人数不详,根据他们到附近饭馆所订饭菜的量来推测,大概有三到四个人。由于他们绑架陆云峰时使用的火力太强,岑少轩不敢掉以轻心,这不但秘密调集了自己亲自培养起来的信得过的所有刑警,还通过私人关系,调来了一个小队的特警。
岑少轩赶到那里后,将车停得远远的,然后悄悄跑了过去。
他的部下迎住他,给了他一件防弹衣,等他穿上后,又递过去一把冲锋枪。
岑少轩立刻询问绑架者的情况。
两个暗哨没什么动静,另一个没发现他们,里面有灯,可能也有人醒着。
岑少轩看过这个仓库的资料,知道它地下还有一层,也为此做了几套进攻方案。他问了几个方位攻击小组的负责人,随即果断下令:“开始行动。”
两个特警队员在房屋前后的暗影中飞窜出去来,一招便将暗哨制住。
陆云峰被抓来已经二十天了,他们换了几个地方,一直没有问题,这时早就懈怠了,再加上天寒地冻,更半夜,就更没精神了,都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袭击,悄没声地便被打晕,倒在地上。
立刻有人上前,将这两个人拖走,扔到警车上,然后拷住。
岑少轩立刻冲了上去,等着特警队员拿出窥视镜来,从窗缝里仔细观察着里面。
仓库里亮着一盏白炽灯,散着白蒙蒙的光,却空无一人,大概是上面太冷,都呆在下面。
岑少轩对身旁的特警小队长点了点头,示意进去。
小队长用戴在耳上的对讲器向其他队员下令,很快,门窗便被无声无息地撬开,特警和刑警们如潮水一般涌了进去。人虽多,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岑少轩一马当先,直接冲到楼梯口。
特警队员再使用窥视镜,发现只有一个人坐在桌前看一本杂志,其他人估计是在睡觉。他向自己的队长用手势说明了情况。
岑少轩跟特警队的朋友学过手势,这时也看懂了。他立刻示意用消音器,以免惊动其他人。
很快,一支装上消音器的手枪送到他的手上。
他在刑警学院时便是神枪手,这时瞄准了那人的太阳穴,迅速扣动了扳机。
那人身子一歪,慢慢倒在了地上,椅子却被他带翻了,在静夜中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岑少轩果断地一挥手,首先冲了下去。
下面有人被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问:“什么事?”
岑少轩带着警察已经冲下了楼梯。
另外还有三人,似乎都在睡觉,现在被声音惊醒,本能地抓起了枪,神志却仍然模糊不清。
岑少轩飞身上前,抬腿踢去,将一个人手中的枪踢飞。
其他人也飞扑上去,将三个人一起扑倒,牢牢地按在地上。他们配合默契,有人出手夺枪,有人将他们拷住,有人迅速散开,仔细搜查。
岑少轩立刻四打量,一眼便看见墙角有一个人。他侧躺地上,双手背在背后,衣服上有不少血迹和灰尘,已是残破不堪。他也醒了,勉强抬头看着站在中间的岑少轩,脸上是愉快的笑容。
岑少轩扑过去,将他小心地扶起来。
一个特警过去,拨出刀来,割断了捆住他手脚的绳子,随即走开了。
岑少轩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脸肿着,嘴唇开裂,脸色灰败,头发蓬乱,瘦得不成人形,可整个人仍然像是太阳,熠熠生光。
岑少轩小心翼翼地将他拥进怀中,声音有些哽咽:“云峰,我终于找到你了。”
陆云峰伏在他温暖的怀里,嗅着他身上特有的清爽气息,开心地笑着:“少轩,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会来的。”
岑少轩的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疼惜,缓缓将他抱紧,不由得热泪盈眶。
57
这个寒风呼啸的晚上,在陶城有许多人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岑少轩把陆云峰亲自送到医院,在医生口中听到他没有生命危险后,留下足够的人保护他,自己便赶回刑警队,连夜突审那几个被抓到的绑架者,同时对那些目标人物严密布控。
他相信那些人这时已经得到了消息,却也断定那些人都不敢逃。他们都有后台有权势有金钱有背景,一跑便坐实了罪名,再也翻不了身,现在肯定个个都在找关系走路子,设法与此事脱钩,不要有任何牵扯。
那几个人开始坚不吐实,非常顽固。
岑少轩迅速查清了他们的底细,分别对待,各个击破,很快就撕开了突破口,随即势如破竹,逼得他们无法抵挡,只得全面交待。
袭击陆云峰的行动实志诚集团副总裁布置的,有暗杀和绑架两个计划,要他们随机应变,武器和车辆也是他提供的。那人先预付给他们每个人五万块,许诺事成之后再给二十万,还给他们办了护照,答应送他们出国暂避。
岑少轩立刻派人去抓那个副总裁,接着便马不停蹄地展开了收网行动。
这时,陶城市委市政府和市公安局地领导才知道,中纪委和工安部已经组成了联合调查组,在半个月前秘密到达陶城。岑少轩被他们特召为调查组成员,市调查案情地主要力量。
有了他们给的尚方宝剑,岑少轩地行动异乎寻常地顺利。
整个陶城都被惊动了。
不断有警车响着警笛冲进市政府抓人,这是陶城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奇迹。
在商界和民间到都在传说,只要有警车冲进市政府,就有不少官员心里一紧,想着“是不是来抓我的”,许多官员甚至收拾好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放在办公室,随时准备“进去”。一时间,多少人扬眉吐气,拍手称快,岑少轩更是名声大振,确实成为了“黑脸包公”那样的知名人物。
志诚集团人去楼空,高层管理人员大部分都被请到刑警队去“协助调查”。下面的人不明所以,流言满天飞,人心惶惶。
凡是被牵连的人无不破口大骂岑少轩,一些领导也颇有微词,认为怎么也不该这个时候动手,总应该让人家过完春节再说,都觉得他太没有人情味。
到这时候。岑少轩才发现,孙凯确实是个很优秀的政客。他明明是别人的保护伞,暗地里肯定得到不少好,调查下来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他没有不明巨额财产,住的房子是公安局在市里规划拨的土地上修好后,卖给他们的。那幢曾和岑少轩“同居”的别墅并不是他的,房产证上的名字是一位商人。两人都说他们是老朋友、有时候借给孙凯用一用,休息一下,这并不违法。除了经济上很清白外。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说明他介入过徇私枉法的事情。虽然如此,他到底还是不能再在公安系统呆了。不过,他那个老丈人的地位却不可低估。很快便传出,他将在春节后调到省监狱管理局人副局长,竟然还升了半级。
岑少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刚审完姚志如,从看守所出来。
姚家今不如夕了,他父亲的政治对手趁机发难,扳倒了他。他父亲不再是副省长,被调去任了一个闲职。新人上台,势必重新洗牌,下面人人自危,不再有人护着那位姚公子了。
岑少轩刚刚将车开出看守所大门,刑警队的副大队长便兴冲冲地打来电话:“岑队,听说孙局要调到省里去,你可能会兼任副局长。”
这行动让他们都觉得很痛快,对这个年轻的大队长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对他即将升职感到高兴。
岑少轩却并不开心,冷静地说:“我没有那个资历,不可能的。你们别东想西想的,去把自己得事做好。”
副大队长也只好说:“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岑少轩觉得很闷,便一转方向盘,开车去了医院。
陆云峰得伤已经好多了。他除了左手的无名指已被连根切断外,全身上下都只是软组织损伤,骨头和内脏都没有大问题,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几天来,医生给他用了最好的药,叶莺和袁芝兰也炖了各种营养丰富的汤送过来,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岑少轩走进病房,陆云峰正半躺在床上看电视,见他进来,顿时很高兴。
他住在高级病区,类似星级酒店,病房只有他一个人住着,屋里也没有别人。照规矩,罪犯已经被捕,他得生命不再有危险,这里也就不会再留警察保护。叶莺却很机灵,立刻向保安公司雇了几个最优秀得人守在病房外,暂且做他的保镖。
岑少轩与外面那几个剽悍的大汉打了个招呼,随即在病房里锁上了门,这才走到床边坐下,顺手握住了他残缺的左手,然后靠在他肩上。
陆云峰温柔地问:“怎么了?心情不好?工作不顺?”
“工作挺顺手的,只是心情不大好。”岑少轩便把孙凯的事说了,脸上有些愤怒,有些无奈。“我其实并不是一定要把孙凯怎么样,他如果真没犯法,那当然最好,我与他的个人恩怨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他明明有问题没弄清楚,上面居然就这样理,实在让我觉得很不理解。”
陆云峰却很明白,轻笑着安慰他:‘少轩,这是政治,我们不理解,那就不去管他。生活就是如此,影响一件事的因素有很多,我们总要有所妥协,但不必为此生气。再说,孙凯被调走,你更加没有阻力,还可以继续调查嘛。少轩,你已经做了很多很多,应该足以自豪了。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也不要太过苛求自己。”
岑少轩心情好了点,手中感觉着他缺了一根手指的手,眼里有些湿了。他低低地说:“云峰,我做得再多,也弥补不了因为我而带给你的伤害。”
“你没带给我什么伤害,只带给我快乐。”陆云峰微笑着侧过头,亲了亲他。“少了一根手指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多就是用电脑的时候有些不方便,得重新练练指法,其他的也没什么。最多你把戒指戴到我右手好了。”
岑少轩想了起来,马上拿车钱包,从最里面的夹层里取出那枚戒指,郑重地戴在他地右手无名指上。
陆云峰看了看,脸上已是眉开眼笑。
他在那些人手里地时候,着实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也只有开始几天他们下手狠毒,后来再动手就有分寸了。他们为什么对自己手下留情,陆云峰有过许多猜测,其中之一就是那个始终对岑少轩贼心不死的孙凯是不是已经得手了。每每一想到此,他的心都会很疼。他不想岑少轩为了自己受那样的侮辱,可他也知道,如果孙凯真的拿自己的生死来威胁,提出那种要求,岑少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出来之后,他什么也没问,而且一生都不会问。
他觉得,能够活着,并且继续和岑少轩在一起,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岑少轩也开心起来,笑着说:“再过五天就是年三十了,你明天出院吧。我们在家里好好过个年。”
“好啊。”陆云峰大喜。“这医院啊,我早就住得不耐烦了,要不是你逼着,我哪里还会躺在这里,冷冰冰的,真没意思,还是回家好。”
岑少轩愉快地倾身向前,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唇。
陆云峰的嘴里有股淡淡的药味,岑少轩却吻得很,舌尖探进去,勾住他的舌,缠绵的吮着。
陆云峰的呼吸越来越急,趁他离开一点,赶紧说:“我想现在就回家。”
岑少轩拥着他变得瘦削的身体,一边吻他一边想着,终于决定下来:“好,我们回家。”
陆云峰开心极了,立刻下床,在岑少轩的帮助下脱掉病号服,换回自己的衣服,然后走了出去。
门口的几个人立刻站正了,恭敬地叫他:“陆总。”
陆云峰对他们点了点头,笑道:“我要回家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钱我照付。”
那些人当然听他的指示,但还是坚持跟在他们的车子后面,将他们一路送回去,这才离开。
58
岑少轩和陆云峰回的不是以前住的公寓,而是刚刚装修好的新房子。
并不豪华,因为岑少轩的收入会负担不起。装修方案和里面的家具电器都是陆云峰定的,简洁明快,半点也不夸张,却很舒服,总之就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地方。
岑少轩第一看到自己的家,感到很满意。
他将陆云峰扶进门,又拗不过他的坚持,小心翼翼地帮着他洗了澡。陆云峰躺在浴缸里,只觉得半点力气也没有,只好服软,看着爱人笑了。岑少轩也温柔地笑起来,伸手将他捞出来,裹进大浴巾里,然后抱起来,走进了卧室。
陆云峰以前照顾过岑少轩很多,这终于换了过来,两人心里都只有甜蜜幸福的感觉。经过这一的生死考验,两人的感情更是交融在一起,再也没有一点顾忌。
岑少轩洗好澡,躺到陆云峰身边,不由自主地将头放到他的肩窝,与他紧紧靠在一起。
陆云峰伸臂搂住他,轻轻吻了吻他的头发。
两人都不吭声,却是心潮起伏。
将近一个月了,两人吃了那么多苦,才能这么相拥在一起,心里非常非常珍惜。
陆云峰还是体弱,岑少轩心疼他,自然是什么也不会做的,可就是这样相拥着,偶尔互相吻一下,就已经很快乐了。
过了很久,陆云峰轻轻地问:“小叶子还好吗?快生了吧?”
“嗯,预产期就这两天了。”岑少轩静静地回答。
“给孩子起名字了吗?”陆云峰微笑。
“起了。”岑少轩的唇边也浮现出笑意。“如果是女孩,叫岑叶云,如果是男孩,就叫岑叶峰。”
陆云峰听了,微感意外,继而开心地笑,低低地说:“我们三个人的孩子。”
“是啊。”岑少轩轻轻地重复。“我们三个人的孩子。”
陆云峰累极,再也支持不住,终于闭上眼睡了。
岑少轩这一个月来也没休息过,这时靠在爱人怀里,身心放松,也沉沉睡去。
睡到早上。陆云峰觉得精神好了许多,顿时不安分了。转头看着身边的人,他的手伸了过去。
岑少轩立刻醒了,在瞬间便搞清了状况,马上先下手为强,翻身压了过去。
陆云峰搂住他,笑得开心极了。
岑少轩却比他理智,只是与他亲吻了一会儿,便滑了下来,抱住他说:“云峰,来日方长,还是等你把身体养好再说吧。”
陆云峰也知道自己体力太差,如果硬要做,只怕不到尽兴就会晕过去。这时也不坚持,笑道:“好,都听你的。”
岑少轩的头枕着他的胸。惬意地闭着眼,轻轻地说:“跟你在一起真舒服。真想就这样一直躺着,不要起来了。”
陆云峰笑出了声:“是啊。我就最想这样了。咱们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可以不做,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白日梦,笑一会儿,亲一会儿,竟然没觉得饿,在暖洋洋的房间里柔软的新床上又睡了过去。
是一阵紧接一阵地手机铃声将他们吵醒的。
袁芝兰的声音急促响起:“少轩,小叶子要生了,我们正在往医院去。”
岑少轩立刻说道:“好,我马上就来。”
陆云峰也听得很清楚,便跟着他坐了起来:“我也去吧。”
“不,你在家休息,哪里也不许去。”岑少轩肯定地说。“还有,打电话叫人送餐过来,你好好吃饭,不许敷衍了事。”
陆云峰露出一脸苦相:“那很闷地……”
岑少轩眼睛一瞪:“你是不是要我学你当初的样子,把你反锁在家里?”
陆云峰顿时想起了那件事,不由得快活地哈哈大笑,随即乖乖点头:“好好好,我不出去,这总行了吧?”
岑少轩也笑了,过去吻了吻他,温柔地说:“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在家呆着,我也放心些。等孩子一生下来,我就给你打电话。”
“嗯。”陆云峰回吻他,轻声说。“好好照顾小叶子。”
“我会的,你放心。”岑少轩开心地笑着,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叶莺因为牵挂陆云峰,最近一直在家里和医院之间奔波,结果还没到预产期,阵痛就开始了。不过只差几天,孩子仍然是足月,胎位也正,医生认为没什么大问题。
岑少轩赶到医院的时候,正赶上护士把她往产房推。他冲上去握住叶莺的手,关切地说:“小叶子,你是世界上最勇敢的母亲,我会等你,峰哥也在等你。”
叶莺疼得脸上直冒冷汗,却没有哭叫。她握紧了岑少轩的手,勉强笑着点头:“我知道,我会把孩子好好生下来的,他是我们的孩子。”
“对,是我们的。”岑少轩笑着,一直陪到产房门口,这才松开了她的手。
接着,他父亲岑耘也赶到了,与他母亲一起陪着他,在外面等候着。
岑耘怕儿子担心着急,便笑着提起了过去:“想当年,你妈生你的时候,我是什么也不懂,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在这里,那时候电话也不普及,更没手机,只靠写信联系,很慢,我也就没人指导该怎么做。你妈进产房大半天,到晚上才生下你,护士出来跟我说是儿子,母子平安,我就放了心,想着已经很晚了,就回去睡觉了。结果你妈饿了一夜,护士觉得很奇怪,还问你妈,你生的不是儿子吗?怎么你家里人不给你送吃的?你妈只好说,他们家喜欢女儿,不喜欢儿子。”
岑少轩是第一听到这事,心里再是不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袁芝兰也笑:“那护士听了还说,她是第一见到生了儿子,家里人却不给吃的。”
岑少轩更觉好笑。
袁芝兰看着老伴,愉快地说:“你爸早上才来,只煮了四个荷包蛋给我带来,我狼吞虎咽吃下去,根本没饱。”岑耘呵呵笑道:“我哪里知道你的饭量忽然变得那么大?以往吃上两个,你就饱了,我想着这加一倍,总是够了吧?”
岑少轩听着父母互相揭对方的短,说着从坐月子到带孩子,其间种种手忙脚乱闹出的笑话,心里感到一种温暖的幸福。他一直坐在那里听父母讲话,偶尔会接到队上的人打来电话,向他请示汇报工作,然后就知道他的孩子马上要出生了,都感到很兴奋。这个消息也就迅速传开了。
每过半个小时,岑少轩会打电话回去,跟陆云峰聊上几句,知道他已经吃了东西,也没出门乱跑,便放下了心。
两个小时后,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
袁芝兰一听就说:“是女孩。”
岑少轩奇道:“妈,你怎么知道?”
“那哭声很娇嗲,不像男孩子那么壮。”袁芝兰开心得不得了。“你当然不懂,我一听就知道。”
岑少轩孩子气地吐了吐舌头:“妈,你真厉害。”
护士推开门,笑吟吟地抱着一个襁褓出来,递到岑少轩手上,愉快地说:“是个千金,长得真漂亮,将来一定是个美人。”
岑少轩笨拙地抱住,看着小棉被中露出的一张小小的脸。左看右看,孩子的皮肤红红的,眼睛闭着,小嘴一张一合,实在看不出漂亮来。他疑惑地问:“真的很漂亮吗?”
那个护士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年轻父亲,不由得失笑:“你看不来,我们一看就知道,很少看到一生下来就这么漂亮的婴儿。”
岑少轩觉得自己在这里完全成了弱智,只得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想到孩子会是个美人,顿时心怒放。
袁芝兰伸手才他怀里接过孩子,看了看,便肯定地点头:“很漂亮。”
护士笑着对他们说:“先给孩子喂点葡萄糖水吧。”然后便转身回产房了。
岑少轩连忙叫住她:“请问,孩子的母亲怎么样?”
“放心吧,她很好。”护士回头一笑。“一会儿就出来。”
岑少轩放下了心,转头看去。袁芝兰让岑耘抱着孩子,然后拿出葡萄糖和小奶瓶,去饮水机那接水。岑耘看着孙女,一脸欢喜,已经忘了旁边还有儿子。
岑少轩笑着掏出手机,开心地说:“云峰,我们有女儿了,孩子很漂亮。”
59
叶莺生下孩子后精疲力竭,吃了袁芝兰为她煮的鸡蛋后就睡了。
孩子放在婴儿床里,就搁在她的床边,也睡得很熟。
岑少轩在医院守了一夜,其中有大半夜的时间都在看自己的女儿。护士中途进来,问了一下叶莺的情况,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孩子,便忍不住笑道:“看不够吧?以后有你看的时候。孩子不好带,哭起来简直会要你的命,恨不得狠狠揍她一顿。”
岑少轩便笑着说:“不会,我一定会好好带她的。”
叶莺也笑:“是啊,他肯定最宠女儿,我怕会宠坏。”
护士看着这一对恩爱夫妻,又与他们闲聊了几句,这才笑着走了。
岑少轩的父母和叶莺都已经知道他给女儿起名岑叶云,都觉得很好听。他父母想着,自己儿子给孩子起名字都要把岑和叶放在一起,足见小两口感情厚,心里更是高兴。叶莺却听出那个云字自然指陆云峰,知道他要说明这是他们三个人的孩子,想着自己的女儿将会被这两个既又能力又有无限爱心的人保护、疼爱,这一生势必过得很好,她就放了心。
夜,万籁俱寂,只偶尔会有新生婴儿的哭声在其他病房响起,隐隐地传过来。孩子刚生下来,啼哭地声音很娇嫩,听上去真是让人一颗心化作了水。
岑少轩一边看着女儿一边倾听着别地婴儿的哭声,感觉到新生命不断降生,心里更是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这些可爱的孩子生活在远离罪恶的世界,不要受到伤害。
他正看得出神。病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他立刻抬头看去,眼里全是警惕。
从门外缓缓走进来的人竟然是孙凯。
岑少轩站起身来,沉静地看着他,心中已经戒备。
孙凯关上门,轻声说:“我来看看你地女儿。”
岑少轩没有吭声,也没动,显然不打算阻止。
孙凯走到婴儿床边,俯身看着初生的女孩。过了一会儿,他轻笑道:“像妈妈,将来一定是个美人。”
岑少轩等他看了孩子,这才说:“孙局,我们出去说话吧,别吵醒了她们。”
孙凯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岑少轩给睡着的母女二人把被子掖好,然后走出去,把病房门带上。
孙凯和他一直走到过道尽头。站在窗前。他看着岑少轩,眼神十分复杂,笑容里有一点发苦地味道:“少轩,我们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是吗?”
岑少轩迎着他地目光,面无表情地说:“是。”
孙凯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声音很轻:“少轩,过完春节,我就要去省城了。”
“我知道。”岑少轩平静地道。“听说你要调去监狱局任副局长。”
“是啊。”孙凯叹息。“这对我的政治生涯是个重挫。少轩,你这下算是出了气了。”
岑少轩对他避重就轻,大事化小的手腕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由得冷冷一笑:“孙局,你的确适合做政客,不适合当警察。监狱局介于公安和司法两个系统之间,你过渡一下,可以往司法厅走,然后再到别的单位。这算不上重挫,反而帮你得政治生涯提供了新的方向。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这洗脱了嫌疑,我佩服你。但是,千万不要有下一。“
“你放心。“孙凯笑了。“我们最后在一起得那一夜,你对我说,回头是岸。少轩,我现在算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这应该算回头了吧,你还愿不愿意为我提供那个岸呢?”
“真的想立地成佛吗?”岑少轩的声音有了一丝的讥讽。“那我拭目以待。”
公安系统里的败类还没有清除,一过春节,督查大队就委派人进行调查了。届时,希望孙凯真的会回头是岸,立地成佛。
孙凯似乎也明白他在想什么,却并不害怕什么调查。他做事一向严密,分寸把握得极好,否则那么多年得刑警队长也就白干了。这调他去监狱局任副局长,表面上是一种变相得分,明升暗降,实则是他自己运作的。姚志如和他那条线上的人第一时间知道他将去监狱管理局,立刻心就定了。他们这肯定都会判有罪,但除了自愿顶罪的一、两个人会被判死刑外,其他人都不会死。如果有孙凯在那里照应着,不但监狱中的日子不会难过,多半是关在模范监狱,环境很好,而且过上几年就可以保外就医,也就恢复了自由了。于是,人人咬紧牙关,绝不把他牵扯进来。
这一切岑少轩都明白,可是,当中只要掺杂了政治,他也就无能为力。再说,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孙凯有罪,孙凯与绑架者通过话,但他命令下属监听是秘密进行的,事先并未经过合法的批准手续,因此这个证据的取得也是不合法的,法院不会采信。目前来说,他的确拿孙凯毫无办法。
孙凯微笑着,神情间满是从容不迫,温和地说:“少轩,我这是输在了你的手上,我服。你是我教出来,败在你手上,实际也算是栽在我自己手上,我一点也不觉得冤。不过,少轩,你将来办案,少不了要到监狱提审犯人,我们还有打交道的时候,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岑少轩平静地点头:“你放心,孙局,我会公私分明的。”
孙凯笑着,轻轻地道:“少轩,我现在很羡慕陆云峰,也很佩服他。那人是条汉子,对你也真好,我没话说。如果我当初保下你,那我们今天也会像你们如今一样情意长,快乐地在一起吧?”
岑少轩想起了过去那些痛苦的日子,想起自己被逼得四面楚歌,被迫辞职,想起自己流落异乡,生活潦倒,不得不去酒店当门童。那些屈辱得日子,自尊被践踏,看尽世态炎凉,使他差一点一蹶不振,再也翻不了身。那所有得一切,都是拜眼前之人所赐,而这个人曾经让自己付出了所有得感情和忠诚,那种伤害真是刻骨铭心,永志不忘。
孙凯看着他脸上微变得神情,心里似乎也明白他的想法,于是叹了口气,认真地说:“少轩,对不起,我郑重向你道歉。往事已矣,现在你我都是有妻有子的人了,做事都必须三思而行。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来强求你的感情,你放心地做你的事,也放心爱你的人吧。”
原来他事特意来递降表的,岑少轩明白了。他现在也不是以前那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了,一旦清楚了孙凯的用意,便沉稳地道:“孙局,你能这样想就好,谢谢你。”
孙凯也是聪明人,自然听出来他已经决定不以个人私怨而出手对付他,便笑着伸出手去:“少轩,恭喜你喜得千金。”
岑少轩也伸出手,与他握了握,礼貌地说:“谢谢孙局。”
两人这一握手,是官场上约定俗成得惯例,表示两人已经达成了某种契约,暂时保持和平,不再相斗。
孙凯虽然很爱眼前的人,但已经知道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对自己无比信任,可以任自己摆布的人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他能自保已经是幸运的事,更不想多生枝节,于是松开手,对他微笑着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岑少轩看着他依然充满威势的挺直的背影,眼里沉沉的,心里虽有不甘,却只能暂时接受现状。
他还会继续调查,但目前首要的事情是整顿警察系统内部,让邪恶再无生存的土壤。
不过,最首要的事情,却是尽可能地照顾叶莺母子。
目送着孙凯地身影消失,他才转身回病房,继续 履行身为一位丈夫和一个父亲的职责。
6
医生根据叶莺的情况,要她在医院里住三天再出院,叶莺却坚持一天后就要离开医院回家。
因为是年三十,叶莺不愿意岑家三人都陪着她在医院里,而陆云峰却得在家里孤单一个人过年。如果她是真正意义上的岑家媳妇,岑家孩子的母亲,她也许可以任性一点,可她自己知道不是。与岑少轩结婚便已经是拖累他了,现在怎么能再让岑家二老也一起被她拖累着不能好好过年?
岑少轩知道她的心情,一直轻言细语地解释,告诉她自己很喜欢孩子,她也没有拖累自己什么。
他坐在床边,一边抱着孩子,用奶瓶给她喂牛奶,一边微笑着说:“小叶子,你别多想什么了。反正我是永远不会结婚地,除非将来有一天国家通过立法,确认同性婚姻为合法。但是,我自己就是执法者,自然明白这一天的到来是非常艰难的。说实话,我和云峰对合法结婚的事都不抱什么希望,也并不在乎有没有正式的婚姻。你就不要再觉得有愧疚什么的了。现在,你就是我的妻子,云云是我们的女儿。我希望你的心情能够快乐起来,身体也不要落下什么病。你还年轻,未来还很长,女儿还要靠你这个妈妈来教导。所以,你自己也要多多保重。”
叶莺奶水不足,现在就要用牛奶喂孩子,袁芝兰忙里面外,想办法给她炖各种有营养又能催奶的东西,寒冬腊月的,还要到市场去选购新鲜的食材,然后带到医院来。用妇产科特设的小厨房里的炉子精心烹制,一边煮东西还一边照顾她们母女。看着老人欢天喜地地忙碌,实在让她非常惭愧。
岑少轩除了忙工作外,还要回家照顾陆云峰,然后匆匆赶到医院来,换母亲回去休息一下,自己来照顾他们母女。
叶莺看着岑少轩妥帖地抱着女儿,手势熟练地给她喂奶,心里暖洋洋的,笑着轻声说:“我问过医生了,我是顺产,又年轻,怀孩子的时候饮食不错,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在医院里已经观察过一天了,原则上是可以出院的。她建议我再留两天。也是出于责任心,我并不是必须这样做。你现在单位、家里、医院三头跑,身体哪里吃得消?再说,今天是年三十,我还是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家里过。”
岑少轩想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去办出院手续。”
孩子没把奶瓶里的奶喝完就已经睡着了。岑少轩把她放进婴儿床,然后就去找医生。经过详细询问,知道叶莺的身体确实没有问题。可以出院,他这才放了心。
办完出院手续,他去病房。用棉衣把叶莺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一把抱起她。这里的护士们都很喜欢这个年轻俊美的人,自然踊跃帮忙,替他抱着孩子,提着东西,送他去停车场。
叶莺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窝在他的怀里,这个在爱情路上伤痕累累得女子感觉到了温暖与安定。
在爱情上,她不会爱岑少轩,但在感情上,她与岑少轩已经是亲人了。直到现在,她才在心里真真正正提当岑少轩是自己的哥哥,也是自己孩子的父亲。
岑少轩把叶莺放进车里,回身从护士手上接过孩子,交给叶莺抱着,然后接过另一个护士手上提着的东西,连声道谢。
淡淡的阳光里,他更显姿容俊秀。两个年轻的女护士脸涨得通红,开心地一直跟他说:“别客气。”又谆谆叮嘱他如何照顾产妇,声音特别温柔。
岑少轩连连点头,一迭声地称是,有不断道谢,弄得两个女孩子十分不好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互道“再见”。岑少轩上了车,往家里开去。
路上,他给陆云峰打了电话,告诉他叶莺母女要回家过年。陆云峰非常开心,当即表示要去超市再买些食材,好做团年饭。岑少轩当即严词命令,不许他出门。
陆云峰很觉得好笑,但还是乖乖地答应了。
叶莺听着,也觉得好玩,笑道:“少轩,我第一看见有人能镇住峰哥。他以前是神鬼不惧的,自己要做的事,谁的话都不肯听。”
岑少轩心里甜蜜,嘴上却硬,恨恨地道:“他要敢不听,我连剥他三层皮。”
叶莺笑得浑身轻颤,要不是顾及回吵醒女儿,她早就放声大笑了。
岑少轩接着又给父母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叶莺出院了。袁芝兰很关心媳妇的身体,问长问短,岑少轩索性把手机给了叶莺,让她跟母亲说。
婆媳俩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叶莺一直在笑,然后请他们过来,一起过年。
岑少轩赞许地对她微笑点头。
父母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去年他一个人流落在外,有家归不得,今年能够回来,过年时当然应该在一起。由叶莺这个媳妇主动邀请他们,对二老更是安慰。
回到家,岑少轩进了自己的房子,将叶莺轻轻地放到卧室里的床上,把女儿放进婴儿床,安顿好,他才打开两套房子间的门,走了过去。
陆云峰听见开门的声音,便从卧室里出来,与他紧紧拥抱。
两人热情地吻了很久,才意犹未尽地分开。岑少轩轻声说:“我爸妈要过来,我们一起过年。“
陆云峰笑着点头,与他走过去,然后关上通往这边的门。
岑少轩赶紧进了厨房,开始弄菜。陆云峰知道他不肯让自己动手,便走进卧室看望叶莺和女儿。
叶莺半躺着,看到瘦得厉害的陆云峰进来,不由得热泪盈眶:“峰哥。你终于安全回来了,我真是高兴了。”
陆云峰温柔地说:“小叶子,别哭,坐月子的时候千万别哭,不然眼睛会坏的。”
“你又知道什么?”叶莺擦去泪水,调侃道。“你根本就没娶过老婆,倒像是什么都懂。”
陆云峰幽默地说:“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知识,不用亲自去做也可以懂的。”
叶莺被他逗得笑起来。随后快乐地叹了口气:“峰哥,我真羡慕你和少轩之间的感情。不过,我的运气也真好,能遇到你们,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你能这样想就好。”陆云峰坐在童床边,一直在打量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婴儿,显然开心极了。“小叶子。咱们有这么漂亮的女儿,都是幸运的。将来,你也会有新的感情,未来一定是美好的。”
叶莺笑着摇头:“我再也不想遭遇爱情了,太累人。”
“你才二十六岁,别说什么‘再也不’。世界这么广阔,你会遇到自己喜欢也很爱你的人的。”陆云峰诚恳地说。到后来又开起玩笑来。“不过,到时候最好能把女儿留下,我们可舍不得她。”
叶莺也笑了:“我也舍不得。不如还是在一起吧。”
陆云峰知道她才在感情上遭遇重创,现在谈重新开始还为时过早,便也就不再多说。他守在童床边。看得目不转睛,心里实在是对这孩子爱得不得了。
岑少轩把鸡弄好,炖上,然后进了卧室,看陆云峰那个样子,不由得失笑:“你看你,现在就爱成这样,将来可别把她宠坏了,小心她嫁不出去。”
陆云峰和叶莺听了,都忍不住想大笑,怕吵醒孩子,只好强行忍着。
笑了半天,叶莺才说:‘你啊,孩子才生下来一天,你就操心她将来嫁不嫁得出去了。”
陆云峰也笑:“我的女儿,又生得这么美,将来不知有多少小子来追,你还担心什么?”
岑少轩摇头,痛心地说“慈父多败儿。”
三个人一起笑出声来。
睡着的岑叶云终于被吵醒了。她睁着美丽的大眼睛,听着那些快乐的笑声,忽然也笑了起来。
外面,喜庆的鞭炮此伏彼起,将整个世界渲染得无比喜悦。
DDDDD完DDDDD
每在结束时写下这个“完”字,都觉得非常开心。:)
《风起的日子》是篇温馨文,重点并不是破案、厮杀、追捕、争斗,而是讲两个人的感情。他们在现在生活中要面对许许多多的挑战和艰难,世俗的压力、父母亲情的压力、别人的恶意窥探,以及罪恶的威胁、生命危险,这些都没有让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有丝毫怀疑与动摇。
我觉得真正的爱情就应该是这样地,所以写下这篇文。
当然,故事虽然结束了,但他们的生活却远未停止。孙凯还在,姚志如会受到法律的惩,但也不会死,将来还会出狱,而犯罪行为是永远存在地,因此岑少轩将一直生活在惊涛骇浪中。
而叶莺疗好心里的创伤,也会有新的感情,到时候,岑少轩一定会愉快地跟她离婚,并祝福她,可孩子又怎么办呢?对双方父母又怎么交代呢?
不过,在叶莺没有开始新感情的时候,他们在一起的生活一定很快乐美好,三个人都会很疼爱女儿,然后在教育问题上发生争执。那个才貌双全的小天使在两个爸爸、一个妈妈以及爷爷奶奶外婆毫无保留的爱中一定会非常可爱。细想起来,那些事情一定也是让人高兴的。
现实生活中往往也是如此,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美事,大家在一生中都会面临形形色色的挑战,遭遇许许多多的困难,但只要坚定的信念,一切都会克服,最终会实现自己的理想,找到自己期待的爱情,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祝福大家。
也谢谢各位一直对我的支持与鼓励。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