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家王朝》 作者:素黛(穿越)
同人女在一起会聊什么呢?除了聊了配对聊耽美聊BL外偶尔也聊起言情小说。就拿时下最流行的穿越文来说吧,BG、BL一抓一堆,不知是谁说起了席绢的《穿越时空的爱恋》,于是说起一堆抄袭之作,穿越过去的夫家是商人啦,城堡叫傲天堡啦,妈妈也是巫师啦,抄得比较没水平,偏偏还跟着就出书了,你说这世道。
也不知道是谁引的话头儿,居然从文的抄袭讲到穿越的几大难点。于是一群RP的人开始更邪恶下去。某人说了,这穿越看着舒服,实际行动可就难料了,故事里的女主角大都命好啊,总能遇见贵人,你说要是没人管没人顾,又没银子,不是过去之后继续等死么?众人赞同。
某个人也说了,穿越看着理想,实际操作上确实问题重重。钱虽然是问题,这哪一样又不是问题呢,就拿古代来说吧,字是体的,没准儿上过大学之后穿越过去还被人损成文盲,要是穿越到将来就更惨了,现在的科学技术就发展这么快,到将来就更是一睁眼瞎子。
以上的考虑基本还算没什么限制级,不过到后面就开始越来越RP了……
某个人发话了,穿越吧还是穿越成男的,正好去玩BL。腐败女们一齐赞同。
某个人也忍不住了,穿越吧一定要是男的!说得比上一个还斩钉截铁,众人不解了,为什么啊?
于是某个人开始解释,你们想啊,现代是有卫生巾,用着方便,穿越到古代的话还能用上么?
众人恍然大悟,有哀叹的,有惊叫的,身为女生果然应该优先考虑这点!
有人疾呼:我不要没有卫生巾用啊。
有人跟着:我不要没有电脑啊,离开网会死人啊!
有人又跟着:遇不上帅哥就算是男的也没用啊!
于是到后来发展成恐惧穿越综合症总结……
话题也越跑越偏= =
其实不就是穿越嘛,想象而已,而且就算死了一再活过来而已,大不了再去死就是了。不过话说回来没卫生巾的特殊日子真得无法想象耶。
事隔两个多月,依然对此记忆清晰的本人,只要一想起来那天对穿越种种缺点的大讨论就忍不住笑。
可是当我死过去后又睁开眼睛,眼珠子抽搐地看着明显像是拍电视剧才出现的床顶,确定不是抢救室的房顶之后,第一个想到的问题就是:TMD一定要穿越成男人!没有卫生巾用的特殊日子是女人过的么?!!!!
其实确认身体的性别很简单,只要摸摸重点部位就知道了,但是……万一是女人……到古代做女人,到古代做地位如物品的女人,到古代做没有卫生巾的女人,可不可以……立刻死过去啊……
不用看也能感觉到身上只有衣服没被子,从温度上推测应该是夏天。身上酸懒异常,果然死前都是经历过痛苦挣扎的,可怜我没怎么挣扎就被绑上手术台动弹不得,话说回来这具身体是怎么死的呢?不仅酸懒身上还粘腻无比,有层衣服在身上更是难受,感觉好像从水里捞上来然后等着自然干的状态。
脑袋依然发着昏,逐渐清醒过来之后,眼珠子睁开微微转着打量眼前的一切,终于死心,如果不是拍电视剧肯定就是发生穿越的情况了。闭上眼睛不怎么想面对现实,接下来要确定性别,最痛苦的关卡啊!带着悲壮的决心开始摸这具现在属于我的身体。
发觉手也酸软无力,有个问题稍微让我觉得为难,这是摸上边儿好还是摸下边儿好呢?如果是小孩子胸都是平的……
惭愧惭愧,本人年方二十三岁,还没有谈过恋爱,以垂涎动漫里的帅哥并给帅哥配对让他们相亲相爱或者相恨相虐为精神支柱,血统纯正的耽美狼一匹。
上边儿,还是下边儿?鉴于本人实在没开过荤还是上边吧,不管结果让人沮丧还是让人兴奋,都不至于太过尴尬。
打定主意后手开始邪恶地移动到位。
平的……摸摸手的大小,不是小孩子的手。
正打算仰天长笑三声来庆祝,连嘴都咧开成血盆大口了,可能是我太过专注,没注意到床帘被人掀开,一名清秀的青年正站在床边看着自己,且面部肌肉呈扭曲性抽动着。
张嘴准备狂笑手摸着自己胸前的样子正好被人家看个正着。
女王式三段笑被闷回去,我努力装出自认为很纯洁表情然后眨眨眼。青年似乎也明白自己的表情一定不太合适,赶忙换上平板的神情。
“主人,您醒了。”
情况诡异哦,如果是主人,而且这个主人是很重要的人物,那么为什么在几乎翘辫子,实际上已经翘过去了的情况下屋子里只有他一个呢?这人是主人的心腹还是凶险人物?
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淡淡应了一声“嗯。”
嘿嘿,这招还不错吧。看那小子没有异样的表情,暂时不会穿帮。
才撑着手肘要起来,一柄长剑架在脖子上,只听青年平淡道来:“那可真是抱歉,还得让您死一。”
下巴当场掉地,原来凶手就在眼前!看来是想看看原来的那位有没有死透,没想到看到本该死的人正在伸手摸自己,如此想来也难怪他会面部抽搐。
人在屋檐下不低头不行啊,看着长剑,某只虚假咳两声考虑着:接下来要说什么才好,总不能这么认命的让人家来上一剑再把我送回去吧,好不容易穿越成男的怎么说也得来回BL再走啊。把看过的言情小说对白迅速在脑中挑挑拣拣筛选一下,一边脑子转得飞快一边哀怨地看着小青年想:以这人能够近身的程度来看,肯定是内鬼无疑!决定用这句了!
“原来你忍心杀我。”哦哦,这么楚楚可怜的一句话就不信你会立刻抹了我的脖子,我努力控制表情不让自己露出不该露的表情出来。
青年的剑颤动一下,“少罗嗦!受死吧!”
死会了!早就说过言情小说纯骗人,居然还去挑里面的台词。闭上眼睛再等死的我只好很阿Q想,这比被车撞成胸部骨折然后被折腾到医院抢救半天还挂掉要痛快吧?等了半天果然没有什么痛苦,难道太快了连感觉都没有么?也太快了吧!眼皮儿动了两下没胆子睁开,只听到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
耶,这下肯定是老天眷顾同人女逆回古代BL的使命没有让我立刻挂掉,无良地欢呼着很委琐的理由,看向扑在床前脚踏上的青年,松下一口气。
“属下来迟,请主子恕罪。”地上跪着一个男的,惶恐的样子很卑微。
突然被人跪感觉怪怪的,不自在地微微动了动肩膀,“先把他绑起来吧,我没事。”
说话的时候顺便仔细打量一下这位行凶的青年,看上去十八九的样子,美美的容貌还带着稚气,而这名属下看上去是比较敦厚老实的一类,挺普通的就是了。
“主子,属下恳请您回府。”属下绑完人又跪下去了。
“我是谁?”z
“啊?”憨厚的老实人显然被我这一句给弄蒙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是谁?”很有耐心地重复一遍。
“九王爷。”老实人也没多想如实回答。
“那名字呢?”y
“这……小人不敢。”说完还慌张地磕下头,真能听到脑门儿磕在地上的声音!
“让你说就说。”暗暗叹气,对付这种老实人就得用命令,好像越命令他就越舒坦。
“龙刑天。”
好一个霸气的名字啊,听起来就像攻!我喜欢!笑弯眉眼对他吩咐道,“你去准备吧。”
老实人将青年抗上肩带出去,看来还是挺细心的人。不过一会儿两个伶俐的小丫鬟过来帮忙更衣梳洗,匆匆洗完一个热水澡之后,两位小丫鬟手脚麻利地给他穿着麻烦的古代衣服,随口问问这是哪里,解渴的茶在听到答案的时候全喷出来了,把两个小丫鬟吓得一愣一愣的。龙刑天干笑两声连忙安抚她们请她们继续更衣梳头。
是妓院耶,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正在两眼放光。z
回去还是不回去?按理说是该回去,正主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死过一遭了,还留着等死么?这怎么行!那就回去吧。打定注意后看看雕梁画栋精巧雅致的房间,挺有韵味的,可惜成了陈尸场,瞥瞥嘴,小小嗔怪一下美貌刺客,不懂情调,要杀人也得挑个荒郊野外夜黑风高时啊。
整理好装束后,我低头看看这一身富贵华丽的衣服,白衣上只有袖子和下摆带滚边和绣,素雅飘逸。看来这位主儿还挺讲究的。学着那个张铁林演的乾隆,虽然以前看的时候不喜欢,不过张某人的动作确实让人觉得有派头,就是经常过于有派头,汗,扯远了。单手背到后边,挑起衣服下摆跟唱戏的似的走出房门,停下。
我不知道路啊,暗骂自己笨,转头看着那位老实人,“过来。”
“主子。”他停在我身后半米,微躬着身子。z
“我,本王平常都怎么称呼你的?”虽然不习惯,不过还是照着电视上的做吧。
老实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回答到,“主子都是称呼奴才小六。”
“哦,从今起改吧,大名是什么?”
“小人姓崔,崔人杰。”
“好名字啊,打今天起就改叫小崔吧。”
“谢主子。”
眼看他又要下跪,这年头的老爷们都不怎么把人当人啊,连忙阻止他,“你跪下再起来多浪费时间啊,还不带路回府。”
小崔看着自家主子佯装嗔怒的样子,就点头应了,赶忙前面引路。
小崔啊,想起崔永元来了,我的年代啊已经一去不复还。也不知道老爸老妈看着我死的那么难看会不会哭断肝肠,把我养这么大眼看就要工作了,还赶上这么倒霉的运一车撞没了。我一路上想东想西,看着小崔老实厚道的背影,才稍微觉得有些舒心。
“唉――”叹气才叹到一半,被小崔猛推一把,然后就在天地晃荡的视线里感觉到脚被门槛子绊住了,整个人往后面直直倒下去。学过紧急避险,赶快抱头将头尽量向上抬,防止摔到脑袋。
摔得晕头转向的我听到兵器声只得哀叫一声,要杀这位龙刑天的人还有一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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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事多如麻
哎哟我的妈呀,有人见过堂堂王爷被摔得这么没形象的么,我咧着烂柿子一样的嘴,看到小崔匆忙的一瞥里有着不可置信,揉着疼的地方爬起来,先看看衣服,拍拍灰。他干什么是这种眼神啊?不就是摔了一交嘛
来的人有三、五,八个?!小崔一个人在他们之中周旋还能抽空看我,没想到他这么厉害啊。话说回来如果不厉害也不会贴身跟着了。正看着热闹呢,又来一批人,整齐的黑色装束,左臂肩头秀着火龙纹。五个人,另外四个加入战局,一个明显是头的人跑到我跟前单膝跪下来。
“让王爷受惊了,属下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这才赶回来。”
这名男子显然和其它人等级不同,肩头的火龙纹与别人稍微不同,龙的脊背是用金色线绣出来的。
“起来吧。先把这些人拿下。”
“是。”沈静一如黑夜的眸子没有直视我,清俊的脸旁有着男人特有的坚毅线条。
刚才我都没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耶,摸摸下巴,有胡子茬,啊!胡子茬!讨厌啊!讨厌胡子!可是没胡子的男人只有太监吧,沮丧一下,没了那个生理问题会出现这个生理问题。
果然来的几个黑衣人是高手,几个刺客已经被抓住两个。
“大哥!”其中一个蒙面的家伙叫着他们的头。
“撤。”那位大哥说话的同时剑锋一转,避退攻过来的人,“不愧是火龙堂的高手,择日在做讨教。”
方才跟我报告的人刚要追上,一名手下叫出来:“不好,凌堂主,他自杀了。”
众人齐齐看向被抓的刺客,那位凌堂主赶忙过去俯身查看,“药是藏在牙里的,咬破就死。”
我见此情景,忽然想到那个被绑起来的小青年,“小崔,快去检查!”
小崔知道我说的是谁,赶快跑了,临走还对那位凌堂主劳烦他帮忙护送我回去。看来小崔已经手快的把人让跟来的仆人送回去了,做事这么麻利。不过他怎么没检查检查小青年是否藏毒呢,难道说真的是旧相识所以混淆判断力了?
凌堂主前面带路请我上了马车,车夫早就翘辫子,吩咐手下人带着尸体上报大理寺,留了两名手下,他亲自驾车送我回府。
回到府里早有太医候着,小崔报告说确定没事人已经关起来了,问我要不要提出来审问,还是直接交大理寺查办。
太医正在给我把脉,王府管家是个年纪四五十左右的老头,正站在太医旁边,摆纸研墨。我看看小崔,难得这段时间他把事情都打理这么妥当。
“把镜子拿过来。”
小崔又愣了,缓过神来,狐疑着把镜子拿给我,我嘿嘿一笑,拿过镜子照着。果然美人都是出自帝王家啊,你看看这张脸,要多玉树临风有多玉树临风。不管老子有多丑,一代一代都娶美女的话,就是朱元璋那样的,几代之后不也是出来英俊的子孙么。啧啧两声,放下镜子。
太医正好把脉完毕,说了些气血亏虚之类的然后开始开药方子。管家一看就不是什么倨傲的人物,又帮忙提箱子又拿着药方子亲自去抓药。
屋里就剩下小崔一个,忽然有人报着,“凌堂主求见王爷。”
这么快就有事啊,勾勾手指,“小崔,他要是醒了就带他过来,我要审问。”
小崔应着走出门,和擦身而过的凌堂主点点头然后走了。
“火龙堂堂主拜见王爷。”
“起来吧。”
“王爷,属下希望您尽快回来掌管琅天府。会有今日的凶险,您还能静坐下去么?当今皇上年幼,如果翻起旧帐来,三王爷不会随便罢手的,请王爷三思。”
见他一脸郑重,猜想关系比较厉害。我正琢磨着怎么回答呢,小崔带着小青年过来了。“先审问他吧。”
凌堂主的脸上有着不可置信,看来他们是熟人。
“段公子!你居然是……”
姓段的小子看了对方一眼,似是沉痛的别过头,“在下不姓段,姓水,单名一个镜字。”
凌堂主脸色大变,又青又白,再也说不出话来。水镜苦涩一笑,意思好像是说你现在明白了吧。
我看着两人,这里面内幕不少啊。还有那个琅天府是什么机构?政府部门不是六部督察院等等么?
“本王还在呢。”我看着他们两眉来眼去,觉得不舒服,无视我的存在一样。
凌堂主马上转过身,垂着头站在一旁,小崔把段小子推过来按到地上跪着。看着段小子不服气的别扭劲差点笑出来。端起茶碗来才要喝却觉得饿了,也不管外面有谁,冲口喊着:“来人啊,拿些点心上来。”
有人应着,不一会儿丫鬟就端上来几道点心,拿起几粒,走到水镜面前蹲下来,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他。
小崔担心他对我不利,站在他背后按住他背上的某个地方,应该是重要大穴吧。
“凌堂主,麻烦你把茶端过来。”这点心有些甜腻,吃着有点噎,灌了一口才说道:“你在我身边多久了?”
水镜抬起眼皮横了我一眼,别过头不理我。
小崔说着:“王爷,快四年了。”
我点点头,在一起四年就为了心积虑杀人,看来仇怨挺。“我跟你仇怨就这么?”
谁知道这话把人家刺激了,也顾不上自己正被小崔拿捏着大穴,几乎在跪着的情况下冲到我脸前,险些撞上。
“这么?你这个冷血噬杀鬼!我水家五代忠良全族七百口人命,不就是你一声令下诛灭九族的么?!”
我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习惯性用手去撑地面,结果手上的茶撒出来,水倒不烫,流在手上的感觉很像眼泪的温度。
杀了七百口人……呃,是够让人恨的。看看一边的凌堂主不忍的神色,不会是重大冤假错案吧?!这可怎么办好?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啊。
“用天女散算是便宜你了,我应该一刀一刀把你的肉割下来,割完七百刀再一刀结果你!”这小子面目狰狞着跟我放狠话。
“年纪轻轻就这么会SM,将来肯定更鬼畜。”我小声嘀咕着,心情不是很爽地甩甩手上的茶水,爬起来,反正也不是我做出来的,我干什么心虚啊。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小崔见他势若疯子一样叫,抬手在他后颈上砍下一记手刀将他击昏过去。
我看着都觉得疼,缩缩脖子,放一粒小点心到嘴里,“天女散是什么啊?”
“最阴毒的……”凌堂主面有难色。
“什么啊?”我嘴里还吃着点心,声音不是很清楚。
“春药。”
呃!下记得问什么事情千万不要喝水吃东西!我奔到桌子前,手忙脚乱倒茶然后仰脖喝一大口。
“墓碑上要是写本王死于噎死不笑掉大牙才怪。”摸摸脖子,不理会凌堂主能开染坊的脸,心有余悸。
小崔是老实人,见到如此情景捂住嘴差点笑出来。
现在怎么办?这么情况好复杂啊,头大,直接跟他们坦白你家主子死了,我是上身的鬼还是个女鬼?翻翻白眼,少做梦了!
“王爷,请恕属下无礼,您有空考虑死法问题不如先考虑重掌琅天府,现在琅天府群龙无首,各种消息无法有效率的传给上面,西面尤羌王已经开始在朗京城集结军队,朝廷的安危,您的安危都迫在眉睫。”
有这么严重?可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啊,对了,“我会武功么?”
“王爷!您就不要开属下的玩笑了。天底下谁不知道您能文能武,是清玄帝任命的八大辅臣之一。”
抱头痛苦状,全能的家伙不要这么多好不好,“天女散吃下去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子?”
凌堂主面色尴尬一下,“没有人交合会在一个时辰后……死去,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
也是,春药嘛,我愁眉苦脸的看着他,“本王没跟人交合。”
凌堂主瞪大眼珠子看着我,蹦出三个僵硬的字,“不可能!”
他一个健步冲到我面前,摸向脉门,“没有在一个时辰内交合必死无疑!”
然后他的脸上全是震惊,走到我身后在两个位置上揉压一下,像是确认什么似的,“您曾经被封住两大穴,是内力冲开穴道。”
就是我是在中了天女散的时候还被人点过穴道,发作起来才去冲开穴道。
凌堂主这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内力还在。可是……这不可能啊,没有人中了天女散不交合还能活着。”
“代价就是我不知道我是谁了。”我打蛇随棍上吧,反正也想不出怎么解释。
“不是吧?!王爷您这玩笑也太大了。”凌堂主一副要崩溃的样子。
“我没开玩笑,你叫什么名字?”
凌堂主英俊的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王爷您不要作弄小的了,算属下求您了,您不回来掌管琅天府都可以。”
“我骗你干什么,小崔。”我转头问小崔,小崔已经完全傻了,根本听不见我叫他,这笑话就这么刺激人么?“好好,我就是选择性忘记东西了,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凌子衿!”他在脸红。
这名字好诱人啊。邪恶一笑,可以做受。吩咐小崔先把人带下去看管,我坐上软塌对他勾勾手指,“过来过来。”
凌子衿不甘愿的走过来,“王爷有什么吩咐,过火的玩笑就请王爷不要开了,要逃避责任也不用这么无赖的手段,反正您是爷我们是手下。”
“哪里哪里,小凌过来这边坐。”我把旁边的位置划拉划拉,招呼着他坐下。
凌子衿瞪着我,好像看出来眼前的九王爷和平时不太对劲,“您……变了。”
嘿嘿一笑,不变才怪,伸出手将拉他到身边坐下,顺势将人搂住,“哪里变了?”
凌子衿愣住,显然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见他傻愣开始上下其手,哎呀哎呀,帅哥抱帅哥的场面真是让人感动啊。还没来得及做更多,就被他一把推开。咚──!我小心保护的头啊,终于撞上硬梨木雕扶手上了,这软塌不够大!
“王爷!您以为换个样就能让我放弃让您回琅天府的念头么?”小凌气得连紧握的拳头都在发抖,脸上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要是汗水多,肯定会冒热气。
我继续揉着头龇牙咧嘴,果然帅哥的豆腐不是这么好吃的,遭报应了。这家伙的反应怎么这么直接啊!“没被刺客杀死,倒被你推得撞死。”
“哪里变了!这副什么时候都厚脸皮的样子根本变不好!”青年说得特义愤填膺,连胸口都在起伏。
外面传来尖细的嗓音,“九王爷接旨。”
我摸着犹自疼痛的头走出去,一旁的小凌狠狠瞪着我,刚见面时候那种可靠的俊朗气质全没了,摇摇头刚要下跪,是该跪的吧?谁知那位公公连忙过来搀扶。
“先皇有旨王爷可以不跪。奴才可不敢让您受委屈。皇上说,请王爷到齐心殿议事。”
头皮发麻,给我点时间适应行不行啊!这头还疼着呢!
第三章 我就是露馅怎么样
从衣服的料子就能看出等级来,自称翠羽的侍女微微一福,马上去准备我的朝服,这位公公听到着急了,说皇上有话,让我马上就跟他走。
我还想着可以借着穿衣服的时间问一下这边的事情,哪知道这么火烧屁股一样的急!想当场晕倒,“公公啊,那个,本王昨晚没睡好,身上不是很舒服,麻烦您多照应着点。”
只好先装病再说,也太倒霉了,我才活过来一上午,连顿正经的饭都没吃过呢。
“行行,都听您的。”这位公公前面带路,催促着手下人动起来。
我只得朝着小凌招手,他不太情愿的跟过来,表情跟防什么似的。把我急得呀,我又不是特大号色狼!不就是逗一下而已嘛,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能把他怎么样啊,真是的!天生受的材料,“快过来!”
“该不会是西羌王的事吧?这么急?”等小凌挨近,我压低声音问着。
“不愧是王爷,今天早上暗御把消息报给三王爷的。”
嘴角抽动一下,怎么小凌不是说三王爷跟龙刑天是对头?怎么消息会往他那里送,难道这九王爷是他下属?正琢磨着呢,一旁的小凌拉着我的袖子低声说道:“王爷,您要是再往迎月楼那里跑,三王爷可真要动真格的了。”
迎月楼?妓院?我确实想经常跑,古代的话,男人不跑妓院,尤其是有钱有地位的男人不跑多没情调啊嘴角歪斜着邪恶一笑,“小凌怪我上没带你进去啊?”
小凌的脸马上冷得能冻死人,恐怕连吃人的心思都有了,“淼云小姐都去世快一年了,您就死心吧,赶快回琅天府干活儿,这话可是三王爷咬牙切齿说的,您再这么下去,他可要拿着金鞭过来了。”
现在的我可不是你们口口声声的九王爷,而是个不折不扣的同人女,对淼云小姐没兴趣,倒是对这位貌似很厉害的三王爷起了兴趣,做个年下攻也不错啊。三王爷是九王爷的哥哥吧,年纪应该差不多,不过也难说啊,帝王家里孩子多,谁知道这老九是相差多少年才生的,也不介意中年叔叔啦。话说到年龄问题,这九王爷多大了呢?看镜子里样貌不是很大,胡子也不是很多,刮得很干净,不摸几乎不知道有呢,已经戴冠了,至少二十岁。
上了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宫门口,公公好像也很急,一路走得飞快,还真有点跟不上他。看上去三十岁的年纪,很精明的样子。小凌等在宫外候着,我急忙小跑跟上去生怕丢了。一路上努力记着路线方位等等,宫殿的建筑其实都有一定规律,要记着也不难。
到了齐心殿,里面已经站了七个人,难不成是小凌说的八位辅佐大臣到了?我是最后到的那个?也好,空着的位子肯定是我的,在某个看上去是王爷装扮的人身边空位站进去。
那人冲我一笑,觉得眉眼不是太像,还凑合像点吧,龙生九种还各不相同呢。我也报以礼节性一笑,谁知道那人当场变色,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心里叫糟,穿帮啊穿帮,转念一想,算了,死活现在都是我在这身体了,我要怎么着就怎么着,这么想过之后横了他一眼。谁知道横过之后,那人反倒神色如常了,真见鬼!
大致扫一下其他人,我这列为首的一人也是头戴金冠,看起来也是个王爷吧,其他官员都带着象征品阶等级的帽子,很轻易就能分出等级来。
一声唱诺之后,皇帝出现,该说吃惊好呢,还是惊艳好呢?皇帝真的年幼啊!看样子十岁几乎都不到,小脸比较圆,好粉嫩啊!能滴出水来一样!
严格控制一下,免得失态。这样的小妙人儿要是调教出来简直就是绝顶妖艳美丽的受,正YY个不停中。猛然发现其他人都跪下去正在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上跟着跪下,刚才脸色接连变的那位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能看出他很惊恐。怎么?没看过别人对着小帅哥痴么?我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因为这个插而出现的稍微的不协调感很快不见,先是一位刘青哲刘大人开始讲话,然后另外一位王进文王尚书也加入其中。
什么番邦不懂教化只知道一味逞勇斗狠之类的,听得人牙根子都酸了。讲这么多歪理邪说干什么呀,打不打一句话,多痛快。
我忍住无聊,发现小皇帝正看向我这列最前面那位王爷。
“三皇叔有何见解?”
嫩嫩的声音也是天籁呀,要知道同人女还有门必修课就是听DRAMA,森川智之大人啊,我到这个时代是听不到你H的声音了,555555~
等等,刚才小家伙说什么?三皇叔?那不就是要找我麻烦那位?歪着头越过我前面的这位,看着最前面的三王爷。啊啊,果然弟弟帅哥哥也是帅的,虽然是背影。
“臣以为目前需要增加边防驻兵,自从先帝去世,一直休养生息,钱粮草也算充沛,所以陛下不用惧怕。”
这个声音也好听>_<
感觉上像清泉一样,让人觉得凉爽惬意,另外两个老头又开始理论。听来听去不外乎,威严,教化之类,呸,站着说话不腰疼。
看看小皇帝,也难为他天天得听这些老迂腐说这写狗屁不通的东西。
“咳,臣也想说几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扫向我,干什么这么注目啊,不过帅哥也转过头来了,先把不帅的忽略一下。
他的一双星目闪着严厉的光芒,是个经常保持严肃的人,儒雅中带着几分凌厉,只是淡淡的一眼,仿佛能把人洞穿一样。
我被瞧得又咳一声,之后听见小皇帝发话了,“九皇叔请说。”
我眯起眼笑起来,小孩子好可爱哦,“我想知道西羌王为什么这么急着动武呢?先把原由找出来不就好解决了么?”
那位三王爷目光清冷,不过微一点头,“去年西羌南部干旱少雨,粮食歉收颇多,而我国有存粮,西羌北面的燕国与它隔着银狼山,天险多不好通过,南面交界的楚国边界上据说也派遣军队去扰边,西羌的西边是佧什国,国内是游牧区,大片草原并不产粮食。”
“那也可以做交易啊?谁规定人家起兵咱们就得还招的?”
全部人都被我问住了。
“可以去谈判啊,既然有粮食就以这个为条件做比生意,大家都让一下,另外几个国家如果有粮食的也麻烦卖一下,大家互有往来不是很好么?”
“我国将士多年来交兵无数,不会惧怕边野粗民。”王大人是兵部上书,刚才自己报过了。
我叹口气,你兵部当然这么说了,不然怎么有钱赚,不是我故意把所有人都往贪的方面想,而是当一个人手里有兵器时就不要对着没兵器的人说我打得过你,这不废话么!再说了什么事情都用打的,警察干什么?啊,忘了,是捕头干什么。
“那你问问老百姓愿不愿意打仗啊。不管多富裕,一打仗肯定就要死人,你倒是不用死,赢了还有赏。”我凉凉说着,抛出大白眼,砸死你个争功争名的。
老头被我一席话气得直吹胡子又不好发作,他官场打滚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我暗示的是什么意思,毕竟我直白地都不叫暗示了。
不等他说话我又继续补充台词:“意气二字想必不用我强调什么意思您老人家也知道吧,不该争的就尽量不要争,死人流血都会有人哭有人伤心。”
小皇帝很高兴的样子,那位三皇叔看向我的眼神缓和不少虽然多了分诧异,而那位就站我身边的不知道是哪位,神色越来越怪,一副见鬼的样子,嘿嘿,你眼前的还真就是鬼上身的我,不是你认识的九王爷。
身边这位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九弟,你没生病吧?”
我撇撇嘴,整出一个自认为很委琐的,在QQ表情上学来的狰狞笑,“哼哼哼。”
这小子在发毛。
这如果是在QQ上早丢给你笑倒地上抽筋的图了,不甩他继续看皇帝小帅哥,三王爷把话头拦过去,那两位夫子类老爷就不敢冒出个屁来了。看三王爷的意思我这招还真能行,他也挺支持的。
本来嘛,打仗苦的肯定是老百姓,正高兴呢,肚子发出极为不雅的叫声,在大殿里听着还有回声,我黑线,真是丢人丢到古代来了。
小皇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我的肚子,我虽然不是孕妇不过还遮了一下,“皇叔今天就吃了几块点心然后就被招来了,好饿啊。”
“皇叔辛苦了,不如……”
还没等小皇帝说完,那位三王爷说话了,“臣还有事和九弟商量,就由臣来准备膳食吧。”
喂喂,能不能让我先和未来的调教系小受亲热亲热再来对付你这个年上受?我苦着脸,不太想现在离开呀,这么嫩的孩子不捏两把太对不起自己了,反正我都不能生了见到可爱的怎么能放过!再说就算你决定了也得问问我的意见吧?!
小皇帝答应下来,我连抗议的机会都没有了,脸马上拉长,睁着死鱼眼看向那位三王爷,你有天大的事情能比我调教将来的美丽小受还重要?!
捂着抗议的肚子,突然没食欲了,不是帅哥不帅,而是这帅哥铁定不好摆平。
第四章 看来他比我攻
帅哥在前面带路,再说他不带路我这不认识路的也不敢走啊,越发没胃口了。宫门口的小凌见到我跟着三王爷一起出来,脸色直发青,肯定以为我要被人家提去修理了。我悄声说了一句,“去蹭饭,你先回去吧。”
然后我就在小凌下巴差点脱臼的呆楞注视下扬长而去,不过姿势不大好,耷拉着脑袋弓着背,我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呀看看这太阳的方位,时间上应该是下午的什么时候了。正南正北的宫殿很容易就能辨别方向,让我这个容易转向的人终于能够轻易找到北在哪里。
走在宽阔的广场上被夏天的太阳这么晒,头好晕啊,血糖也正在低的状态。不行!不能晕,如果身体虚弱就只能沦落为受了!强打精神跟着上了马车,马车还真宽敞,像他这么瘦的人能坐下五个。
“昨天晚上你在迎月楼没睡好?”
很想白他一眼,能睡好么,你老弟都翘鞭子了,暗里抽搐一下,要不能有我在这里么?有气无力地歪头看着一身沉静气息的帅哥,想着他为什么先说这句,总觉得他好像知道很多的样子。“睡得还行,就是早上起来头比较晕,最近记性有些差。”
大概我的气色真的很差,帅哥的星眸里出现些微担忧,修长的手按在我的手腕上。“让太医瞧过了?”
我居然有点儿心虚盗汗,人家是关心自己弟弟,好像我成了在这里掺和的无关人一样。他收回手,食指弯成幽雅的弧度轻轻抵在下巴尖,眉微微皱起,忽而清亮犀利的眸子看向我。目光像两道电光似的,看得我全身微微缩了一下,他看出什么来了?
“你的内息很乱,好像强运真气去冲开穴道,现在依然有几真气在乱行,这可不像你会出的问题。”说完也不容我有什么反应,点上我右手臂的三穴道,长而有力的手指沿着一条无形的路线推拿而上。
我被他突然的举动给弄蒙了,这人不是要提着金鞭去我府上教训人么?这人……不是挺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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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拿完毕后,身体真得舒服好多。我想着是否要跟他讲实情,毕竟我做不来这些,也不想做这些,这么大的重担可不是我这个普通人能承担的起的,从凌子衿的话就能看出,这位九王爷是国之栋梁的那类人,而且好像很严厉。在王府里的时候,仆人都十分安静,一点都不嘈杂,可见管理方面很有一套。
正犹豫着,他又开口了,“把水镜交给我。”
谁啊?水镜……嘴角抽动一下,不愧是让小凌这么惧怕的三王爷,这么快就知道姓水镜行刺的事情。我有些不自在,往后边靠去。他只是看着我的反应,不放过我的每个表情似的,很紧迫地盯着我。
“我还没问完呢,七百口灭门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吧。”
“当初就是你命令暗御停止追查他的下落的,怎么现在还想袒护他?”
我?九王爷?难道九王爷已经知道水镜的身世?那么他该不会甘愿去送死的吧?我瞠目,然后马上发觉失态,立刻换回先前懒懒的样子。看来这里面事情还真多,不能问他,还是回去问小凌或者小崔,我会这么想主要是因为这个人也太有压迫感了。
“等我问完了再把人给你。”
“你还想再进鬼门关一?”他一副你别想蒙混的神情。
我霍然转过身直直看着他,咽了口口水。“你……你知道死过一?”我捂住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某些细节。他的眼神越发犀利起来。
“中了天女散却没交合,除非是神仙否则必死,可是却活着……不得不往那方面考虑。”
这个人果然不好惹!对既定的事情信不疑,然后找到可以怀疑的破绽点,并把能够考虑的条件,即使荒谬的条件也考虑进去,真相只有一个,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它就是存在。这家伙有当侦探的资格。
“那你信鬼魂之说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然后很肯定的说着,“你跟九弟差别很大。”
面对这样的事实还能如此冷静,今天我前边那位已经不知道绿了几回脸了。
他突然伸手袭上我的眼睛,而我连闭上眼睛的动作都被惊骇阻止!睁大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两根手指。
他收回手,“如果是九弟绝对会出招。”他虽然这么说,眸子里依然充满匪夷所思。“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还觉得车内有些闷热,现在却全身出了一层冷汗,压下心惊胆战,平静回他的话:“说了你会承认这个名字的主人存在么?而且我也很喜欢龙刑天这个名字。”说完我莞尔,这个名字真的不错呢。
他有些讶异,大概没想到我会不提自己的事,毕竟一个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存在。他大概不知道我这时代有网络这种东西,我用的网名都是带有意的,换一个就代表着以前的那个死去。就像蝴蝶,经过蜕变才能拥有美丽的翅。放弃一个名字对我来说是件简单的事情。我推开身边的小窗子,透着气。
“确实不会承认。九弟的存在就目前来说是必须的。”
“但是你也知道我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懒懒说着,我就知道这人会这么说,不然小凌见到我不在乎的态度不会那么担心,眼前这个人绝对说到做到。
他也陷入沉默。难住了吧,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主儿,可比不上你全能一样的弟弟。到达他的府上,他就叫人预备饭菜,厨房很快就准备好简单的几个菜。虽然说简单,毕竟是王府,营养搭配得十分好,菜式也很精致。
虽然没什么胃口,不过不吃确实又难受,咀嚼着有点儿食不知味的菜,心里的滋味不是很好受。吃到一半的时候,胃口逐渐恢复,不知不觉中居然吃得很饱,饱了就想睡啊。我趴在桌子上,开始磕头。
真想找张床躺下,可是……真是举目无亲啊我。这间屋子很大,向身后看看。这里也有软塌耶,管他的,先睡再说,或许睡醒了就又成了魂魄呢。
爬上软塌,酒足饭饱的我四敞大开躺下来。看着屋顶的复纹,眼开始发。朦胧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推我。
“九王爷,九王爷……”
我睁开眼,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正在推着我,我揉揉眼看看她,发觉头发散了。抬手一摸才知道束发的冠被人取下来。一头比我这个活了二十三年的女生养的头发还长的头发随着坐起来的身体披散开来,我摸着柔顺的长发想着事情。
龙刑天,你是怎么样的人?杀了水家全族却放了水镜,你去迎月楼也是别有意的吧?淼云小姐,她又是什么人,是你爱的人么?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从名字里延伸出来。
推门的声音响起,丫鬟还没来得及跟我说别的什么就赶忙跪下去,“参见王爷。”
我意兴阑珊,既然他已经知道我不是他的九弟,那么也没必要去做戏,慵懒着趴下来,抱着枕头,闭上眼睛,感觉低血糖的症状有些缓解。
听脚步声,那个丫鬟好像下去了,而软塌颤动一下,肯定是他坐上来的缘故。
“九弟有醒来头晕的毛病。”微微发凉的手掌贴上我的额头。
我睁开眼睛,视线里他的皓腕好似上好羊脂玉,或许是晕眩的关系,我探出头,脸颊贴上他的皓腕磨蹭着,好像小猫一样。感觉他略微低的体温,头脑的晕眩似乎减轻些。
他知道我不是他的弟弟,但他没有躲开。z
我撑着身体坐起来,一腿盘起一腿弯曲着,手肘撑在膝盖上堪堪支着头,依然昏昏欲睡的样子,刻意让长发遮了半边脸旁,不太想看他的脸。目光定在窗外的木槿上,开得真热闹。
他收回手再没有动作,我觉得清醒些才收回目光看着他,“你打算怎么置我?我不介意到边远地方当个闲差,能活就行。死也无所谓啦,反正都死过一了。”老实说虽然这里帅哥这么多,可是总觉得自己什么也比不上,或许就是失落吧,所以不想在他们面前这般无能。
“不,你很有头脑,今天朝议上说的事情,你学过?”
我摇摇头,“通商在我那个时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关于百姓的看法只是看多了历史自然就这么觉得而已,明明很多战争是没有必要发生的。我在自己的那个时代里,只是个普通百姓罢了,你也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
“琅天府必须由皇族的人担任,而九弟是先帝清玄帝的同胞兄弟,不仅仅是因为有能力才能当上琅天府的首领。”
“信任是吧,这样就能够支持他的儿子,并且不会倒戈。”叹气,历来宫廷争斗不过如此。
“目前这个位置你自然做不来……”
不等他说完连忙插口道,“敬谢不敏!”
显然他不习惯有人这么放肆,神色严厉起来,看得我心里突突跳了两下,偏过头,“我那里可没有什么皇帝王爷,大家一律平等,只在书上看过这些规矩等级分类什么的,没实际执行的概念,你就是杀了我的头,我也不可能一一做出来,没这习惯。”
没想到他突然笑了,很轻的笑,好象一片云掠过蓝天那样轻盈,丰神如玉的面庞因为这个笑容变得灵动起来。被这样的笑容小小电晕了一下,怎么说我也是被动漫里面各种帅哥浸泡成老油条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中招,所以只是小小晕一下啦。
“可以慢慢做过来,我觉得你有能力做到。重要的是你学识显然不俗。”
意思是说他老大不放人我就走不成是吧?倒在软塌上将脸埋到软缎子里,默念着:烦人的家伙消失吧消失吧!抬头,呵、呵、呵,果然不会消失。
他轻拍了我屁股一下,“起来,本王安排好教你的人了。”y
这人怎么搞的?!就算我现在是男的,就算这身体是你弟弟的,你也不能乱拍啊!
“你怎么撤谎让他们教我的?”我爬起来跟在他后边,伸着手,想着是否能偷袭他一下呢?他身手好像很好的样子。
“我知道你昨晚受伤自然是有人报告给我。”他也不回头,一边穿过这个门那个院一边解释着,把大概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下。
这家伙就差当天晚上在房间里看着一切了,看着还不帮忙,你弟弟可是死了呀!“你难道就不伤心?你弟弟已经死了。”
“你就是我弟弟。”他神色暗下来有自责的神色,不过又转为无奈,“可能就是他希望的吧。”
果然龙刑天承担了太多才选择那样的结果么?搞不懂古人的脑筋是怎么长的。但是为什么他又在临死前冲开穴道?
小凌!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怎么小凌会……b
“王爷,您还好吧?”小凌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我还以为您开玩笑,没想到您真的失忆了。”
我无语,看着三王爷一脸平静的表情,真想上去把他的脸撕破,前后说的根本不一样嘛,而且更让人愤慨的是为什么我说就没人信,他说就有人信?!
第五章 攻才是王道
三王爷也不管我杀气腾腾的样子,开始介绍。我知道瞪不出两个窟窿来,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
一身青衣的男子叫莫笙,看上去年纪不小了,中年美叔叔一只。三王爷说这是指导我功夫的人,帝王之家在起家前有自己的一套功夫,瞧瞧,不是凭空当上皇帝的吧。当然我想知道的事都可以问他,这个美叔叔很有仙风道骨的感觉,清雅中有股柔和的气息,一看就是当老师的材料,不过老师总是让人联想起教鞭,莫非这个人也是表面是只羊里面是头狼的女王型?哦哦,是这样就有趣了,皮笑肉不笑地拜了师父,人家就先回去了。
接下来是小凌,这家夥跟三王爷一比那就是最纯洁不过的善良孩子呀,你看看让三王爷给蒙得,都眼泪汪汪的了,就因为担心我是不是什麽也变不回来,好像可爱的小狗狗类型哦。可能是我真得很色狼,居然伸手就将人捞过来抱住了,还摸著头,“不哭不哭,早晚能想起来的。”
小凌象征性挣两下,大概知道我没有武功怕又像早上似的,摔得我头晕半天。
“王爷,您连礼仪都忘记了啊。”小狗狗抹把眼泪,很伤心地说著。
我还忘记廉耻呢我,这不是我那个年代没这麽复杂规矩麽。心情转烂,不逗小凌了,转头对著三王爷斜眼,“你叫什麽名字啊?”
“龙曜天。”说完甩过袖子走人了。g
帅哥而已,王爷而已,架子这麽大!谁不会啊,跟在後边甩袖子走人。小凌的下巴又要合不上,虽然被龙曜天蒙得信了,大概也没想到是这麽彻底的失忆。
“我是不是可以回府了?”看到前面就是刚才呆过的什麽厅堂之类的地方赶快问,实在不想在这个家夥面前多呆。
“自称的时候要用本王。”
你都知道我不是还让我在你面前演戏,很累的!我要不是多看电视剧早穿帮了,“知道知道。那本王是不是可以回府了?”
“我还没交代完。”他在转过回廊,走到大概是书房的房间,好多书啊,三面墙都是,就差把窗户这边也堵上了。“琅天府的事,你可以问凌堂主,虽然目前由我代为掌管。另外调拨过去六个人保护你的安全。关於琅天府的事情,你只能问凌子衿!九弟一向御下严苛,不该知道的人绝对不会让他们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如果走漏到下人嘴里,可别怪我小惩以戒。”看到我抖一下,他的那双刀子眼也没见有什麽好转,根本就是酷吏啊。恐怕他说的小惩也不是小吧。
“问朝廷的规矩之类的,去请教莫笙,你要调查水家的事情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这件案子归琅天府暗御史管理。”
“你就猜我会去查水家的案子?”
龙曜天声色不动,看著我,“在马车里已经试探过了,你不知道水家命案的真相,而且还很好奇。”
我只能坐倒在椅子里喘气,这家夥不当侦探多可惜啊!!福尔摩斯的水平啊。原来在马车上一直试探我来著,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惩罚我就不怕越权麽?而且我就不是不干活,渎职罪怎麽个判法儿?”
“很不巧,本王正好管理宗正府。”
听到宗正二字我全身一激灵,这地方专门管皇亲国戚,尤其是犯法的时候就有权力逮起来。真想眼泪横流,我是彻底没脾气了。
我就想做个平凡小人物啊,我就想蹉跎人生啊!有什麽不对的麽?干什麽这个事情那个事情突然全跑我身上来。
“凌堂主,你先回九王爷府上,该谈的事情还没谈。”
小凌也机灵知道和琅天府的职权无关,当即退下。
我真想立刻昏,原来这叫该谈的事情还没谈!“你继续,我听著。对了!你是怎麽让他们信服的?怎麽我说不记得小凌要哭一样求我别拿他逗乐子?”
“因为九弟对他不太拘谨,经常开玩笑。”
“你是怎麽说的?”z
“我只是告诉他们事情就摆在眼前,不该问的不该知道的就闭嘴别问。”
就这麽简单?!也是,他这说辞比我的那套攻多了,一下子就把人镇住。反正机密就是机密,级别不够的小子不够资格知道,就是这个意思吧。
“今天朝议的事情,本王也觉得可行,找你主要是商量一下具体怎麽拟订。”
“哈?!我就随口一说!这麽重要的事情你想怎麽决定就怎麽决定吧。”我噌一下子跳起来,到时候要是让我去负责谈判就有我好看的了,我还什麽都不知道呢。
“既然是你提出来就得负责到底,谈判的人选……”龙曜天踱了几步停下,“本来是该九弟去,不过现下……”
“我不是你九弟,你饶了我吧。”连连摆手猫著腰开溜,不管去哪儿,总之先离他远点没错,这家夥不让人操劳到死不舒心。
还没沾到门,发觉领子被人给提起来了,然後人就腾空而起,我的天!眼睛闭上,然後整个人摔在窗子旁的软塌上,不过力道拿捏的还算好,等我落下的时候,没觉得怎麽疼,好像就是躺上去似的。
OOXXX一堆不良用词之後在心里大声疾呼:武功必须先学啊!y
帅哥冰冷的目光跟刀子一样剐过来,要割下我的肉似的,一副你再逃就试试看的表情。
切~ 低头就低头,反正我也不是大丈夫,就算是大丈夫还能屈能伸呢。“我知道错了,省点力气瞪我,小心眼珠子掉出来。”背过身,就算剐,给你剐後背。其实是我没胆子看他的眼。
“西羌崇尚武力,虽然说周边几个国家,都有往来,不过像你说得那种通商还不是很多,私下里商人之间很频,官方上几乎没有。”
这年代又没有联合国,又没有粮食计划属,当然就是各自想怎麽干就怎麽干了。“就算是外邦,老百姓都是人,我还没见过天天盼打仗的老百姓呢。只要从这点切入,然後在价格上谈好,应该没什麽问题。”
想想中国谈WTO的艰辛,这点问题等於是国际援助,应该没什麽难度才是。
“你可知道九弟的威望有多大?”
“不知。”跟我说什麽废话啊。
“虽然这一年来他心灰意懒不理朝政不管琅天府,但人人都知道他早晚会醒过来,又恢复成叱吒风云的九王爷,被行刺绝对不会这麽简单。”
经他这麽一提,忽然想起妓院门口那批刺客。我翻过身看著他,再无玩笑之心,“那批刺客什麽来头?就妓院门口那批。”
“性命攸关的事你倒有精神。”他斜挑剑眉不冷不热的刺了我一句。
我摸摸鼻子,废话,我身上没武功,不打听清楚难道坐以待毙啊,你又不让我……突然明白过来,“你不放我到边关是怕他们追杀?”
“现在才明白,要杀九弟的人天下没有一千总有几百,失去朝廷和琅天府的势力就等於自杀。”
这就是说我非得死缠在这两地方不可了,不愿意干也得赶鸭子上架。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我老实干活,这总成了吧。”b
他轻哼一声满意地回到他的位子坐下来,哼什麽哼,等我翅膀硬了,咱们走著瞧。
接下来开始商讨边关的这场谈判,户部魏青已经著手清点能拨出来的粮草,原本是为兵部准备的,被我这麽一提,改成卖粮食了。三年前,就是光政二年,发生过水灾,产稻区粮食没能收到多少,到去年才有存粮,加上今年的收成,应该能应付急需。
西羌那边人口不算太多,受灾区人口还不清楚,还需要进一步打探消息。这样的话,派遣的使臣需要两拨,一拨儿去西羌,一拨儿去南边被围攻的楚国。
谈判的条款也得看人家是不是真想放下武器才有得商量。事情商量得差不多,我能倒出来的东西也倒空了,再高的可别找我,找社会研究院去吧。
“我做这麽多有没有奖赏啊?”g
“王爷有俸禄,在职的官位也有俸禄,做不好本王随时在宗正府等著。”
这家夥知不知道松弛有道啊,动不动就搬出宗正府,要是我把你攻了也算是乱仑,我看你要怎麽惩罚自己。
“可我不是你九弟,我要点特别的奖赏。”
“你说出去有人信麽?”帅哥很不给面子的将我一军。
“是不信,可是我没你九弟那麽敬业啊,你得给我点增加动力方面的奖赏吧?我又不是愿意才答应你继续做的。”
“你有什麽特殊要求?”帅哥又板起脸来。
“你。”
龙曜天没明白我的意思,脸上都是疑惑,“你?”
“我要你。”**向扶手,欺近坐在旁边椅子上的他。“我迷上你了,所以想跟你谈情说爱。”这麽狠的台词就不怕吓不到你,哦活活~
龙曜天大气都不喘,放下茶碗,斜睨著我,冷漠的疏离感陡然上升。我才不怕,比你更没人性的都见过,这点酷还难不倒我。
“怎麽,不敢还是不信?”这种人往往受不了挑衅。
“怎麽个要法?”
耶,上钩了吧,就等你问呢。“我做攻你做受。”
“攻守?”龙曜天没听明白,疑惑更重。
这里大概不流行男色,还得我亲自教育教育,暗中窃喜,开始调教。“简单说呢就是XO的时候我在上边你在下边。”
“XO?”帅哥又被难住了。
小小抽搐一下,什麽XO还人头马呢,看来不直白他不明白,“上床!”
眼前一,睁开眼才发现被他压在软塌上,“在上边就是攻?”
你要是用骑乘位我也不介意,不过这话先放一边,“也不能这麽说,位置可以变,不过有个地方不会变。”我也不急,慢慢来。
“什麽地方?”
帅哥热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心跳漏一拍,教学也真是辛苦,还得先抵挡一下帅哥的强大魅力。我打算翻过来压倒他,不过动了两下发现自己动不了!下一定要先发制人!现在话还是得挑明了说。
“就是做的时候,是我上你,不是你上我,身体的位置随意。”
“怎麽上?”
不是吧,这也不知道?难道这年代连男宠小童都不养麽?还是民风就是如此“纯朴”?!
“你压著我怎麽演示给你看啊。先起来,我压你。”一边说一边就要起来,忽然我停住不动,感觉身体有些莫名的燥热,我还没忘记男人一但“激动”起来就只用下半身思考,再这麽说下去会不会擦枪走火?
第六章 开始我的狩猎
话说我也只是个同人女啊,恋爱都没谈过,天天就是YY而已,H文没少看,可是实际操作没经验啊。而且,我一直在疑惑一个问题,我做女人的时候,灵魂是女人的样子吧,进到男人的身体里,有“那个”部分的灵魂麽,会不会因为缺少而动不成呢?黑线压顶,这个问题就比较学术了,难道真要现在实验一下能不能动?
嘴角抽搐,帅哥还压著我没走呢,而且他看我的眼神是什麽意思?当我白痴一样。啊!我在神游啊,这个关键时刻我都想什麽乱七八糟的,拍拍脑门,刚才跟他说到哪儿来著?
“刚才说到哪儿了?”
“哼~”帅哥真把我当白痴了,放开我站好,还用很优雅的方式抖抖有些皱的衣服,恢复他玉树临风的王爷样。然後又用看白痴的眼神剐我,“我劝你招少一些,否则……”
“宗正府等著是吧。”我接下话茬子,狠狠白他一眼,你等我练好武功非把你攻了不可,到时候我让你再提宗正府,先把你打成乱仑的罪名。
爬起来,对他的凌厉目光视而不见,我做同人女早把脸皮养厚实了,随便你两只眼睛放出刀枪砍杀。
手腕突然被他狠狠抓住,“我不管你是什麽人,如果做出不该做的事,杀你是很容易的事情。”
我回瞪他,“你弟弟受难,你都能叫手下袖手旁观,我还能不清楚你的手段麽?”心里却大叫:手快断了,赶快放开吧!
听到如此说辞,他脸色微变,似是自责的情绪氤氲著蒙上他犀利明亮的眸子,手上的劲也松了些。
我也是口不择言,毕竟死的是他弟弟,就算无情最是帝王家,看他的样子也不像不关心弟弟,早上起床会头晕都记得,也算是有心人。可能龙刑天和他之间发生过什麽吧,导致他不能插手。会是那位淼云小姐麽?大抵王公贵族不会娶风尘女子,如果真若他们所透漏的那点关系看,龙刑天似乎很痴情,而龙曜天正巧管理宗正府,两人会冲突也再所难免吧。
“抱歉。”不管怎麽说,我这话说的还是过分了。“我答应你,做回你满意的那个九弟,该挑的担子尽量拾起来,不过你也别抱太高期望,我真的只是一介凡人,能做到什麽程度我自己也不知道。”其实我也多少能猜到他什麽想法,把这麽多重要的事情突然交托给一个从不认识的人,不担忧才怪异,更何况他要托付的是国家。
听我说话的口气软下来,他也就松手放开我,态度也缓和下来,不若刚才的剑拔弩张。“你倒也明白职责所在的难。你可以回去了。”
“喂,我答应你你还没答应我呢?”
“答应什麽?”他本来已经转过身,这时又转回来。
“我做攻你做受啊?”就算我现在没本事攻,可是先占点便宜总是好的。
他若有所思,看样子还是对我说的事情一知半解。
“就是要你牺牲小我来让我心甘情愿做事成全国家的需要。”我要把理由编得纯洁一些,这个人明显在这方面神经线比较粗。
“你这是要喜欢男人?”他看著我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麽你觉得不可以麽?”我脸不红气不喘,反正就是想气他而已嘛,等以後他知道真相就有好戏看了,哦活活~
“我朝对这种事情倒也没什麽规定,顺其自然,据说百姓之中确实有这种事情,本王没那个空闲去管这些,你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奏折要看。”
“喂喂,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啊?”看他走出房间,我赶忙跟在後边问。
“你要是有本事爬到上边就试试看吧。”一副打发小孩子的口气。
“就冲你句话,我今後也要勤练武功!”我指著他的背影大叫。
什麽德行啊,一副从门缝里看我把我使劲往扁里瞧的样子,好象酌定就是能把我永远踩在脚下供他驱使似的,刚才本姑娘,错,本王就是看在你弟弟刚死的份上一时心软,还小样儿踩上电门就抖起来了。骑驴看唱本,咱们慢慢走著瞧。
王府的管家在他走後过来送我出王府。坐在马车上,我又开始发愁了,人家不知道练了多少年,就凭我这样的半路出家,保不准练到七老八十才行,到那时候功夫是到了,下边也不行了。
无聊抽搐笑,BL也不是很容易啊。换个对手怎麽样?换个好摆布的,还帅的。龙曜天简直就是木头,什麽情调都没有!而小凌比较像兄弟,也就逗逗而已,今後要开始狩猎美男!如果可以真想大喊一声:古代美男我来调教你们啦!哈哈哈~
什麽叫乐极生悲啊,就是我这样的,车轮子估计是磕上石头了,车身剧烈晃动一下,我差点没扑出去,赶紧扶著两边坐稳。
到了王府,管家马上迎出来,说了今天府上的一些杂事,我也就嗯几声,算是让人家知道我听著呢也知道有这麽回事儿。
听龙曜天的说法,府里的仆人一律不知道我公事方面的事情,但是很多地方还是得要仆人做的吧?这些方面其实也没什麽,龙曜天也说了,他们是仆人我是主子,怎麽吩咐怎麽用还用问麽。
“我不吃晚饭了,晚上饿了再找你。”
管家跟在後边应著。
“府上还有多少人?”
“回主子,一百二十二人。丫鬟二十九名,前些日子有两个丫鬟找了人家,刚要和您说卖契的事。”
“你办吧,每人送百两银子做嫁妆,怎麽说也是咱们府上出去的,受了委屈你代本王理一下回头儿报给我知道就是了。”
“多谢主子仁厚,主子,属下还有一事想说。”
“说。”我走到正厅坐下,伶俐的丫鬟奉上茶水,还有时鲜的水果。
“本来按主子的身份一般皇上都会询问一下主子的意思然後指婚。先皇去世早,主子的亲事就是主子说了算,主子您已经二十二了,淼云姑娘去世这麽久,您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亲事,属下这身子骨还能做几年管事,可是王府这麽大还是需要一个女主人。”
我咬著桃子,想著他这话,是啊,现在是男的就得考虑取妻的事。“让你劳心了。本王现在要忙的事情还很多,西羌的事有点棘手,朝廷也不稳,先忙这个吧。”
“王爷,您肯回朝了?”
“是啊?”看著老人激动的样子,想必以前的龙刑天真得很颓。
“这就好这就好,亲事随您的心意,这就好啊,属下告退了。”
看著老人家因为操劳而有些微弓的背,不禁想到父亲。最近这几年,家里也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啊什麽的,这种事情要随缘的吧。现在可好,被车撞到古代来当男的了。取个媳妇啊,貌似也很好玩的样子耶,可以狩猎美男的同时狩猎一下美女,GL也不错啊,男人的身体正好可以打掩护伪个GL,现在的动画里越来越流行百合,想到动画就又低迷起来,这年代没动画啊,连电视剧都没有!
有了,不是还有妓院麽!这地方好,人生的悲欢离合啊,到这里都带著风尘的韵味,天天上演电视剧的感觉,有空一定要去一下。
“莫笙拜见王爷。”
哟,忘记师父已经安排到我府上了,连忙起身。“莫先生请坐。”
我把水果端过去给他,他只是淡然一笑,“王爷多礼了。”
无形中这人身上散发著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和魅力,让人放松下来。我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来。竟然不知道怎麽开口,要问的事情实在太多。
“王爷不用焦急,只要熟悉起来相信功夫很快就能恢复。”
“你功夫如何?”
“小人不会武功,通晓武学之道而已。”
男版王语嫣啊,他的一头泛起灰白的长发不似其他人似的,只是用一根不起眼的黑色带子系在背後,这时候细看才发觉他的容貌不像他的头发那般灰败,反而比较年轻些,好奇起来。
“先生今年多大岁数?”
他微微侧头,并没有特别惊讶,那抹淡淡的笑始终挂著,“二十九。”
啊?!这头发是怎麽回事?“那你的头发是……”
“王爷以前可没问过。”
“所以现在想问。”我皮皮一笑,对这个安静的美人越发感兴趣。
“很久以前的事了。”这麽说著,他的眉眼微微垂著,好象是在追忆著什麽。
触动人家心事不是很礼貌,连忙改口,“那我就不问了。”
“其实也没什麽,年少气盛惹出的祸事罢了。王爷也不必放在心上,时至今日,小人倒有些感激发生的许多事。听说王爷在殿上说意气不需要争的还是不去争的好,小人很佩服王爷的气魄,意气二字怕是年少的人最抵抗不过的吧。”
听著他淡淡的口气,看著他一头灰白长发,为他觉得难过,一个意气风发的人突然受到挫折,所承受的痛苦恐怕要比死还难受吧。手覆盖上他洁白的手,轻轻握住。
“争过也不枉此生了。”
他看著我,目光里露出惊奇的神色,最後依然是那个淡淡的笑容,只是此时多出一分类似朝气的光彩来,不似方才那样沈静如潭,让人觉得闷闷的。
看著这样的他,我同人女的邪恶因子又冒出来了,嘿嘿,吃点豆腐做回礼吧,倾过身,在他纯净的目光里轻轻亲上他的额头,然後坐下来看著他,咧开嘴笑得很开心。
他好半天才回过神,看著我手足无措。“王爷,这……”
哦哦,好像小白兔啊,被吃了还睁著亮晶晶的大眼睛问狐狸:你为什麽吃我,女王样三段笑,当然是因为可爱啦>_<
“不用在意不用在意,就是觉得这麽做会更好些。明天开始练功吧。”偷偷在心里笑,看著他在意的样子,几乎要忍不住捧腹捶地。
“好的,那麽小人告退了。”
“啊,对了,不要小人小人的称呼自己,自称我就行了,你是师父,怎麽能让你如此自称。”
莫笙有些为难。
“本王替你决定了!”拍拍他的肩,然後把他推出门,招呼一名仆人送他回屋,另外又叫来管家看看莫先生需要什麽,问过才知道他准备的比我想得还周到,有这样的管家真是莫大的幸福。
掌灯时分,小凌把安排的六个护卫叫过来让我看看,都是火龙堂的人,制服衣服依然黑色,鲜W的火龙特别美丽。
小凌安排好他们後,把自己安排在我卧室外本来是大丫鬟翠羽的套间里住下来,翠羽看著突然抢占自己位置的人,有些无奈。
“王爷,您半夜需要服侍的话奴婢无法随叫随到。”
“半夜啊,半夜就算了,不用服侍,你也好好回去休息吧,今天就先这麽办。”
翠羽不太甘愿地带上房门走了,大丫鬟另有自己单独住的房间,不用担心住的问题。
睡到半夜,觉得好热,虽然夏天可是真得太热了。
“王爷,王爷快醒醒,有人纵火!”
火?!从床上跳起,小凌见我醒了,拉过一件外衣盖在我身上,然後揽住我的腰身跳出窗子。
第七章 去找美女
现在这是几点啊?杀人放火的不睡觉,可我想睡好不好。啊~ 这麽好的屋子被火烧了。院子里女孩子叫的声音,还有男人吆喝著灭火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管家擦著汗往我这边儿跑。
“有没有人伤著?”
“主子,就您住的屋子烧起来了,别的地方没事。”管家年纪也真大了,虽然说镇定可是这麽折腾一下子搁谁身上都得喘气流汗,外带著急。
“那就行,叫他们灭火注意安全。”
管家应著又去忙活,我看这火也不是很大,怎麽烧这边呢?正想著呢,小崔也跑过来了。
“主子,要不要确认一下水……”
我连忙抬手阻止他说下去,他不提我还想不起来,水家小子是小崔全权负责的,见我不答话,小崔继续跪著没敢起来。
这得让我想想,烈火在我面前喷著舌。被惊吓的丫鬟们一个个都站在外围观望著,男人们有打水的,有架起水龙的。
不管是什麽动物,对火都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即使人类习惯使用火,但是面对灾难的火还是会恐惧。恐惧?
这种感情总是让人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小凌见我出神帮我整理著衣衫,我报以赞许一笑,在小崔面前蹲下来。
“别大声说话,没让你解释就点头是摇头否,明白了?”我悄声说著。
小崔点点头。
“这火来得蹊跷,现在也没见人出现,关水镜的地方安全麽?”
小崔点头。
“绝对安全?”
小崔大力点头。我噗嗤笑出来,这家夥真是老实可爱。
“现在先委屈你一下,我看是有人想让咱们带路,然後摸过去找人,他们要是直接来抢人早就摸黑儿把事干了,不必放火。”
小崔又点点头。
我拍拍他的脑门,呵呵笑。对小凌勾勾手指,小凌也蹲下来。
“暗卫察觉出什麽动静来麽?”
“没您的命令不敢擅动,上就是被调虎离山。”
确实是,有前车之鉴,他们不敢乱动,我没什麽武功自保也不想乱动。咂咂嘴,晚饭没吃,半夜又给折腾起来,肚子好饿啊。“反正人都醒了,小崔去厨房吩咐厨子做碗粥,我饿了。等等,现在什麽时辰了?”
“过丑时了。”小凌抢先回答我。
“没多长时间就天亮啊,那就多做点吧,大家灭完火也该累了。”我打个哈欠,还真是困啊。
小崔去厨房,我跟小凌让翠羽带路去另一间屋子,既然我都答应龙曜天,总得上朝吧。穿上官服,小凌也穿上大内侍卫的制服,小崔是家仆不能跟进宫,小凌有大内侍卫的官位在身,可以进出除了後宫外的任何宫殿。
朝议一般还是三王爷主导,八大辅臣里有三位皇子,今天才知道昨天脸变得飞快的那个居然也是九王爷的哥哥,四王爷龙皓天,这家夥为三王爷马首是瞻,偶尔刺我几句。切~我才不跟他一般见识。惹恼了我,把你也扫进我的狩猎名单,收拾收拾。
三王爷把出使节的事提出来,大致上没有人反对。使节人选方面由枢密院那边派人去,据说还有专门揽下这个活儿的,可见战争之频。
下朝後,三王爷又过来找我谈话。我打赌,我家里著火的事他肯定知道了。暗御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有伤到人麽?”
他这是摆明了少在我面前叽叽歪歪有事赶快给我报上来的态度。
“没有,可是我不会把人交给你的。”
“你也不笨知道那些人冲著他去的。”说完也不在废话,径自走了,真是干脆利落。
别以为我没你吃的饭多就没见过世面,你有我看的电视剧多麽?对著他的背影做个鬼脸去找小凌。
还没练功呢,得赶快练啊。依我看这日子没法子消停了,刚到两天不是刺客就是大火。
回到府上有人告诉我厨房里张大厨子离奇地被人打晕了,然後被拖到厨房後边的柴房里,人并没有受伤。我喷!不是吧,真有人追著小崔去寻人了,可怜这厨子跟著倒霉。看来当时说话的时候就有人在附近,不会还是内鬼吧?!
等我吃过中午饭,小凌也收到暗御传来的消息。昨晚那批人跟到外城也没见他们落脚,直接出城南下,暗御判断为被对方察觉,返回半数,剩余一半继续跟。
这群人还真是狡猾。
“小凌,当年水家是因为什麽获罪的?”
“假传圣旨。”小凌说完看看我,继续说著,“当年水将军是平胜将军三军主帅,效忠当今皇上。”
这个罪名可真够重的,犯上作乱啊,触及了皇帝的权力范围,也难怪会满门抄斩。不过既然效忠当今皇上,怎麽会是他沈船呢?
只好让小凌把当年的事件始末讲一遍。
当今皇上是清玄帝的第九子,皇後所出,争权位的第一皇子是静妃所出,母以子贵和子以母贵一直是两大立储原则,没想到在这里撞到一起。顺位继承的话肯定是第一皇子,但是论级别就要考虑皇後贵为国母所出的皇子。还有个问题就是静妃和皇後的出身都十分显贵,两家的外戚是当时最大的两大士族。皇後出身北方大士族姜家,静妃出身南方士族之首齐家。
当时清玄帝在位,刚打完燕国。武官的权力比较大,水将军调回京城後,清玄帝也正好辞世,两宫之间夺储更加激烈。因为水将军还没有将兵权缴上,而水将军祖上又是跟随姜家,显然皇後一边势力强过静妃。水将军拿到立储的圣旨,念到名字的时候,他本人都颤抖不已,居然是第一皇子龙谨,皇後当场变色。琅天府暗中彻查,圣旨是假的,这样一来龙谨自然不能登上皇位,可是也要决水将军。如果宣布圣旨是真的,就等於是皇後输了。
当时战争刚结束,燕国有反扑的势头,此时斩将不利於国家安危。水将军代表的国家安危,九皇子龙谦的正统继位,皇後这方最可能的选择就是後者,可以说这场斗争下来是两败俱伤。
当时的三王爷和九王爷不是没想过隐瞒圣旨为假的真相,军情紧迫,可是皇位的继承,以及皇後权力的更替也会对朝廷产生极大的影响,两大士族势必会更加水火不容,那麽就只能选择一方来支持,恰好选哪一边得失都差不多,大家五五开,最坏的情况是一拍两散。
不过最终还是决定先安内再攘外,假圣旨自然不能容忍,这是触犯皇权的禁忌所在。最终静妃落败,後宫的事情本就复杂难辨,为了避免扩大到整个後宫和士族之中,只得将一切罪名都扣在水将军头上,嫌疑最大的静妃以含糊不清的罪名打入冷宫。虽然世人难以相信水将军会突然倒戈,但是确实是他当众宣读圣旨。
“现在是到了清算的时候了。”听完一切,我心中有数,关键人物还是那位静妃,现在不比当年,该翻的旧帐翻出来也不会像当时那样牵扯太多人。“静妃还在冷宫?”
“在,您想去?”小凌面有难色。
“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必须去见一,这个女人不简单。她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
“静妃关到冷宫的时候就疯了。”
“什麽?!”我站起来来回踱著步,巧合还是真疯?两者皆可能,“不管了,反正要见一下。”
总有种感觉,谜底就在这个静妃身上。
小凌马上去准备,忽然想起一事,“王爷,去年水将军的忌日您就有过重查此案的念头。”说完有些讪讪,没继续说。
“後来呢?”z
“後来您迷上淼云小姐,却苦於不能娶她为王妃,一直郁郁不乐。”
哦,还真是痴情种,值得夸奖一下。“我还真想再见见这位淼云小姐。”能把九王爷迷到这地步,肯定是个人才啊。
“淼云小姐是当年红极一时的名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没有一样不精通的,见她一面非得是她看上的客人才行。”
“架子这麽大?就是说她相中本王了?”
“您不也相中淼云小姐了麽?”小凌提醒我似的笑著。
“有她的画像麽?”y
“有啊,您去问管家就知道放哪里了。”
回头一定要看看这位才情满身的奇女子,一路上又八卦了一下追美女的戏码,到冷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我猜的,看太阳的方位粗略判断,不习惯古代的计时方式。
这冷宫倒也不是太凄凉,装饰肯定不华丽,冷宫嘛,宫室完整,没见到什麽破破烂烂的地方,打扫得很干净,给人一种清冷萧瑟的感觉。宫女也很少,好半天才遇到一个,问了路寻过去。
静妃虽然是住冷宫,因为是四大妃子之首,所以在冷宫里住的也是宫室比较大的宫殿。才到院外就能听到女子的轻声哼唱,我打个噤声的手势,宫人就退下去了。
轻柔的声音很动听,好像是在哄著孩子入睡,又好像是在追忆著什麽。
“是《华衣曲》,静妃很爱的曲子,当年静妃正是跳著华衣舞被先帝看中登上妃位的。”小凌悄声说著,可在我看来,他那表情多少像娱乐记者。
走入大门,没见到人,看向左边的偏门,只见到一片裙摆铺在灰色地板上,我走过去。
女子的背影出现在视线里,白色纱衣立刻让我想起了小龙女的打扮,轻盈而飘逸,一头乌黑的长发披下,和铺下来的裙摆一起逶迤展开,如果忽略周围的环境,单看这个背影,会让产生看到偷偷降落人间的仙子的错觉,只一个背影就突显了她的风华绝代。
铜镜里一张美人脸上有著童稚的表情,她低著头伏在梳妆台上,手中好像拿著什麽。走到她身边时,她依然没有察觉,依然专心致志的做著自己的事。这时候才看清楚,她手里拿著一枚宫中用来赌彩的钱币,和流通的有所不同,纯金做的。歌声里有轻微的敲击声做伴奏,原来就是用这个敲出来的。
我俯身在她身边半蹲下来,示意小凌不要打扰她。
静妃微微抬头,眨眨水一样的明亮眸子,看到镜中的我,然後仰起头看著我温柔笑了,像个安静的天使。
“你是来和我一起玩的麽?”她白玉一样的手伸到我面前,将钱币递过来。
我微微一笑接过钱币,“怎麽玩?”b
“抛出去看正反面,正面我唱一首歌,反面你唱一首歌,好不好?”她很高兴,好像很久没有人陪她,羞怯的手指捏著我的袖子,担心我走开。
伤感涌上来,就算她做过很多不该做的事情,现在的惩罚也足够了吧。
“我不太会唱歌,这样吧,如果是反面我给你说故事好不好?正面就换你说故事。”我还没忘记我是来问她事情的,或许能问出点什麽吧。
“好!”她像孩子一样,一双眼睛里闪著晶亮的光彩,专注地看著我的手。
不知道她希望是正面反面呢?我抛出钱币,心中的期待突然涌上,这便是赌博的魅力所在,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全神贯注起来。
是正面。g
静妃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按在钱币上,秀美的眉轻轻皱起来,“我唱歌好不好,记不得什麽故事了。”然後抬头看著我,神情上有些耍赖却又担心我不理睬她。
见她的这个样子,我灰心起来,看来很难问出什麽,“我今天有点事儿,下来听你唱歌好不好?”
“你要走了?再抛一吧,我想听你说故事。”她的失望立刻表现在脸上,一双手拽住我的衣服下摆,整个人跪在我面前的姿势,像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我摸摸她的头,手沿著滑顺的长发落下,她的悲伤好像从这些长发里散发出来。无法答应她的要求,我只能遗憾地轻轻摇头,“下一定来找你玩,好不好?”
她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指,双手握在身前,神色失落,“嗯。”
我站起来招呼小凌,两人一齐走出宫门,胸中的沈闷随著一声长长的叹息吐出。
回首时见到她追出来,倚在大门边,暗红的门扉衬托她白色的衣衫和黑色长发异常妖W,隐约中,我似乎看到……她笑了,倾国倾城。
第八章 追念芳魂
回到府里已经是傍晚,管家告诉我已经收拾出东边的秋蝉居,我去看看地点,正好跟师父住的客院挨著,还不错,而且秋蝉居的主卧室不仅有外屋套间,旁边还有一个侧门小屋,权充小书房,翠羽说什麽也得住过来,说主子越发不会照顾自己,不看著不放心,拿她没办法就把小书房腾出来让她住。
吃饭的时候,我把莫师父、小凌,小崔,还有管家请过来,当然一桌男人吃饭多没情调,把翠羽也拖上饭桌,暗地里把这个当成是我来到古代的欢迎会。
吃过饭,先到书房跟莫先生请教朝廷里的一些事,毕竟这个才是最紧要的。知道假传圣旨案的前後始末让我有些坐立难安,尤其是见到静妃之後。莫先生赞许点头,把主要官员说一下,另外也把党派等等分析给我听,切,我就知道到哪里都有人喜欢扎堆儿。
时辰不早让莫先生先休息,哎呀,病弱美人需要我这个立志做攻的人好好呵护嘛。先生走後,把管家叫过来。
“淼云小姐的画像放哪里了?找出来让我看看。”我内心有些莫名的兴奋,毕竟我长这麽大还没见识过色艺双绝的名妓呢。
管家见我雀跃的样子,有些不解,不过也没多问,从插满画轴的白瓷盆里拿出一个放在我面前。比较新的样子,用褐色带子绑著。我小心解开带子,展开画卷。
气质第一,不愧是名妓,随著墨香散发出来的清雅气质足够让凡夫俗子见之惊W。浅色黄衫和白色纱衣互相映衬著,好像一株临湖而开的水仙。一身明媚,一身风情。
管家见我沈思,很识趣地出去了,小凌则凑过来跟我一起看画,一副暧昧相,“想起来了?”
我故作姿态地长叹一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这是唐代名妓关盼盼思念去世丈夫的诗,也是位刚烈痴情的奇女子,因为白居易的一首诘问诗,自杀殉情了。男人都不是什麽……打住,现在我就是男人了,不能把自己也饶上。
小凌见我如此伤感,神色大窘,“王爷不要这麽伤感,天下女子这麽多,总会遇到倾心的人。”
我赖在他身上靠著蹭两下,仰头向他的耳朵吹热气,“小凌也是美人,不如嫁与本王吧。”
小凌全身僵硬,机械一样转过脖子,见到我痞子一样吃吃笑,鼻子都气歪了,甩开我从窗子跳出去,本来好好的窗户碎掉半扇。窗户呀窗户你这是招谁惹谁了。
清爽的夜风扑面而来,随手打开手边的扇子,笑弯眉眼,“喂喂,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上赔偿费。”
窗外,华灯亮著,没有电灯亮,远远看去好像黑暗暧昧的将光抱在怀中似的,很寂寥。
下午的那一幕浮上心头。
班驳暗红的高大宫门,门边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娇弱女子,白色的衣裙和黑色的长发在灰暗的宫室里逐渐隐匿而去似的,越来越不清晰。她的笑似明媚又似忧伤,看得人既柔情四起又惆怅满身。
第二天早上,听说使节已经出发了,刚想著可算清闲一下可以练练武功,就见小凌把大理寺的卷宗抱回来给我。
“什麽案子?”
“自杀的那两刺客啊,仵作已经检查完,今天早上盖好章然後才送到这边来的。”
“哦,直接告诉我结果就行了,干嘛还送过来啊。”我赶著脱下官服,换上练功服,可是带子很难解,幸好翠羽过来帮忙,我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著小凌。
小凌把一堆卷宗放在桌上,老实不客气的鄙视我一眼,“王爷,大理寺是您管。”
我抬头,嘴角不自然抖动两下,“不是吧……”
小凌一点都不同情我,还很幸灾乐祸地大力点头,这小子!不就是昨晚欺负一下麽。
翠羽把衣服收拾好,又点上熏香才离开。我抹把脸,认命地坐上太师椅开始翻看。其实要我亲自审阅的也只是大理寺案件中一小部分,不然铁定不会这麽闲。
“帮我把莫先生请来。”
小凌要笑不笑地答应下来,看著我,脚却不动,我瞪著他,一、二、三、抄起镇纸砸过去。小凌随便出手就把镇纸接住,嘿嘿笑著逃了。姿势飘逸潇洒,比杂技团耍得好看多了。看得我那叫一个羡慕,那就一个咬牙切齿!全给我等著,等我学会武功就算总帐。5555~好想涕泪横流,我什麽时候才有时间学武功啊!
莫笙进来发现我愁眉苦脸地对著卷宗发呆,也禁不住皱眉无奈微笑。我像见著救星一样扑住他的腰抱著。
“师父啊,你帮帮我吧,再这麽下去我要因为操劳过度而早夭了。” 带著哭腔我开始发泄情绪,真OXXXO,死小凌居然还站在一边看好戏的样子。
莫笙摸著我的头,“别说这麽不吉利的话,王爷怎麽突然这麽孩子气了?”
我把大白眼甩到小凌身上,继续扮可怜相,“实在是看的头大啊,而且照这麽下去我什麽时候才有时间练功啊?”
想起这个我心里那个苦啊,不练武功我能压倒谁啊?
莫笙当然不知道我这麽努力的动机,坐下来耐心帮我看,怎麽批怎麽分析,开始我是点头,後来变成磕头 也不知道是谁扶的,我就稀里糊涂躺床上睡著了。
早上天才亮就被翠羽叫起来穿衣服。今天早上没有什麽重要大事,去趟大理寺,官员们见到我的表情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热泪盈眶。
我暗笑,看来龙刑天是这群人的偶像。虽然自己现在男的,不过还是不习惯被大群用崇拜眼神注视著自己的男人围著,不是眼神的问题,而是气味儿的问题。这麽热的天,还围这麽紧,想闷死人啊!
好不容易把人散开,里里外外都逛逛,然後随口问问最近发生的案子。感觉京城的治安还算可以,不过翻到一份卷宗引起我的注意,是淼云被杀的案件。
我以为是天妒红颜病死的呢,原来是被杀的。翻到尸检那页立刻产生想呕吐的冲动。虽然是解剖学说法,不过也真够恶心的。居然尸首不全,面目被野兽啃得面目全非,陪同的丫鬟也尸骨不全,致命伤是上身刀上,劈断四根肋骨,可以说一刀就将人几乎砍成两半。其他人的供词没什麽特别之,嫌疑犯也没有找到。怀疑是小青山一带的山贼。小青山是城西的小山,山上有寺庙,卷宗上也写著是去寺庙还愿。
“把这份带回去。”合上卷宗,对著旁边的小凌吩咐著。
小凌捧著卷宗去办理带出去的手续。我继续在卷宗架旁徘徊。负责管理档案的人跟在我後边伺候著。
“永平八年水将军的卷宗在这里麽?”我拍拍手上的灰转身问著他。
“回九王爷,在这边,这案子是琅天府调查,不过审问是在大理寺,所以只有部分卷宗,其他部分在琅天府。”他说著在前面引路。
我了解地点点头,跟著他过去。卷宗很厚,看得我内心沈重,七百口人命和皇位,孰重孰轻?管事不敢让我动手,亲自搬到内院,同样办好带出的手续,看看天色不早就带著东西赶回府。
晚上看著卷宗,感觉这里面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一旁的小凌见我发愁,不再像昨晚那样气我,趴在桌子上,“王爷,您还记得探监的事麽?”
“探监?我?”
“对,水将军入狱後,您去看过,之後罪名就定下来了。”
“当时你在?”我挺直身子,这其中有蹊跷。
“属下没进去,您叫所有人都退出去,单独和水将军说话。”小凌看著我,神色认真,跟我刚见到他那会儿一样。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我想起来那天的事情可能会明白其中的关键。两人正想著呢,管家进来,问我要不要添两个丫鬟。
人多人少其实对我来说没啥必要,不过这到底也是份不错的工作,如果有人能因此赚钱养家也不错,可是丫鬟都是没出嫁的姑娘吧,总觉得有点糟蹋少女青春的罪恶感,觉得扫兴,没同意。可是我没想到歪打正著阻止奸细混入王府,被小凌提醒才发现目前很不适合填加人口进来。
管家走後,我把淼云的画像展开对著美人图哀悼一下。如此美女竟然死得那麽惨。“可惜美貌天成啊。”
“王爷,您又想起什麽来了?”小凌见到我这般样子逗趣儿一样问著。
“今天看过淼云的卷宗。”我突然想到一事,盯著图上的美女看,总觉得这里面好象透著什麽玄机,但是又因为念头闪过的太快,没有抓住。
“王爷?”
“嘘!我忽然想到一件要紧的事,但是又想不起来。”
到底是什麽呢?有个地方不是很协调,透著诡异,可是我又抓不住是哪个地方。正在我努力想抓住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的时候,管家匆匆走进来,後面还跟一个人,服色不像是我府上的。
“小人拜见九王爷。”那人跪下来,双手捧著信。“三王爷说您看过信就知道了,请您马上过去议事。”
我接过信,不好的预感让我有些犹豫。小凌见到信上的黄色蜡封,叫出来:“是暗御的紧急消息!”
我的手因为他的话颤动一下,急忙抽出信纸打开,只有一句:
前往楚国的使节被刺身亡。
第九章 一切都被搅乱
为什麽是去往楚国的使节被刺杀?我觉得脑子忽然有些乱,但是又忽然想起某些不相干的事情,比如淼云的死,比如静妃的笑,看向那位神情焦急的仆人。
“三王爷没说别的?”z
仆人匆忙回想了一下,很确定的摇头。
“备车。”y
管家应声出去,小凌则接过我手里的信,看过之後也是惊讶无比。
如果说有人从中作梗,直接杀掉去西羌的使者不是更快?当然从这个角度去考虑,犯人就锁定在心口不一的主战派上,表面上做出赞同的求和的态度,暗中派人杀掉使者来阻止谈和。可是偏偏被杀的是出使楚国的使者。
翠羽一直在外屋候著,听到我要出门,连忙取来梳子和簪子,要为我梳头。我自从到这个时代以来,依然不习惯总是把头发绑起来,感觉很不舒服,一回到府里就会拆散头发。现在要出门,自然不能乱糟糟的就走出门,按照那个超级碎碎念的龙曜天说法就是简直有辱皇家威仪,而且还说得特别掷地有声。
翠羽没有我高,举著梳子空著急,又不敢开口让思考中的我坐下来。小凌轻轻戳我一下,“王爷,梳头。”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看看自己长到膝盖的长发,突然失笑出声,赶忙坐下来让翠羽梳头。继续想著这个令我难解的问题。翠羽正在分开我的头发,没有束起来的部分就拢到我身前。长发披垂的样子让我在纷乱的思绪里又想起那位冷宫中的静妃。
西羌和楚不正是钱币的正反面麽?刺客该不会是抛钱币决定杀哪一边的吧?我因为这个奇怪的想法嗤笑出声。
翠羽见我突然笑出来,吓一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一头才挽好的青丝再垂下来,没有别好的簪子随著头发掉落,翠羽惊呼一声伸手去抓,她又不像小凌他们会武功,终究没有抓住,碧玉的簪子应声摔碎。她吓得立刻跪下来。
“王爷恕罪,奴才愚笨!”b
我看著碎掉的簪子,思绪就此停在抛钱币这个地方。静妃那个意义模糊的笑忽而清晰起来。如果她没有疯,如果她还在恨著这个王朝……曾经身为女人的我很清楚女人的仇恨是多麽。
就拿杀伐来说,男人大多先考虑家国天下的安危,女人往往先考虑自身利益,所以女人可以做得更狠更绝,因为做什麽都是为自身,自私是才是世间唯一的最强悍的感情。
“小凌,跟我来!”我冲进夜色,小凌飞快跟上。“现在还能进冷宫麽?”
“这怎麽可能?!宫门在刚摸黑的时候就关上了。”
听他这麽说我稍微放下心,“先去三王爷府上。”
看来今晚是睡不成了,身後传来翠羽的叫喊“王爷,王爷,您还没梳好头发呢……”
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就算现在见不到静妃,也正好去找三王爷去确认一下静妃的为人如何。夜里的京城格外宁静,马车的车轮压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声音让人越发不安焦急起来。
到三王爷的府上,大红的灯笼照亮上书恒王府的匾额,不可思议的,在我站在门前时,焦急的心情居然平静一些,或许是因为这个恒字吧。摇头轻笑,也或许是因为即将面对他,不可避免的压迫感已经笼罩过来的缘故。
进到大厅,居然只有他一人,我微愣一下,站在门口没进去。g
“暗御的人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你看到是飞鸽传书。”龙曜天放下一些卷曲的纸条,看到我的样子微顿一下,随後抚著额,“你这是什麽仪容?”
我慢慢走进去,耸耸肩,当他的问题不存在,“我想知道静妃是怎样一个人。”
“你不是看过她了?没有看法麽?”龙曜天反问我的同时审视著我,像是法庭上的表情严肃的法官。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那个笑容诡异……”我无法清楚说出自己的感觉,或许这是曾经身为女人的一种直觉吧,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静妃是个手腕高明的女人,锋芒露得恰倒好,不会过也不会让人觉得她软弱。怎麽你认为这件事情跟她有关?”
我难以回答,微微低头,想著那个笑容,“你觉得为什麽是派遣到楚的使者被刺杀?”
“你才到这里不了解西羌的做法,当然,如果你了解也就不会说出谈和这个提议了。西羌志在夺取国土,并不是抢夺粮食这麽简单,只要有机会,就会伺机吞并其他国家。”
这种事情通常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就跟小孩子打架似的,今天我给你一砖头,後面你又超起石头砸过来。
“别的国家该不会也是这种想法吧?”
他给了我一个“你猜对了”的眼神,我叹气,这不是翻版的春秋战国麽?讲到打仗就不能不提地图,说起来我还没看过这个时代的地图。
“有地图麽?”
“在大内。你不会以为这种重要的东西会出现在随便的地方吧?”他瞄著我,觉得我的问题很可笑。
“我就是这麽以为的!在我那个时代,地图到都是!小孩子的零钱都能买到的破烂东西!哪像你们这个时代,当成国家最高机密一样藏起来。”这可不是我吹啊,我住的城市的地图两块钱一张,比千层雪冰淇淋还便宜呢!特详细,公共汽车站都标得十分清楚。我鄙视样瞪他一眼,把他的惊讶当成白痴来理解。
“地图的绘制是很困难的,需要很入的实地考察,你那个时代是怎麽做到?”
头一见他好奇的表情,竟然觉得很英俊很……可爱,噗嗤,我笑出来。这词用他身上的效果跟用在杀生丸身上的效果一样让人喷饭。我没法跟解释,总不能跟他说我那时代有卫星吧,然後继续解释卫星是什麽,然後需要解释的东西越来越多,滚雪球一样永远也解释不清楚。
我一边笑著一边摆摆手,“反正这是个时代是做不到那个地步。”不知道我要是用落後一个宇宙的距离来形容差距他是否能听得懂,哈哈哈,捶桌子。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时代真是强悍到跌渣啊。
啪──
因为这个过於激动的拍桌子动作,茶碗在桌子上跳跃一下又落下来,碗盖歪斜。我捂住嘴闷笑,帅哥因为丢面子而板起脸来的样子也很有趣。
不笑就不笑,我抿紧嘴唇看著天板。
“本王……”他停顿一下,眉头拧紧,嘀咕著,“说到哪里来著?
“噗哈哈……”好不容易忍住,因为他突然冒出的脱线台词崩溃,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笑得直掉眼泪。抬头看他一眼,张开的嘴因为他的愤怒而忘记合上。不能再笑了,再笑下去肯定是我遭殃,没有武功,小凌又不能出手帮我。很识相地本人硬是把唇捏到一起,乖乖坐好。
一阵尴尬的沈默……
扑棱棱翅膀拍打的声音传来,一名仆人拿著偶尔扑棱翅膀的白色鸽子走进来。龙曜天也不看我,自顾自的去取鸽子脚上的密信。
龙曜天用几乎把纸条捏烂的力气握紧拳头。好象暗涌的巨涛一般,他的语气里蕴涵著非同一般的怒气,“追踪失败,折损六人。”
小凌跟我提过,暗御行动都是七个人一组,看来发信的人也危在旦夕!心里能够体会到龙曜天的难过心情,走到他面前掰开他的手掌,发现指甲已经割破他的手。
又是六条人命,心情坠到低谷,而这几人命之後呢,随时会狼烟四起的战争才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事情吧。仆人早已经退下,寂静的屋子让人觉得越发难过起来。
看著他沈痛的表情,内心微痛,轻轻环抱住他,感觉到他微微的震动,头靠在他左肩头,鼻尖几乎能碰到他的面颊。“就一会儿吧。”
他过了一会儿才放松紧绷的身子,任凭我抱著,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感觉过了好长时间,我才说道:“好了麽?”
“嗯。”
我放开他,能感觉他狂涌的怒气已经消散,恢复成冷静的他。
“人生在世岂能全如意。”我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明天一早我要再去静妃那里一。”
他微微一笑,看著的我却无法理解笑容里的含义,他已经恢复成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一举一动都不会泄露破绽。
我退开三步站定,“早点休息。”转过身,觉得心里忽然有些空。即使关心又如何,我与这个地方这个人隔著空间和时间。
“等一下!”他的声音里忽然出现急切,拉住我的手腕,很轻柔的手劲,和他威胁我的时候大大不同。
我先是看向他的手,目光沿著他的手臂向上,直到他的脸上才定住,用眼神询问他:为什麽?
他似乎犹豫著什麽,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妥当似的,或者说觉得无法理解,於是他困惑著,然後用这种困惑的眼神直直看进我的眸子。
我好像听到很多冷兵器掉落地面发出的铿锵声音,就好比身在一个战场,所有的人在他的眼神面前弃械投降,我呢?我有没有放下因为害怕失心而举起的锋利武器?
突然眼前所有的物体晃动,下一刻我已经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他有力的手臂勒著我的後背,让我整个人与他契合地贴在一起。
茫然。
心中只有茫然而已,我微微苦笑,为什麽心情居然是茫然呢?这真是奇怪,好像脑子里已经全部空白似的,只有他真实的拥抱,被束缚的坚实感,全部顺著紧贴的部分传递过来。
就在我恍惚的时候,听到他轻轻地呢喃:“再久一会儿。”
无比飘渺的声音,在我听来却清晰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双手攀上他的背,然後收紧。
事隔多年我才明白,原来我的沦陷就是从那个不眠的夜晚、从那个莫名的拥抱开始。
第十章 吃刨冰
为了等暗御史一夜没睡,到天亮时分依然没有见到能够回来的人,肯定是没有逃脱暗杀。跟著龙曜天赶去上朝,发现得到消息的兵部和枢密院已经乱成一团,见到如此景象才猛然发觉自己的提议有多麽幼稚!没有熟悉这里的具体情况擅自说著自认为很好的建议。
会随时想著打仗的他们其实是有他们的习惯的吧,如果对方抱著随时侵吞国土的野心来其兵,那麽己方也只能如此应对,甚至主动出兵侵略。
朝议也十分混乱,听到连“西羌派人暗杀使者”这种猜测都出来後,我的沮丧再也无法用平板的表情掩饰下去。兵部王尚书严厉要求粮草优先供给,这样一来就是户部也只能先这麽理,於是紧急调来的粮草就变成了随时准备运到驻军地。下朝後已经接近正午,死者的家属已经因为那种过於阴险的猜测跪到崇德门外请愿上阵杀敌。
这不是一个我所能理解的年代,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就不懂得战争的真实。我抚住额,地感到无力。小凌发慌地扶著我连忙将我带走。早上来出来时很匆忙,并没有吃饭,低血糖的症状让我眼前一阵发黑。
“王爷,……”小凌的声音焦急起来。
我尽力抬起眼皮看著他,发觉他在逐渐变得模糊。
“王爷!王爷!……”
什麽也别想吵醒我,我这麽烦恼著,然後居然见到龙曜天那张黑夜里迷惑著的脸忽然近了,我想推开他,却发觉手脚无力。静妃那抹飘渺的笑在他消失後突然出现,然後一切忽然消失。
“王爷这一年来总是糟蹋自己的身体,你也不注意点儿!亏你还跟著去上朝了,你这叫照顾王爷?……”
一长串好象说评书一样流利的数落传入耳朵,是翠羽的声音。我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翠羽带著惊喜和关切的脸庞靠过来。
“王爷,您总算醒了。”翠羽抹去眼角儿的泪珠,伸手扶我。
“我这是怎麽了?”靠在软枕上,不是很明白现在的状况。不过比第一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好很多,庆幸地苦笑一下,毕竟没人拿著长剑架在我的脖子上。
“王爷,您不记得了?您在崇德门外晕倒了。早就说了您不知道照顾自己,偏偏不听奴婢的劝。”翠羽嗔怪著,吹著刚好端来的热气腾腾的药汁。
我委屈似的苦笑出来,我又怎麽知道龙刑天这麽折腾自己。看著热气直冒的药,觉得自己醒得还真是时候。长这麽大还没吃过中药呢。
“这里面有什麽?”
“压惊的珍珠,补气血的人参,还有……您别管这麽多了,先喝了吧,热的时候不会太苦。”
我点点头,接过碗。
“小心烫。”翠羽担心地伸著手,好像我要是被烫得扔掉碗她就准备在下边正好接住似的。
觉得好笑,唇弯著喝下药。嗯~还算能忍受吧。喝完药躺下来。翠羽收拾碗要出去,抬头见到小凌杵在眼前,瞥著小嘴哼道:“还不让开,都是你!”
小凌有苦不敢说,摆张苦瓜脸对著我无言伸冤。
“算了,女孩子都这样,坐到那边,把我不知道的说一下。”我只能安抚这麽多了,生气的女人还是躲著比较好。
“兵部王尚书已经上了出兵的折子,招回定远将军慕情回朝的圣旨也八百里加急送出去,这时候应该到邢阳郡了。”
面对这种对战争反应如此之快的做法,我有些怅然,果然这个时代是适应了战争的频发生。
“刚才你说的是什麽将军?”
“定远将军慕情慕大人。”
“哪一个,禾木旁的穆?”我禁不住好奇起来。
“羡慕的慕,第一听到慕大人名字的人差不多都这麽问。”小凌咧嘴笑著。
我也笑起来,这名字真是……总之不像一位将军的名字。慕情?这名词好耳熟啊。努力想了想,似乎是某个动画音乐集里的曲名。对了,这不是《犬夜叉》OST1里面一首背景音乐的名字嘛,很好听的旋律,经常放MP3里面听。唉~这年代也没MP3啊。
舔舔发干的唇,嘴里的苦味儿依然没有散去,天气又这麽热忽然就想起吃刨冰来了。“有没有冰啊?我好想吃冰。”
“我去问管家有没有。”小凌还真是利索,马上跑出去问,被守在门外的小崔拦下来。
“还是小的去吧。”说完一溜烟儿走了。
小凌不是我府上的人,真要找人恐怕还是小崔快些。没过多久管家带著人进来,果然就捧著一块冰进来了。我见到冰就来精神了。
“翠羽!翠羽!快去厨房问问有没有果酱蜂蜜什麽的,蜜饯果脯也行!能找著的全拿来!”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呀!
翠羽见我如此激动,连忙安抚著,“王爷您别下来,奴婢这就去这就去。”三步一回头的连忙跑了,还招呼著小崔跟著拿东西。谁让小崔轻功好,腿脚快呢。
哦哦,总算能解点谗了。怎麽把冰刨成那样的碎片呢?直接拍碎肯定弄得到都是。
“有没有什麽办法把冰一下子拍成小碎块又不会溅得到都是呢?”我盯著冰好一会儿才嘀咕出声,这年代可没有刨冰机啊。
小凌听到我这麽说,眉毛挑起,考虑著要不要说出来,“王爷,属下倒是有个想法。”
“那就说呀!”这小子又跟我卖关子。
“用寒丝绵掌。”z
进门的小崔正好听到这几句话,听到最後一句的时候刚好过门槛,不知道他是因为分神还是觉得这几句话太过刺激,两手各拿一个罐子的他实在没办法用手撑住,只能眼看著自己正面扑倒在地。真敬业,人都扑下来了还不忘举高两手中的罐子。小凌看到他这个样子面皮勉强扯动,要笑不笑的样子。
“凌堂主,那是太祖皇帝的生平绝学!”小崔这个老实人实在受不了这种乌龙,很无奈地喊著。
我喷!太祖皇帝的绝学都用上了,真够小题大做的。小凌跟著解释用寒丝绵掌怎麽怎麽就能把冰打成碎片而不会溅得到都是。原来这个掌法靠阴寒绵柔的内力催动,伤内而不伤外。据说当年曾有一位火龙堂堂主将此掌法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练习的方式中就有拍冰这个法子。
“不过我还没有能够拍而不散的功力。”小凌摸摸鼻子躲到一边。
小崔用很狼狈的姿势爬起来把两只罐子放好,见我期待地看著他,连忙摆手:“小的还不如凌堂主呢!”
翠羽看不过去了,掐腰指著小凌,“办不到还说,成心让人失望是不是?”说完嘟著小嘴儿拿过盘子和锥子一点一点凿,估计等她凿到够吃的时候也化得差不多了。小凌赶忙过去帮忙,他掌上功夫不行凿冰还是行的。
翠羽见他帮忙,正好腾出手来弄果脯蜂蜜。管家摇著头出去了,拿我们这群人没办法。
小凌凿著凿著忽然大喊:“我知道谁能一掌把冰拍好!”
我只顾看著冰流口水,听到他这麽说随口问著,“谁啊?”反正就快要吃到了,找来也没啥用。
“三王爷。”y
我本来已经因为嘴谗探出上半身伸长脖子想要扑向刨冰,听到这个名词儿心漏跳一拍,然後重心不稳当真扑下床去。
小凌正好把冰凿完,端到我面前认真地说道:“我说真的。”
我知道你说真的!但是能不能先别在我面前提他啊!!哎哟哎哟,摔死我了,赶忙爬起来揉揉摔到的地方。
翠羽抢过装著冰的碗把小凌拉到一边去,扶我起来,“你就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爷这病还没好,摔坏磕伤可怎麽办。”
我在床边坐好,也顾不上疼连忙抢过碗捧著,翠羽见我如此殷切的看著碗,无奈地摇摇头按照我说的把切碎的果脯拌好蜂蜜,然後浇在冰上。
“开动!”我大叫一声开始吃,虽然这古代的瓷勺不是很好用,但是我依然吃的津津有味儿,这味道还真不赖!
“你们也吃啊?!很好吃的。”b
“王爷……”翠羽有些为难地看著我,“这个还是少吃点吧,我怕您……”
“就吃这一碗好不好?”我有点怕她说不能吃,赶快补上後面的甜言蜜语加行动,“来来你也吃一口。”挖出一勺,一半儿冰一半儿蜂蜜拌的果脯,递到她嘴边。
翠羽不好拒绝我,犹豫著张口,我抬手给她喂进去,眉开眼笑,“好吃吧?”
翠羽腼腆笑著点头,“真的好吃耶,以往都是做冰镇梅子汤,没想到直接吃冰也这麽好。”她继续笑著,却拿走我手上的勺子换成另一只塞到我手上,脸颊也红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男的,不该这麽唐突,呵呵一笑掩饰过去,捧著碗继续吃。还吩咐小凌把剩下的冰全凿了大家一起吃。
吃过冰,精神也好起来,果然是提神啊!g
既然我现在也帮不上调兵遣将之类的忙,还是先去冷宫一趟吧,总觉得那里藏著什麽,不去确认一下就不放心。
梳洗之後喝点百合莲子粥,胃里缓和起来,精神更好,然後叫上小凌出门。这回去是轻车熟路,顺利找到静妃的宫室,走进去,感觉这地方更加空旷起来。到找不到静妃的身影,奇怪……
小凌手脚快,拿起梳妆台上的一张折好的纸,确认没什麽异常才交给我。
上书:正面楚,反面羌。
这……我看著字发愣,继续看下去。
如果王爷您看到这封信,说明王爷还算警觉,没让美色迷住,这让妾身有点难过。天女散舒服麽?妾身很怕血,都不愿去想用刀剑这些凶器,徒伤了王爷白皙修长的身子,妾身看了可是会心疼的。
即使我原本是个女人,但是被一个女人这麽露骨的形容身体还是会忍不住脸红,更何况现在的身体还是男性的!这不是被她从头耍到尾麽?!气得我捏著纸的手直抖。小凌见我这个样子显然是惊吓到了,不敢妄动。
“回府!”我气冲冲地转过身往外走,又刹住,“去三王爷那里!”
如果可以,此时真恨不得把这张纸撕个稀八烂!同时心里产生一个更大的迷团,如果用天女散的人是她指使的,那麽水镜出现在那里还知道天女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水家人不可能跟她联手的吧?!
第十二章 将军慕情
我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幸拥有这麽琼瑶式的瞬间,哑然失笑。飞扬的黑色发丝几乎遮住我的视线,要到秋天了吧,所以风这麽凉。我的脑子想没有边际的事,眼中却只有他。眼眶里模糊视线的眼泪逐渐风干掉。
他是谁?我又是谁?
龙曜天是谁?龙刑天又是谁?
约定算得了什麽?
曾经的背叛还不够麽,怎麽来到这个地方我就忘记了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过:约定不过是欺人又自欺的把戏而已。
我似乎忘了只要有人就有利用和欺骗,我被初来的兴奋弄晕了头,也或许我就是因为要逃避以前的世界才来到这里,所以就放松了警惕被人撕开旧伤。眯起有些干涩的眼,原来有人的世界全都一样啊,是我忘了规则轻易入戏,以为这里不过是部动画是部电影,可以看著笑看著哭。
我只是我,曾经发誓再也不会轻易信任动情的无心之人,答应他也只不过是心软於他弟弟的死,呵,又不是我杀的,我心软个什麽!
抚上额头的温柔算什麽……
黑夜里的拥抱又算个什麽……
我居然穿越过来当傻子,当我在发现心里冒到这一句的时候,猛然发觉自己进入恶劣心情的死角,然後越走越乱。我看过这麽多虐心的文,难道现在就能让自己著了道?笑话!
冷笑出声,将哀怨伤心感慨等等乱七八糟的心情全部清扫出去,你等著我怎麽反攻吧你!君子都有报酬十年不晚的记仇本质,何况我只是个小人。
沈浸在自我思绪中後开始自导自演:说干就干,回府就开始备战。正暗自下决心中,突然被人发觉自己被人抱住。
谁啊?哪个登徒子敢碰本王?你看我都熟悉这里了,连生气的时候都能顺利地自称本王,边火大边自得的我从自我意识中返回,看到龙曜天特大号的英俊脸摆在面前十公分。
“啊──”
不尖叫对不起自己抱受摧残的神经!我横眉瞪眼对上他,“你想吓死人啊?!”
龙曜天被我这麽一吼给弄得莫名其妙,不过,他并不怎麽在意我的恶劣态度,好像已经习惯我这种表现似的。收紧箍在我腰上的手臂,将我脸旁的乱发拢到身後。
我,我居然心跳加速。可耻的我啊,居然被这麽小的“恩惠”给打动,於是很杀风景地捏自己脸颊一下,痛得一激灵,清醒过来。我看你还有什麽招要出!
看我不服气的脸,他露出欣赏的表情,“你真是有趣。”
於是他老大就捏住我的下巴,亲过来。
更可耻的是我居然就这麽当机了!天,我怎麽能当机!关键时刻啊!
他的唇离开我的额头,而我却全身僵硬好长时间,他就这麽抱著我,看我的表情变化,不说话,不松手,也没做其他。
等我在心里把一堆咒骂自己蠢的词循环几之後,终於恢复正常。“这麽做违反约定!”
“什麽约定?”
“我做攻你做受啊!堂堂王爷不能出尔反尔!”
“这个也在规定范围内?”他抿抿嘴唇,好像又想亲。
我大急,武功还没学,再这麽下去就真的无法逆天了,我攻受兼备的王道上等之路啊!
“在!总之就是在!”我已经口不责言了,对这个时空的BL化情况没有任何了解,失策失策,我应该先调查清楚再制定反攻战略计划,对,从调查历史开始。
他的眉眼挤弄出一个很玩味的表情,“这个约定不够公平,怎麽觉得都是你说了算?”
我既然都想著要先去备战历史怎麽可能还跟他在这里蘑菇,努力地掰著他的胳膊,但是这家夥的胳膊还真是硬,我上扭下动双手齐用都不管用。折腾一阵後,瘫下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你看够戏没有?快放开!”我有些气急败坏。
他点点头,很大方地松开手。“我还以为你不会开口说出要求呢。”
我双手横胸抱著,艮著脖子看著他,“本王金口玉言不会随便说话的。”转身走人,哼,你等我调查完历史再来较量,大家有一出一有二出二,我就不信现代同人女斗不过你这个古代阴险男。
出了王府内院,见到小凌等在外院素云阁的大客厅内。
“王爷,您怎麽在三王爷府上也弄散头发呀?”
我摸摸头发,咦?我什麽时候……哦,想起来了,表情微微沮丧一下,不过马上换上笑脸:“本王帅不帅?”
小凌捂住半张脸,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来,“又来了……”
我又不是狼!“什麽叫又来了?我问你我帅不帅。”
“帅,王爷您帅得天下第一找不著第二个。”小凌把後背给我看,在前面先走了。
我追著他走,“你正面回答我!这是敷衍,你敢敷衍本王?”
小凌垮下肩,伸长手夸张地对我作揖,“我的王爷,小的说的是实话,您确实天上天下第一帅。”鞠躬鞠到九十度,够诚意,只是说话的懒懒口气连1%的诚意的都没有。
“本王宽宏大量才不会跟你计较这些鸡毛蒜皮,打道回府,明天跟我去国子监天海阁。”
“王爷,这麽忙的时候您去书院干什麽?”
“查、资、料!”一字一顿说完,心情极爽地往外走。反正我对这时空的了解还太少,只能去添乱,还不如做点自己能做的想做的事呢。做人就要向前看的,不管他还会不会要求我做回九王爷,我都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在这个时空生活。游戏人生大概就是人生最大的挥霍了吧,老天还这麽眷顾我给我第二挥霍的机会,哈、哈、哈,我要逆天,看我如何攻到你吧。
想到得意大笑出来,把跟著小凌吓得脸色发白,“王爷……您是不是又受了什麽刺激了?”
刺激?我扭头看了他一眼,我还真是受刺激了。做同人女的受到刺激通常会干的事就是写绝对绝对让人踩雷的配对,炸死一个是一个,炸死两个赚一个。
“哼哼,有谁能够刺激到本王?等著接受本王弄出来的刺激吧。”
“果然是受刺激了……”小凌见怪不怪,他是见过三王爷和九王爷三天两头对著干的架势,最出格的一两人在朝堂之上打起来,差点没把齐心殿拆掉,最後两人各罚俸三月。不过众人心里也知道,他们两个不会造反,先帝英明,从他们那里要到一份重誓,以他们两个对峙的情况看,恐怕连能不能守住誓言也算在竞争之列吧。所以要说这两人感情会变好,只有一个情况,大家都到阴间了,清玄帝一声令下,各打五十大板。
而且就他所知,他们各自在对方府里安排了盯梢儿的。谁有风吹草动对方肯定知道。不得不佩服清玄帝,让面和心不和的人互为牵制共同为朝廷效力,总不至於出现造反的情况。万一他们两个造反估计天下就真的乱了。
回府後我就开始忙碌,先从自家书房里搜索书目,专门找野史啊,传记啊之类的。先让小凌搬到居住的秋蝉居,师父莫笙只是会心一笑,帮我整理分类,没说什麽。
晚上洗过澡之後,散开湿湿的一头长发就开始用功,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叫莫先生解释。翠羽给我打著扇子,我就胳膊搭在撑起的膝盖上看书,另一条腿则垂在软塌边,偶尔晃一下。刚开始觉得枯燥无趣,习惯里面文法之後,也就接受了。
“先生,这句’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有些难解。”
莫笙倾过身,顺著我的手指看向那一行,微微笑了,“没想到这传奇人物志里也能出现这句。”他指著那句继续说道:“其与人也微就是说,和别人接触的时候暴露给别人的微乎其微。”见我点点头才继续下去,“而其见情也疾是承前面那句,就是说前面和别人接触却隐藏自身的基础上,能够迅疾的洞悉他人情况的变化。这是为谋者之道。”
我想了半晌才觉明白得透彻一些,其实身边不就是有个活生生的例子麽。
龙曜天。
我觉得心口发闷,放下书,挥手示意翠羽退下去。“先生可觉得本王变了?”
莫笙也放下手中的书,“王爷生性不羁,傲天视物,小、在下佩服得紧。王爷是因为静妃的事发愁?”
我微微侧头,摇头否认,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向其他,“先生能猜出我为什麽要看这些闲书吗?”
“民风所向才是一个国家的真实面貌,王爷是想了解更广的某种东西吗?”
“猜对一半吧。我直接问你好了。”我转过身面对他,“男人和男人能在一起麽?像夫妻那样?”
“这个……”莫笙几乎是有问必答,这却难得没有立刻说上来,“可能麽?书中没有记载……”他像搜索著自己看过书似的,凝神思考著,“好象没有人注意过这个。”
“没有养少年男子供玩乐的事情?”
“没有。”莫笙肯定地说著,“法律上是禁止私下买卖教养艺妓的。朝廷里有舞妓和歌妓,真正从事……咳,就是那种事情的,只有正规的妓院里才有。王爷想知道百姓是如何娱乐的?”
我表面上没动声色的点点头,心里却乐开,我说龙曜天怎麽对我说的似懂非懂呢?原来这地方没有BL这概念,就是有,也没人注意,到最後还是娶妻生子,既不去禁止也不去强调,是一种无视的状态。
那麽今天龙曜天那麽霸道的抱我,是不是已经被我带坏了呢?我瞥瞥嘴,如果要学的话他这样的还远远不够呢,哼哼!想到这里才想到还没回答莫先生的话呢,连忙说道:“差不多是这样,有空你带我去街上走走吧。”
“这样也好。”莫笙说著,忽然出神,尔後淡然一笑,“秋天要到了,王爷注意身体,在下也去休息了,王爷早点休息。”他拉好我肩上有些滑落的衣衫转身退了出去。
而我正在兴奋的计划著要怎麽实施反攻大计,明天再去天海阁看看资料,说不定还有更让人激动人心的发现。
天海阁是皇家藏书地,相当於现代的国家级图书馆。国子监里学生很多,小凌带著我从偏门进去,免得打扰人家上课。到了天海阁,发现来的人并不是我一个的,有几位龙腾阁的学士正在整理书目。
我问过书的排列方式後,开始按图索骥找书,小凌自然是跟在後边抱书啦。正找著呢,就听有人在身後说道:“拜见九王爷。”
我转过头,发现刚才的几位学士都过来跟我见礼,其中有一位居然是单膝跪地行军人的礼。
“慕情参见九王爷。”那人低著头,和其他人的说辞也不尽相同。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怎麽将军会来此?幸会幸会,大家快请起来,本王不喜欢别人这麽多礼。”
慕情站起来,居然比我还高一些,虽然穿的是儒衫,但是强健体格立刻让人觉得他肯定不仅仅是书生。一双纯黑的眼睛炯炯有神,很天然的小麦色肌肤,不似文人那样白净。越看越能觉出一种媚来,却原来是那细长微挑的眉稍儿的缘故,真正是单凤朝阳。
龙刑天是潇洒的浪子,龙曜天是矜持的权贵,这位慕将军却另有一番风情,仿佛嗔怒都在那勾魂的眉眼里,一闪而过精光让人不寒而栗,霸气和沈著巧妙的糅合到一起,己不张而外扬,正是一代儒将的翩翩模样。
面对他,我没有空暇乱想,只有敬佩油然而生。
第十三章 我信你
龙腾阁的几位学士见过礼寒暄一些话之後就回去忙了,慕情听到我的问题却先说了不相干的,“听闻王爷重返朝堂,实乃朝廷之幸,百姓之幸,自先帝去世以来,有您和三王爷在,才避免诸多战争度过许多险关,请王爷勿念当年水将军的事情,朝廷不能没有您。”
我俯身托起他的小臂,几乎是将他强硬扶起来,“将军言重了,本王惭愧。”
“王爷实乃性情之人,不必自责。”慕情似是怀念的说道:“去年春天和王爷一起到东郊乱岗林去祭奠水将军时王爷说过话慕情还记得,王爷说,水将军不会平白受这等冤屈。”
听他也提到水将军,莫非他跟水将军交情不浅?“本王也是身在其位,当年只得委屈水将军。”
“王爷……慕情一向敬重水将军,也了解他的脾气秉性,他既然首肯那就不会反悔。”
“好啦,都是陈年旧事了,现下还有更要紧的事等著将军去忙呢。”我释然笑著,轻轻拍他的肩膀两下,扯开话题说点别的,“本王才复旧职,一时间倒也帮上太多忙。”
只是内心长叹一声,龙刑天,你可是後悔了?所以才放过水镜?
“慕情……还有一事相求。”慕情压低声音,说的时候还用眼睛瞄一下四周,似乎是难言的苦衷。
我示意小凌找个地方将我和将军带过去,然後对慕情做个请的手势,“过来这边。”
到了僻静,慕情突然跪下去,诚恳求道:“请王爷将水镜交与慕情管教。如果留下去,恐怕也会让王爷背上个窝藏的罪名,三王爷势必会跟您叫阵。放他跟随我到边关,茫茫人海中反而能隐藏起来,战死算是为国效力,立功也算是告慰水将军在天之灵。”
他说的确实可行,我俯视著他:“抬起头,看著我。”
慕情不知道我为什麽这麽要求,恳切的神色里搀杂进一些疑惑。我看著他,一双黑如玛瑙的眸子里都是清澈纯净。正是因为这种清澈纯净,所以他的眸子在媚的前提下却不会让人觉得有邪气,反而是正直凛然的一种媚,让人容易陷入其中,为之折服。面对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我说不出任何拒绝的字眼儿。
“让他不可自泄身世,名字不用改,天底下同名的人很多。”
“谢王爷!”
“起来吧,将军如此重情义是大丈夫本色,就是有更过分的要求,本王也准了。”笑著将他扶起来,我本来就不知道该如何置水镜,现在寻到好的去就放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正好两全齐美。
“慕情惶恐。”慕情不好意思起来,可能在他看来这个人情确实大了些。而我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这个腼腆的将军,笑得邪恶。
“将军不必拘这等小节,至少别跟本王这麽生分,如果不嫌弃本王,本王愿意和将军结拜为兄弟。”我拱手说著,见他愣住没回应,转头叫小凌,他肯定知道慕情的全部资料,“小凌,慕情将军和我谁年长?”
“慕情将军二十七,王爷您才二十二。”小凌逗趣说道。
“切,本王年纪小也不用你这麽挤眉弄眼吧,少在慕将军面前胡闹。”我白他一眼,回过头对慕情说道,“我们平时玩闹惯了,将军,哦,不,大哥别在意,小凌过来叫大哥。”招手把小凌也招呼过来,既然都玩起结拜来了,那就多拉一个算一个吧。
小凌指著自己的鼻子过来,“那我不是多出一位哥哥来?”
“咦?原来你比我大啊!”我不甘心地一手抓住他的肩头,一手揉著他的头发,跟戏弄小狗似的,谁叫他比我矮呢,小凌推开我的禄山之爪,然後两人互瞪。
“哈哈……”
瞪著瞪著才发觉慕情将军还在眼前,我们两人同时对著他呵呵傻笑,“大哥,认下弟弟吧。”
慕情的目光在我们两个身上来回扫著,觉得新奇又无措,他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投降一样头左右摇两下,接著爽朗一笑,“恭敬不如从命,二弟,三弟。”
我一手拉一个帅哥往外面奔,干什麽啊?当然是去喝酒啦!人逢喜事精神爽,不喝酒庆祝一下怎麽行。
当然,慕情还有军务在身,所以只要一坛黄酒助兴而已。
原来慕情幼时的邻居就是龙腾阁大学士人称杜十郎的杜雪飞,今天慕情会在那里完全是因为这位大才子要整理一下他的小书库,就把难得回京且有半天空闲的定远将军叫去搬书了。
小凌顺便八卦出人家的身世来,杜十郎是本名杜雪飞是考科举时候才取的,因他在家中排行第十,他父亲因为受到本家家族长的欺辱,不按照族谱上的辈分来定下字直接叫他十郎。他父亲说:父辈的事由父辈承担,你们还是亲兄弟,就叫十郎吧。不过後来实在迫於生计,无之下,他父亲带著妻儿老母投奔到老母亲的娘家,就和慕家做了邻居。杜十郎十四岁夺魁,名扬天下。
“哦耶,青梅竹马哦。”我贼笑著敬酒。
小凌貌似也得了我的真传,跟著点头,用带著酒香的哀怨口气说道:“青梅竹马多好,哪里像我,家中独子又没有伴儿。”
我把他拉过来,“有我呀,我就是你青梅竹马啦。”
“王爷,要跟您做青梅竹马也得有不怕三王爷的鞭子的本事,我没进琅天府的时候,就常听说三王爷和您动不动就打起来,货真价实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人只要喝酒,话就会多。不过我没想到九王爷和三王爷之间会是这等水火不容,不过细细想来,两人的性格确实会造成这种冲突。
慕情大概经常出席酒宴场面,没有什麽失态的,我跟小凌就差点儿了。琅天府虽然是官府的一部分,却从来不跟其他正式的官府部门有瓜葛,私下里都不怎麽交往。小凌又因为经常在九王爷身边,基本没人敢灌他酒,所以他没喝几口居然有些醉了。
最後还是慕情帮忙把他跟我送回去。
安置好小凌,我让人端上醒酒汤来,就在秋蝉居门前的小园里坐下来。
“慕情不知道这麽说是否会扫了三弟的雅兴。”
“什麽事让大哥这麽难以启齿?”
“是关於杜雪飞杜兄弟的事情。”
“哦?”我好奇起来,难道这位鼎鼎有名的大学士也有什麽难事不成?
“杜兄的才华可以说是文韬武略兼备,如果此开战,我,不,末将恳请王爷保举杜兄做我的参军。”
在朝廷里没什麽根基做後台,确实很难出头,才华满身也要有人看中才能施展出来,皇帝年纪还小,自然就要让握实权的人看中才行。不过我没看过哪个家夥往我府上送礼,还挺奇怪的,本来我以为王府应该多少能收点吧,回头问问小凌去。
见他神色郑重,我倒不好随便就说决定来,站起来背著手踱两步,新帝登基以来,都没有出过战事,此确实有些棘手,如果静妃後面代表的势力有本事推波助澜,这场仗就是再所难免。“你信他对吧?”
慕情没想到我如此问,怔了一下,随即答道:“是!”
“我信你。”我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如果真有战事,我一定保举他。”丢掉“本王”这种无聊的自称,我说出原以为今生都无缘说出的话。
慕情很是激动,能见到他的唇在微微颤抖,猛然醒悟似的站起来就要拜下去。我连忙接住他,将他扶起来。“记得我的话,你信得过的人我也信得过。”我说得很轻,轻到只有我和他能听见。
他的手臂都有些轻微的颤抖,那双美丽的黑色眸子扑闪著激动的神色,透过这双眸子似乎能见到他的心也是一块美丽绝伦的朴玉,浑然天成。
这样的人值得别人从心底去敬重去信任,所以我不会对他设防,我微微垂下头,想著自己的心事。我是否在因为相见太晚而觉得遗憾呢,轻轻摇头,不会的。这样的人遇到就是幸运,怎麽能用早晚来形容。忽而忧伤起来,信任还真是让人可望而不可求啊。
“王爷?”慕情见我神色有异,有些担忧?
“这是私下里,叫我三弟吧,大哥总是不记得。”
“三弟。”慕情不好意思地叫一声,他到现在还不习惯突然这麽亲热的叫我。
我爽快笑出来,“大哥,你可知道我生平最大的愿望是什麽?”
“愿闻其详。”慕情因为我的笑声放松下来,表现得越来越自在。
“就是结实像大哥这样的英雄人物。”我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如喝酒一般。
“三弟不也是英雄人物?”慕情端起碗敬我後,也是一饮而尽,喝完还亮一下碗底。
我笑笑算是推搪一下他的恭维,龙刑天啊龙刑天,你可真是上天的宠儿,开始嫉妒起你来了。
我注视著慕情,几乎能从他身上感觉到战争即将来临的那种紧迫感,忽而怜惜起来。 三弟盼著大哥戎马一生後老而卸甲归田,……我这麽说是不是很任性?”
知道他是武将,也知道这里是个随时会起战事的时空,有此人物,我无法遏止心中那些幼稚的渺茫希望,所以才会在後来想起这番话泪流满面吧。我大概是耽美看多了,呵呵。
“三弟好性情,大哥不觉得任性……”他後面好像还有话说,不过看他的神色可能觉得不妥,就转过话锋抱拳说道:“承三弟吉言,大哥一定凯旋。”
两人相顾朗笑,明月高悬在空,撒下皎洁的月光,妩媚的眼更加出色,好似月光在长而细密的睫毛上颤动著一般。
第十四章 夜琴声起
没想到小凌喝完酒时好像很严重样子,一觉睡醒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窝在家中继续看书,越看就越想了解这个时空这个时代的人们是如何生活的,然后呢……应该是去适应吧。单独的人站在人群中的时候,就无法忍受独自过活的寂寞。而且,我不是交到朋友了么?想到这里满意笑着。今天小凌见我不出门,他倒是很勤快地出去探消息了,应该回来了吧。
“王爷,王爷……”
正想着呢,就听见他的大呼小叫,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见他扶着门喘气的样子,我放下书有气无力地问着,“天塌了?”
继续顺气的小凌抚着胸口的同时,头快速地朝两边摆动,“使者……使者被招回来了,今天的朝议很混乱,主战派和主和派吵得不可开交。”
招回使者?!
“谁这么没脑子下这种命令?!”我站起来双手拍在桌子上爆吼出来,使者出使的事情恐怕人家已经知道了,怎么能再招回来呢,这不是出尔反尔自己这方先丢掉谈判的诚意吗?!楚国那边还没办法谈,先稳住羌也没坏啊?
“去楚的使者被杀,不管凶手是谁,都会让楚觉得是种侮辱,而咱们是要和楚合作,去楚的使者没了,去羌的使者却安然无恙,让楚怎么答应合作啊?楚现在已经失去了两座城池,极有可能认为是咱们提出合作又暗中故意破坏,好拖延时间与羌联合起来吞并楚。”
确实也是,其实不管哪一边的使者被刺杀,谈和的可能都会大大降低,甚至无法谈,因为各自都抱着不信任的态度,还怀着随时准备吞并他国的野心。
我发着愁坐回椅子,歪头瞥见被惊吓到翠羽,她端着茶站在门边,不敢进也不敢退。我缓和自己的表情对她挥挥手,翠羽这才匆忙退下去。我已经这么能吓到人了吗?依然不是很习惯其他人对于王爷这个身份的敬畏。
“龙曜天打算怎么做?”
“三王爷正调动全部暗御,要把静妃找出来。王爷,……属下也以为静妃很有可能跟外邦勾结,她杀您就是颠覆王朝的开始。”
我抬头看着小凌,隐约想起龙曜天的话,他好像也说过,静妃杀龙刑天的理由绝对不会过于简单。会吗?因为皇位之争落败而毁掉这个王朝?
静妃那个明媚又忧伤的笑容倏然浮现,又转瞬即逝。
隐约中,我曾经身为女子的某种直觉在告诉我:如果静妃真如龙曜天所说的手腕高明,那么她就极有可能这么做。况且龙曜天就是这认为的所以才对静妃的行踪紧追不放吧,只要断掉静妃以及她背后的势力与外邦的联系,或许能让目前混乱不堪的状况有所好转,至少不会这么被动。
“龙谨人在哪里?”
“封地在锡州,去年中秋自杀了。”
我的心猛得一沉。……这个事实本身就散发出一种诡异的血腥味,看来不能放任静妃了。
让我觉得沮丧的是,我有预感,静妃不会轻易就现身,在冷宫这几年里她都没有暴露自己,要不是这被龙曜天逼急了,可能还会隐藏在绝对不会让人注意的冷宫里吧。突然想到,龙刑天是不是也参与进来了呢?虽然从小凌的话中能看出,以前的龙刑天绝对不会跟龙曜天合作,可是这两人随时在竞争,难保跟静妃的较量不是他们各自设下的局,就看谁赢到最后。
那我现在能做什么呢?继续看书恐怕也看不下去吧。我趴在桌子上,看着红色的桌面出神。
九王爷的身份是个沉重的枷锁,真要扛起来铁定不轻松,那么我就甘心当米虫?拉过来一张纸,开始用毛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毛笔没有中性墨水笔好用。
小凌凑过来看,“骑马,练字,练功,看书。王爷,您全忘记了啊?打算从头重新学起?”
我嘴角抽动,全忘记会不会太扯了些,“还记得部分啦,我觉得要是熟悉一下就能全部想起来了。”果然说一个谎就要扯更多的谎来遮掩。倒霉啊倒霉啊,我明明上了这么多年学,居然还要从头儿学。
“哦,这些莫笙倒是都会。”
“咦?如此全才?”我惊异着瞪大眼睛。
“琴棋书画也略知一二,小有涉猎而已,怎么敢当全才二字。”来人正是莫笙,他柔和的笑容总是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师父来了,快请坐。”我突然觉得他生成男的可惜了,这要是美女,该是多么有才情的一代才女啊,之所以这么想,主要是说成一代才男的话,总觉得有点那个……黑线扎顶。
莫笙把大理寺的卷宗放上桌子,这些天都是他代为理,需要用的章印也都放在他那里。
“书的话,王爷把想要看的类别说一下吧,我去整理出来,其他的倒不用怎么准备。”
“好。”
“王爷的气色好多了,今天莫笙先把内功心法说一下吧,王爷内力充沛,如果不加注意会伤到自身。”说着,他捏住的脉门查看脉象。“王爷最近是不是心中烦乱异常?真气有些杂乱。”
他讲这些我只明白身体不是很好就是了,其他一概没听懂。大概他也看出我在迷茫,开始从基本的穴位讲起,如何控制引导真气,练功的口诀都是什么意思,了一下午的时间,总算把寒丝绵掌的内功心法修习顺畅,没有凝滞的地方。原来龙刑天也是把寒丝绵掌练到不得了地步,只差长久的磨练来达到收发自如的地步。其他武功也涉猎不少,常用的兵器是剑,最喜欢的却是枪。
到练功房的时候,我才发现世上居然有如此美丽的长枪,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剑,觉得剑很像君子,而这柄长枪就像一个王者,散发着银辉光芒,缨子是极眩目的雪色皮毛,红色丝绳结着精巧的结垂在一旁。什么时候我也能潇洒利落的挥舞它?无关杀戮,只觉得它的在手中舞动起来,一定精美绝伦。
武功真得很奇妙,没有接触的时候觉得它很神奇甚至是不可思议,真正学了,又觉得不过是进入了以前不知道的领域而已。由于内力在,我只需要在调息的基础上熟悉招式,并能掌握收发的尺度就好,而且我似乎把武功想得过于全能过于玄妙了。
晚上自然是看书,不过因为累,所以改成莫笙念我听,不明白的地方依然让他解释。等莫笙回去后,我把小凌叫到身边。
“莫先生是怎么失去武功的?”
“莫先生自小被青峰门掌门玄真道人收养,武功自然是师承青峰门,十七岁出师下山名扬天下。莫先生练会青峰门最厉害的天碧剑法,这套剑法招式惊绝,姿势飘逸俊美,之所以难以练成是因为一般人往往无法修完内功部分,而剑招里最厉害的十四招需要配合最精的内力来催动。可以说是百年才能出一个把天碧剑完全学会的奇才。莫先生就是这个奇才。青峰门中他是第三个在二十岁以前学会的人。”小凌说起武林的事情就跟家庭主妇说厨房里的柴米油盐是的,整个人就是个移动硬盘啊,不用插就能用,方便快捷不死机,缺点嘛就是有点贫嘴……
大概说得口喝了,小凌喝口茶继续说,“后来在莫先生二十一岁那年,青峰门要挑选下一任掌门的人选,他师兄和他比武三场论胜负,场面激烈就不用说啦,只是他师兄气性也真大,拼着两败俱伤也不肯服输,莫先生并不是没脾气的人,当年的他可是意气风发谈笑间剿灭盗贼窝的夺命青影莫生。”小凌沾着茶水写下“莫生”二字,莫生就是意味着死。
“莫先生千钧一发之际刺死他师兄,他师兄那一掌原本是想将他震死,终究还是慢一步,先死在剑下,那一掌也就没使到老,只震毁他的经脉,没有伤到性命。可是天碧剑要想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来就必须依靠浑厚的内力,这等于是废去武功。莫先生背上杀害同门的罪名,即使是误伤,还是被逐出师门,后来就销声匿迹了,我都没想到会在三王爷府上遇到他。”
武功被废,又被逐出师门,等于是失去了亲人和朋友,还有一身的骄傲。就是我这个局外人也听得惊心动魄,禁不住遥想追念,更何况是他本人呢?
“该睡了,明天要去上朝。”
小凌也点点头,只是他走出去后,我却无法立刻入睡,想象着年少的莫笙意气风发闯荡天下,却一朝被毁,失去一切。比较起来,我居然喜欢现在的他,淡定温柔。幽幽的琴声响起,似乎很远又很近,我逐渐听得入神,同时内心开始烦乱起来,明明是很沉浑的琴音,怎么会?
微微的刺痛让稍微清醒些,莫笙惊惶的眼对上我,“别说话!按照口诀调整内息。”
我也没多想,按照他说的试着运行真气,感觉到流窜不停的阴冷感觉逐渐淡去,暖和的流动在体内游走着。清越的箫声响起,琴音的侵扰逐渐变弱。
“凌堂主,快去追。”莫笙在间歇里提醒小凌。
小凌正好调息结束恢复过来,翻出窗子寻着声音找去。莫笙的箫音很快,正好把琴音的节奏打乱。琴音消失的时候,莫笙才放下箫,额头已经出了一层汗。
“幸好我体内仅有的内力能够催动箫音传出去,刚才的人用内力催出琴音,如果不能把持心神,内息很容易就会随着琴音而走,轻者内伤,重者丧命。”他解释的同时拔下先前刺在我身上的金针。
“得罪了,我没办法点穴制止真气乱走,只能用金针刺穴位,让您自己运行真气。为了让您很快清醒,我还刺了比较痛的穴位。”他歉意说着探过手来摸我的腕脉。
我怎么可能介意,伸出手覆盖住他的,心中满怀感激,“谢谢你。”
话才说完,就见到他的脸色忽然震惊,在我还不明所以时只觉得一股甜腥涌上喉头,连捂住都来不及,鲜血猛然喷出来,吓到了我自己。恍惚看到莫笙的表情好像很心疼,我想我又要很差劲地晕过去了。
第十五章 淼云如魅
悠悠回转,我看着胸前的血迹一片茫然,想呕吐的感觉堵在喉咙,既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莫笙见我醒了有些羞赧,我才发现他正抱着我。不容我想其他,外面的兵器声将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我立刻想起来是有人闯到王府来,“带我出去。”
莫笙抱起我走出屋子,没想到他失去武功还有如此力气,也可能是我总觉得他看上去文弱安静才觉得惊讶吧。转念一想,就是普通男子也比女人有力气,抱起一个人不算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兵器撞击的声音由远及近,我没什么力气,传来的吃痛叫声却还是让我想用力揪着衣袖,先是小崔的声音,然后是小凌,还有其他人的声音,估计是暗卫。来人竟然和小凌,小崔以及六名暗卫周旋还能将人打伤,究竟是何等人物?
暗卫死伤惨重,一具尸体被抛出落在庭院前,莫笙看着尸体蓦得收紧手臂,神情里全是不可置信。我起初以为他是害怕,不过马上否定,他应该不会因为这种场面就出现这样的表情,看向他时,他只轻轻吐出两个字,“禁门……”
莫笙收回看向暗里打斗的目光沉思着,用从没有过的低沉声音说着,“就算我武功还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击退此人,禁门的武功不可测,没想到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三十多年后会重新出现。”
见到被吵醒的仆人过来查看,莫笙大声将他们呵斥回去,我还是第一见到他如此声色俱厉的说话。仆人们在管家的带领下连忙退走,莫笙轻声说道:“王爷,请放弃他们,冒犯了。”说完抱紧我穿过庭院回廊向马厩跑去,这个时候只有借助马的脚力逃跑一途。
“这……小凌小崔他们还在!”我知道他也是没有什么办法救人,只能带着我逃走,可是……我心急如焚,越过他的肩膀看过去,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到无法出声。那是一副既妖艳美丽又惨烈恐怖的场面。
一身白色衣裙好似能发光似的在黑夜里清晰眩目,女子仿若飘降凡间的仙女掠过黑色长空,轻盈的姿势好似寻到荷的蜻蜓准备落下,长长的面纱遮住面容,只露出些许青丝,那双眼睛闪着犹如鬼火一样的狠毒光芒。女子落在栏杆上的动作一反刚才掠过来的轻盈飘逸,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压下来,伸向夜空的手臂尽头,纤细的手指好似白玉雕成,看在我的眼里却成了拥有奇异怪力的妖魔之手,它正紧紧箍着小凌的脖子,吊垂下来的小凌显然已经晕过去,脆弱的脖子好像随时要断一样。
这样的景象让我几欲昏厥!我张着嘴却什么也喊不出来,莫笙察觉到我的异样回身看过去,顿时也僵硬在那里。这个时候,我们都清楚,逃不出她的追猎。
我心中更加焦急,甜腥涌上来淹没我没能发出来的声音。
小凌!
“王爷让妾身追得好辛苦呢。”
“你,你如果找我就放了他!快点!”
女子微微眯起眼睛,像扔块布片一样将小凌抛到地面。“妾身很想念王爷,闭关一年总算出来了,亲身出来后就匆忙赶来看您呢。”
“你练成了天魔功?!”莫笙惊叫出声,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惊诧,甚至可以说成是恐惧。
女子呵呵娇笑,“怎么?夺命青影的天碧剑没带在身上吗?要说心狠手辣……”女子见到莫笙脸色青白便止住不说,好像刻意要欣赏这个表情不忍破坏似的。女子的目光忽然转向我。“王爷不记得妾身了吗?”
那双美丽的眸子忽然柔媚无比,流转的目光勾魂摄魄。
这双眼睛……有个名字忽然就从心底冒上来,直要呼之欲出!
淼云!
女子的手指挽成一个巧妙优美的姿势,中指勾住面纱然后轻轻摘下,“妾身就是您朝思慕想的淼云啊。”
明明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如水仙一般高贵的气质,嗓音都是柔弱妩媚的,可是口气却是那么的怨毒无比,还饱含了刺人心尖的讽刺。
莫笙勉强挤出声音,“王爷,您能走吗?”
他是要让我独自逃走,自己留下来!
我抓着他的衣服,想说什么,然而没有力气的手让我顿时陷入绝望,莫笙吸一口气,迎面看向淼云。
淼云似是怜惜地绽开一个笑容,“妾身会下手快些。”
白色裙摆旋舞着好像一朵婀娜多姿的白牡丹,转瞬间,那美丽眩目的牡丹中探出一只手掌,直按下来,凌厉的掌风刮在面颊上隐隐生疼,我本能地闭上眼睛。
黑暗中衣袂在劲风中抖动的声音好像即将被撕裂的纸那样震动着,感觉有人拉开莫笙,而我却被人勾带回来,落入来人的掌握之中,我扶着来人的肩勉强站立住,惊异着睁开眼,发现抱着自己的人居然是龙曜天。他揽着我的腰将我带到身侧扶着,右手手掌和淼云正面对上,清脆的击掌声在咫尺的距离内响起。感觉上两人僵持数秒,龙曜天的唇角漾出一抹自得的笑容,左肩后撤的同时,右肩连带上手臂向前猛然震出,一掌将淼云震退数步。全部动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丝毫不见凝滞。
淼云连退数步,勉强站定后压下翻涌的气血才看清来人,“三王爷?你不是去找清水寺找主人去了?!”
龙曜天气定神闲收回手掌,揽住我纵身而起,带着一旁的莫笙退后大约三米,站定后用严厉的眼神扫过莫笙,似乎是在警告着什么。我看着他,只觉得这个眼神用意太过沉,实在不懂。
“哼,不故布疑阵你会这么快就现身?”龙曜天冷嘲一声,“你以为本王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吗?既然你们布下疑阵,我也只是奉陪而已。你的天魔功还没练到火候,是进是退自己决定,本王恭候着。”
淼云捂着被震伤的右肩,暗咬银牙,充满怨毒的眼死死盯着我,一脸的不甘和怨恨。而我没有多余的时间看她,感觉到藏在身后相抵的手掌上传来一股热流,抬头看着龙曜天,是他在给我输入真气,极细微的声音传入耳朵,“不要说话,拖到输完再想办法。”
“静妃该不会就在附近吧?有这种好戏不看就太可惜了。”龙曜天用传音入密说完随即朗声说着,好像静妃真得就在附近看着似的。
淼云脸色微变,不自觉地向后退半步,察觉到有其他人赶来的动静立刻跃上屋顶,“三王爷,这场是你胜了,下咱们再见高低!”白色身影犹如鬼魅一般倏然失去踪影。
“是暗御到了,否则本王也没把握把她打发走。”龙曜天蹲下身,将我放倒一些,开始检查我的伤。“魔音琴!没想到她连这个都找到了。”
龙曜天抱起我,“莫笙,你来针灸我来打通被封的经脉。”
莫笙无声点头,跟随在后。
紧张过后我才发觉胸口异常难受,好像要炸开来一样!我死咬着唇,能感觉到甜腥的液体润上舌尖。不是不想叫出来,而是根本叫不出来的难过,急促的喘息几乎就要耗尽我身上的力气。老天,这比被车撞痛苦百倍不止!
龙曜天捏着我的下颌不让我咬下唇。失去其他痛觉的遮掩,胸口的痛楚让我几欲晕厥。他将一粒药丸按入我口中。药丸很快化开,带着清香的味道,痛楚登时减轻不少。
他将我放下摆好姿势后坐到我后面的位置,掌心贴上我的后背。“你不要运功抵抗,我会把乱行的真气导出来。”
“小凌……”
“暗御已经去救人了,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
炙热的真气从肌肤表面侵入,好像条火龙在体内奔腾,我张开口想叫喊更想挣开,好像身上有层柔软坚韧的束缚,让我苦难难当,却无法发泄出去。肌肤好似要爆开的感觉让我害怕得直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才逐渐轻松起来,完毕时我早已经筋疲力尽,全身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将我安置好后,莫笙沉默着悄悄退出去。
龙曜天在床边坐下来,食指沾着晶莹到近似透明药膏轻轻抚上我咬破的唇,冰凉的芳香让我昏沉的脑袋好受一些,这个药膏里好像有薄荷,带着浅浅的绿色。
“她大概是知道你武功没有恢复,如果不把你从我身边支开,她就不会上勾。”
“原来这个网到现在才算是收起来。”
“布局两年……”龙曜天站起身,望向窗外,“还是被她逃了,静妃把暗御引走,然后潜回躲起来,我也是赶到城外百里以外才猛然警觉过来,她的目标还是你。”
我想动却没有任何力气,他瞥见我想动连忙俯下身按住我的肩膀阻止我,“别勉强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张口又失望地闭上,“……我想休息了。”
龙曜天看着我,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点点头然后走出房间。
我看着他的背影,许多心情涌上来。他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等等。”
龙曜天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
“谢谢。”
他露出一个极英俊的笑容,潇洒而去。
我看着带着薄荷香的药膏,发现几日来堵在心口的郁闷正在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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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能否信你
再醒来已经是两天後的事情了。当时的凶险情况我还有印象,倒不至於心有余悸。
“小凌他们怎麽样?”
“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需要一段时间调养。”莫笙在我身後坐下,摆正我的身体。
虽然不是第一被针灸扎,可是还是会觉得……其实我有打针恐惧症,黑线压顶。莫笙揉压著穴位,“别紧张,不会痛的。”
“哦~”说不紧张就能不紧张吗?当然不可能,我呼一口气然後吐出来,才觉得好些。
很细微的刺入感传来,果真不疼,我这才彻底放松自己,“我比较怕针一类的东西。”看不到莫笙的表情,更让我觉得羞惭。还不是有得上可怕的流感,接连打了半个多月的针才治好,噩梦一样的日子呀,简直不是人过的!
莫笙没有说话,可能是过於专注吧。针灸结束,我去泡个药澡,夏末的晚上已经微微发凉。扶著浴盆的边缘想要出去,身上却没什麽力气。叫翠羽觉得不合适,叫莫笙也觉得不合适。正在为难的时候,莫笙伸过手来,头转向一边,并没有看我。
我披上宽松的长衫扶著他的手出来,衣服下的一双腿有些打颤,只是勉强站著。他抱起我将让放到床上,然後擦著垂下来犹自滴水的长发。翠羽见我已经出来,也过来帮忙。她过来服侍莫笙自然就退到一旁去了。
“我去端药来。”
“王爷……”翠羽擦著头发,眼泪直掉,小嘴扁著,强忍著没有哭出声。
“会好的,有莫先生在呢。”
翠羽点点头,眼泪不在掉得那麽凶。“小凌昨天醒过来问您怎麽样,我告诉他说王爷没有大碍,张太医来过,说他要躺上十多天,伤到筋骨了。……”
翠羽好像知道我的惦记著似的,把府上受伤的人情况挨个说一遍。以前九王爷掌管琅天府的时候,府上少说也有四十以上的火龙堂手下。後来心灰意懒,也不想碰朝廷的事,就把人都遣回琅天府了。
管家进来禀报说慕情慕将军求见,我点点头,然後吩咐翠羽帮我整理一下衣衫,然後让她退下去。慕情夜来访不会是简单的会面。莫笙虽然什麽都没说,我也能猜到朝廷里现在应该是很忙的时候。
“大哥快坐下,这里没有外人,就别多礼了。”见到慕情要行礼,我连忙阻止他。
“三弟,你生什麽病了?”
原来我被暗杀的事没有传扬出去,主要还是因为静妃的事情不能泄露,龙曜天果然做得滴水不漏。
“突然发烧难受,没有什麽大事。大哥来此莫非是要出征了?”
慕情面带无奈地点点头,“不管是否开战,武将必须先准备起来。三王爷还是主张打之前和对方和谈,如果解决粮食供给问题就能罢兵最好不过,只是……唉,如果真能如此解决就好了。”
“具体部署呢?”
“西边石门阵增派两万精骑,北边烽烟谷也要增兵一万,防止燕趁机偷袭。”
莫笙画过粗略的地图给我,龙家王朝封国的国土有两面临海,东北临北海,东边临东海。男面接楚,西接羌,西北接燕。
燕缺少食用盐,一心想要夺取北海的海岸部分。羌有井盐,南面接南海,但是常年受到佧什的骚扰,也可以说是封的屏障一样。楚位於最南方,土地丰饶自不必说,觊觎著封国东部的富饶土地,野心一直存在。当然,封国也一心想要吞并楚,如果楚和封合并,那麽势力分布的平衡会被打破,连绵的战争必然开始,所以说目前的状态一旦打破那麽就得面对更糟糕的连锁反应,很可能拉开长达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战争帷幕。
“不但万不得以绝不开战,他是这个意思吧。”
“三王爷是这麽主张的。”
“和谈的事情不能找兵部的人……”但是找其他老臣子也不妥,我止住不说。朝廷里的派系大体上分三个,三王爷是实权派,兵部王尚书领导的主战派,户部尚书魏青领导的主和派。忽然想到龙腾阁那群人,龙腾阁学士没有实际权力,清朝的时候学士不就变成了皇帝的智囊团了麽?就连汉武帝也用过书生组成的内阁,架空六部的议政权。我何不效法一下!
“让杜雪飞杜兄准备一下。”
慕情惊喜,“谢王爷!”
“大哥!又忘记了。”
慕情爽朗一笑,我也笑起来。“三王爷最近是不是很忙?”
“是,各地的奏折最近多起来,调度兵马也是三王爷主持。”
我点点头。慕情明天就要出发,又说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他就告辞了。他走後,莫笙才端著药进来。
“现在什麽时辰了?”
“刚过戌时三刻。”
我接过药喝了一口,立刻苦得闭上眼睛,硬著头皮一口气喝下去,顺顺气才道:“我要去趟恒王府。翠羽,让管家备车。”
翠羽立在门口看著莫笙,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一脸为难的神色。莫笙点头默许,翠羽这才去找人。
“我陪您过去吧。”
莫笙扶起我帮我套上外衣。
“小凌小崔都动弹不得,也只能麻烦师父了。”
莫笙只是温柔一笑,抱起我走出门。暗卫跟上来两名,看来不想劳师动众是不可能的了。龙曜天有命令,我到哪儿暗卫就要跟到哪儿。不知道是不是暗卫通报消息的缘故,马车到达恒王府门口时,龙曜天正站在门口等著我。
他先是摸过脉象,才将我抱出马车。我在心里苦笑,明明还不是残废嘛,不过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也是事实。按照莫笙的说法,我是完全中招了,体内丰沛的真气所造成的伤害远比没有武功的人大得多。如果不是龙曜天及时赶到,并且强行输入真气护住心脉,轻则经脉尽废,重则当场死亡。
依然是第一天到这个王府的那间屋子,叫溪堂小筑,外间待客休息皆可,里面是大书房。他将我安置到软塌上。“什麽事一定要现在来?”
我把我想到的权力关系分析给他听,建议启用龙腾阁学士。龙曜天思虑著,不时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著我。
“你……是怎麽想到这个方法?”
“可行吗?”
“目前来说,这个方法应该是最好的了。”他在我旁边坐下来,上下打量著我。
“历史是面镜子,我知道的历史显然比这个朝代要长得多,有皇帝这麽做过,其实一个政权里面,哪一个部分权力大,全看皇帝是否跟这些人亲近,能够接近皇帝的人才是真正拥有左右这个国家命运的权力。”
龙曜天静静听我分析著,手拨弄著我半湿的长发。“你说的确实如此,以前权力最大的是丞相,二百年前,分出尚书省六部,取消了丞相职位。权力分散到六个人手中,避免臣子的权力过大。”
“我想推荐一个人。”
“哦?”龙曜天停下所有动作,大概是觉得我会认识这里的人觉得新奇吧。“难道有你熟悉的人?”
“龙腾阁大学士杜雪飞杜大人。”
“你怎麽知道这个人的?”
他刨根问底的态度让我有些迟疑,不过好像没什麽需要隐瞒的,“认识慕情将军,他认识杜雪飞,而且慕情很信任这个人。”
“慕情……”龙曜天俯下身,上半身压下来,“你直呼他的名讳了。”
“呃。”虽然他用手臂撑住,并没有压在我身上,可是他这麽靠近还是让人觉得压迫。“他是个可信的人。”
“我知道。”龙曜天看著我,“那你信我吗?”
他的脸靠得越来越近,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乱。他的左手探过来,先是抚上我的颈侧,并没有停下来,手沿著脖子向下滑,手指插入後脑的长发里,像是在摸一只猫似的,动作温柔。
我信他吗?
我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心里一遍一遍问著自己,答案却杳无踪迹。
他隐藏太多,我看过去时,只觉得自己身雾中,寻不到正确的方向。他总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若隐若现。
不安……
无法抓住,无法掌握,我还没有坚强到能够随波逐流,走一步算一步。
他停在我颈子的手掌向上推我的下颌,迫使我微微抬头。“为什麽不回答我?”
“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我几乎能感觉到那份胆怯随著有些颤抖的声音流泻出去。
他的神色有些受伤,“你……怕我?”
我微微摇头,“我也说不清楚。”
他直起身,温润滑腻的指尖在我的颈子上滑过,留下肌肤接触时的感觉。我懵懂地看著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抱起我穿过几道门走进一间卧室,将我放好,盖上薄被,“早点休息吧。”
浅粉的床帐合拢,我只能见到他朦胧的身影消失在关闭的门後。
忽然就想起某个高中的同学,她问我:为什麽你不愿意跟我做好朋友?我很喜欢你啊。我无法告诉她,她在无意中已经让我伤心多,而她连自身的无意伤害都没有注意到。如果说有意的,那麽至少还知道我不喜欢的是什麽事情,她连这些都不清楚却说很喜欢我,要跟我在很好的朋友,是不是很可笑呢?人和人不是只有喜欢就能长久在一起的。我当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她说她真的很喜欢我,希望做一辈子的朋友,就算我现在不喜欢她也没关系,将来肯定会做好朋友的,结果呢,当然不会有什麽结果,彼此相忘而已。我和她只是匆匆遇到又匆忙错过。
陌生的时空,陌生的人们,是否也是一场匆忙地邂逅,然後各自相忘?
信任不是轻易就能付出的。
龙曜天……我要如何回答你?
第十七章 临别一吻
中午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上恢复一些力气,总算放下心中的不安,这是我到这里后第一受伤,心中不免惴惴。
莫笙说魔音琴是禁门云游宫宫主施素问的成名兵器,四十一年前,施素问以魔音琴和天魔攻破了武林追杀令的围捕,名震江湖。禁门的存在也逐渐为人所知,后来有人说禁门的最高功夫并不是叫天魔攻,是外人这么叫,施素问仰慕一位鲜衣怒马的少年公子,曾对他说过这功夫本叫南冥心法,南冥在楚,这也就间接透漏了自己的来历,她于三十年前销声匿迹,禁门再无传人。很多人猜想她是不是跟随那位少年公子隐居,从此不问江湖事?据闻施素问绝色无双,南楚本就出美女。一代美女惊艳整个江湖之后又突然消失,身后只留传说,真可谓神来之笔。
“你怎么在这里?!”龙皓天走在龙曜天后边进屋,马上就摆出一副捉奸在床的样子大叫着,“这不是三哥的房间么?”
一旁的侍女帮我整理好衣服恭顺地退下去,我站起来,自我感觉还错,不打算理他,见我要出门,龙曜天扶住我的肩将我拦下来,“有事找你商量。”
我心中忽然有些失落,他只有在需要我为这个国家贡献什么的时候才会想起我,让我代替他的九弟,我并不排斥,毕竟这个国家不能缺少龙刑天,推掉他的手,“我有些饿了,想吃点清淡的。”
龙曜天马上吩咐下去。三个人就在这个间主院的小客厅里坐下来,他们也是才下朝,没有吃饭。这个院落是龙曜天住的地方,叫水吟轩,据闻,流经府邸的蓦溪里有龙在水底吟动的声音传出,此龙是龙家王朝的气脉之源,蓦溪的源头就在皇宫里。
水吟轩横跨在蓦溪上,这间客厅是半开放式的,一半在地面,一半在水上,水边是一丛丛的碧竹,水中种了睡莲,昨夜躺下时就闻到阵阵清香。
龙皓天非要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睡在龙曜天房间里,我怎么知道那房间是龙曜天的。这小八卦男!
“只是来商量派谁去石门阵做议和大臣,至于怎么睡到这里……”我用筷子指指龙曜天,“问他啊,他抱我过来的。”
龙皓天一口饭喷出来,惹得龙曜天皱起严厉的眉,“四弟,注意你的举止,不要让我在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还提醒你这些。”
“可是,可是三哥你,你抱他过来的?!他又不是不会走,而且,你们怎么可能到一起后还平安无事?!”说到底他就是好奇怎么三王爷和九王爷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九弟受伤了,来的路上不是说过了,静妃的人马已经完全从暗跳出来,只是目前还没抓到她们跟外邦联络的证据,而且隐蔽得很好,很难抓到。”龙曜天一边说着一边给我夹菜。
龙皓天大概是听不见他说什么,因为他现在表情很像立刻就会昏过去的样子。我活动活动一下手,还是不太灵活,夹某些菜的时候不灵便。既然龙曜天这么帮忙,我也不推辞,吃饭事大嘛。
“你要是不吃饭就出去,别倒我的胃口。”我翻出死鱼眼瞥龙皓天一眼后继续扒饭。
“三哥,他又不是不会吃饭,你干什么……”他还在不死心的劝着龙曜天。
我咬着筷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叫他喂你吃饭好了?”帅哥和帅哥坐在一起情义绵绵地喂饭,真是不错的画面啊,我匝匝嘴舔着筷子,要是用嘴喂就更好了,哦活活~
龙曜天夹着菜,都送到我碗边了,听到我这么说停下来,一脸阴沉地看着我自娱自乐无限幻想下去的样子。而我无视这两人的阴阳怪气努力地夹着鱼丸,又溜掉了!就在我想把筷子扔掉的时候,龙曜天把鱼丸夹给我。
“你真是好人!”当然这话有没有诚意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只知道这纯手工做的鱼丸很好吃!
“四弟也快点吃饭,还有事要办。”
龙皓天见到他哥语气威严当下不敢扯乌龙努力吃饭。你以为你老实了我就会放过你?我阴恻一笑,“四哥有没有娶妻?”
“没有。”
两眼放光,不如收入狩猎名单算了,连忙说道:“这样好,反正也是帅哥一个,不如我做攻你做受好了。”
我刚说完,龙曜天一掌拍在桌面上,声音不大,不过足以把被这句话弄蒙的龙皓天震醒过来。我本来是捧着碗,也被他这突然一掌吓到,差点儿没把碗扔了。
“吃、饭!”就蹦出这么两个硬邦邦的字,贵气无比的英俊脸上暗藏怒气。
看到龙皓天一脸疑惑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我摸摸鼻子努力忍住没敢笑出来,“咳~”
讨厌,有他在调戏龙皓天这个冒失的愣头青都没意思,真是杀风景的家伙,我别过头慢慢吃。不让我调戏,你还能不让我在脑子里想啊。
吃过饭,转移到书房开始商量国家大事我不是很想加入,出点新鲜主意还成,真要实际操作的话,我可是不行。如果要谈和,只派一个从来没在大场合露面的学士肯定不成,人家铁定以为我们不重视,所以不用龙曜天说我也能猜出来,需要派遣一个王爷去。
他的意思是当今圣上年纪幼小,能避免战争就尽量避免,隐忧就是一旦开战很可能会起连锁反应,要结束战争就困难了。我附和着点点头。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长期开战对国家很不利,粮食和士兵都不够,休养生息政策才见一点成效,一旦开战很快就会农业荒废、百姓劳顿。”说起来我还没真正见过这个时空的百姓生活是什么样子呢,一定要去看一看才行。
“让七弟进京。”龙曜天说着,“代替九弟去楚。”不理会龙皓天抗议的神色,他继续说道:“楚一向比较狡猾,必须派一个能镇得住人的人去。四弟,你去石门阵议和。”
听到没我什么事松下一口气,但是听到让龙皓天去石门阵我马上跳起来,“不行!他根本就是个愣头青,叫他去只能坏事。”
开什么玩笑,慕情也在那里,真打起来死伤就难说了。我并不是觉得龙皓天会因为私人关系就暗里使坏,主和的人是龙曜天,他自然是按照龙曜天的意思去做,可他根本就是沉不气的那一类,这类人怎么谈和?
龙曜天没有反驳我的说法,看来我没说错,只是被点名的家伙脸红脖子粗地瞪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会坏事的?!三哥,今天你别拦着,我非要跟他打一场不可。”这小子立刻就恼羞成怒了。
我往椅子里歪斜着坐下,凉凉说道:“就你这种马上就翻脸的脾气,什么情绪都在脸上摆着,怎么斗得过老狐狸一样的权臣谋者?”
显然被我说中要害,龙皓天指着我说不出话来。“三哥!我哪一坏过事儿来着?你别听他胡说,他分明是想让七弟也回京城好跟……”
龙曜天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龙皓天看着他严厉中带着责备的眼神吞了口口水立刻低下头。
怎么这七王爷也不是弱手还跟九王爷是一派吗?这可就热闹了。
“去石门阵的人选再议,四弟你先下去吧,我跟九弟还有事要谈。”
龙皓天有些惶恐,很听话地退下去了,看来是说漏禁忌。我看着他不甘心的表情无辜地耸耸肩,换来他一个大白眼。反正不疼不痒,随便你扔白眼。
“你行吗?”龙曜天在我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一脸莫测高,端起茶品着。
“啊?”
“我,四弟和你在京城,其他人也介绍一下吧。大哥就是清玄帝,二哥身体孱弱在四岁那年就夭折了,五弟和六弟在夺储之争里意图谋反,现在关在宗正府,八弟在北海洲,戍守海防。七弟在东南部的惠州,东面临海,南面接楚,他是去楚的合适人选。如果不同意四弟去,就只能是你我之间去一个。”
海上有夏国,位于东海和北海交界的群岛上,整个国家由两大岛屿和上千小岛组成,面积也不小,实力不容小觑,八王爷肯定走不开。
傻眼,没想到可用的权贵这么少……
可是我……我可没干过谈判这种事啊?充其量也就是劝劝宿舍女生之间的无聊吵架而已,国家级别的吵架还没劝过。但是让他去吗?整个国家的运作都靠他支撑着,他去了京城这堆烂摊子谁管啊?我面露难色,“我可能……还不如龙皓天呢。”
“哼,你刚才不是说得很犀利透彻吗?怎么现在没底气了?”
什么话啊这是?就算我是那种自己没本事却特能挑剔的无能小人,只会指手画脚却什么也做不成,可他也不能这么说我啊,忍下怒气,“你就是用激将法也没用,我没有你期待的那种将才,不必浪费在我身上,大可去找别人。”
“你现在是九王爷,就不怕别人说九王爷原来堕落成草包所以才不肯入朝?”
“你!”我噌一下站起来,怒气腾腾地看着他。
龙刑天被刺不是这么简单我知道,掌管大理寺的他没有彻查淼云被杀的案件,说明他极可能知道淼云就是静妃的手下,放她出去好把静妃引出来,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去缉拿静妃。我会得出这个结论完全是因为早就预感淼云的死有蹊跷,面目全非的尸体是顶替的最常用手段,所以见到淼云的时候我并没有不敢相信,只是惊讶而已,惊讶她对龙刑天的恨意居然到如此地步。
这样的龙刑天,不应该被这么说!龙曜天和龙刑天是对头,恐怕平时也是如此恶言相向吧?我似乎能感觉到龙刑天的不屈傲骨在喀喀作响,低下头才明白,自己的手攥得过紧,骨节真得在响,这对拥有一身功夫的现在我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
“我去石门阵。”
龙曜天挑衅的眼神忽然发亮起来,我也挑衅地看着他,忽然笑起来,走到他面前,“走之前,我要从你这里得到一样东西。”
“得到什么?”龙曜天抬头看着我。
我扶着椅子的把手,整个人欺近他,邪恶笑着,“你马上就会知道。”
吻落下,薄薄的唇比我想象中的要柔软,而且他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这豆腐我是吃定了!
要我卖命干活儿就得付我认为值得收取的报酬,这才叫两不亏欠。
第十八章 慕情出征
放开柔软的唇,我好整以暇地欣赏著龙曜天呆楞的表情,心中暗爽:原来你也有失神的表情啊。
回味似的舔一下自己的下唇,能闻到他唇上的茶香。
龙曜天的一双眸子直直看著我,流露出怔忪的神色。然後他的眼神邃起来,我看得有些沈迷,居然忘记起身。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将我抱起压倒在榻上,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沈幽暗的眸子扫过我的脸,颈子,修长的手指停在我的领口。威胁性地眯起眼睛,“你在玩火。”
他的手指拉开我衣服的领子,温热的唇贴上锁骨。我全身颤栗一下,有些害怕。也不管莫笙教得点穴是否管用,急忙点上他手臂的曲池穴。手臂上的这个学位算是比较好认的了,说明白些就是手臂上的穴位我刚认会这一个。龙曜天很轻巧地就捉住我的手,似是嘲笑地说道:“你就是点下去也点不中。”
我急红了脸,不点你穴道岂不是当场被你吃了!
“你觉得我还会做什麽?”
“我怎麽知道?!快放开,就是压也应该是我压你啊。”
“你有本事的话我不反对你压啊。”
看著龙曜天大方地坐起来一副想压就过来的样子,我握紧拳头很想把他揍成熊猫,半撑起身子,用膝盖推他一下,“让开,我要下去。”
龙曜天伸手拔掉我的簪子,揽著我的肩将我搂到身前,“以前的九弟也不喜欢束发,这点你跟他倒是很像,而且……”他将我的头发弄得披散开来才开口,“从没想到披下头发的刑天会如此诱人。”
他的鼻尖磨蹭著我的耳朵後下方的颈子,弄得我有些迷失。“我也没想到你会……你有妻子吗?”只有经历过情事的人才会如此性感吧?不过我没胆子对他说你很性感这种话。
他吃吃笑起来,热热的气息喷到我的颈子,惹得我禁不住又是一阵颤抖。“你好像什麽也没经历过。”
“你管得著麽!快放开!”我想推他才发现双手都被他捉住,反剪著贴到後背上,他的大掌也按在後背上,夏末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所以他手的温度比较明显,无法忽视掉。
他突然加重力气把我紧紧箍在手臂里,“以後不要随便玩这种出格的事,找我倒可以,毕竟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龙刑天的人。”
他的力气让我有些害怕,好像随时可以把掌握在手中的人弄碎一样。他缓缓放开我,我有些胆怯地抬头,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冷酷又有些怜惜,“在这个位置就得和别人保持距离,并且时刻提防著别人刻意接近你,不想死的话。”说完按住我的头,让我趴伏在他的胸前,“带上莫笙和凌子衿,不会的地方问莫笙就可以,凌子衿能够确保你的消息及时顺利地传回京城……後悔的话,还是我去吧。”
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抚摩著我的头发,从颈子到後背,像是摸著怀中休憩的猫。
“回头的时候就会发觉其实是无路可回的,所以才有後悔的这个词,这个词只是用来缅怀罢了,……我不後悔。”或许是沈迷在他的气息里了,我用迷离不定的语气说著坚决的选择。
来到这个时空不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有後悔的机会吗?不,我连後悔这种事都没有必要去考虑。生活就像个沈重的车轮,倾轧过去之後,不能抹消的痕迹总是让人触目惊心,却只能继续向前,即使封锁一切感官依然能够听到身後的路在崩塌,生活里没有回去,只有回忆而已。
我曾长久地停住脚步,妄想著不能後退就停滞不前,可是当看到倚赖的朋友也逐渐远离,交男朋友谈婚论嫁,甚至到生孩子,贷款买房请客送礼,拥有各自的家庭各自更独立的生活,人变了,面目不再那麽熟悉,世界也随著改变,油然而生的孤独让我忽然慌张起来。沈溺在耽美小说中的我;不愿意面对成年之後所有问题的我;把朋友的背叛封印到记忆装作看不见的我;固执的想保留赤子般单纯的我,瞬间有了泪流满面的冲动……
最後我还是沿著成长的轨迹走下去,不走下去又能如何?即使来到这里,生活依然不会停下脚步,总是催逼人去做更多不情愿做的事情,那麽自己主动一下反而会好些吧,顺便寻些乐趣。记得是谁说过人生里苦乐参半,记得幸福的人才会感受到更多的幸福,呵呵……
想了太多太多,吃过饭後又比较容易困,意料之中的,我径自睡过去。隐约中似乎感到有什麽柔软的存在拂过脸颊眉眼,然後悄然消失。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水吟轩内室的床上。龙曜天早已出门,管家告诉我,拥有兵权的王爷是不能带兵进京的,否则格杀勿论,所以要调动神武营的精锐到半路上去迎接,神武营类似汉武帝时期的羽林军,里面稍微有点官阶的都是将来的郎官,负责皇宫守卫,也最有可能提拔为将领,慕情就出身於神武营。
我赶回自己的王府找莫笙商量要怎麽做,兵部的军报我看过了,西羌的军队还需要十多天才能全部集结完毕,攻击楚的军队是原本就驻扎在边界的游击骑兵。
出门的话我得学会骑马和轻功要先学。在军队之中有重重保护,静妃那边不会轻举妄动。另外到现在也没搞清楚静妃到底是帮著哪一个外邦,龙曜天也猜不准。还是她哪一边都联络,只要毁灭龙家王朝就可以呢?我是比较倾向於这个猜测的,女人狠起来一向是不管不顾。
龙曜天那一掌将阴寒内力通过掌心相接打入淼云体内,能让她的手臂半个月都无法完全恢复。他还在我身边安排三十个暗卫,估计够用了。想起那天晚上暗卫的惨状,心有戚戚,即使不喜欢让别人替我送死自己逃跑的方法,我也没有反对的余地,想了半天还是赶快恢复武功才最实际。和莫笙商量得差不多就睡去了,日早晨要早起,因为慕情要带著部分军需物资先行出发。
大约上午九点的时间,百官就已经聚集到位,慕情领马上前,龙曜天敬上一杯酒,两人对饮之後,其他官员也跟著饮酒。士兵同时高声喊号,士气高涨。我端著酒杯迟迟喝不下去。
慕情又接过一碗,走到我面前,迟疑著没有叫出称呼,脸上尴尬著红一下,将酒一饮而尽,然後将杯底亮起。
我会意一笑,没有叫出“大哥”,只比个口型,“等我和你一起跨马踏破西关。”
慕情会意点头,然後陆续接受其他人的敬酒。
仪式结束後,他带领著雄壮的队伍直向西而去。红黑的军服既肃穆又妖冶,从来没有送过人去战场,今日站在这里,我忽然有些恍惚,这些人有几人能够回来呢?遥望中,慕情似乎回过头来。我微微笑著,希望他能看到。
回去时,龙曜天在途中跟我说明一下出发日程。慕情今天带走一万五千士兵,余下的由我出发时带过去,时间是七天後出发。我思忖著:那个时候小凌和小崔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这之前我还要把杜雪飞拐到军营里当参谋。龙曜天也颇赏识龙腾阁里面的几个人,提议这几个人都考较一下,然後再定人选,我觉得他这个提议更好些。不过我不赞同让吏部去办理,这样一来其他人听到风声肯定要拉拢人。
“晚上把龙腾阁的学士都请到你府上当场问答如何?闲职的人也不是很多,也就是三十多人吧,其中的书呆子还是让他们修书去吧,不用请了。”
“为什麽到我府上?”龙曜天琢磨著没想明白这点。
“因为是你提出多挑的啊,我只挑杜雪飞一人,也正打算回去亲自请,既然你说要多请几个就自己去做考官吧。”我两手一摊,摆明了谁提出来的难题谁就自己兜著,别随便拉人下水。
龙皓天受不了我痞子耍赖的主意,用很鄙视的眼神看著我。
“怎麽?不服啊?不服你去啊,瞪我算什麽本事。”
“我去就我去!我还怕了不成!”
他才说完,就看到龙曜天怜悯的眼神,发觉自己中了激将法,而我笑得很没有良心,继续加油煽风,把话往死里砸实,“堂堂王爷说话算话!反悔是王八!”
“你才是王八!”龙皓天也顾不上三人是坐在马上,还是敞蓬的,当众就要探掌打过来。龙曜天清楚这个脾气火暴的弟弟,一只手将他拦下,巧妙地转过手腕,扭过他的手臂,不动声色地迫使他不得不坐下来。在外人看来,好像是他邀请龙皓天坐到他那边去似的,当然,是在忽略对白的情况下。
这小子跟龙刑天更八字不合呀,我往龙曜天背後闪去,拿他当盾牌,还比划著叫人过来的手势,张嘴不发出声音,不过别人明显就能看出来我在说:过来呀,过来呀,你倒是过来呀。
龙曜天发觉龙皓天怒气有增无减,回头瞪我,我马上收回手装作挠後脑勺,很纯洁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三哥!你干什麽总拦著我,以前不是咱们两个一起动手的吗?”龙皓天跟被抢了糖的孩子似的气呼呼地坐下来。
龙曜天没办法跟他解释现在的龙刑天就连个小贼也打不过,只得板著脸威慑住他,连带的瞪眼警告我别再生事儿!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这个冒失弟弟一般见识吗?我瞥了他一眼继续纯洁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好啊,原来京城里你们两个联合起来欺负龙刑天,这笔帐落到我身上也是要算的,哼哼~
等动手永远比动脑快的冒失鬼走人,先从龙曜天这里打听一下那位七王爷的事,然後建立同盟对抗你们这对狼狈为奸的兄弟,打听的理由自然是防止穿帮,龙曜天这个谈起正事就无比正经的人绝对不会怀疑有他的。暗中打算好,看到龙皓天兀自气得七窍有六个窍还在冒烟,我笑得更加开心。
第十九章 千尘湮灭
回到恒王府后好不容易才打发走龙皓天,龙曜天郑重警告我不要随便逗弄他,以我现在的武功没有赢的可能,一但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我。
“那你把他和七皇子的事情跟我说一下,我掌握好分寸就是了。”我一边趴在书墙上找书一边回应他的唠叨。
龙曜天拉住我的手将我拽过来正面看着他,“正经点。”
我抬起手甩甩,他不松手,我只好投降地安抚他,“好吧好吧,我坐好听你说。”在软塌上趴下来随手翻着刚才拿的一本书,叫做《列国志》,这上面应该会有其他几个国家风土人情吧。
他拿我没办法也就放弃说教,直接说起来。
四皇子龙皓天比龙曜天小一岁,是四大妃子中的裕妃所出,只所以和他关系好是因为有一龙曜天救了他,龙皓天性子比较急,打猎的时候和大队人马走散了,那个时候他才十二岁,又是第一独自走散,很害怕,龙曜天带着猎狗找到他,从那以后龙皓天一直跟在龙曜天身边。喜欢方面是骑马狩猎,强项是带兵打仗,性格直爽不伪。听到他这么评价那个冒失鬼突然觉得自己是过分些,毕竟皇家里面出现这样一个没有沉心计的直爽皇子并不容易。的
至于七皇子,只比我大上六个月,是比妃子低一个等级的嫔所出,当年,嫔有六人,他的母亲名叫柳怡,是个性情淡薄的女子,七皇子龙悦天也很像他母亲的性情,不喜武功爱好书画,且辩才无双,看着温文尔雅的他,实际上有着犀利的口才,只要他在场,很多平时话多的人都会三缄其口,不敢说话。三年前偶遇东海世家宫家小姐宫清尘,自己请调到惠州驻守,娶得美人在怀。皇上封其为镇南王,与八王爷的镇海王相对应。
“宫,清…尘……”我的手略松,半翻开的书页自动合上。
“怎么了?”
“啊……没什么……有个字一样……”我说到最后压低声音的同时低下头重新钻入书中看着,“你继续说。”
“莫不是你以前的名字里有同样的字?宫,清,还是尘?”龙曜天抽走我眼前的书,不容我逃避。
实在不想想起以前的事,我将脸贴到铺的软垫子上。龙曜天的手掌贴上我的脑门迫使我抬头看着他。“哪一个字?”
我扁扁嘴,如果我说出来是不是就要承认曾经的过去是个烙印,时刻会在孤独寂寞的时候想起来怀念一下呢?我是个决绝的人,既然下定决心要认真的在这个时空活下去,就不想去揭开过去。“没有意义。”我挥开他的手,打算回府,顺便拿回他抽走的书,头也不回走出门,“书先借我。”
“是不是尘字?”
一个人的名字即使自己想忽略,可是听别人用同样的文字长久地称呼自己的时候会自然形成条件反射,那个特定的文字就像个烙印一样刻在心上,听到的时候身体会不由自主的做出反应,从生物学角度讲:反射是无法反抗的本能习惯。我轻叹一声,但是不愿意转过身。
“看来我猜对了。”
“那又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明天的我是否还是今天的我,以后的我会不会面目全非……”心情忽然就沉重起来,我不是执着于名字的人,只是姓名和网名终究有所不同。这个名字是母亲失意后取的名字,而父亲根本不知道母亲爱的另有其人,冷千尘,我原本的名字,冷却千年的尘缘,想来母亲也是痴情的人啊。或许名字和一个人真得会很相像,所以我只受伤一就冷却了热烈的心,再也无法接受其他人,哪怕只是做普通朋友。
我转身看着龙曜天,我想我的表情应该是忧伤的吧,忽而微微笑了,安抚他的不知所措,“我叫冷千尘。”
看着他略带惊讶的表情,我冷却一切表情,好像我的名字一般,“别问我过去的事情。尘烟散尽,没有什么可以长久,百年之后,都是一堆黄土而已。”
他拽住我的手不让我走,一瞬间忽然想起那他在风中将我拽到怀中的情景,脸上微微有些发热,挣开他的手,他没有固执地要拽住我,随即松开。
“你还有多少面没有露出来?”
苦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轻轻摇头,“如果你不问又怎么会让你看到现在不成样子的我?你……过分了!”再无停留,决然而去。
忘记前生种种,彻底断去想念,心甘情愿地留在这个时空,认真的活下去,我不断地对自己催眠,然后感觉到冷千尘的三个字就好像那些或忧郁或悲伤或愤怒的伤心过往一样,逐渐烟消云散。一碧如洗的万里晴空之下,我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感受夏末秋初带着丰收气息的风拂过。
放下执着就是放下苦,我早就明白的。
做个龙刑天,让他看到,让这里的世人看到。
豁然开朗的感觉让我精神一震,其实当我说出这个隐藏很久的名字的时候,我才觉得心中真正放下了对它的执着,或许我的内心还是不甘心被这个时空的新身份淹没曾经存在的自己吧,所以即使知道无意义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一就好,已经……足够了。我仿佛看到作为冷千尘的部分面带笑容安静睡去。
手捂住心口,那里一片宁静。
龙刑天就是我,然后我要让世人都知道,龙刑天确实回来了。
自从决定出使谈和,我就毫不懈怠地练习必须要学的东西,骑马和武功,谈和的具体条款由龙曜天负责拟定,我把闲下来的两天全部用来练习。骑在马上奔驰的我想起自己刚到这个时空的自己,禁不住莞尔一笑,那时候还真是不用心呢,当成看电影一样,抱着好玩的心情看待这里的一切,直到面对龙曜天的隐瞒觉得失落,才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在意这里,无法用游戏的心情继续下去,我必须彻底认真起来!
放下对马的恐惧心里,我和这匹马的步调越来越一致,熟悉之后立刻就喜欢上这匹马了。人们都说马通灵性,果真如此呢,它慧黠的大眼睛漂亮极了。
勒住缰绳,黑马嘶鸣着停下来,我拍拍它的脖子以示赞许,它欢快地踢踏几步。莫笙也勒住马靠过来。
“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我看看染红的夕阳,擦去额角的汗水点点头。
“您今天……比较沉默。”他斟酌着用词说出感想。
我呵呵一笑,“是吗?有点累而已。”掉转马头,抖动缰绳,跨下马扬起蹄子奔驰起来。这匹马已经被关了半个月不止,发起性子来不愿意停下。
回到王府,见到小凌也在院子里练功,正好和他切磋一下,不练习始终不知道如何应对有方如何收发自如。莫笙说寒丝绵掌用得最纯熟的人不是三王爷龙曜天,正是在下我――龙刑天。练其他功夫也比常人领悟快,所以说龙刑天傲视天下不是没有道理的。
寒丝绵掌的招式中大巧不工的一路已经掌握,俏后招多的还需要进一步熟悉起来。剑法方面,龙刑天会三套剑法,最得意的是游龙剑法,大气开河无人能挡其锋锐。上阵打仗的枪法也输于经年带兵的龙皓天。我目前只学了游龙剑法的前三十式,偶尔还有忘记的时候。融会贯通的话尚需要时日,索性内功在,剑招的威力在使出来的时候没多少损失,就是准头儿方面还需要加强锻炼。
第三日下午,龙曜天通知我随他出城迎接镇南王龙悦天,龙皓天这两天没出现其实就是亲自带兵去迎接了。
人马到的时候,一名男子跟随着龙皓天先行上前行礼。
他比跟我身高差不多,容貌上和前几位皇子没有相像的地方,丝毫没有武人的霸气,后来才知道他根本不喜欢武功,身形是那种缺少锻炼的单薄类型,龙曜天和龙刑天虽然比较瘦,但是骨骼强韧,龙皓天直接就能用粗犷来形容,而他全身有着浓厚的书卷气息,但是他也有独到之,凌厉的压迫感都在那一双犀利的眼睛里,温文尔雅中暗藏睿智。
抬头时对我温厚一笑,那种带着欣喜的感情很坦城的流露出来。看来,他确实是倾向于九王爷这一方的。我报以潇洒一笑,请他起来。
接风宴上,自然免不了官场的浮夸客套。我早早退席隐到安静。
“九弟果然在这里。”龙悦天摇着白扇子向我走过来。
我做个请的手势,邀他一起在亭中坐下来。“路途劳顿,不如早点休息吧,我去跟三哥说。”
“别人都说九弟变了,我看九弟的性子还是没变,七哥不累。”他放下酒杯尔雅说着,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个笑容让我觉得他有些像莫笙,但是明显又和莫笙不同,这个人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贵人,他的温文尔雅好像是浑然天成那般,莫笙则是经历过世事被沧桑浸满,才变得云淡风轻温文起来。
“七哥觉得谈和有无成效?”
“楚比较狡猾,恐怕要多给一些丰厚条件才肯答应,虽然目前受到扰边,但是实力方面并不弱,有能力对付羌,一旦咱们和羌开战,楚很可能会坐收渔利。”
“就是说楚并不期盼着和谈?”
龙悦天沉重地点点头,忧色越发起来。
“图霸业者岂止一人?!我们不是怕,而是时机未到!”
龙悦天看着我神色转喜,“就知道九弟受不了这种乌烟瘴气的事!七哥知道你一直想拿住静妃,这七哥去会尽量说服楚,至少也要让他们无法出兵扰乱咱们。”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看到你和三哥并肩站在一起,七哥很开心,九弟也确实变了些,更懂得国家为重。七哥一介文人能分担的有限。”
“不,九弟这里先行谢过七哥。”说完我诚心诚意的拜下去,他赶忙扶住我。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礼了,难道是跟三哥学的?”
我哈哈笑出声,“怎么可能!只是觉得应该这么感谢七哥。”
他看着露出既羡慕又欣慰的表情,“九弟越发成熟了,锐气少了许多,多了许多稳重。七哥真羡慕你。”
被他这么说我倒不好意思起来,来的时候还生怕让他看出破绽,没想到正如龙曜天所说,我的性格里面有部分跟龙刑天出奇相似。
“弟,不会负了兄长的期望。”我郑重地答应下来,发觉到自己更加的认真,内心反而更加安心,似乎寻到了在这时空里属于自己的归属感,我到此时才发觉自己是真正的融入这里了。
第二十章 女王鬼畜啊~
拿着七哥送的珍贵药回府,心里忽然涌起亲情的那种温暖。我和他一齐出使的事只有少数人知道,但是今天他进京来,出使的消息也就瞒不住了,心中有些焦急,万一静妃对他出手怎么办?
回到府上,管家告诉我杜大人接到请贴先行过来拜访了。我一怔,没想到他会先上门。到了望南楼,远远就见一个身穿墨绿衣衫的人站起来。两位王爷同时出使的事想必瞒不住他吧,那他没有穿官服前来倒是有趣,摸不清楚他的用意。
“杜雪飞拜见王爷。”
“起来吧。”我早就好奇他长相如何,等他抬头的时候,我差点儿笑喷出来。听到慕情对他的评价,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女王一样的厉害人物,长相自然也是诸葛孔明那类满腹智谋的儒雅,没想到……他居然是娃娃脸。我捂住嘴尽力不让自己笑出来,一旁的莫笙焦急地给我使眼色。杜雪飞明明有二十八岁,差点就跟莫笙一样大,可是,不看莫笙还不要紧,一看才觉得这两人的对比太强烈了,让我更想笑出来。
杜雪飞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果然是藏不露的好手,估计泰山崩于顶确实能够面不改色。“王爷可是在惊讶杜某的相貌?”
我讪讪笑着,“慕情大哥应该早跟我说,你……这么年轻。”
“王爷!”莫笙的语气里有些责备,他和杜雪飞是认识的,大概知道杜雪飞很讨厌别人刻意注意自己的相貌。
“杜某和王爷以前见过的,只是王爷不曾记得杜某,怎么现在才这般在意?”
啊?原来见过啊,那赶快转移话题防止穿帮,“杜兄知道我和慕情结拜的事吗?”
“知道,杜某作为慕情的至交并不乐见。”杜雪飞神色清冷,让人看不透他的用意。
“哦?”我闪着八卦的眼神好奇起来,这位青梅竹马不是普通的关心耶,“愿闻其详。”
“杜某既然知道王爷和慕情结交也就不避讳了,王爷的身份、慕情的身份,两位不会不知道文臣和武臣结党是大忌讳吧?”
冷汗冒一滴……一下子就把结拜的高度上升到“结党”了,我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些担心起来,如果慕情被人这么攻击立场上就不好站稳了,迟疑着问道:“难道已经如此严重了吗?本王可没有……就是仰慕他的才华才……”越说越乱,这可怎么好?米已成熟饭。
杜雪飞见我慌张起来,没有任何情绪而显得表情冰冷的脸上忽然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王爷是出于个人的感情才结拜的,杜某也就放心了,还请王爷不要见罪杜某的无礼。”说着表示歉意地抱拳为礼。
他这是在试探我!而莫笙一点都不同情我,看着门外的风景不理我们这边。才取笑一下而已嘛,怎么现世报来得这么快?这杜雪飞绝对是女王鬼畜心,怕怕~
“慕情大哥你是怎么在他的淫威之下长久生存下来的呀?”我捧着心口伤心的说着,就见到杜雪飞的额头明显浮现出根根青筋。“大哥,你不用思念我,我马上就跑到你那里去避难,呆在洛辰太可怕了,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为什么常年戍守边疆的心情了,换成我我也会的!”
斩钉截铁地点头说完时,杜雪飞的脸色已经无比阴沉,莫笙很无奈地单手抚上额头,一副很头痛的表情。
翠羽走过来,添上新茶,食指点上我的太阳穴,将我的脑袋推歪,“王爷!您是不是可以回神了?”
我歪着头,调皮笑着,“是啊是啊,总幻想会影响正常的心理健康。”也不管他们是否听得懂,我连忙打着哈哈,最近翠羽也越来越像我妈,唠叨个不停,什么衣服怎么穿怎么叠啊,头发到现在还梳不好出门叫她怎么放心啊之类的。其实很想带个丫鬟去的,只是让女孩子跟着去边疆受苦总觉得不合适,况且随时会有行刺的事发生,我也不愿意让其他人分神照顾没有武功的丫鬟。
“您不要嫌翠羽唠叨,您到现在还没学会怎么梳好头发,又不带丫鬟,您就打算在三军之中披头散发吗?等您回来我一准儿辞了这里的活儿,不当自己是府里的人!”
“家事就不要外传了嘛,你看还有客人在。”我一边指着杜雪飞一边把她往外推。
翠羽脸颊飞红,大概是一时激动就忘记了客人还在,微微一福立刻飞也似的逃了。
“呼~ 总算饶过我了。”我在椅子中瘫下来,手抚心口顺顺气。
杜雪飞没有说什么,一双眼睛里都是审视,“王爷找我来是想我看看您理家事的?”
“不是不是。”我连忙摆手,全副心神应对他,这家伙比龙曜天还让人紧张,一张嘴厉害透了,随时能戳上别人的脊梁骨。“是想跟杜大人谈出使的事,想要带上大人做参军。”虽然这时候已经有些怕这个人,不过,他这么厉害正好合适啊。
“原来真要让王爷出征。三王爷无法脱身,所以才把七王爷也请过来。王爷觉得这么做安全吗?上的使者可是被行刺了。”
讲到这个我就比较忧心,龙悦天不会武功,势必要多派人手。要不让小凌过去?火龙堂加暗卫,还有一千神武营精兵,应该够用了吧。“管家!让小凌过来。”
“杜兄所说极是,本王也不隐瞒,前几天是受伤在身,这几天来恢复得差不多了,护卫可以少些,七哥那边需要加强一些,火龙堂和暗御同时戒备应该问题不大吧?”
“素闻七王爷不喜武力,此去确实要比您凶险些。不过既然是王爷出使,想必对方也得到十分确切的消息,暗杀的行动即使有也不至于被误会成故意挑拨事端,毕竟出使的人是王爷,和上有所不同。”
身份等级的不同也间接表示出重视的程度不同,经他这么一说我稍微放下心来。
“王爷,杜大人。”见过礼后,小凌站在我面前。
“伤好多了呀,我想派遣你去保护七哥。”
“镇南王?可是王爷您……”小凌有些不情愿。
“我的武功正在恢复,不是还有小崔吗?一路上还有莫笙指点我的武功。”
“您这么安排属下听命就是了。就不知道三王爷是否同意……”小凌瞄着我问得有些心虚。
“本王这么决定干什么要问他同意不同意?”干什么用那么暧昧的眼神看着我,我动了动,肩背磨蹭着椅背,被他瞧得不自在。
小凌也不点破暗示只是停口不说。
“既然说定了,那么一路上还请杜兄多多关照。”我赶忙借台阶下去。
杜雪飞恭谨地应着,配上那张可爱的娃娃脸……咳,不好惹的女王鬼畜型还是少惹为妙。送走杜雪飞,我勒住小凌的脖子审问他。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啊?给我说清楚!”
“王爷最近跟三王爷不是走得很近,事事听三王爷的安排?”小凌被我勒得憋红脸急忙说着。
我知道我现在的臂力和以前大不相同,见他狼狈也就松手,“那是本王也觉得他做得对而已。”往秋蝉居走,小凌在后边亦步亦趋地跟着。
“哦?就这么简单?”
“你少三姑六婆啊。”我挥着手跟赶苍蝇似的推开他探过来的脑袋。
小凌嘿嘿直笑。这家伙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竟然敢八卦我的内幕。
出发的前一天龙曜天知道我把火龙堂安排给龙悦天直接冲到我府上质问来了。看着来势汹汹的他,翠羽放下茶赶快溜走,小凌推说火龙堂还没安排好留守的布置也溜号去也,管家说小的就不打扰王爷们商量国家大事赶快忙活修缮的事儿去了,小崔从来都是守门,不过我知道他早就从门后边闪人,不知躲到那里去了。我求救地看向莫笙,谁知道他竟然还慢吞吞地行过礼才说:“莫笙还没有整理完需要带上的书籍,先行告退了。”
我刚要站起来拦人被龙曜天一掌按下来,登时觉得屁股底下坐的好像是针毡。肩头的掌力也不小,但我没敢叫声出来,忍着疼连忙去掰他的手,一股内力透入,“哎呀,住手住手!没被别人暗杀也要被你打成残废了!”
“哼!你还知道有人要暗杀你?!”龙曜天摔脱我的手,放过我惨遭蹂躏的肩膀。“谁让你自作主张将火龙堂调过去的!?”
我揉着肩膀小声嗫嚅着,“我自己主张啊。”
啪――
龙曜天一掌将砚台拍碎成几百块不止,然后又拿起另外一块砚台递到我面前,“你要是也把砚台拍成这样我就不追究。”
我干笑两声,小心翼翼地接过砚台,点头哈腰地陪着小心,“这么名贵的烟山砚台拍碎了可惜。”
掌风直扑面门,他使出一招寒风分雪,取左右两路袭击我的左右肋骨。我将砚台抛向空中,双手齐出,身下步法同时施展开来,一招落阳溶春,半路将他的右手截住,接连一招斜阳西垂,将他的双手从上向左下方带去停在左侧,腾出右手接住掉下来的砚台。
龙曜天收回手,看着我良久才说道:“算你反应快。掌力恢复到几成?有把握对付淼云吗?
“这个……还不能收发自如,难免有时轻有时重。”我说得有些心虚,将砚台放好不敢看他,要是真遇上淼云,说不定我会先施展轻功落跑。
他突然抱住我,一手揽住我的人,一手捧住我的后脑,吓得我大气也不敢出。看了一会儿他紧紧抱住我,什么也没说,手臂有些颤抖,泄露了他担心的心情。
我就是再迟钝也发觉到他和别人的关心不同,“还记得我和你的约定吗?”
“记得。”他闷声说着。
我忽然因为他难得一见的孩子气想笑出来,“我想做个真正的九王爷是出自真心的。”
他抬头看着带着轻松表情的我,带着歉意说着:“我不该问你过去的事。”
“这么决定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是个执着于过去的人,该断的自然会断得很干脆。”
他看着有些失落又有些安心,“你是那种不习惯别人照顾的人吧?”
“是的,可以说我是排斥别人那么对我。”过去的我太过独立,极为随性,不喜欢因为别人而束缚自己。
他放开我,表情有些难以言喻的忧伤,我从没见过他有如此表情,有些紧张。
“看来是我多虑了。”
突然出现的距离感让我不知怎么应对,别离在即,我居然还得安抚他,还真是王爷脾气,自尊受伤马上就防备起来。忽然就有要逗逗他的心情,欺近他,轻轻在他耳朵边说道:“等我回来,我会让你知道怎么做才叫攻受。”
刻意强调“做”字,然后看到他突然脸红起来,拍拍显然有些呆掉的他,然后连哄带骗地将人送回去,我则很没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大笑不止,欺负人真是爽啊。就是另外几位全部面露菜色,担心我走后三王爷带着宗正府的人将王府抄了。
第二十一章 本王也出征啦
笑得差不多了,我端正坐好,看着面前排排站的几个人,连小崔都过来了,全部表情严肃。
“王爷,您真把三王爷气急了,他真的会把王府抄了的!”小凌苦口婆心说着。
翠羽和管家连忙点头“嗯”着,小崔摆着苦瓜脸,不过他比较老实,不会像小凌这样没大没小的出声抗议。我挖挖耳朵,当作没听见。不就是逗他一下吗?没那么严重啦,我又没真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该准备的都去准备,明天上午出发。”挥手将人全部赶走。“小崔就留在家里看家吧,人去多了也不好。”
小崔应下来随着翠羽管家一起下去了。莫笙最后一个走出去,却又停下来,似是有话要说,我看着他,用眼神询问着。他淡淡一笑,行个礼转身走了。
我摸摸头,搞不明白,还是先去练功吧,越早熟悉对我越有利。
劳累一天,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躺在床上却还是睡不着。这就好像那个笑话,紧张的人不断对自己说不紧张不紧张,结果一张口就说:我叫不紧张。哑然失笑,披件外套爬下床。
翠羽已经睡下了,我踮着脚走出去,轻轻掩上门,转身,尖叫还没出口就被我自己先捂住。
“你怎么在这里?!”我急忙拉着龙曜天将他拖到院子里才低声问着。
龙曜天只是看着我,神色忧伤。我咧开嘴却笑不出声音,难道是被我今天的“猛烈”台词吓出毛病来了?
“那个……”我无奈撇嘴,憋了半天也没憋出后面的来,暗里自我唾弃一下,“先坐下吧。”
他没动,淡淡的月光落上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淡化了那些脸上的憔悴神色,最近的他一直是最忙的。见他欲言又止,我有些急,他可从来没这样过,我也最腻歪谁跟我这么吞吞吐吐。
“你想说什么?”虽然猜不出来他想说什么,不过以他藏不露的个性,肯定不是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会说的话。忽然就觉得这样的他其实也是很累的,握住他的手,我像哄小孩子似地诱导着,“我听着,不管你说什么。”觉得还不够火候又加一句,“我不会告诉别人。”
龙曜天轻笑着吐出一口气,“把这么重的担子强硬地交给你,你会不会反感?我从来没考虑过你的心情,打从一开始我就是抱着利用你的想法所以才干涉你的事情,你……比我想象中要努力得多。”
“这是我的人生,我要如何做自然是我的事。”我神色自若地回答他,似乎能理解他的心情。他的时代和我的时代相差太多,思想方面也有很大差距。这里有君臣民奴的等级制度,制度之下,人的思想也会被固定成某种模式。他就是典型的那种被国家责任身份地位等等捆住的劳碌人,没有太多考虑自我的空间。我就不同了,生活在自由的年代,在崇尚自我的前提下融入社会整体中生存。
他看着我,不赞同的神色涌上来。我自己也知道这种话其实就有些大逆不道了,三纲五常里讲得就是服从二字,而我从里到外只服从自己的意志。的
“或许九弟该生在你们的那个时代里,就不会受委屈了。”龙曜天认真说着。
“错。”我伸出一跟手指在他眼前摇晃着,“一个人无法选择出生在哪里,能选择的是如何决定自己以后的人生。我如果觉得父母不好,可以选择保持距离,但是我无法选择让别人生我出来,这是一样的道理。”
这样一来搞得我好像在说教似的,我这种半调子貌似还不够资格吧,不太想继续这种枯燥无聊的话题,猜想着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他在认真地思考着我的话,没发现我在打量他。
“你为什么而来?”
龙曜天在我对面坐下来,没能及时回答我,“发觉你越来越让人难以预料,就好像……九弟那样,我会时刻盯着他,其实就是因为他最不服管,这也是清玄帝的遗命。”
“龙刑天至少还会为这个朝廷效力,而我跟你们完全没有共同利益,所以在开始的时候你很不放心我是不是?这不是不可以理解。我并没有怨你,你有你的立场,况且你不是还救过我一命吗?严格来说你没有切实的伤害过我。”
龙曜天露出如释重负的浅笑。
大概他就是想听到这些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才来的吧,一个人心里藏太多事也是很辛苦的,“今天白天的那些话,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呢,我这人就是这样子。”
他不解地看着我,似乎是在想着今天白天的哪些话是开玩笑,然后突然脸红,但是倔强地什么也不问。
我看着他发窘的样子支着下巴闷笑着,本来想白天就放过他,谁知道他晚上还敢跑过来问东问西,“时辰不早了,还是回去休息吧,不然明天早上你从我府上出去可要惹人闲话了哦。”
龙曜天不理会我暧昧的挤眉弄眼,恨恨丢下一句:“偏偏都是这副德行!”
说得好像我跟原先的龙刑天一样欠扁似的,不过看在他匆忙落跑的狼狈份上,我就留点口德吧,不然他听到更恶劣的不小心从墙头上摔下来,明天就热闹了,我还不想把他弄到恼羞成怒上门抄家。
“啧啧,可惜就要分别了呀,不然还真想再欺负一下,我真是越来越有攻的潜质了。”调戏完美人睡觉去也,莫非我就是等着他来跟我斗嘴才睡得着?这样也好,分别的时候把话都说开了,心里会少几分别扭。打个哈欠扑上床铺,周公我来啦~
第二天早上,我精神熠熠地骑着马领队,镇南王龙悦天和我并排走着。出城后两路人马一起上大路,然后才在郊外分开。我这路向西,龙悦天向南出发。龙悦天中途不会停下,我这路主要是轻骑兵,不携带物资,慕情的人马停留在西北粮仓岱安郡等着我过去呢,合并后带着三个月的粮草直奔石门阵前的怀谷驻扎。
龙曜天告诉我,龙皓天也会在两日后出发,去西北的烽烟谷戍守,一旦打起来不用担心燕国嗣机作乱。看着他的黑眼圈,我有些想笑。他警告似的瞪我一眼,然后继续交代着其他事情。
龙悦天抿嘴笑着,好像很习惯这样的场面,我调皮地冲他吐吐舌头,惹得他一阵大笑。龙曜天一把将圣旨扔过来,不屑看我,“你给我小心点儿,出了什么差错抄没你的王府充入国库。”
我连忙捧好圣旨,诚惶诚恐地点头,人家在气头儿上就迁就一下嘛,又不会少块肉。出发后大约行了半个时辰,两路人马开始分开。我回过头看向京城――洛辰,冉冉尘烟里安静的巨大城池雄伟又寂寞,月牙在一角天空里淡淡垂着,秋初的阳光才开始明媚起来。
我从来没有好好看过洛辰的风景,此时看来,觉得有些亲切,这里有翘首以盼的人等着我回来。
“莫笙,杜兄,走吧。”掉转马头,扬起鞭子,清脆的声音响过后,马儿扬起蹄子奔驰起来。
莫笙和杜雪飞跟随在后,大队人马终于不再像出城时那样慢吞吞,密集的马蹄声好像奔腾入海大河发出的咆哮声一样,听得人热血沸腾。
为了避免扰民,把速度定为每天二百里左右,四天后到达大郡邢阳,休整半天才再上路,过了邢阳距离岱安郡就只有两天的路程了。我是第一这么长距离的骑马奔驰,身上的骨头很难受,快散了一样,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不会抱怨越野击普的彪悍,晕车算什么,晕车比被颠得快散架好受多了!
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可疑的人,还算平静吧。我没有什么带兵的经验,一路上都是神武营的校尉陆敬山打点琐碎的事情,杜雪飞知道这个人,由他引荐,很快就跟陆敬山熟悉起来。我也才发现杜雪飞是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明明一介书生把行军布阵说得头头是道,三两下就取得陆敬山的信任,让他把他当军师一样看待。我只要见到男人看着另一个男人时眼中闪着崇拜的光芒就忍不住往歪想。该说这个年代的人纯洁好呢还是我比较邪恶好呢?接收到杜雪飞凌厉如小李手上的飞刀一样的目光,我只是摊摊手装无辜,都还没有往最邪恶的地方想,不用这么在意吧。
听了好多行军打仗的东西觉得头晕脑胀的,走出房间透透气。这几天莫笙总是不见人影,对外他算是我的家臣,不受军队里的将官管束,可以自由进出。想起他不会武功,有些后悔带他出来。
今天还有地方住,明天就只能露营了,越往西走,城池越少。这条路半是森林半是草地,多半是因为战争的缘故,人口才这么少。想着没边儿的事情,忽然见信使过来,莫笙也跟在后边。我对他一笑,接过信。
原来七哥已经平安到楚,我拿着信去找杜雪飞,招呼着莫笙一起过去。杜雪飞见到信露出一抹忧色。如果那边没被袭击,这边就还有被袭击的可能。我们几个人不敢放松,毕竟附近的地形越来越适合。杜雪飞和陆敬山开始研究防卫布置,今晚已过半,不太可能出事,反而是明天晚上比较凶险,接连几天奔驰,队伍已经人困马乏,一路奔驰到岱安郡的可能性不高,露营也比较危险,人数才五千,想把我藏起来也不是很容易。讨论到最后,依然是露营,设二百个体力尚好的精兵,随时准备掩护我突围出去,值班的人也增加一倍。
我不是很赞同这么做,凭借我的轻功可以独自逃跑,不过马上被杜雪飞驳回。我自己可以跑,可是对方未必就是一个人追,我单枪匹马跑出去正好等着被围攻。不管他们怎么设置了,带上莫笙出去练功。我就不信这个邪,龙曜天可以单人击退淼云,我就不行?
正要出门,有人来报:“王爷,有人求见。”
“不见,不是说本王路途劳累什么官员都不见吗?”我挥挥手饶过传信兵走出门,愣住。
“连我也不见吗?”慕情站在廊下笑着,在其他人也出来后才拜下去,“慕情拜见王爷。”
第二十二章 密林分别
是飞扑过去表示热情呢,还是平常方式就好呢?我很认真地思考着要怎么面对突然出现的慕情他也是满身风尘。
我已没有玩笑人生的念头,以前的自己也不曾把感情那般放开,最终只是淡淡笑着,“你来了。”
慕情并无惊讶,眸子里露出好似怀念似的神色。短暂的寒暄过后,大家进屋来。慕情也是担心明天的路程凶险,带着几百人过来接应。杜雪飞告辞时看了慕情一眼,慕情似逃避一样低下头,杜雪飞摇头叹息一声走出门。其他人退下,屋子里只有我,慕情和莫笙。
等脚步声远了莫笙先开口,“既然慕情将军到了,我正好要离开一下。”
“有要紧的事?”
“找到一些关于禁门的线索,想去查探一下。”
“可是你的武功……”
“我的江湖经验还在,有别人跟着反而会麻烦些。”莫笙不容我拒绝地解释着。
我只得点头同意,他固执起来是不会听人劝的。莫笙点点头对慕情说道:“劳烦将军照顾王爷。”
慕情站起来应着,和我一起目送着莫笙离开。
“莫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呢?”慕情疑问着。
即使听到小凌说过他的身世,面对这样的他还是迷惑,“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说的秘密吧。”
慕情点头赞同,“这是地图,万一发生什么事,我们就从这条小路直去怀谷。”说着将一块羊皮地图展开指着路线。
这块地图上有怀谷到岱安郡详细地形,他指出的红色线小路,是在一险要的峡谷中,如果不是标明,还以为这里没有路呢。学会认这幅地图后,慕情让我早些休息,他还要去和杜雪飞商量一下明天的行军布置。
早上起来的发现枕边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不必等我。是莫笙留下的,他总是把事情自己独自承担,什么也不说。起程后,慕情发现我的心不在焉,见到莫笙不在,大概也能明白几分,什么也没问。
杜雪飞倒是过来问莫笙的事情,“怎么莫先生不在?”
“他有事。”
“这个时候?”
“他是我师父。”对于他话里的意思,我有些恼火,如果别人都这么想的话,我就很难让自己不去这么想了,我并不是很容易就去相信别人的人。
“杜某可没这么说。”杜雪飞见我如此也就不再追问,轻抖缰绳让马靠得更近,“慕情,你多留意四周,如果情况有变先带着王爷走,是暗杀还好些,如果是王爷被羌掳走做人质可就大大不妙了,你自己也要注意,边关临阵折将有损士气。”
我和慕情对视一眼默默听着,等杜雪飞走开,我悄声问着,“昨晚上他是不是说你什么了?”
“他说我擅离职守。”
“噗~”见到杜雪飞看向这边,我连忙装出普通的表情,嘴上却不闲着,“我怎么觉得他比府上的翠羽还唠叨。”
“他是唠叨些,不过也没说错。”慕情干咳一声,大概不习惯背地里这么说他。
我双肩直抖,却不敢笑出声,指着杜雪飞的背影,“他武功怎么样?”
“我教过他一些武功,是为了强身建体。”
“咦?这样啊。”我感叹着。不过还是少动为妙,这家伙貌似比龙曜天还会杀人不见血。
出城后就没什么机会说话了,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穿越城外的一片荒凉地带,石头边地,草木稀疏,偏偏还地势崎岖,很不好走,被埋伏的话都无法快速逃走。奇怪我怎么尽想着逃走?唉,都是被他们念叨的,出事就赶快跑之类的说得太多。
轰隆轰隆的声音传来,两面斜破上滚下石块。我和慕情立刻冲在最前面,队伍迅速应变,从两骑并列换成单骑,躲避着石头。
“分五队,按照预定的方式移动!”陆敬山指挥着骑兵。
慕情则带领着他的手下掩护着我先行冲上山坡。山坡不是很陡,他带来的人马很精壮轻松就爬上破,看向身后时候,发现队伍被分成几个部分。杜雪飞已经落在后边,他挥动着白色布巾,慕情见到后立刻带着我先行离开。
追兵并不是乌合之众,慕情让我伏低身子,看着交战的人群说着:“是西羌的禁卫营!善骑术和弓箭,大约二百人,被他们拖住一部分。”
“他们是怎么过来的?”我心中一惊,没想到羌竟然越过边界过来。
“石门阵地形复杂,交战不方便,既是屏也是障,两方都是在阵外防守。阵内小路无数,要防范小股敌人入侵并不容易。”
“他们不是答应等到使者到吗?”
“看来没这个诚意。”慕情领马上前,拔剑斩落飞来的箭。
士兵们没有慌乱,结成阵形环住我们。
“我还以为是静妃来,没想到是羌。”
“我也没想到羌真得会动手。”慕情面带忧色说着。
“你知道他们会有动作才赶来的?”
“细作禀报有可疑人马入境。”慕情眺望着大队人马,从中间冲出的人放出火箭,把队伍截断,想要汇合就得消灭这伙人。
“怎么和他们汇合?”我有些担心杜雪飞,他可不会武功,乱军之中很危险。
“他们的目标是你我。”慕情指着逐渐聚拢过来的蒙面追兵,“这恐怕只是第一袭击,走大路会被直接追击,有埋伏的话人数也比较多,走小路的话我们施展不开,他们也不可能施展得开。”
“走小路吧,狭窄地方能阻挡骑兵的速度。”
“我们也很有可能放弃马匹……”慕情迟疑着,不确定这是个好注意,毕竟距离岱安郡还有两天的路程。
“如果跟他们分开,那么兵力就会追过来,我不想让杜兄那边损失太多人马,这里还不是真正的战场,我有能力做到的事情,不需要别人为我承担。”说完,我率先掉转马头向小路走去。
慕情追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决定,我带路。”
我们对视一笑。
“既然这样带着人也是累赘。”慕情将指挥交给亲信手下,让他们冲出包围和杜雪飞汇合。“这下又要被杜兄责骂了。”
“哈哈,走吧。”
进入小路之后,果然如慕情所说,骑马都显得困难,峭壁和树木错综杂乱,我们两个人下马走路,也不牵着缰绳,让马在后边自己跟着。
地图上显示,走过这段最狭窄的路之后,会出现一片平坦的地方,可以在那里穿越山麓到达平原地带和杜雪飞他们汇合,也可以直接往前走进入树林里。慕情看看天色,估计一下行程时间,大约在傍晚就能到那块小鹰嘴的平坦地带。他早有准备马上的袋子里有干粮和水。
即使有轻功,爬山也不是轻松的事情,在没有路的地方走真是痛苦的,只好自我安慰:就当是野外露营。慕情尽量挑好走的路,小鹰嘴很可能有埋伏,需要保持相当的体力应付。
终于挨到下午,树林开始稀疏,估计小鹰嘴不远了。我和慕情稍微休息一下,商量着如果有埋伏要怎么办,马儿见我们坐下来也停下吃草。比车强,没有油的话只能抛锚。我摸摸马头,它抬头舔舔我的手,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的 “它可比我从容啊。”
“三弟以前经常带着它单独出门,听说连火龙堂的手下都不喜欢带。”
“一个人的感觉很好啊,就是死了也不用找别人负责。”我抱着马磨蹭着。
的
慕情扳过我的肩膀,我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愣住。他自觉失态,慌忙放手,呐呐道:“我不会让你死。”
像只闹别扭的小动物,我揉揉他的头发,哈哈笑着,“开玩笑的啦。”
慕情脸颊绯红,躲开我的爪子对他头发的蹂躏。正闹着呢,响箭的破空之声传来。慕情和我同时翻身跃起,我的轻功比他好一些,三两下就攀上树干,马惨烈嘶鸣的声音响彻云霄。我看着马伏地哀鸣差点儿叫出来,慕情及时拽住我并捂住我的嘴。
我跟他站在枝桠上靠着树干,我努力不去想马的惨状低声问着,“下面怎么办。”
“应该不会有太多人,我去引他们出来。”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箍住他的手腕,严厉地警告他不要妄动。“看来小鹰嘴有埋伏,不能硬拼,先甩掉再说。”
跃下树开始狂奔,如果有箭就闪到树后。这些追兵也真够沉着,用箭拖住我们的速度,一点一点围拢。眼看着箭越来越急,我有些慌张,这些箭的威力即使用人做盾牌也会洞穿而过。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已经能看见小鹰嘴。我和慕情却高兴不起来,后方的追兵共二十人,一路上只是迫使我们出林,就是说前面肯定有埋伏,从树后探出头看过去。我真想闭上眼睛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一排骑兵正堵在出口那里。
“论武功你我谁强些?”
慕情不明白我怎么突然问这个,“自然是王爷,单枪匹马的话,能打得过王爷的人江湖上没几个。”
“你知道就好,咱们分开走,你习惯了行军打仗应该能对付那群骑兵,我继续沿小路走,地图给我。”见他不给,我直接去袋子里翻。
慕情按住我的手,“我不离开!”
我叹口气,直视着他:“你是定远将军!整个边关还等着你驻守,把地图给我!”
定远将军四个字好像是雷电一样将他击中,手不自觉松开。我心里暗叹一声,他们这群人都是把职责当成枷锁的人,不惊才怪。“我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去玩的。”我拍拍他的肩,打算就此拜拜。
慕情将我拽到怀中抱着,不肯放开。“我知道你不会让别人成为自己的束缚,从第一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总是站得那么高那么远……但是……”
“大哥,出发的时候我说和你一起跨马踏破西关,你在岱安城等我,我一定到!”我说完决然推开他站远,脸上是自信又傲气的笑。
慕情看着我再也无法踏出一步,我知道是我的这身骄傲将他拒绝。我早已经察觉他对龙刑天的仰慕,根本不会去想冒犯高高在上的龙刑天。
但是,我一定到,谁也没想到这一句差点儿就成为永诀。
第二十三章 如果可以
从后方的包围中冲出,发现他们居然想活捉我们。盯住骑兵中的目标,我和慕情同时出手抢马。长枪刺向面门,我后仰躲过,脚踢中敌兵的手,正好夺过长枪,一个翻身落下,回身刺去,鲜血喷涌而出,不等其他人有反应,我拽过慕情将他抛上去。慕情要拉我上马。我只在马背上一点然后就腾空而起落在另外一匹马上,扔掉长抢的同时勒住敌兵的脖子,拔出他腰间长刀架在他脖子上。
“快走!”
慕情咬咬牙冲出去。他骑术精湛,轻松就躲过嗖嗖而过的箭。
我则被他们围住,其中一个人抬手,士兵们就将枪尖抬高。
“不愧是九王爷!在下是羌国的使者,来请王爷做客。”
我冷笑一声,并不说话,弓箭手们已经改换成拿刀,看来他们只想活捉我,追击而去的骑兵恐怕要直接杀掉慕情。环视之后,才看向说话的人。蔑视的表情充分告诉他,本王还不屑和他说话。我挑衅着挑动眉,他阴沉地盯着我。
“九王爷还是束手就擒的好,刀枪无眼。”
话音落下时,我已经将活人抛过去,人随后跃起,在空中将人踹向他,抽出腰间长剑一招摘叶分削去。周围的敌兵惊呼着却无法拦我,怕伤到长官。
这个蠢人居然自己报上名来当靶子。使者将士兵接住然后带到一旁,这一手够轻快利落,看来是高手。但是在马上他肯定要被我刺中,因为我刺的地方是大腿。他反应也快立刻翻身落马祭起手中长枪反击。
我得意一笑,谁要跟你拼了,中途变招挡下他的长枪,我落在马背上拍马就走。众人惊愕中才反应过来我要重新进入密林。那名使者狼狈的抢过手下的马才追过来。他们没有对我放箭,酌定了要抓我回去。
进入密林他们也得弃马徒步,长枪也得放弃,在里面根本耍不开。回头数一下,还剩十三人。以我的武功应该能应付吧。
将人甩掉后,密林也越来越也难走,我下马,把马袋取下来,把干粮和水拿出装在自己随身携带的袋子里,进入密林。
我没有躲避追踪的经验,只能赶快走。密林里比外面更容易天黑,总不能一夜不睡吧,但是找什么地方休息呢?我一边走一边找着地方。走着走着听到水声,居然有条大河。
如果真是野外露营多好啊,风景很好。
“九王爷,你还不死心吗?”使者带着人围过来。
还真是阴魂不散,他们知道前面有河才这么不紧不慢地追过来吗?我转过身,两把明晃晃的刀已经砍过来。我连闪两,停住,后边就是水,没有可退的地方了。
我耸耸肩,突然出手,击中前一人的肩头,脚下划出交叉步侧身袭向另一人,一掌正中他的心口。我无意伤人性命,只是我不出手自己也会丢掉小命。寒丝绵掌的九成功力对普通士兵来说是一击毙命。肃杀的气氛突然弥漫开来,使者的脸上早就变色。
“寒丝绵掌果然名不虚传。”
我只是淡淡看着他,一步一步逼进。自始至终我都不曾跟他说过话,想必他心中已经气急了吧。
四个人同时攻上,我想着和小凌小崔一起过招的情景,迎上去。轻松卸掉两柄刀,弄脱他们的腕骨,夺过他们的刀,弯身躲过从背后砍来的刀,急退两步然后攻上,分刺两人肩头。不会刀法也只能乱用了。
“王爷的身手还是这么潇洒英俊。”突兀的女声响起。
我知道这个人是谁!抛掉刀,转过身。
淼云。
她从密林中款款走出,妩媚笑着。昏暗拥挤的这方空间,因为她的一身白衣,变得明亮起来。使者看到她神色坦然。
“妾身是不是不该来凑这个热闹呢?你不要指望别人了,就连莫笙都被蒙骗走了呢。”
“本王没想过要指望别人。”
淼云阴狠地盯视着我,倏然出手。第一接掌谁也没占到便宜,各自退开。看来势必要将她打伤才有机会脱身。掌来指去,交手二十多招,她已经发觉我的武功没有以前纯熟,招招攻向要穴。
“王爷是不想伤到妾身吗?”她说得温柔,掌力却使足十成。
我不想斗嘴分神,全力应付她的狠辣招式。她的武功偏向轻盈飘逸一类,又是女子,使出来时配合着一身白衣,很是优美。美则美,狠也是非常狠的。震退她全力一掌,我的手臂也暗自发麻。这么打下去就是不死也会两败俱伤。
我看着她,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甘心为静妃效命。
“妾身有些累了,不想跟王爷这么拖下去。”她的脸上忽然浮现隐隐的青色,身形移动的速度比刚才快上一倍!
我勉强挡下她这一掌,换掌为指点她的风池穴。她格格娇笑,轻巧避开旋个身绕到我背后去点大椎穴。“王爷无礼。”
风池穴在胸前,一个男子去点女子的这个地方被这么说也无可厚非。我矮身的同时伸腿横扫过去,淼云跃起,足尖踢向我腿上的三阴穴。被踢中的话我可就站不起来,只能狼狈得向一旁滚开,爬起来拿掉粘在脑袋上的树叶。淼云看着我掩面笑着。“若有一日能和王爷翻云覆雨滋味一定不错。”
不等我说什么,她又欺上来。我后仰避开,抓住她的手腕,她轻巧一扭反手抓住我的手腕。此时已经拼得真力不济,我拼着受她一掌也要打伤她。她也是一样的念头。
砰砰两声,我和她同时飞跌出去。终究是我的掌力强些,她喷出一口鲜血,勉强站起来。我也不好受,左肩几乎失去知觉。
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我赶忙跃上树梢施展轻攻掠走。淼云才追出两步就扑倒在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强忍着气血翻涌赶路,经过刚才一战,那些普通士兵也该知道不是我的对手,追上来也无用,只希望前面再无埋伏。取出七哥送的雪参丸连吞三粒,也顾不上调息化开药力,闭气跳入河中。水流不算湍急,也就几分钟的功夫,我就行到水浅,这条河河面和宽,的地方却不宽。
山中的气温比较低,秋初的夜晚大概就十几度吧。胃里因为药力的缘故火热,身体表面却冰凉。我咬着牙爬上岸,沿着河岸走。才走两步发觉袋子很沉,糟糕!干粮都湿了,翻了一下发现还有肉干,稍微安慰一下翻开地图确定接下来怎么走。
越过这座山才到平原地带,看来今晚只能在山中过夜了。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我钻入密林里,大约走了两个小时才停下来,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了,寻些软草铺好,靠着树坐下来。
说不害怕那是骗人,要是有伴也好啊。想起慕情临别的拥抱,我嘿嘿笑出来,真看不出来他还有不矜持的时候。照着莫笙教的,我开始调息,左肩的伤在药力的作用下不是那么难受了,然后我就半睡半醒着坐了一夜。
早上的阳光很刺眼,我揉几下发麻的地方,自言自语:“现在后悔出来谈和是不是太晚了点。”
自然不会有人理我,叹息一声继续赶路。走到大约中午的时间吧,我啃几口肉干,还没啃完,那位使者又追上来了。
“你们不吃饭啊?本王现在要吃饭。”我叼着肉干咕哝着,不等他们包围上来,我闪入更的密林,几个好手率先追上来。 我不想被他们拖住,还几招连忙闪人。他们似乎是试探我的武功有没有恢复。哼,就是没恢复,凭他们的身手也休想拦住我。
他们并不急着拿住我,我狐疑着躲开攻击。被不紧不慢地追击好长时间,我猛然停住。
前面是悬崖,像是地震裂开的一样,又长又,他们是故意将我逼到这里!我转过身看着围过来的几十人。
“王爷自己选吧,在下还是希望您到羌作客。”那位使者面带笑容,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我伸着脖子看看悬崖,顺便踢块石头下去。喀啦喀啦的声响从低下传上来,很久没有停歇。哎呀,为什么跳崖是惯用情节呢?看着眼前的悬崖想起看过的小说。难道身为主角的使命中有跳悬崖这条不成?其实很想对他们说:你们不知道主角都是大难不死肯定有后福的那类人种吗?你们逼我跳下去我也死不成的。
不过看看这么的悬崖,身上还有伤,我咧嘴为难。真得要跳下去吗?貌似不是很好玩啊。但是被抓也不好玩吧,九王爷做人质的话,朝廷就能只割地赔款了,就算平安回去龙曜天会不会抄我的家?
要说主角跳崖是必然那么我被车撞死到这里来也是必然吗?
“九王爷,在下还是劝你先保自己的命,留得青山不怕没柴烧?”
我白他一眼,人家正在思考要紧的事情,少插嘴。“本王的事轮得到你插嘴吗?”
“您可以慢慢想。”
“你们抓住我想要挟什么?土地还是钱财?”
“这就要您值多少了。王爷的命金贵无比,还是珍惜些好。”
“你在威胁我?”
“依王爷看呢?”
我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起很多不该想起事情。
被车撞上的时候我想到什么来着?好像是金鱼缸该换水了,自从养的狗死后,我就再也没有养感情交流丰富的宠物,选择金鱼来养,没想到还是产生了感情,虽然是单方面的。我想起龙曜天的种种,想起莫笙和小凌总是围绕在我身边一起做这做那,想起翠羽唠叨着给我梳头发,想起慕情说“我不会让你死”,傻瓜,谁都会死的,死过一后更加明白死是多么容易的事情,人的命和一枚卵没什么分别。
死已经不是我会怕的事,那么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没有谁可以困住我,他们同样不能,我有选择生或死的权力,不是吗?
回过头,我冷然说道:“本王不会受人威胁!”
乘风的感觉很奇妙,风好像温柔又好像严厉,像他――龙曜天。我微微笑了,眼泪忽然涌出,随着呼啸的风飞走。
生死都可以选择,爱呢?
如果可以……
我很想在这个崭新又陌生的世界里,敞开长久封闭的心扉,真心爱上一个人,没有争斗,没有欺骗,没有利用,甚至没有嫉妒,只有单纯到极至的爱。
如果可以的话……
衣魅飘飞的声音混合风声很动听,也很飘渺,让我沉醉地闭上眼睛。
我果然还是太天真啊……
第二十四章 刑天再临
邃的森林散发著缕缕清香,风毕竟托不起我,就这样一直坠落下去,睁开眼睛时,天空在悬崖的缝隙中逐渐变远,伸出手,想要抓住虚空的某。散开的长发,在我眼前飞舞著。我眨眨眼,没有人来,只有不断地坠落。
忽然很想见他──龙曜天。
绿色植物的影子闪入视野,我也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乱想,跳下来可不是为了寻死的,轻功在这个时候特别管用哈,迅速调整姿势踩上去,缓解部分向下的冲击力,拽住几根柔软的枝条,立刻强提一口真气施展轻功,抛掉手中断掉的枝条,再对下方的树下手,先保住小命要紧。几强提真气後副作用也随之出现,肩上中掌,本来是靠真气压制住的,伤痛发作,真气一下子就散了,再也提不起来,明明还差一点就能安全落下,翻涌的气血好像要炸开似的,真是不走运啊。
熟悉的青色身影合身扑过来,将我护住,是莫笙……?他怎麽会?在我疑惑的时候,莫笙什麽也没有解释急忙点我的穴道,压下不受控制的真气。快要到地面的时候,他抛出流星链,缠绕住上方突出来的干枯树干,他带著我好像荡秋千一样在空中荡起来,将下冲的力转变方向,绕了整整一个圆,第二荡向高空的时候,速度已经彻底慢下来,他这才松手,带著我落入茂密的树丛中。
他的欲言又止以及龙曜天看向他时警告的眼神,一起浮现出来。
原来他没有失去武功,我好像已经习惯了身边的人藏不露似的,没有激烈的反应出现,只有伤感而已,像海一样宽阔的伤感迎面将我的意识淹没。
最後想的是:看来这死不了,龙曜天你就等著我回去算帐吧。
醒来的时候,我看看四周,莫笙见我醒了,连忙俯身察看,“你怎麽样?”
我眨眨眼,没有感觉到身上有很强烈的痛楚,“不算很糟。”
莫笙取出药丸,“再吃一粒吧。”
我吃下药,他扶起我,帮我运功疗伤。“这里是断翅谷,向西走两里左右就能出去。”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专心疗伤,莫笙运起真气帮助我调息。治疗结束**著树休息,莫笙不知道该怎麽面对我,“您为什麽不问?”
“你是他安排到我身边的,有这一条就不用问其他的了吧。”我淡淡说著,好像事不关己似的。当人在人群中,就免不了这样那样的束缚,即使云淡风清如他。
如果不让他说出一切会不会也是种惩罚?我勾起嘴角笑得很恶毒。一个人很想澄清的时候别人却不给任何机会是比较残忍的事情,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不过转念又想起他的欲言又止也是种煎熬,还是算了,我何必为难心怀愧疚的人呢,如果他没有良心,连愧疚都没有,我这种惩罚也变得无意义,长叹一声,“你的武功是假装失去的?”
“不是。”莫笙见我说话,连忙转过身回答我,怕我永远也不理他似的。“我是被三王爷收留,三王爷用夏国的供品治好我的伤,条件是……一生听命於他,来的时候三王爷命令我不能让王爷知道我恢复武功,只能暗中行动。”
啧,龙曜天还真是从来不做赔本生意,不让他说就是要一直瞒我到底了。
“如今你违反了命令,他会怎麽置你?”
莫笙无所谓地摇头,“我只有服从,没有必要知道他没说的事情。”
“静妃的事你查到什麽了?这也是龙曜天的命令吧?”
“是,三王爷要我暗中除掉妨碍谈和的人。静妃并不在这里,只有淼云在,我是追著她过来的。”
“然後陪我跳崖?你有把握救起我这个伤患?”
他坚定地点头,“我的武功比以前稍微进步些,应该没问题。”
我又不是问他武功有没有问题,翻个白眼,“你就没想过会死吗?”
“到时候再说吧。”
呵──比我还拿得起放得下啊。
“上面的人是不是下来搜索了?”
“应该会吧。”
“不留活口,我没在这里见过你,你也不曾在这里见过我,而是一直在追查淼云的行踪。”我阻止他说话,继续说道:“作为交换条件,我要你带我暗中潜入怀谷,还要铲除和羌勾结的这批人。静妃的行踪还没暴露,先留下淼云吧,要做得不留痕迹。”
莫笙颔首,咬著下唇,“明白,您……不恨我吗?”
看著他痛楚的神色,我只觉得忧伤。身不由己到底是怎麽样的无奈,我现在才若有所感。不随波逐流随遇而安很快就会被现实倾轧过去,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却这麽辛苦。
“恨会让人失去理智,我不需要恨,我需要的是理智。”
“谢王爷。”
我向他伸出手,他不明所以。
“把手给我。”
他将手放到我手上。
我握住他骨节纤细的手,“你该珍惜你自己,以後别做陪人跳崖的傻事了。”
莫笙尴尬地红了脸,“那还不是因为您非要跳。”
“本王跳也是为了躲避追兵,不是随便跳的。”
莫笙用指控的眼神看著我,“您的脾气我还是有所耳闻。”
“好吧好吧,我不该用这种方式逃跑。”依照当时的情况来讲,虽然跳下来风险大些,但是肯定比直面禁卫营的高手逃走的几率大,直到被他们不动声色地逼到悬崖边上,我才发现这几十个人与先前的追兵不同,全是隐藏真正的实力的高手,在受伤的情况下我一个人绝对应付不过来。但是目前把别人也吓到情况下,貌似就是我的错。要是穿越的时候把降落伞救生圈防弹背心之类也带过来多好啊,遇到这种情况就不用这麽惊险了,想到可能破相摔残我还是有点後怕的。
“赌徒!疯子!”莫笙再也受不了我这种无关痛痒的态度气愤地低声斥责著。
“我就是不想让那些人得逞……”既然被看穿我也就不隐瞒了,还想说点更没用的,不过有动静,我和莫笙同时警戒起来,莫笙打手势告诉我一共五人。
“先解决他们吧,让我见识一下夺命青影的手段。”我将他一把推出,自己则靠著树看戏。
莫笙也不生气,眼神不再是平常的和煦淡然,扬起长剑以横扫千军的气势杀过去,招招狠辣,顷刻间就杀掉先出现的两个人。轻摆腰身,长剑随著身形击出,灵动如银龙。此时的他不在是那个温文儒雅的莫笙,浑身充满凝重喷薄的杀气连草木都为之动容,夺命青影的剑永远是最快最狠的。
解决完全部追兵,他的身上没有溅上一滴血,饮过血的长剑隐隐泛著暗红光芒。莫笙收剑,沈寂的面容在敛去杀气後,恢复成平常的温柔神情。
“好剑法。”我露出玩味的笑,到底身边还有谁是藏不露的好手呢?这麽想著竟然很期待。
“还比不上王爷的游龙剑法。”莫笙谦虚地微微垂头,避开我的目光。
“改天瞒著三哥跟你比一场好了。”
谈笑著我和他向谷外走。有他做向导,脚程也快很多。
“告诉慕情将军您的消息吗?”
“距离谈和的日期还有几天?”
“还有九天。”
我“哦”了一声,思考再三断然说道:“不告诉。”
要想骗人就要先骗过自己人,玩大的游戏就要狠一点儿,这是最普通的规则吧。
“这样倒也干脆利落,我送您到怀谷後就去找淼云和她的手下。”莫笙的神色有些不忍,“三王爷那里也不交代一下吗?”
“不告诉慕情就是不想让他去告诉龙曜天。”
“果然……”莫笙跟在我後边大摇其头,又拿我没办法。
“怎麽?”
“只是觉得三王爷……有点可怜。”莫笙吞吞吐吐才把後面的说出来。
“跳崖的人是我,可怜的人也应该是我。”我很顽劣地装可怜,莫笙看著我彻底无语。
定好安排後,我和他加快脚步,要赶在天黑之前走出密林。两天後,我们到达怀谷,寻到慕情的官邸,到晚上才进去。我的王爷印绶都在带来的行李中,要证明身份必须拿到手才行。有种到自己家作贼的感觉。
取出印绶和王爷的官服,略一迟疑,又拿去一套翠羽新作的秋装,既然要最後时刻才出场,就得帅气无敌才行。莫笙看出我的心思,微觉莞尔,将行李按照原样收拾好,不留任何破绽。出了房间,门外刚好有卫兵经过,我和他赶忙贴上房梁,成了名副其实的梁上君子。
“去看看慕情将军吗?”莫笙等卫兵过去後低声问我。
我打个手势,两人一起翻墙而出,“早晚会见的,不差这一时。”
回到栖身的客栈,莫笙辞别我立刻动身去追杀淼云的手下,必须在谈判前彻底消除他们的妨碍。
还有七天,看过城中百姓的焦虑,看过城外的残垣废墙,再切实的感受到,这个时代的不同,以及这个身份所代表的意义。
前一生的我是何等失败,这一生呢?
七日後
人头攒聚的西营比武较场,两方谈和的大臣以及各自所带的军队分列两侧。
羌国的大臣坐在位子上,用傲慢的口气问著,“贵国的九王爷什麽时候才到?”
我正巧勒马停在营门前,两旁的人群爆发出或诧异或惊喜的呼声,在所有人注视下,我从飘动著旌旗的队列中驰出,直到校场的桌前才停下,手掌在马鞍一按,整个人轻盈跃起站在马背上,而後俯视著他们。
後来慕情跟我说,当时的我好像从天而降的战神一般,一袭雪绸白衣耀眼无比,金带环腰坠著碧色玉环红色丝结,紫金双龙戏珠冠上探出的龙须微微颤著,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慕情激动地站起来,杜雪飞一直从容不迫的表情也崩溃成失态的喜悦。我冲他们点点头,踏著马鞍跃上去,落在那位大臣对面。等到飘舞翻飞的衣袂全部落下,我才看向他因为料错而表情扭曲的脸,得意笑著从容落座,说出掷地有声的四个字:
“本王在此。”
後世野史这样记载:
光政五年,秋,八月二十七日。
被传跳崖身亡的九王爷龙刑天突然出现,自此才揭开这位浪子王爷布下的迷局。龙刑天要为水将军平反,盯上静妃背後的暗藏武林势力,蛰伏一年後孤身涉险将静妃从幕後逼出,使者被刺後,亲自出使,引出静妃和羌的暗中势力,一举歼灭,而後完成和谈,迫使羌暂时休兵。楚见两国不起烽烟,迅速反击羌的进犯,恢复旧日的平衡。龙刑天更以此事为开端,让琅天府的势力全面介入武林争斗中,开始约束各地游侠,朝廷在武林的势力达到前所未有的强盛,为以後削弱豪强的势力做好准备。
[第一部完结]
番外一 孤君双臣
龙弄天,即清玄帝,薨於永平八年,封国第十五代皇帝。
弄天者,挟天下王者之运以御天下。
永平一年
龙曜天和龙刑天互相用冰冷目光剐对方。龙腾阁学士辛弘文忍住头痛欲裂的不适,用戒尺敲著桌面。
“两位小王爷,课堂之上不是用来瞪眼的!”
躲在窗边偷听的清玄帝差点笑喷出来,三弟和九弟一向不和,偏偏这两人都是人中之龙,谁也不服谁。据他看来三弟更严谨一些,心中把律法放在第一位,九弟缜密,有些恃才傲物。如果安排他们,前者适合管理宗正府,後者适合琅天府,大理寺是办案之,也可归到其下,方便行事。
琅天府是朝廷设立的特殊机构,这个机构没有官阶,自成一格,专门与武林势力打交道,同时调度为朝廷搜集各种情报以及暗杀的暗御史。暗御史的权力凌驾於大理寺之上,直接由王族的人管理,所以整个琅天府门面上是火龙堂,暗里藏著暗御史。
眼下的皇子还只是幼儿,皇後依然无所出。清玄帝暗叹一声,自知天命不长。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突然有个万一将皇位禅让,只是,天下可以有两个名臣却只能有一个君主。
下课後,龙曜天被请到後园,清玄帝正在等他。
“臣弟拜见皇上。”
“快起来吧。”清玄帝和悦一笑请他起身,让他坐下来。
“三弟今年十四岁了吧。”
“是。”
“不用这麽拘谨。”清玄帝对旁边的太监打个手势,然後就见这名太监带著所有随侍的太监宫女退出去。“今天请三弟过来,是有件要紧的事说。”
龙曜天端正的不能再端正的身子挺的更加直,恭敬地听著。
“你和九弟年纪差不多,能力也是旗鼓相当,朕很欣慰,只是,朕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现有的皇子也都在褓之中,周边几个国家都各自虎视眈眈,试图统一这片广袤的大地。”他这麽说著站起来,背过身看向远方。“朕考虑过在你和九弟之间选一个禅让。”
龙曜天心神巨震,慌张站起时碰倒手边的茶碗,“皇上!”
清玄帝听到动静,并没有转过身,继续说道:“但你二人恐怕不会甘愿做对方的臣。”
龙曜天低下头,无话以对,因为确实如此!让他们彼此向对方俯首称臣是绝对做不到的,如果真要在他二人之间来定皇位,定会争得非死即伤。
清玄帝长叹一声,才转过身,看著满脸惭愧之色的弟弟,“年少之人争的不就是意气二字麽?正所谓意气风发少年时,但是这个国家禁不起这样的争。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臣弟明白。”龙曜天惶恐跪下,又羞又愧,没想到自己一身硬骨让皇兄如此牵挂为难。
清玄弟将他搀扶起来,“国有名君只容一人,国有名臣却可以齐名。”加重语气,他更加郑重地说道:“为了这个国家,为兄希望你一生为臣不为君!”
力逾千斤的话砸落。
为兄……不是朕。
龙曜天感到心中一阵温暖,眼前的人不是以君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在教自己如何做好一个为国为民的男子汉。
“九弟虽然是为兄同母所出的兄弟,但是也不会例外,到他十四岁的今天,为兄也会对他说这番话。”
龙曜天再跪下,右手举起,“弟不信天也不信地,从不敢忘兄长救母之恩抚养之恩,所以弟对兄长起誓,此生绝不违今日之约。”
清玄帝俯身,大掌重重压上他的肩膀,“曜天终於也成为男子汉了。”
龙曜天只是磕下头去。
第十一章 棋子
从冷宫到恒王府大概用了半个时辰,主要是宫中的布局太过庞大,光是走出宫就去好长时间,尤其是迈门槛子!到膝盖这麽高的门槛,要是把宫里的布局做成打反恐的地图,门槛可以当成狙击战的掩体,这不是夸张啊,真得高的要命!难怪溥仪学自行车把紫禁城里的门槛给锯了呢,锯得大好!光是迈门槛就让我想把它们全部锯光光!就更别说想在里边儿骑自行车会是什麽心情了。
“小凌,管家是不是安排工匠到府里修房子?”我突然打开帘子,问著车外骑马的小凌。
“对啊,不过您也说过最近不合适,所以管家尽量去找信得过的人,晚些日子再叫到府了干活儿,疏天居怎麽说也是王府的正面宅院,就那麽……”小凌大概是想到被烧的屋子是什麽德行,觉得惋惜,停到这里不说了。
提到那可怜的房子我就肉痛,我就是穷人一只,我就是吝啬,不过我现在倒不是想说这个,“回头儿等工匠到了让他们帮忙把门槛全锯了。”
车夫赵大爷扭头看著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似的。小凌已经对我这些日子总是冒出的奇怪想法见怪不怪了,脸上分明写著“又来了……”
“别撞上人,赶车赶车。”我赶什麽似的对赵大爷挥著手,让他回神儿。
“不行啊?”我有点不高兴,宫里的门槛我做了不主,自己的王府还做了主吗?“本王就是觉得总迈这麽费力气的门槛不爽快。”
“那您也不能这麽干啊?回头儿我才不进门呢,这也太丢人了,您就别……”
“丢人?这有什麽好丢人的。”我白了他一眼,不以为然。
“您见过哪个人家门槛子被锯光的?”
我是没见过,我连这麽多高大的门槛都没见过呢!当然这话只能肚子里说,不答理他的话,反正我就是想锯光门槛。
“您硬要锯属下也拦不住,属下住到王府附近去,反正不进门。”
就差把“不想跟著你一起丢人”也说出来了。
“哼哼~进门?你又不是我媳妇。”谁怕谁?我就是要逆天,我管他丢人不丢人。
小凌被我一句话堵得噎住,涨红脸,前面赶车的赵大爷呵呵乐著。
斗嘴一直斗到三王爷的王府门口,下车後,门房管事的见到是我先是愣一下,然後拱手说道:“小的拜见九王爷,三王爷这时候不在府上。”
不在?“知道他去哪儿了麽?我有要紧事儿!”我有些急,从女人的直觉来讲,心中的那股不安让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王爷走前留过话,说您要是来了就告诉您一声,在里面等或者回府等都可以。”
我收回一只脚,考虑著要不要进去,这家夥知道我要来?袖子里的信有些汗湿,我还是进去吧,来都来了。
“带路吧。”
管事前面引著,沿路拦住小丫鬟去准备茶水瓜果之类,好像也被吩咐过似的。我一边跟著管事走一边打量著王府的格局,跟我住的安王府差别不是很大,熟悉自己的王府之後,对这边的环境倒也不觉得陌生了。
我坐在那天晚上呆的厅堂里,这地方叫小阑斋,是专门待客议事的地方。这几天来我发觉三王爷的工作量真不是普通的大,宗正府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尚书省和中书省都有他管的地方,等同国家总理。
如此说来九王爷的职权虽然权限很高,但是管的主要是零散的人和事,比如调查静妃,调查武林的动静等等,所做事情杂没有规律,突显了他率性不拘的个性。
等了不久,我就有点坐不住了,这又不是电脑前面,打起游戏来半天不动。我站起来溜达,顺便看著屋子里的装饰品。对著门的墙上正中央挂了一副画,是《百里负米》图,左边还有几行小字。我看著便念出来:
“子路见於孔子曰:负重涉远,不择地而休,家贫亲老,不择禄而仕。昔者由也,事二亲之时,常食藜藿之实,为亲负米百里之外。亲殁之後,南游於楚,从车百乘,积粟万锺,累茵而坐,列鼎而食,愿欲食藜藿,为亲负米,不可复得也。枯鱼衔索,几何不蠹,二亲之寿,忽若过隙。孔子曰:由也事亲,可谓生事尽力,死事尽思者也。”
大概能明白其中的意思,高中时候学的古文大概还给老师一半儿了。“生时尽力,死事尽思者也麽?如此孝顺死後肯定是备加思念的,人的感情总是越重视的时候就越难以放下。”
“王爷,这副图依臣猜是暗指清玄帝。”小凌也凑过来跟我八卦。
“哦!三王爷是先皇的私生子吗?”我又来精神了,哦哦,我就说皇宫之内隐秘多多。
小凌赶忙捂住我的嘴将我拉到一边,跟作贼似的看看四周,“您不要命我还要呢!什麽私生……是上上代皇帝在晚年得子,去世得早,清玄帝比三王爷大十四岁,是清玄帝照顾三王爷母子,是长兄如父长兄如父!”反复跟我强调两遍,见我赞同的点点头,才放开我。
就算小凌把事情解释的这麽纯洁,依然阻挡不了我的“发散思维”,没有靠山的孤苦小三儿和母亲相依为命,被英俊潇洒的皇帝哥哥维护在安全的羽翼之下,连台词都想好了。
清玄帝:曜天,有哥哥在你什麽都不用担心,好好长大,长大了我好吃掉你。
动作设计是将幼小的孩子搂著,恨不得马上就啃上几口的垂涎样子。
龙曜天:哥哥,我听你的话,哥哥让我做什麽我都心甘情愿。
动作设计是依在哥哥怀里撒娇害羞。
我笑不可抑地咧开嘴,浑然不知自己的诡异表情已经让一旁观看的小凌胆战心惊。
“凌子衿参见王爷!”小凌为了提醒我故意说的很大声。
“起来吧。”龙曜天将擦过汗的毛巾递给仆人,在首位上坐下来。仆人马上退下去,不敢多作停留。
我一见到他立刻正经起来,要是让他知道我刚才都想些什麽不扒了我的皮才怪。整肃一下表情,把那封信掏出来递给他。
“不用,我已经知道了。”
他又知道了!这世界上还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麽?我的脸一阵发红,毕竟信上的某些话过於露骨。还没等我说什麽他又发话了。
“这几天没有我的准许不要随便出府,她还在想著如何杀你,当初如果没有你的决断,恐怕她已经是皇後了。”
这麽说要杀死九王爷的人确实是静妃?!那水家小子到底是……“那水镜是怎麽回事?不是他杀的麽?我亲眼见他拿剑指著我啊?!”
龙曜天也陷入思考,似乎他也没弄清楚这其中的关联。幕後的主谋是静妃,动手的人却是水镜,这两人怎麽走到一起的呢?当年的设局不就是把水家和皇位弄成二选一的麽?追根究底来说,水家的仇敌正是静妃。
“恐怕要亲自问本人了……”龙曜天迟疑地说著,表明他对其中的蹊跷也是不明白,同时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你是怎麽知道幕後人是静妃的?”我最好奇的就是这点,好像这是一个完美的局,到现在终於见到收网,而我半路杀出所以完全不明白。
听到我这麽问,他瞥向门边的小凌,小凌出身火龙堂,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退下去。
他看著我的眼神,意味长,似乎是在考虑著要不要说,“既然已经把静妃逼得跳出来,告诉你也无妨。”他拿过信,念著:“妾身看了可是会心疼的。你知道她为什麽这麽说?”
我只能摇头。
“因为她是看著九弟死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九弟是在见到她之後才知道自己中了她的圈套急著解开穴道,只是为时已晚。”
“你又怎麽能猜出这些?”我的心中忽然有一种预感,这种预感让我感到难过。
“我到的时候九弟已经死了。”
果然他去过迎月楼……看著他波澜不惊的样子,我只觉得那种难过越来越清晰。
“九弟死前已经冲开穴道,只是回天无力,他的左手能够动,将裤脚拉起露出小腿。小腿就是胫,音同静字。”
我回想著醒来的情况,左手确实是抓著裤子的样子,正因为是这样左臂已经解开穴道,血行并无阻碍,所以在马车里时他只按摩我的右臂,所以他才会那麽轻易地就知道我不是九王爷,所以他在发现我的身份後急於稳住我,然後在等同默许的态度下引我四乱晃去查水家的案件,甚至不阻拦我去找静妃,目的就是逼得静妃跳出来。
我终於清楚心中的难过是什麽。
从头到尾我只是他们这场生死追逐里突然出现的一颗玄妙的棋子,因为我的出现,静妃慌了,而他赢了。原来如此!
他注意到我的转变,神色中隐约有些歉意。
呵──大可不必!
我是什麽人,我什麽人也不是!
“现在利用完是不是就要杀掉我了?”我淡淡问著,已经死过一後,捡到的小命儿对我来说是上天出的纰漏,随时等待著修正。
他的表情难以让我形容,大概就是在觉得我奇怪吧,“你……”
“如果不是那我就回去了。”也不等他回答,径自往外面走。
没有人拦我,他也没有。走到一廊道时,穿堂的风迎面扑来,我停下,难得夏天有这样凉爽的风。失意和孤独瞬间涌上。
来到这个时代,以为自己至少能做些什麽的。
解开绳带拔下玉簪。
结果什麽也没做成。
拉下束冠,让一头青丝在风中肆意扬起。
使者被杀,暗御被杀,战争又起。
手无力垂下,束冠和雕桃木簪遗落在身後,我迎著风走去。
一切都被别人掌握,自己只是个棋子而已。
揪紧心口,我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对他的努力做个称职的九王爷的承诺……是真心的呀。
我回过身,看著不远跟过来的他,泪水模糊眼前的一切,他的表情全然看不清楚。
番外二 慕情与刑天
龙腾阁内,学士们大多数正在伏案读写。慕情走进来,发现杜雪飞正坐在窗前悠闲喝茶。杜雪飞见他进来,见他神色凝重知道事情不妙。
“你这个时候来这里也算不上避嫌。”杜雪飞看著他,示意他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水将军现在是百口莫辨,送圣旨的那位公公已经死了。”慕情头痛的说著。
“你别插手进去,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杜雪飞压低声音斥责著,警惕的看看四周,叫起他出去说话。
“你别看九王爷性情跳脱,这种时候最能狠下手的人就是他!”杜雪飞疾声厉色地说著,“三王爷是典型的权贵,做事会考虑周全,难免不够干脆利落,九王爷可不同。这件案子很明显不能拖,对谁都没好,审理权不是交到大理寺了麽?我看这的事马上就有结果了。”
慕情看著杜雪飞,一阵怅然,只觉得宫闱的争斗实在恐怖,那可是七百口人命啊!杜雪飞看不惯他还是这麽天真,表情很严厉,“你是武将,该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
可是在慕情看来战场和京城是不同的,或许是战场上双方都武器然後斗智谋斗勇武吧,京城里不过是一句话一个理由就能让无法反抗的对手血流成河。身为武人,他不喜欢权谋争斗。
落幕时,慕情只知道暗御史在水将军正法後停止一切关於此案的调查。如杜雪飞所料,结束得干脆利落,让人觉得像是一把刀突然砍去以前的种种一样,够快够绝。
可惜一代名将竟然不是战死疆场,水将军一直很赏识他,不然如他这样初出茅庐的新人怎麽可能成为郎官。
光政四年春,慕情从边疆特意赶回来祭奠水将军,没想到坟茔前已经站了一个人。形削骨瘦的身影。一袭水蓝宽边长衣,好似谪仙一般的清俊人物。一头长长青丝并没有束起,滑顺的沿著後背铺下来,没有一丝凌乱。
那人双手拢著一只小杯子,敬过天地後如行云流水般挥出手,酒水洒落在寒怆孤单的坟茔上。晶莹的酒水成珠滚下,在春日的阳光下闪著光,然後没入黄土。下一刻,白色瓷杯在男子坚硬如铁的指骨中应声碎裂。他足尖轻挑,脚边的小巧酒坛飞起,抛开碎片接住它举高倾倒,酒流下形成一道水线,正好落入他仰头张开的口中。喉结上落了酒水,吞咽酒水时候上下滚动著,酒水闪著光芒滑落下去,让他的雪色颈子更显晶莹细致。
慕情从来不知道男人用如此豪放的姿势喝酒也会如此美丽。他看得出神,浑然不知自己这样看人是失礼的。那人喝下许多酒,却不见脸色有什麽红晕,想必酒量不小。他单指抹去嘴角的酒水,微微侧头看向慕情。让人惊为天人的英俊脸庞上,神色萧索,仿佛很累很累。慕情恍然回神,连忙微微低头以示歉意。那人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放浪不羁的浅笑漾开来。然後突然出手,将酒坛打过来。
慕情在接到酒坛的瞬间吃惊不已,这是太祖皇帝的绝学寒丝绵掌!是琅天府的人!心念急转时候,他使出空冥手的巧招,卸去酒水里蕴涵的内力的同时没有在葫芦外施加外力,否则他接不到不说,酒坛还会在内外夹击下破碎,到时候不免让水喷撒一身。
那人击掌赞许,嘴角的笑意越发起来。
“不愧是慕情慕将军,好一招空冥手。你的祖父可是个硬脾气的人,就是不肯出仕呢。”
慕情脸色微变,没想到祖父当年成名江湖的绝技到现在还有人知道,并且一语道破归隐的原因。看著那人狂傲娇贵的神态举止,越发肯定眼前的人正是叱吒风云的年少王爷龙刑天,当年一手决断假传圣旨案的冷面浪子。
“末将慕情参见九王爷。”慕情捧著小酒坛跪下来,不敢抬头。
龙刑天身上天生的那种霸气只是用眼神就能震慑人心。龙刑天淡去笑意转过身看著水将军的坟茔,“起来吧,你也是来祭奠的麽?”
“回九王爷,是。”
慕情双手奉上酒葫芦,龙刑天却不接,两人在坟茔前静静地站立著,过了良久,龙刑天才轻轻出声,“水将军不会平白受这等冤屈。”
他说的很轻,但是里面却包含著不可撼动的决心。微微蹙起的眉心,忧伤的眸子,表情里满是不甘的痛楚。
慕情想起自己对权谋的厌恶心情,恍然明白,局外人的自己又怎麽及得上他的痛苦?静默无语,他将剩余的酒撒上坟茔。
龙刑天转头看著他,痛楚的神色稍减。吹起尖锐响亮的口哨,黑色骏马嘶鸣一声跑过来。龙刑天翻身一跃,在空中腾挪几下轻盈落上马背,扯过缰绳,骏马踢踏著转过去。他在马上看著仰望自己的慕情。
“聪明的话就忘记今天的事,本王不曾到此,也不曾见过你。”言罢轻抖缰绳,骏马一声嘶鸣驰骋而去。
慕情直看到那抹清瘦的身影消失马蹄声消散才回过神,看著留下的空空酒坛,微微笑出来。
好一个丰神俊朗的浪子王爷!
事隔一年多,再见到九王爷的慕情只觉得自己再折服在他的魅力之下,不拘的性格,浪子的情怀,爱恨分明,进退有度。而且亲近了才发现,这九王爷原来竟是如此有趣的一个人。收回思绪,慕情听著眼前的九王爷侃侃而谈,不禁会心一笑。
番外三 ^_^ ……
龙曜天脸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周围的气氛硬是很诡异,几位大臣在简单的早朝之后识趣地匆匆闪人。齐心殿内只有他和小皇帝。小皇帝把内侍都遣走,爬下大到夸张的龙椅扑到龙曜天身边抱着他的腿。
“九皇叔他……”小皇帝担忧的抬头看着龙曜天。
龙曜天摸着他的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九弟武功是几个王爷中最好的,他以前不也突然失踪吗,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龙谦扁扁小嘴儿,皱着小眉头,用极度沮丧的语气低声说着:“已经十天了,要是今天还没有消息怎么办?”
龙曜天想起慕情禀报过的他说的那句“我一定到”,内心一阵抽痛,尽力不让自己露出不该有的表情,但是胸口的压抑让他一时间什么也说不上来。或许他可以用武功高强之类的狗屁理由去安抚别人,但他安抚不了知道真相的自己。尽力不让自己去想他跳崖的原因以及情况。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那个人就是九弟,即使灵魂不是同一个也无所谓了。他从来没有真正把握住九弟的一举一动,而现在的“他”更让他茫然。
“皇叔今天有些不舒服,皇上也该到书房念书了,谈和失败的话还有一堆事等着忙呢。”龙曜天不是那种懂得温情的人,疏离地行过君臣之礼匆匆走了,留下小皇帝站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望着他的背影。
回到府里也看不进去奏折,龙曜天只是坐着,手交握着支起,他微低着头,额头和眼睛的部分埋入交叠的手掌中,不看不言,似乎连想都没有的样子,只是单纯地这么呆着而已。暗御的人都不敢进去,更何况王府里的仆人。
龙曜天终于察觉到门外有人候着,微微抬头,示意暗御的人进来。
“这是刚收到的情报。”那个人小心翼翼地将文件呈上。
龙曜天只是扫了一眼,“下去吧。”
那个人赶忙闪出去,走到院子里才抚住心口,大口出气。没有人笑出来,谁的脸色都跟苦瓜一样。只要九王爷府上出什么事,他们这边也不好过,不过这怎么这么严重啊,王爷连脾气都不发了,从宫里回来就这么坐着,这种沉闷才最让人窒息。
龙曜天将文件一份一份摆开,信封上面都写着情报内容的发生地,没有怀谷的情报。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好像牙痛发作似的。目光落到书桌对面的软榻。
龙刑天仰躺在上面的样子在脑海里浮现。
黑色长发铺满软榻,线条流畅的宫装似凌乱的随着他躺着的姿势铺陈开来,袖口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臂,白与浅蓝的布料组合到一起,好像是一弯泛着光的浅水。英气逼人的眉眼总是带着不羁的韵味,比一般男子稍微纤细的雪白颈子在高高的重叠着的衣领中隐去一半,让人很想一把扯开得以窥见内里。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在身下的时候,龙曜天第一察觉到他的弟弟刑天居然是清纯与妖冶的完美组合,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骄傲让他既高贵又孤绝,即使是他的哥哥,龙曜天依然觉得刑天是个遥远又飘渺的存在,谪仙一般的清俊人物。
这样的他,即使是在那样暧昧的姿势下,龙曜天什么也做不出,只能静静地看着他,好像要把他的一切都刻上心版似的地注视着,仅此而已。
手指轻轻抚上唇,他那个调皮的吻所留下的感觉似乎还在。
龙曜天露出苦涩又无奈的神色,是不是容忍太多他的任性,连这样的任性也接受了呢?即使知道他其实已经不是以前的九弟。
也会激动地将他压到身下,面对他的清纯与妖冶、高贵与孤绝,龙曜天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是怯懦地,只敢亲吻他的肌肤。吻上去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有虔诚。忽然就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就此厌恶自己,急速扩散的不安迫使自己找回理智慌忙放开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夜里他轻柔的拥抱或许就是开始。
从小就被责任困住,他的生活里只有学习和练功,长大后是政务和奏折。就连乳母都不曾那般带着怜惜抱过他,母亲自然更不会,因为母亲的身份过于低微,根本不够资格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即使见面也是跪在面前请安问礼,一切都是因为规定上如此。
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流露出那种自然地、抛去身份地位、当他是龙曜天的关怀。
而他,轻易就付出了对他来说珍贵无比的感情。
龙曜天无法想象以前的刑天会对自己如此,但是现在的刑天会,所以才总是想着保护他吧。没想到他居然也是个不喜欢被人保护的人,那种态度好像很厌烦似的,也只能暗中保护了,但是现在连莫笙都没有消息,偏偏要做的事情一大堆。如果是五年前的他,很可能会把奏折一把火烧了吧。忍下所有冲动,龙曜天挥去脑中混乱一团的各种念头,拿起奏折批阅的同时等着谈和失败的消息,没有他谈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掌灯时分,管家端来饭菜,劝说的话一句也没敢说,悄悄放下手中的托盘就出去了。
龙曜天随便吃了些继续批阅,他还没神智不清到让自己也累垮的地步。
暗御的人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更不是。
“怀谷的消息?”
那个人先是在心里把所有的神佛都拜一遍,然后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表情将信递上去。
龙曜天拿过信,看着信封上面的几个字,只觉得神经都在抽搐。
上面歪歪扭扭的毛笔字一看就是现在的龙刑天写的,毫无书法美感可言,能叫字就不错了!
最
近的
一的
直的
挺的
好的
龙曜天发誓!如果里面写着跳崖也不错之类的混帐话,他非把他抽筋剥皮大卸八块连带抄家不可!
暗御的人实在是不忍看主子惨不忍睹的面部表情,不用轰自动闪到远远的地方,谁也不想成为炮灰死得很难
第一章 回京
洛辰城在早晨的薄雾中兀自休憩,早起的鸟儿在林间欢叫著。才起程不久的队伍中,偶尔有兵士打著哈欠。在大郡邢阳休整後,士气更加高涨,如果不是要赶在中午前入城,他们不会起这麽早,更不会出现打哈欠的情况。
最难受不过的就是龙刑天,他一向有早上起来头晕的症状,此刻正萎靡不振地趴在马上。杜雪飞连咳几声企图引起他足够的重视,不过对方好像死过去一般,愣是没反应。
“不用咳了,本王不会掉下去的。”龙刑天有气无力地微微抬头,微睁著惺忪的睡眼。看上去他极有可能抱著马脖子跟马一起翻倒在地,要不是这匹马脾气好,早甩脖子把他甩下去了。
“敢问王爷现在在做什麽吗?您就不担心马的脖子被您趴得断掉吗?”杜雪飞非常有耐心地尔雅问著,毕竟相近一个月後,他很能了解眼前这位王爷有多麽的“不同一般”!
龙刑天扒拉扒拉马耳朵,嗤笑出声,“玄锦脾气好,不像某些人,大清早就跟树上那些长翅膀的一样。”说著还意有所指的看著杜雪飞,用眼神充分告诉对方“不用往左右两边看除了你没别人”。
杜雪飞也不恼,打开羽扇神态自若地摇著,“其实也没什麽,反正天天跟著某位把大体国体当狗屁的王爷,面子里子早就顾不上了,如果杜某真是枝头麻雀倒觉得很欣慰,不用像现在这麽辛苦,为了别人的面子吃累不讨好,其实人家根本就不知道羞耻二字怎生得书,杜某讲半天不过就是对著什麽弹什麽罢了。”
真是要得,连说“狗屁”二字都这麽文雅,更别提他的娃娃脸上还是超级温和无害的表情。龙刑天懒洋洋坐好,对他伸出麽指表示无言的佩服。
杜雪飞露出一个“您过奖了”的谦虚笑容,弄得龙刑天整个人一激灵。通常杜雪飞这麽笑都表示这笔帐还没清算完。
再大的睡意都被这个极具震撼的笑容赶跑了,龙刑天揉揉太阳穴,摆上一副很无聊的表情,“还有几个时辰到京城?”
“如果王爷能快些,一个半时辰就能到了。”
龙刑天现在很後悔没把慕情拖回来跟他一起受毒舌男的荼毒。“我就说慕情大哥不肯回来肯定是因为你嘴太毒,还不承认。”
“不是没把您毒成失聪吗?杜某只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而已。”他诚恳的样子让人觉得怀疑他就是天大的罪过。
龙刑天拉拉耳朵,觉得要是再这麽下去真的要失聪了。“本王先走一步。”还是先跑吧,跟这家夥斗嘴绝对是自己气到半死,他还在那里脸不红气不喘地继续滔滔不绝,龙刑天敢打赌,他这种人就是去了阎王殿也会把判官驳的口吐白沫然後放他回来继续祸害人间。
龙刑天策马奔驰起来,先行的二百人护卫队自然也紧随在後,紫色旌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杜雪飞抿嘴一笑也跟上去。
回来时,他坚持让慕情留在边关,一个原因就是边疆不稳,不宜撤回,另外一个就是慕情似乎太在乎九王爷了,这让他的心中多了一层隐忧。他很了解慕情的为人个性,就是这种了解才让他不得不担忧将来的事。
纵马奔驰近一个时辰後,龙刑天才减慢速度,等著後面的队伍追上来。回望的时候发现经过长时间的奔跑,队伍依然整齐,神武营的精兵果然训练有素。
半个时辰後,队伍合拢到一起。这个位置已经能见到前方的城池,城墙上彩旗飘舞。再出发的队伍比刚才安静许多,这大概就是近乡情怯吧。龙刑天带著向往的神色看著远,玄锦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心情似的,脚步越发轻盈起来。
迎接的队伍也很庞大,镇南王先他几天回来,此时也能见到他在人群中。龙刑天轻盈落马,小皇帝向他跑过来,直接扑到他身上。
“九皇叔这回来是不是就有时间教朕练功了?”一双玛瑙一样的黑色眸子闪著期待,小脸红扑扑的像苹果,刚才的距离少说也有三十米,他跑得有些急。
龙刑天捏了他的小脸蛋一把,重重亲一下,咧嘴笑著,“当然有时间,把折子都让你三皇叔看,九皇叔先陪你玩几天。”
後面跟过来的龙曜天立刻沈下脸,“别拐带皇上跟你一起胡闹!”伸手将小皇帝抢过去,将小人放在侍从搬来的龙椅上。
龙刑天皮皮地笑著,你不让我抱他我就抱别人去,转移目标去找七哥,刚要张手,发现七哥哥怀里正搂著娇妻,真有他的,连这场合都带上老婆。算了,换一个。龙皓天?也行啊!谁知道他刚过去,龙皓天立刻躲到龙曜天背後,一双眼睛瞪成虎目那麽大,反正就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不欢迎我回来吗?”龙刑天悻悻地垂下手,苦笑著。
龙曜天脸色更阴沈,百官见势头不妙,把龙刑天包围起来说恭维话,龙刑天好像来者不拒的样子,对每个人都关照到,就是不关照龙曜天。
终於闹到进城,还有接风洗尘宴等著呢,反正大家不嫌烦,他也没必要烦。敬酒的人一拨一拨过去,龙刑天不知道自己喝多少酒,反正快醉就是了,伸出一根手指头,看著有点像两根的样子。正在他数手指头的时候,镇南王龙悦天也过来敬酒。
“九弟你这是不是过分了些,整整九天生死不明。”他话是这麽说,口气却不是责备的那种,只是单纯的询问而已。
“愚者易蔽之。”龙刑天点著手指说著,“羌不笨,静妃也不笨,要想骗过他们就得连自己人也骗了才管用。”
龙悦天才不信他这套说辞,淡淡笑著拍掉他乱晃的手,“你这理由骗得了谁?也就骗骗那些大臣们,我还不清楚你,你不过就是想气三哥。”
“顺便,而已。”龙刑天一下子清醒过来很正经地说著,还刻意强调“顺便”二字,其实他可以马上就逼出酒水恢复清醒,喝多少酒都不可能醉倒。
看著他不怕死的拽样子,龙悦天无可奈何地笑著叹息一声,“你小心他抄你的家。”
“我可是立功回来的,他凭什麽抄我的家。”龙刑天还要再说,被龙悦天端到嘴边的酒杯即使堵回去,见他朝身後方向努嘴,仰头。
龙曜天就站在他身後,龙刑天自然知道有人站在他背後,但是他就是想说给他听啊,醉酒的话说什麽都会被原谅的。
“三哥,我敬你。”龙刑天笑著,端著酒杯摇晃著扑到龙曜天身上,奇异的是酒一滴都没洒出来。
龙曜天看著他,也不点破他没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揽住他腻在身上的身子,积攒已久的怒气却怎麽也发作不出来,两人就这样抱著。
龙悦天微觉不妥,过来劝著,“三哥,他今天喝得太多,麻烦三哥送他回府吧,其他的交给我来打点。”
龙曜天也觉得这样比较失态,听他这麽提议,点头同意扶著龙刑天走出去。龙悦天接过酒杯,接到九弟顽劣不改的眼神,他只是同情地摇头,却不去阻止。反正他三哥就是太严肃认真,总是掐著别人卖命干活儿,被整也是……就算不能用罪有应得来形容,也可以用活该来修饰,两者好像半斤八两,呵呵。龙悦天笑著,根本就是打算看好戏。
回到秋蝉居,翠羽立刻忙碌起来,利落地换洗收拾妥当退下去了。
龙刑天歪斜著趴在床上,眯著眼睛看著一旁的龙曜天。“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龙曜天看著梳洗沐浴过後浑身清爽的他有些失神,经他这麽一说,心中泛起苦涩,他匆忙起身要掩盖自己的情绪,没发现他身後的龙刑天正笑得邪恶。
背後一麻,龙曜天整个人软倒下来,惊愕中看著龙刑天笑吟吟地接住他,“你还真回去啊?明天又不用上朝。”
龙曜天被点中麻穴,使不出力气,不轻不重的麻痒感觉袭遍全身,只能眼睁睁看著他抱起自己向屏风内走去,“你……”
“我没醉。”龙刑天将他放入装满水的木桶中,自己也踏进去,开始解他的衣服。“最近你也很累,我帮你沐浴好了。”
龙曜天心里直打鼓,沐浴就直说,干什麽点麻穴,半个时辰内连手指尖都是麻痒的,这滋味实在不好受,“那你点我穴干什麽,全身麻痒得难受。”
“先苦後甜啊。”龙刑天乐呵呵说著,将湿衣服全抛出去,然後将龙曜天抱在身前,手指细细描绘著他脸上的轮廓。“一会儿我会让你舒服。”
龙曜天听不懂他的意思,疑惑的样子让人很垂涎。龙刑天很满意他的反应,在他的唇上轻啄一下,“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等我回来我就让你知道怎麽做叫攻受?”
虽然只是一知半解,他的脸还是微红起来,身体也有些燥热。光裸著被人抱还是第一,觉得他有些逾矩,真是越来越恶劣,又想起他恶意的隐瞒消息,心中的难过怎麽也挥之不去,哪有人这麽玩自己的命的。几乎是责备的,龙曜天沈声说著:“别闹了。”
龙刑天撇撇嘴,好像知道他会这麽说,看来把他气得不轻,拍拍他的背,“我保证下不跳这麽危险的悬崖。”
龙曜天才要松下一口气,就听他说道:“挑个好跳的吧,我还真怕破相,你不知道那些树枝多扎人……”
之所以停口不说,是因为龙曜天的眼睛已经快喷火了,龙刑天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谁让他瞒他那麽多事呢。抱起他放到床铺上,笑吟吟地看著他怒气勃发的脸孔。要不是点了他的麻穴,估计这时候他已经用寒丝绵掌拍碎他的脑瓜子了。
“不气不气,气大伤身,本王会心疼的。”
“除了你还有谁敢这麽气我!你给我滚!你这个混蛋,痞子,无赖!”龙曜天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了。
龙刑天褪去濡湿的薄衣,白皙修长的身躯压下来,伸指点住他唇。龙曜天再也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著他。
“这是我家里,你让主人滚出去是不是也太霸道了些?”
他这麽说著,移动白皙修长的腿,让彼此的身体贴合著纠缠到一起,均匀白皙的肌理上晶莹的水珠慢慢滑落,衬托得身体好似雪白的瓣一样不沾水露。长长的湿润黑发纠结著铺满光滑的脊背,垂下的部分将两具身体遮掩得恰倒好,既冰冷纯洁又妖冶情Se。
“我跳下去的时候很想见你。”龙刑天端详著他,平静的说著,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好像是倾诉一般。
龙曜天觉得心被揪著一样痛起来,愤愤嚷著,“你从来都是自己想干什麽就干什麽,根本不管别人,你……”
“怎麽?”龙刑天神色不变淡淡问著。
龙曜天因为他无关痛痒的冷淡态度再度气结。
龙刑天忽然笑了:“你还真是不清楚现在是什麽状况啊。”
不给他杀风景的机会迅速吻上他的唇,看著他因为吃惊而睁大的一双眼睛,用舌撬开他惊讶中微张的口吻得更。
第二章 未遂
龙曜天自然清楚男女之事是怎么回事,只是从没想到男人也可以如此亲密,以前一直当他在说笑。他近在咫尺的眸子,幽的好像一潭静水。龙曜天逃避似的垂下眼帘。龙刑天辗转吻着,也闭上眼睛,挑逗他的舌舔弄翻卷,极尽缠绵,良久才放开他。
“你说过我要是有本事就压倒你试试,觉得滋味如何?”刑天用舌尖细细描绘着龙曜天的的唇瓣,不等他说话,再度探入吸吮着他的舌。
龙曜天觉得喘不过气来,身上还在麻痒不止动弹不了,又急又羞。等他好不容易放开他,才开口,“下去!亲我有什么意思?!缺女人就去迎月楼!要不就娶个王妃过正经日子,我看是没人管你就越来越无法无天!”
龙刑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觉得自己好像一头大野狼,身下的羊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吃掉,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觉得不可思议还是无法忍受?”
龙曜天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可思议是真的,无法忍受嘛……也不是不能忍受,但是为什么要他忍受啊?!“我为什么要忍受?”
龙刑天邪恶笑着,手不规矩地抚着身下诱人的肌肤,像猫一样微微眯起眼睛,“因为你是受我是攻。”
龙曜天哑口无言,这算什么狗屁不通的理由?!正在他想不通的时候,那双邪恶的手滑向他的腰侧,突然溢出的呻吟把他自己都震惊到了,怎么会……
咬着唇剑眉苦恼地拧在一,无法支配的身体涌上来不同于麻痒的感觉。龙刑天半撑起身子低下头吸吮着他的乳尖,颤栗的感觉迅速扩散到全身,惹得全身轻微颤抖着,他这才发觉穴道已经被龙刑天悄悄解开,但是双手被他牢牢捉住困在头顶上,眼前是他垂下黑色长发遮掩住表情的头颅微微动着,邪恶的唇在他的身上点燃一簇一簇的火焰。无法控制的呻吟好像溃决后的洪水不断倾泻出来。
“你……你再乱来,我就把你关到……宗正府……啊~”
重重地吸吮截断他的话,龙刑天吃吃笑着抬头,啄一下他的唇,“就算是乱仑罪你也有份儿吧?”
“你个混帐,早就该跳崖摔死,比以前更混帐!你给我下去!快点!”龙曜天怒火燃烧全身挣扎着,想把龙刑天掀翻。
龙刑天加重箍紧他手腕的力气,一双腿压制住他踢踹不休的腿,“你这是在挑逗我?”
“白痴!疯子!下流!……”
骂到后来,连龙刑天都不敢相信他身为王爷居然也懂这么多脏话。难道身为全才连脏话都要融会贯通吗?轻笑着,龙刑天用冰蚕丝织成的丝绳绑住他的双手,才用唇堵住他的嘴。
龙曜天被他吻着,只觉得力气好像流失掉一般,反抗也不再那么剧烈。异样的火热让他有些慌乱,觉得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整个国家的大小事务几乎都落在他身上,虽然没有人指明,但是谁都清楚:龙曜天的职权形同监国。他本打算在五年后,等皇上十四岁的时候移交权力,和其他王爷一样做个边疆郡王,再考虑家事问题,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一直以为他是开玩笑的、自认荒谬的事情竟然真的成真了,身体的火热感觉无法作假,但是男人跟男人怎么可能?!
“怎么会……不可能的……”龙曜天在意志不断挣扎中断断续续否认着。
龙刑天忽然有些不忍,激烈的情事对于一个从来不知道会有这种事的人来说确实刺激了些,打破天经地义的定律是对墨守成规的人来说是极大的思想冲击。
“男人的感官就是这么没有办法,只要被挑起来,不论对方是男是女都会有感觉的。”龙刑天安抚似的舔弄着他的脖子,轻声解释着。
“停下!该死的!我叫你停下!”龙曜天从来没有因为恐惧而惊慌失措过,但是这他是真得被他吓到了,总觉得接下来他会对他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龙刑天撑起身子趴跪在他上方。龙曜天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心有余悸的他惊惧的看着他。肌肤的温热被秋夜的凉意带走,龙刑天看着眼前布满吻痕的诱人身体,难耐的欲火更加炽烈。鼻息都粗重起来。
“你觉得现在咱们谁能停下?”不等他回答,苦笑着说道:“肯定不是我。”
龙曜天倒抽一口气,瞥见自己的欲望也挺立着,立刻别过头,觉得这真是一场噩梦,死命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龙刑天握住他的下巴扳过他的脸,激烈地吻着他,将欲火焚烧过去。龙曜天扭动着身子,感觉到他的身体压下来,更加不安地动起来,然后突然窜上的强烈快感让他整个人僵住,是他们的重要部分彼此摩擦着。
龙刑天粗哑着警告着他,“我可没经验,你这么动下去,我就不敢保证不弄伤你。”
龙曜天觉得好欲哭无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惩罚?就是想欺负他?龙刑天觉得这两条中不管说出哪一条都别想活了,还是换个比较言情的理由好。
“以前不是说过,我对你一见钟情想跟你谈情说爱吗?怎么你忘了?”
“你是男的,我也是,你别这么神智不清行不行?!”龙曜天觉得头好大,怎么就是说不通呢?
“那你这么有感觉怎么解释?”龙刑天说着手指尖在他的锁骨上游走着。
龙曜天沮丧地放弃这个无法讨论清楚的话题,“你让我觉得你在玩游戏,就像小孩子那样。”说到底就是这点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龙刑天并不否认他的说法,因为确实就是抱着游戏的态度度过人生,只是……现在呢?他能认真起来成为龙刑天,也能认真的面对感情吗?
感觉好像迷了路……
解开丝绳后他贴合他的身体趴伏下来,鼻尖磨蹭着他的颈子,寻着舒服的位置安静下来。
涌上的愁绪同时冷却了他们身上的一部分欲火,谁也不说话,都不想破坏这个恬静亲昵的气氛。
龙刑天本来就是那种重情轻欲的人,突然谈这么严肃的话题,还有兴致才是怪事,只能内心叹息一声,怎么他这么会冷场呢?
身体微微热着贴在一起,肌肤滑腻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没有交合过,所以无从比较,不过就目前来说他很喜欢这种缠绵的感觉,不想由自己破坏掉。
他今天也不轻松,又是骑马赶路又是应酬喝酒,而且今天确实把他吓到了,无奈微笑着拉过他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腰背,“就这样陪着我。”
因为劳累和酒精的双重作用,又因为躺得这么舒服,龙刑天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龙曜天睁大眼睛看着床顶,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是说睡就睡了。迟疑着,他轻轻抚上他的头,顺着头发一路抚下去。他的头发已经干了,摸上去滑顺溜手。触摸到头发下面的肌肤,龙曜天的指尖微颤了一下,怀着羞涩的心情,抚上他的肌肤。
熟睡中的龙刑天溢出低而短促的轻吟,磨蹭两下又睡去。龙曜天觉得自己的身体又热了许多,这回是他自作孽怨不得别人。看着他纯净的睡脸良久,心头的杂念一一消失只留清明,那种虔诚的心情忽然涌现出来。即使清楚刚才的他还那么恶魔,可是此刻却无法动弹。轻轻拥住他,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心中的焦躁不安才彻底消失。直到此刻,他才切实的感觉到,他确实回来了,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嬉笑胡闹。
早上醒来时,龙刑天抱着头很难过。本来就会头晕,喝过酒还有宿醉这种讨厌的副作用。
“是不是又头晕?”龙曜天半撑起身关切地询问着。
龙刑天睁开迷蒙的眼,隐约能看清楚他的样子,委屈似的腻过来钻入他怀里,如丝绸一样细腻的肌肤让他在昏沉的情况下依然沉醉着叹息出声。
经过昨晚的情事,龙曜天发觉自己比他更快地出现不该有的反应。但是他这个迷糊的样子让人怜惜还来不急,怎么也无法下手推开他。
“丫鬟进来看见就不好了,一会儿就起来吧。”
“再让我趴一下,头好难受。”龙刑天的神智还是有些迷糊,侧过脸看着龙曜天有些无奈的样子,“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龙曜天见他担忧的眸子还夹杂了他无法看透的忧伤,担心又触动他的心事,包容微笑,“不会,以后别这么胡闹就行了。”
龙刑天听他这么说立刻换上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这家伙一天不说教会死啊。说到胡闹的问题,就等着瞧吧,这不行还有下,怎么说他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恩是要报的,但是欺瞒他的帐也是要清算的。
拉过白丝内衣套上,打量一下龙曜天,他们两人身高差不多,胡乱套上居家的外衣,去找翠羽要衣服。
翠羽不疑有他,因为她主子对她说:昨天晚上和三王爷商量国家大事,一直到后半夜才商量妥,也不想打扰别人,所以就让他委屈些,跟他挤挤睡下了。
龙曜天得知他这么跟人家解释,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好一个“商量国家大事”。
两人换洗过后,龙曜天还是坚持要去齐心殿理一下公务。因为皇帝年幼,大的朝议是隔一天一,平时的话,如果有事会通知相关的官员。龙刑天也要进宫,既然都答应小皇帝要陪他玩,就不能食言嘛,而且那孩子也太苦了些,这么小就安排一长串的学习任务。长大没准也变成龙曜天这种工作狂类型。那就太可惜了,想起小皇帝粉嫩嫩的脸蛋,心里一阵冒泡泡,太可爱了。
进宫后,龙刑天跑去御书房找人,龙腾阁学士太傅辛弘文见到他,胡子不自然地抽动两下。果然如他所料,三两下,这个可以用无赖来形容的王爷就把小皇帝拐走了。
龙谦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中,只有龙刑天会像普通人家的叔叔一样带着他玩一些孩子该玩的游戏。虽然嘴上不敢明着去要求,但是孩子总是会用其他方式表示很喜欢做某样事情。就好比现在,他骑在施展轻功走得比跑得还快的龙刑天脖子上,高举双手,让风车转得呼呼响。
一大一小正玩得开心,小凌从皇城的墙上突然跳下,站他们面前挡住去路。
龙刑天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听说他在追查一个武林高手的行踪,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凌子衿神情严肃,单膝跪地,呈上密报。
“七王爷昨晚被行刺,和七王爷一起回府的京门提督方文忠方大人因公殉职。详情都在里面写着。”
龙刑天放下小皇帝,拉着他的手走到凌子衿面前,接过文件细细看着。越看越怒!暗杀的人正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杀手绰号追命的杨不群。
匆匆浏览完,龙刑天沉声喝问:“谁给他们胆子在京城做乱的?”
凌子衿知道他眼前的主子已经怒极,也知道这话并不是在问他,所以只是沉默着等待命令。
第三章 要人
龙刑天望着不早的天色,把刚才看过的内容细细想了一遍,一旁的小皇帝仰着头,一双宝石一样亮的眸子有着明显的担心。
“九皇叔。”
龙刑天弯下身将他抱起来,叫上小凌往宫内飞掠而去。到了长央宫才停下。太监总管王公公赶紧打发人服侍着,见到如此场面也不惊慌,倒是新来的几个宫女吓得站着不动,以为是进来强盗飞贼了呢。不过能在大内里面这么嚣张的也只有龙刑天一个人。
“让皇叔亲亲,忙起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陪皇上玩了。”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亲,他身后的小凌立刻看向四周,发现宫女们都在脸红。要知道如果被这位王爷亲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光是看都脸红不止了。
小皇上顽皮笑着也亲他的皇叔,等到要走的时候,小家伙才皱了眉头。
龙刑天捏了捏他的脸蛋,“皇叔会查清楚的,你三皇叔想必已经知道了,他会安排好方大人家中的孤寡的。”
“九皇叔和三皇叔好像夫妻啊。”小家伙扑闪着大眼若有所觉地说着。
龙刑天错愕,嘴角微微抽动一下,都说帝王家的孩子某些教育比较早,有专门的人引导,哎呀,就是那方面的事情啦,可是这也太早了吧!不过他可不打算制止,决定把话题邪恶下去,“那谁像夫谁像妻呢?”
“九皇叔总往外面跑像丈夫,三皇叔总是闷在里边批奏折像妻子。”小家伙很认真地说得头头是道。
龙刑天喜得眉开眼笑,看吧,连小孩子都看出谁攻谁受来了!抱着小皇上转了一圈,“皇上真是太聪明了!改天皇叔有空带你逛街!
没想到小皇上不是很那么兴奋,扁扁小嘴儿,“这一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呢,可是事情不办又不成。”
龙刑天自然知道这话不假,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胡扯,“没事没事,有我跟你三皇叔夫妻搭档出马肯定手到擒来。”
龙刑天把孩子哄得笑了才出来,带着凌子衿去大理寺。凌子衿看着他,前一会儿还怒发冲冠,怎么现在就眉开眼笑了呢。
到了大理寺自然是去查看尸首,没想到莫笙正等在大理寺外面。见他也过来,龙刑天心里一沉,知道情况不简单。
“有消息说是楚国的人收买了杨不群。”
龙刑天扬起眉毛,“继续说。”
“淼云去了楚国,我猜静妃在楚。很可能这个收买的人就是静妃。”
“要让杨不群杀一个人得有二十万两银子,静妃有这个财力吗?”小凌突然插嘴。
龙刑天闻言看向小凌,“你的意思是另有其他人,什么人呢?用意何在?”
莫笙赞同点头,“没有钱是请不动血煞旗下的杀手的。也或许和静妃无关。”
“小凌把有关系的资料都说一下。”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不停说着。
血煞是江湖上最富盛名的杀手组织,不管杀谁只要有钱就能请动里面的十大杀手,人数通常是十个,如果有人想加入就要杀掉其中的一个顶替位置,这样一来十个人总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个组织行踪不定,也没有固定的堂会,要联络他们只有通过专门的人传递消息。
“我能找到那个人。”莫笙说着。
龙刑天看着他由衷感叹,“真人不露相。”
“当年很想去跟他们较量武功,所以找过。”
停在厅堂门前,龙刑天看着大理寺的牌匾。
公正
不管这世间有多少不公正,龙刑天觉得纯粹为了钱去杀人肯定是极不公正的。
“传令火龙堂找出血煞的藏身地,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嚣张多久。”
凌子衿点头应着。的
看过尸首后,莫笙从手法上确认是杨不群所杀。被他杀死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脖子上喉咙被一根火云针洞穿,被杀者根本叫不出声音,一针毙命。之所以说十有八九,是因为杨不群杀的人都是高手,杀一名普通武官还是极少的情况
“以他的武功如果要杀掉七哥不是难事吧?怎么只杀了护送七哥回府的方大人?”这点最让龙刑天不解。
“我会猜是静妃就是因为这很可能是示威。”莫笙思虑着将想法缓缓说出来。
“示威……”龙刑天想着率先走出停尸房,另外两人也跟出来。“她示威是什么意思呢?”
另外两人互看一眼,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小凌忽然想到一事。
“王爷还记得锡州的龙谨吗?”
“怎么?不是自杀了?”龙刑天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一个死人。
“有传言说……说是王爷您派人去……”小凌看着主子从沉思的样子转变成惊愕停口打住。
“继续说!”龙刑天强压下内心的震惊。
“是您派人杀的,然后火烧宫殿,放出话来说是自杀。”小凌缩缩脖子,他不是很相信这个说法,但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流言满天飞,就是没人敢告诉九王爷。
龙刑天此时此刻只想找一个人去问。
“小凌你先回火龙堂安排追查血煞的事,我要去找一个人。”
“三王爷?”
“嘿嘿,你倒是很清楚。”龙刑天突然笑出来,拍了他肩膀一下。
小凌也笑了,笑得很暧昧,在龙刑天赶人之前马上闪人。
“莫笙,我要跟他把你要过来。”龙刑天笑着将手肘搭到莫笙肩头,一副算计的狡猾表情。
莫笙眉眼略一转,“您打算怎么要?”
龙刑天看着他,刮了他鼻子一下,“用美人换美人,这买卖他肯定做。当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说到后来龙刑天又忧虑着,好像在担心着什么。
莫笙扶正歪斜靠着自己的他,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好像龙刑天做什么他都不觉得惊讶似的。的
“你就不问是用哪个美人换你这个美人吗?”
“王爷自己的把握也不大,所以就不问了。”
龙刑天摸着下巴,边走边想着,他确实把握不大。“没想到你居然能看出来,看来就算不能交换也要用别的法子抢人,反正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把你闷在闺里多屈才啊。”
莫笙淡笑变成苦笑,龙刑天的形容实在不怎么样,把两人都说得像小姐一样。
“这事你不宜在场,回府等我好消息吧。”龙刑天调皮的眨眨眼,一个纵身人已经到了十丈之外。
莫笙只能看着背影无语。
龙刑天到了恒王府,轻车熟路将管家拉住问到龙曜天的人在哪里,径自去了。
龙曜天才回来,正在换居家服。丫鬟福了一福马上退下去。
“提督的事?”
“错!”龙刑天走到他面前抱住他,鼻尖磨蹭着他的,“来看你。”
“少不正经!”龙曜天想起昨晚的事情耳根子都红了,推挤着将他抱得很紧的龙刑天。
龙刑天嘿嘿一笑,“是不是想起昨晚来了?”
龙曜天忽然不动,冷下一张脸,大有你再说就试试看的意味。龙刑天这才放开他,知道再玩下去他肯定要发飙了。的
“龙谨真是自杀?”
龙曜天见他正经起来也就缓和神色,走到水吟轩外边的小厅坐下来,仆人早已摆好茶果,旁边是文房四宝,外加一打奏折,应该是今天带回来的。
“这就要问你了,确切的说是问九弟。”
龙刑天面色一沉,自然知道他说的九弟是指以前的龙刑天,难道真如传言所说过去的龙刑天杀了龙谨,所以静妃才这么恨他?这么想前后的事情确实能串联到一起,可是他不相信过去的龙刑天会做得这么狠,他不是那种人!
“我不信龙谨是龙刑天派人杀的。”
“哦?”龙曜天露出好奇的神色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认为?”
“直觉。”
“据我所知,九弟确实派人去了。不过……好像九弟他另做了安排,将人藏起来了。”
本来大火就容易掩盖痕迹,龙刑天果然没料错,龙谨还活着,只有这样静妃示威的猜测才能够完全成立,而且静妃对龙刑天用药很可能就是要逼他说出龙谨在哪里。眼睛一亮赶忙问着:“人在哪里?”
“九弟安排的人照顾他,我知道怎么联络那个人,不过需要你的一样东西作为信物才能将人带来。”
龙刑天不是滋味地看着他,“你到底安排多少人盯住安王府啊?”总觉得洗澡都被人偷看似的,完全没秘密可言。
龙曜天知道他气自己瞒着他许多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说与不说都叫他为难。
“这样吧,我呢,已经知道某个人的底细,其他的人我也不问,但是这个人我要你让给我用。”
龙曜天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你这等于是勒索,莫笙是吧?”他就知道会被他识破,毕竟现在的龙刑天已经恢复武功,想要知道别人会不会武功是很简单的事情。
“你觉得不划算?”龙刑天手托下巴看着他,忽尔笑了,“加上本王陪你睡一年够划算了吧?”
茶碗迎面砸来,龙刑天险险避开,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上好的官窑青瓷茶碗砸到柱子上粉碎碎骨,茶水沿着柱子流下来,厉害,茶水居然没在半路泼出去。
“多浪费啊,茶碗钱够去燕子楼吃顿酒席了。”龙刑天啧啧两声惋惜着。
龙曜天板着脸不理他,摆明了没得商量就是没得商量。
“联络的信物是什么?”
“你肯把他交给我?”
“有何不可?”龙刑天笑得很有诚意,“不过你得陪本王睡一年。”
这是四粒水晶糕,龙刑天接住两粒避开两粒,吃完嘴里正咬着的一个,将手中的也扔到嘴里。“味道真不错,你要喂我吃东西就直接说嘛,我会很老实地等着你喂的。”
龙曜天神色不变,在正经事上,他可是锱铢必较休想占到便宜。
龙刑天看着他一副奸商样,是敲定了竹杠。虽然说用龙谨换莫笙值得,可是总觉得不甘心。
“可以换人,我也不要求多了,三个月,少一天也不成,地方我不介意,两个王府随你的喜欢挑。”龙刑天把玩着手中的金豹镇纸说得很悠哉,口气好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似的。
第四章 玉佩
龙曜天也不答理他,迳自看著奏折。能和他谈条件的人一直不多,所以他并不想这麽快就结束乐趣。而龙刑天也不想这麽快就结束,和他谈话就好像是在调弄韵味十足的瑶琴,颤动的琴弦就是他的心,音色里散发著令人迷醉的魅力。见他脸孔平板得不甩自己,龙刑天反而趴在桌子上慢慢欣赏起来。
被人总这麽热情注视,想忽视是件困难的事,龙曜天批阅一半之後不得不放下笔。
“你别忘了知道联络用信物的人是我,只要我想,随时可以从你府中翻出来。”
“这样一来就会让某些人起疑心了不是麽,所以你没有硬来。”
龙曜天点头,不过他又笑得很轻松,其实他并不排斥和他在一起,就算是做什麽亲密的事情也可以容忍,但是被他这麽直接要求,答应下来的话,恐怕以後他就要上房揭瓦了,所以他倾过身,“我现在就很有把握把东西拿到手。”
话音刚落,龙刑天察觉到腰带被解开,腰间的碧云佩在空中被抛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龙曜天的掌中,无暇多想,探出手就要抢回来。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你争我夺,转瞬间已经过了十多招。都没有伤人的念头,所有招式上都比较巧,一个想骗过对方抢到玉佩,另一个巧妙的闪躲拆解,从厅一直抢到院里,来报告的管家定在门口不敢进去,主要是怕殃及池鱼。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打架,大家都习惯了。
斗了约一盏差的时间,两人忽然停手,原来是他们各捏著玉佩的一端,用蛮力的话,这块上好的水碧飘宝玉就要被掰成两块。
“条件可以这麽谈,一个换一人,其他的条件免谈。”龙曜天率先提议。
龙刑天也不想这块玉碎掉,毕竟这是取回人质唯一的信物。他要换莫笙只不过想让莫笙恢复自由而已,能谈到这样的条件也赚了,龙曜天真想要人早就在他还不清楚这里的事情的时候动手了。他不动手大概是不想让静妃看出什麽动静,谨慎是他的习惯自然也是他的弱点。
“好,一言为定,玉归你,人归我,我要怎麽置使用就跟你再无关系。”
“那就放手吧。”
龙刑天放手,龙曜天手腕一抖,那块玉佩轻巧的滑入掌中,快得让人来不及看清楚玉的模样。瞥了院门一眼,扬声道:“进来。”
管家做个请的姿势然後转身走了,一名中年男子走进来。一股让龙刑天感到不自在的气息迎面扑来,他的身上仿佛总是带著黑暗,如他的一身黑衣那样。方正的脸很有男子气概。
“暗御堂堂主陈翎信拜见两位王爷。”
“你来的正好,九王爷重回琅天府,以後有情报直接去告诉他就行了,我这边的情报另派人送过来。”
“得令。”陈翎信呈上急报。
“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
龙曜天将纸递给一脸好奇的龙刑天。
原来静妃有个表哥是楚国有名的富商程怀业,程怀业也会禁门的武功。
“这麽说她确实和楚有关系。”
“魔音琴,禁门天魔功,楚国程怀业,你觉得这三点能确定什麽?”龙曜天瞄著龙刑天,看出他已经猜到了。
“施素问。”
“去查齐家。”龙曜天下令,陈翎信一点头人已经消失不见。
“看来静妃的来头比我想得要大得多。”
“你要考虑清楚,一动上手整个武林恐怕也要被惊动,楚也要动。”龙曜天斟酌著,觉得有些地方还不够稳妥。
龙刑天这回沈默了,确实是关系重大,且不说铲除血煞需要多少人力,在见识过禁门的武功後,他此时也犹豫了,这一动势必将惹起腥风血雨。忽然他明白了!
“静妃是想以罢手为交换条件要回龙谨?!”
“极有这个可能,所以龙谨不能有闪失,静妃是个高傲的人,自有她的矜持,等到时机成熟,就会现身要人吧。”
真是厉害的女人,不动声色中布下这麽迂回的局!她藏不露为的就是等到剑拔弩张的时候祭出杀手!。
“谨慎的事情还是你来做吧。”龙刑天此时才觉得龙谨简直比刚出油锅的麻团还烫,早点扔出去早省心!
“哼!你哪一不是自己风光够了让我收拾烂摊子!”
“嘿嘿,能者多劳能者多劳。”龙刑天诌媚地说著,“谁让咱们是夫妻搭档呢,为夫我体面风光了,为妻的你自然也沾光。”
一掌拍过来,龙刑天早就留意著呢,飘後三尺架住他的手,“你想当寡妇啊。”
“我先剐了你!”龙曜天沈声说著快速变招又攻上去。
这估计不打上一个半个时辰不会停手了,龙刑天到觉得很不错,正好练功,有高手陪著武功进境自然就快,变招也很快就灵活起来。
事後,龙曜天才发觉,经他这麽胡闹,奏折还有一半没批阅完,这下子又要熬夜了。折断二十多只狼毫之後,龙曜天依然恨恨不已。他没想到他的武功恢复得这麽快,两个月的时间就能跟他打平手,这麽想著又放下心来,放他去江湖上闹也不会出什麽太大的差错吧,况且还有莫笙和琅天府。
回到府上,龙刑天跟莫笙说从今以後他恢复自由了,不过还是得当他的师父,徒弟有麻烦师父自然不能不管。莫笙摇头无奈,随他胡扯。
“用一块美玉买回美人也算物超所值。”
“真的就是一块玉?”莫笙才不信,明显就能看出他又吃暗亏回来了,不然嘴上不会这麽唠叨不会这麽没遮没拦。
“对啊,本来还想……”
“还想什麽?”
龙刑天嗤笑一声闭口不说,就算没能要成,他自己有脚就不会去骚扰啊。“我今晚要夜探恒王府,不回来了。”话落人已经闪出去。
吃到一半没能全吃到心里更加痒痒,就算他不适应,他也要让他彻底适应过来,分开的话怎麽可能适应,他不肯过来,他只好亲自去找上门了!
好不容易批阅完奏折,龙曜天回水吟轩就寝,发现龙刑天正睡在被子里,一头黑色如瀑的长发铺满枕头,并沿著床边垂下来,雪白的肩颈露在被子外,睡得很惬意很心安理得,就跟这里是他家一样。他又伸不出手去拉他,只能指著他,手兀自悬空著抖个不停!
“你个混帐,给我滚出去!”
龙刑天迷糊著醒过来,见到是他,笑了,半撑起身子,走漏上半身的一片春光,伸出光滑的手臂拽住他的下摆,很委屈地开口,“有你在旁边才睡得安稳。”
龙曜天怔了一下,红著脸拍掉他的爪子。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别理他,他这是装出来的可怜,绝对是装出来!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龙刑天从被子中滑出,一把将他拖上床,翻身压到身下。然而他的表情是很认真那种,这让龙曜天没有挣扎。
“陪著我好不好?”他的语气带著希冀,让人不忍拒绝。他的忧伤忽然浮出来,伏著龙曜天的胸膛安静地像只蜷曲著睡去的猫。
龙曜天迟疑著抚上他的後脑,“我去换下衣服。”
龙刑天差点就一蹦三尺高,坐起来高兴地催促著,“快去快去!”
龙曜天顿时觉得自己掉阴沟里了,暗骂自己傻瓜,然後发现他身上什麽也没穿,合拢著的修长双腿在敞开的被子里若隐若现,咬牙切齿,“穿、上 、睡、衣!”
既然他表情像吃人,龙刑天也只好从权了。刺激过大对身不好,要是把他刺激出病来就得不偿失了,今天就听他一回吧。
龙曜天发现自己实在有够愚蠢,怎麽就会答应下来的,当龙刑天粘在他身上的时候,那种让人羞涩的燥热隐隐躁动著从身体内部烧到皮肤表面来。幸好那个部分还没精神抖擞,不然真想立刻掐死他,再掐死自己。
正想著呢,不知死活的某人挪动腿磨蹭到不该碰的地方。龙曜天猛得咬住下唇,胸膛剧烈的起伏著。而始作俑者纯粹是无意识行为,因为他已经睡著了。倒霉的龙曜天身体火热了一夜,几乎没怎麽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龙刑天居然还说天越来越凉了你体温比较高抱著好舒服。龙曜天真是有苦说不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话用他身上也很合适。
不过恒王府距离皇宫比较远,这对早起比较困难的龙刑天来说是个新的折磨,“我不想起啊。”
“你试试接连三不上朝啊?我立刻把你关到宗正府!”龙曜天一边穿著衣服一边警告著。
窝在被子里的龙刑天动了两下,不甘愿地从被子里伸出脑袋,一脸迷糊状。龙曜天那里看得惯他这种样子,穿好衣服後一把将人拖出来,在他半睡半醒的状态下给他穿衣服,顺便唾弃自己干什麽管这个小恶魔。
“早知道要起这麽早就不来了。”
“谁也没请你来!”龙曜天没好气地低声斥责著。
“今晚去我那边好不好,可以多睡一会儿。”
龙曜天现在就是典型的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过去?今晚你要是再跑过来,先去宗正府住几天吧!”
“好啊,到时候其他人问起来我怎麽住到宗正府里,我就告诉他们我想找三哥睡觉三哥不要我。”
龙曜天觉得自己比倒八辈子霉的还倒霉,把毛巾摔到他脸上,夺门而出。才出院门,暗御陈翎信跟著管家往这边走。
“王爷!今天凌晨得到急报,杨不群杀了十名京官,五人死在家中,五人死在外面,属下没能追上他,反倒……”陈翎信强忍著伤痛将火云针呈上。他是右臂中针,且针上有毒。
龙刑天追过来时正见到他呈上淬成红色的火云针。而龙曜天则看著龙刑天,面带忧色。这件事闹这麽大,整个京城恐怕都要人心惶惶,御史那边肯定不会沈默,而龙刑天掌管大理寺难辞其咎。
第五章 弹劾
龙刑天端详着一指多长的火云针,表情平淡。龙曜天示意陈翎信退下去。上朝的路上,两人坐在马车里,谁也没说话,龙刑天拿着火云针一直沉思着,薄唇抿成钢硬的线条,眉心微微拧着。龙曜天此时觉得他还是嬉闹的样子比较好些,现在的他给人感觉很冷很远。
龙刑天忽然轻叹一声,“我始终无法理解拿钱就去杀人是什么概念。”其实跟那些为了钱就是偷猎野生保护的动物的人一样吧,他记得在自己的那个时代曾经看过人吃猩猩的纪录片,即使那样像人类的生物,那些人们还是一刀砍下去,看着猩猩的头滚落到一边。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觉得人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说明人残害同胞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理由仅仅就因为钱去杀人,这个是不是太荒谬亦或太纯粹了?大概各个时代都有其独特的疯狂之,龙刑天忧伤着露出浅浅的苦笑。
龙曜天因为他的忧伤而沉迷在他的表情中,他有时候会想,他的心有着赤子一样的纯净,还有顽劣的恶魔本质,在这些之后,他还藏着很的悲悯与感伤,他到底有什么过去,让他变成如此简单又复杂,这么说并不矛盾,他确实有好几面,可是每一面都很分明,不和其他的搀杂在一起,就像有好几个人的灵魂同在一个身体中似的。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龙刑天露出一个寂静如画的微笑,“这世上最难的事恐怕就是认清自己。”
龙曜天因为这句话而怔住了,当即沉默下来。
“快到宫门口了。”龙刑天忽然淡淡说着,马车也停下来,他挑起下摆跃下马车。
阳光下,龙刑天的淡然飘渺的神情让人目眩神迷,龙曜天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放他走有点可惜,不过会打小算盘的人又不止自己一个,怎么能让他事事占了先机呢。
到殿上的时候,八大辅臣的两位督察御史,左御史上官裕和右御史温君义同时上奏,责问安王龙刑天怠职之过。
督察御史的弹劾,字字如针,刺在龙刑天的背上心头,他的脸上也是从来没有过的肃然,面色沉静地听着御史陈述,连眉梢都带冷冷的气息。龙曜天心中明白他这确实是认真起来,这情形跟那夜探水将军牢房差不多,有时候还真让人分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原来的九弟。
“臣启奏。”一直沉默不语的龙曜天在两位御史陈辞之后第一个站出来。
大臣们心照不宣的互看着,知道这两位王爷又斗上了。
“臣以为九弟才回朝不久,能接手的事情也不多,此事虽然责任重大过错也不完全在他,臣也有责任。”
就在众人诧异着他居然为九王爷说情的时候就听他话峰一转,连龙刑天本人都忍不住暗里抽搐两下。
“臣以为应该尽快让九弟重掌琅天府,以便入江湖彻底解除杀手对朝廷的威胁,相信九弟也是不妥善解决无颜回朝吧。”
龙刑天在心里嘀咕着:你才没颜面呢,根本就是想把他发配嘛!其他人自然不会蠢到去他们之间和稀泥,唯唯诺诺哼唧着,不说赞同也不说反对。
龙刑天的头像得了帕金森症似那样晃着点头,龙皓天还在烽烟谷,所以他前面的人就是龙曜天,只见他蹭过去一步低声道:“你行,一下子就免去我至少一个月的上朝之苦。”说完出列跪下去,“臣愿前往亲自缉拿杀手杨不群,不捉此人誓不还朝。”
龙曜天只是轻轻咳了一下,不理会他话中隐含的别样含义。各怀鬼胎的两个互相用眼角扫着对方。其他大臣赶快顺着杆子往上爬,称赞九王爷神武盖世之类的狗屁话,听得龙刑天想吐。他呕死了!龙曜天三两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打着公事为重的口号行无情赶人之实!
下朝时,大臣们都自动先行闪人,还不想在他们打起来后等着殃及池鱼。
龙刑天痞子样冷笑看着龙曜天,龙曜天一副我再正直不过的表情坦然面对,摆明了你没办法把我怎么样的态度。
龙刑天这时才明白欺负他下场果然不会太好,才从边关回来,马上还得跑江湖到缉拿一个特会隐藏行迹的杀手。心中那把火啊,那叫烧得一个旺!
“杨不群你脑子肯定进水了,收银子就杀人,害得本王得追着你到跑,你要是帅也就算了,你要是不帅就毙了算!”出了崇德门,龙刑天对着皇宫前的广场大喊。
龙曜天看着他发疯,虽然很想得意的笑,又觉得自己过于用心险恶,保不准把龙刑天气过头会让他更顽劣起来。
龙刑天哪里看不出他要笑不笑的死样子下面掩盖的心中所想,冷笑三声蹭到他面前,“你等瞧啊,我把莫笙要来不就是想找到他么,很快就能找到的,找完再算咱们的帐。”
龙曜天只是眨眨眼不拿他的威胁当一会儿事,从容上车。等在大门外的凌子衿憋着笑意往自家主子身边蹭过去,心中暗想:往后的日子不缺好戏看了。
京城南边的镇江城里,正值一年一度的赏枫游园会,名胜落霞山一带更是游人如织。三位公子从人群中穿出,周围的姑娘们莫不说着羞涩的悄悄话。
“那个年轻的好英俊。”一个少女吃吃笑着,樱桃红的唇即使被轻咬着还是露出了贝壳一样的牙齿。
“那个银发的人好儒雅温和,这样的人定有才情,少了空闺寂寞。”另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女孩子羞涩说着,眸光里装满倾慕。
又一个女子指着三位公子中中间那位,“怎么你们两个就看不见他呢,要是我就想选这样的人。”
那两名女子对看一眼,神色中有着为难和惭愧,她们不是看不见,而是根本不敢去想。
很少有人把美丽和英气融合这般天衣无缝,而他就是这样的人物。眉眼含情带忧,但是眸光闪动中,透漏的那种凛然霸气几乎让人不敢迎视上去,当真英武神俊。紫紧冠上双龙戏珠,行走间龙须颤动,栩栩如生,一身雪白绸的贵公子装扮,金丝绣成的腰带精致非常,一条红色如意结编制成的碧色玉佩坠子垂挂下来,足蹬雪白的羊皮短靴子,整个人纤尘不染,浊世而立。
最后说话的那女子看着看着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脸上渐渐红了,一扭身竟然回转。另外两人掩嘴一笑,也不逗弄她,随着跟去了。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凌子衿、莫笙、龙刑天。
自从杨不群杀了十一名官员后,整个京城慌乱了半个月之久,而杨不群早已避开暗御的追踪和火龙堂的追查隐到镇江城来。
莫笙以前就习惯单独走江湖,对于和怪异的人打交道方面颇有经验,这也是龙刑天坚持要将他要过来的主要原因。
一位小姑娘手中挎着篮向他们三人走过来,“三位大哥哥买枝吧,只余这一支了,卖完后我就可以赶回家照顾弟弟了。”
莫笙摸出几枚铜钱递给小姑娘。
“果然是您先买。”小姑娘接过钱笑吟吟地将递给莫笙,“有位伯伯说了,您拿着这支去找他就可以了。”
“他在哪儿?”
“伯伯说地点就在这上。”小姑娘露出不解的神情,她卖这么久都不知道有叫这名字的地名。
“这是他给你让你卖的吗?”
“您怎么知道?”小姑娘睁大一双眼睛,觉得好希奇。
莫笙笑笑,谢过她后带着另外两人向人群稀少走。
“地点在哪?”龙刑天和凌子衿同时问出声。
他看看手中这枝紫薇,又看向前面一座小山,“谁道红无百日,紫薇长放半年。那边隐雾山脚下有座园林叫夕园,这座山是横向的,夕园正建在山的南面,背风接雨,紫薇开的时间更长些。”
三人回到寄放马匹的茶楼牵出马,然后向隐雾山出发。大约一个半时辰就到了夕园。看上去是很古老的宅院,莫笙说这座园林是百年前就建造的,不过现在的主人是谁就不知道了。
一个总角小童打开门,见到拿着紫薇的莫笙,先施了一礼,然后请他们进门,连问都不问他们是什么人。
“这位联络人到底是谁啊?”
“一位姑娘。”莫笙回答着,又迟疑了一下,“现下……或许该叫大姐……”
“莫小子!老娘也不装嫩,直接叫老娘婆婆如何?”一个年约四十的美艳妇人站在正厅前,掐腰斥责着,眉眼间的韵味颇有风尘之媚。
“莫笙不敢。”莫笙恭敬地说着,“这是我的两位朋友,龙龙九和龙龙十。”
“你小子也会说谎了呀,果然是跟着龙家人肚子里多了坏水,进来吧。”美艳妇人轻扭腰肢转身进门。
莫笙微微苦笑,看着他们两个无所谓的家伙,大意无非是你们两个这么招摇过世还想瞒别人么。
茶端上来后,莫笙不动,另外两人自然也不动。
“哟,嫌弃老娘的茶不是御用供品碧螺春是不是?不喝就倒了!”
一语言毕,侍立在侧的两位丫鬟闪电般出手夺过茶杯。龙刑天用袖子拢了手劈手截住,另一手打开扇子用扇面接住掉落的茶碗,滴水未撒。那名丫鬟并不惊讶,从容变招还要去倒那杯茶水。龙刑天单手挡住她的双手时震动扇面将茶碗震起,手指轻弹将茶碗弹向美艳妇人
那妇人妩媚一笑,接住杯子,然后脸色陡变。阴寒内力在她用外加功夫接住时激得茶水溅出,这手功夫实在骇人,如果是有意伤人,碗早就破碎割伤手指了。
妇人站起身,冷然看着龙刑天,“九王爷,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廷的事情我们江湖人也不愿意插手,您也罢手如何?”
龙刑天只是收起扇子放在桌上并不答话。
妇人的脸色有些挂不住,“是杨不群杀官在先,但是我还是奉劝您一句,江湖事江湖人管,跟朝廷是井水犯不上河水,破了这规矩,对您来说也棘手吧。
龙刑天对上她妩媚冷艳的眼睛,淡淡开口,“本王要管的事还没有人敢拦,江湖也不过是天下的一部分,天下事天下人管。”
美艳妇人不自觉后退一步,历来朝廷不会干涉武林,难道此人真要破了这默认的规矩不成?
第六章 铩羽
本来在园里弄除草的老园丁提著工具坐在门边,也不说话,悠然自得地拿出一柑烟袋开始装烟丝抽烟。莫笙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转移到他身上。凌子衿也随著他的目光看过去,忽然他露出了悟的表情,莫笙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说破。两人的神色微微变了,同时暗中戒备起来,不似来时那般神态悠然。
龙刑天则专注地等著妇人的回答,妇人有些著恼,红W的唇撇开又抿紧。她不懂龙刑天,所以她不知道龙刑天这种态度并不是蔑视她,而是对她所认为那些规矩和生存手段没有丝毫好感。
“既然如此,我也不隐瞒了,玉面罗刹宁嫣然就是我。”
莫笙惊讶,他根本没想到当联络人的她竟然也是血煞的杀手。
宁嫣然当然不是四十岁,她用了异容术。她的玉面也不是指她自己,她从来不用真面目示人,何来玉面之说。
“我的玉面是指我杀的人都是玉面公子一类,非美男不杀。”她妖W的笑好像颜色美丽的毒雾散开来似的,让看得人从心底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早闻王爷乃绝代佳人,仰慕已久。”
“久”字才落,她的身影已经如粉色轻云一般翩然而至。虽然龙刑天的武功比她高,可是她精通的是杀人的伎俩,一击定的是生死,而不是胜负,所以她有把握杀了这位风度偏偏的佳公子,越是出色的人物,杀起来越觉得开心。
龙刑天轻按椅子扶手,整个人倏然跃起,一身白色衣衫带起水蓝罩纱,转瞬间已经飘後四尺。宁嫣然嘴角露“不过如此”的讥刺笑意,一招空而二招至。突然她大惊後退,几点火色光芒闪动!
是火云针!
宁嫣然即使知道火云针并不是全带毒,即使知道使用的人不是杨不群,还是惊出一层冷汗,不敢去接,只能狼狈撤招。龙刑天将针用漫天雨的手法使出来,第一是五根,然後是六根。宁嫣然心中明白这是杨不群杀的十一名官员身上留的,知道这个数字後,她反而放下心来,因为她知道杨不群只有在不得已的时候才使用有毒的火云针。闪避完前五根,就要接下後到的六根。
她还没还动手,龙刑天的寒丝绵掌已经从上方拍落。中针还是中掌?宁嫣然杀人不少,遭遇危险也属常事,却都没有此刻来得惊心动魄!传闻三王爷一掌就震退了禁门新的传人淼云,这位九王爷的武功甚至还高出三王爷一筹。
灰色身影闪动的同时,青色身影和黑红身影也一起拥上。那位坐在门口抽旱烟的老翁被莫笙和凌子衿拦下。
宁嫣然勉强躲过五根,左肋侧中了一针,掌对掌她没有胜算,却只能跟龙刑天拼上。
龙刑天并不想杀她,掌上的力在接触的时候从九成减到七成,即使如此,宁嫣然的表情已经告诉别人她现在绝对不轻松。
“你杀的都是玉面公子……”龙刑天撤掌放她一条生路,看向腰间悬挂的碧色玉佩微微拧眉,“难道本王的脸是绿的?”
凌子衿扑哧一声笑出来泄了真气,莫笙凝神和那位老翁拆招,内心还是禁不住动摇一下,招式有些凝滞。那位老翁心中急切,根本不想跟他们两个缠斗,见到其中一个分神,立刻脱身抢到龙刑天那边抱起宁嫣然。
龙刑天一直没注意到他,陡然蹿出一个人来让他有些发怔。莫笙和凌子衿同时拦住他们的去路。
那位老翁并不说话,只是拔去宁嫣然肋侧的火云针看著他们。
宁嫣然被这一掌震得气血翻涌,无法开口,怕一开口泄了真气就压不下去。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著龙刑天,显然她才是脸绿的那个。
凌子衿到这时候还不忘跟龙刑天打趣儿,“王爷,人家说的是羊脂玉,不是碧玉。”
莫笙则对那位老翁谦逊地施了一礼,“敢问阁下可是镜湖老叟宁一弈老前辈?”
老翁并不答话,算是默认了。
宁嫣然咬著唇勉强开口,“爹爹,咱们走。”
此言一出,凌子衿吃了一惊,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古怪老头有女儿啊!
这女子想必就是宁一弈找寻多年的私生女儿。戳穿对方的身份也就等於戳穿了人家的隐私,莫笙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老人家的脾气是姜老而弥辣,当下只是住口不说。
老人见女儿开口叫他爹爹,喜不自胜,“爹爹一定带你走,龙家的功夫岂是爹爹惧怕的。”
莫笙知道他阅历丰富,立刻担忧起来。宁一弈在江湖行走的成名武功是绝心指,掌对指显然及不上指的锐利锋芒。
“小心他的绝心指法。”莫笙阻止龙刑天出手,想自己先去试探对方武功,好让龙刑天观察。出来的时候龙曜天嘱咐过他,龙刑天自从上大病後很多事情都忘记了,没遇到的门派、武功、机关等等都不要让他轻易涉险。
“看你的武功路数是青峰门的天碧剑法,难道你就是玄真老道的得意弟子莫笙?”
“正是晚辈。”听到他提起师父,莫笙一阵心酸,他此生都不能上青峰山叠云观,已经八年没有见过师父了。“晚辈已经不算是青峰门弟子了。”
“哼,玄真老道缺心眼儿,有你这麽好资质的徒弟居然赶出来。老夫也算是跟他有旧交,今日老夫不想跟你们三个小子拼命,我带著我女儿去治伤,大家还落个全身而退。”
龙刑天见莫笙神色不对,就在不留神的时候,宁一弈闪入後堂,打开机关遁走,这是摆明了不想让他们追。暗道里机关重重,绝对不是追踪的好地方。
莫笙心神不定,往事一幕一幕翻涌出来,反应过来时,宁家父女早就不见了,只能看著空空的厅堂发呆,遥想师父现今如何。
龙刑天和凌子衿互看一眼,都没有去追。龙刑天俯下身拾起十一根火云针,本来加上陈翎信中的那根是十二根,不过那根火云针上面有毒,就放在琅天府让药师们查出毒药是怎麽调制的。
从三人回到客栈闲散居开始,一个沈默不语,是莫笙;一个对著木板玩飞针,是龙刑天;另一个坐姿像个佝偻著腰的老头垂头丧气,是凌子衿。
这算不算铩羽而归?
龙刑天再将十一根针从木板上拔下来,叹口气。
“王爷,是莫笙一时不察。”
龙刑天晃晃手,“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想到一个老园丁竟是这麽厉害的高手。”
“我也没想到宁一弈这个怪老头会在那里,他什麽时候有的女儿的?!”果然凌子衿适合当记者,反复挂念的就是人家那点私事儿!
“他跟家师……跟玄真道长有些交情,曾经跟玄真道长说过他或许有个女儿,然後说起了他游历四方时遇到的一个女子,那女子不是江湖中人,只是普通农家少女。他被仇人追杀就走了,一逃就是十三年,这才想起来应该去看看那个女子,他去後不久又回来过一,喝了很多酒,原来那个女子思念成疾竟然夭亡,只留下一个女儿,这个女儿性子极烈,不认他做父亲负气离家了,他以後就再也没出现在江湖,想必就是一直在找女儿。”
难怪那老头见到女儿叫他爹爹那样欢喜,龙刑天觉得老头还挺可爱的。不过他又发起愁来,这条线索目前是断了,还什麽什麽方法才能找到杨不群呢?
凌子衿若有所思道:“有个方法也是可行的……”
莫笙霍然抬头,看著他,“不行!太危险了!”
“什麽方法?!”龙刑天握紧手中的针凑过来。
凌子衿转念一想又泄了气,“这样事情会闹得更大的,王爷你确定三王爷知道这主意是我出的不会把我革职查办?”
“有本王给你顶著你怕什麽?!”龙刑天一挺胸膛,反骨又冒出来了。只要碰上龙曜天反对的事,他都想试试,当然违法乱纪杀人放火级别的他肯定不干。
小凌不确定地瞟著他,显然是不相信他能顶得住。
龙刑天把针拍在桌子上,跟个混混似的倾过身欺压到他头顶上,“怎麽你觉得本王顶不住?”
小凌本来来就是坐著的,现在还得矮下身,结果整个人缩在椅子里,双手投降似的举在胸前快速挥动著,一脸假笑,“没那个意思,绝对没那个意思!”
龙刑天把针拨弄得在桌子上来回滚动,滚动中发出金属撞击时特有的清脆的声音,以及和桌面碰撞的沈闷声。盯了他一会儿才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那就说吧。”
莫笙按住凌子衿的肩打断他,“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他会认为的危险,就代表是龙曜天会反对的危险程度。
“我没有当这是儿戏。”龙刑天看著他认真说著。
莫笙被他这个难得认真的表情震慑住。他也不过是担心卤莽行事会让他受伤,毕竟他的身上还背负著国家,岂能轻易以身犯险。
“好吧。”莫笙忽而欣慰地笑了,觉得自己是投降在他的诚挚热忱的眸光下了,他有种让人忍不住跟随的魅力,仿佛他做的哪一个决定都是值得去做的。
“去天意楼──天下第一堵坊。”
龙刑天从椅子上跳起来,收起十一根火云针,脸上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另外两人只能暗叹一声,祈祷不要出更大的能把天捅个窟窿的乱子。
第七章 素问
天意二字用得既巧妙又讽刺,当龙刑天站在赌坊门前的时候这么想着。赌博可不就是天意吗?天意弄人,可以让人一夜发财也可以让人一夜落魄。只是全靠天意的话,这赌坊未必就能如此红火,其中自然是有人做了些手脚。如果真有神主,他们也不过是看着人们熙熙攘攘来来去去,或沮丧或狂喜或失魂落魄,恐怕看着会笑出来吧,有这些人们为他闷老人家解闷儿。
龙刑天叹息着摇摇头走进赌坊。今天凌子衿去收信鸽子带来的信,所以去镇江的琅天府分堂,跟来的人就只莫笙一人。莫笙跟一楼的店堂管事说了几声,那位管事立刻笑脸迎人带着他们上楼。这个赌坊实在是够气派,共七层。最下面一层是普通人来玩的地方,第二层就是赌注更大一些的赌场了。第三层和第四层,来玩的都是有身份的人,第五层和第六层,赌的东西就有意思了,样也更多,武林的人都在这里赌,你也可以说他们是群怪人。第七层则说天意赌坊的老板在的地方。
龙刑天在第六层的一间雅室内坐下来,小厮送上来八糕八果加一壶雨前银针。掀开茶碗时,茶泡得刚刚好,一根根银针笔直地立在水中,茶汤微碧,闻时,香气直透肝脾。
莫笙在桌面上比了个扣指的动作,自己也端起一杯品着。
这里的装饰也很讲究,可以跟大酒楼的雅间媲美,龙刑天看完暗中赞叹着。
“觉得这里如何?”
“老板很不简单。”龙刑天笑笑,端起茶啜了一口。
莫笙赞同点。一个人什么品位不是有钱就能摆出给人看到的。
“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法子?”
“这里什么都赌,自然也赌比武,自从禁门门主施素问在此楼一战震江湖后,三十年来不断有人在这里放下战帖,而天意楼就会让眼线们将战帖的消息散布天下,比武的日期通常是定在一个月后,或者更久,就算是多么久居世外消息闭塞的高人,也总有几个在江湖走动的朋友,天意赌坊的战帖从来都是落下即定。当然来这里下战帖的人都是有资格的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这里下战帖。被挑战的人也有到这里挂号声称绝对不接战帖的,这里的老板会给来下战帖的人知会一声。”莫笙一口气说下来。
龙刑天听得有些应接不暇,不过他弄明白一点,来这里的必须都是高手级别的,要有很多人自愿来看比武,否则谁来坐庄下赌注呢?没人坐庄下赌注,天意赌坊还劳师动众去散播消息就是傻子行为。
“这也是在江湖上一举成名的机会,只是龙家虽然有寒丝绵掌和游龙剑两大绝顶武功却从来没有人出来行走江湖,朝廷之人和江湖确实存在着一个分界,在两个立场里的人都很清楚。”
“难怪你说事情会闹大,我现在总算明白了。我站出来不仅仅是代表我自己,还有身后的龙家、琅天府以及朝廷。”
“是这样,想改决定了?”莫笙只是问着,语气里没有什么暗示也没有其他含义。
龙刑天仔细斟酌起来,“如果在比武之前,杨不群再杀人,我是不是不能和他交手?”
莫笙点头,“如果他在比武之前的这段时间做出什么,王爷都不能和他正面交手。”
“这可不太妙……”龙刑天倒不是担心皇宫和几个王府的守卫,而是担心那些官员,照杨不群杀人的速度,一个月内杀上几百人绝对不成问题,但是朝廷失去几百官员肯定无法运作下去!“你说他敢做到杀官过百的地步吗?”
“那要看出钱雇佣的人敢不敢……”此时莫笙的眉间也现出一层隐忧,如果雇佣杨不群杀人的真是静妃,那么在比武之前的日子恐怕无法太平。“先问过杨不群有没有在这里留下拒帖的话吧。”
“我们在等天意赌坊的老板?”
不等莫笙回答,已经有人抢先出声。
“老夫来迟,还请两位不要见罪。”一位年过六十的老者从屏风后转出,白的头发和胡须不仅没有让他现出苍老,还凭添了一种儒雅气质,一身青灰长袍,式样简单,且有仙风道骨的感觉,一双眼睛既精明又内敛,商人和书生的混合气质在他的身上同时存在,却不抵触,就凭这点,他也是个一流人物。“在下吴尚清,正是两位要等的人。”他拈着胡须打量着眼前的两人,目光里一派祥和。
这样的人你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天意赌坊的老板。龙刑天在心底暗赞一声老者的风采斐然才接口,“晚辈龙刑天,这位是我的师父莫笙。”
“哦?夺命青影?当年见过一面,没想到事隔多年,你我都已经老了。”
莫笙淡淡一笑不说话,还了老者一礼。这个当年太过心酸,他也只能一笑掩盖过去。
“今天前来打扰是想问一个人是否在贵留下不战的话。”
“谁?”
“杨不群。”
此言一出,吴尚清有些动容,随即神色如常,在圆桌前两人的对面坐下来,“你该知道他是血煞里几十年来唯一没有换过的人,也没有失过手。”
的确是这样,杨不群加入血煞至少有三十年了,可从来没人敢去挑战他然后顶替他的位置进入血煞。
莫笙点点头,“晚辈知道,只是您也应该知道他一出手就杀了都城洛辰十一名大小官员,家中和外出的都有,分明是说不管人在哪里只要当官他就能杀,就连王爷也可以杀,洛辰城混乱半个月之久。”
吴尚清只是拈须不语。天意赌坊在洛辰也有门面,消息早就通过来了,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叹道:“他从来没做过这样有失身份的事,怎么这会如此呢?”顿了一下,他整理好神态,“敢问是谁迎战呢?”
“龙家的人,我。”龙刑天开口。
吴尚清见他没有自称王爷,知道是以江湖之礼相待,心里添了一分喜欢,点头赞许,“看来老夫得忙一场了。”
“这么说杨不群……”龙刑天有些失态地急忙站起身,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喜忧参半,可是总比失去线索强。
吴尚清微微一笑,“他可能没想到有人要挑战他吧。”
也是啊,谁会去挑战天下闻名的杀手追命呢?武功或者各有不同,但是杀人的剑绝对不是好挡回去的。
“此事重大,两位还是慎重考虑一下。”
龙刑天沉吟着看看莫笙,又看看吴尚清,走到窗户边,凭窗而望。
他的武功还不够纯熟,至少还没恢复到以前的龙刑天的境界,如果要必胜,势必需要一段时间来练功,而这段时间内杨不群做什么他们都不能交手,这场比武是江湖事,讲求的是公正,他不能在入江湖的情况下言而无信,否则日后朝廷的行动就会有诸多麻烦。
静妃,不得不考虑在内的人。
龙刑天一直在想,她会不会只是一个单纯的因为落败就用狠辣手段报复的人呢?在冷宫时见到的她一身淡淡的忧伤,如孩子般孤单寂寞,他有种直觉,那样的她并不是假的。她又有什么过去呢?
莫笙扶着他的肩,看着他带着茫然又忧伤的眸子看向自己,内心一震,几乎想抱住他,因为这个过于不可理解的想法慌忙放开手,“决定好了?”他的声音里居然有些颤。
龙刑天忽然意识到自己也陷入不明就里的忧伤中,笑出来,换上明媚的神情,“我什么时候退缩过?”
莫笙也笑了,他的确没有退缩过,连跳崖都没有,何况这呢?
两人同时转身看向吴尚清,他回看着二人,突然朗声大笑,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喜事。竖起拇指道:“果然是龙家的人!老夫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不知道两位有雅兴陪老夫喝一杯吗?”
“有人请客哪有回绝的道理!”龙刑天抢在前面走过去,重新坐下,“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时间刚好是中午,吴尚清叫了一桌镇江城赫赫有名的望江楼的招牌素席,味道清淡适口。龙刑天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一坛四十年的梅酒香醇醉人,席间还请来镇江有名的乐师段十四娘姐妹琴箫合奏。
一首婉转多情的《望江春》诉了多少衷肠多少思念?清越悠长的曲调好像西出阳关的故人回望故乡的山和水,然后频频转身不肯向前。
龙刑天借着酒意听着听着忽然想起了自己来自哪里,那些或亲或疏的人们、再也无法见到的人们却面容模糊,怎么会……他这样可是薄情……?神色中没有太过显露,他的手却有些抖,醇香的酒在杯中翻搅起来。
莫笙在桌子下握住他的另一只手,带着担忧的神情笑着。他并没有苦笑,可是这样的笑看上去让人觉得很苦,他的心疼是掩盖不住的。
龙刑天看向他这才镇定下来,点头示意自己好多了。莫笙随即放开他的手,继续劝着已经微醺的吴尚清进酒。的
其实真醉的人是龙刑天,不是醉在酒的浓香里,而是醉在琴箫的浓情愁意里。
他是真的醉了。
回到客栈闲散居,莫笙将他抱到床上。
“谢谢。”龙刑天轻声说着,他是有些昏晕,不过还认得人。
莫笙拿过湿毛巾,迟疑着,不知道是该自己动手还是将毛巾交给他。龙刑天早已闭上眼睛,眉心微微拧着,好像在承受着很的思念一般。
莫笙小心翼翼地擦着他的脸,凌子衿进来时就见到这副暧昧的画面:自己的主子半寐着,旁边有个儒雅的美男子擦着他的英俊脸庞。
莫笙见到他,脱口说着:“他喝醉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些心慌,好像做错事正好被人当场抓住一样。
凌子衿脸皮比他厚,声色不动,只是点点头不去逗他,走到床前。“王爷,有件事情必须现在就说。”
莫笙正自庆幸他没有逗弄自己,也没多想今天的凌子衿怎么会没有心情逗人。
龙刑天眉毛微动,“嗯……说吧。”
“施素问喜欢的人正是齐家的齐正宣,在同辈兄弟中排行十七,他们夫妇生下一女,将女儿留在齐家后两人就销声匿迹了。静妃的母亲就是施素问,她的闺名叫齐施施,以前我一直以为是诗词的诗,没想到是姓氏里的施。”
他的意思是如果注意到这个字或许早就能确定静妃的背景了。
龙刑天略带惊讶地睁开一双水气氤氲的眸子,忽而笑了,眼泪好似甘美醇香的酒,在眼角凝成浑圆的水珠才突然滑落,没入鬓角的发里。
莫笙和凌子衿同时慌了,他们谁也没想到龙刑天竟会是如此反应。
他笑着,却哭了……
第八章 思家
那首《望江春》似乎还在耳边回响,龙刑天茫然着发觉一腔怅然竟然无可诉。
他也没想到静妃的名字和自己以前的名字都带着别人的爱恨纠缠。
冷千尘。以前的名字,母亲因为没能和最爱的人到一起给自己的孩子取的名字,而父亲全然不知情,他们结婚却不爱彼此。他痛恨这个名字,把上一代苦情的痕迹留在他的身上,终身不灭……
齐施施。相爱的施素问和齐正宣,他们的爱到底有多?女儿的名字只有他们的姓氏,就如他们的结合一般。相爱如他们留给女儿什么?只有一个名字而已。
忽然就懂了静妃身上的那种淡淡忧伤,以及孩子一样的孤单寂寞,她的父母相爱,爱到没空间容纳她。
爱与不爱,原来都有人受伤。
但是……龙刑天很清楚,他确实是想家了。母亲不爱父亲,但是爱孩子。他恨名字,但是不恨母亲。
家是什么?在你想回去的时候肯定会迎接你的地方。
他现在要怎么回去……
他闭上眼睛,唇动着,却没发出声音:我想回家。
莫笙全身剧震,脸色突然苍白。居然不顾小凌也站在旁边,迳自在床旁边坐下来,握紧他的手,直到他睡去才离开。他……也会如此无法自持。
凌子衿也神色黯然,自然知道莫笙想回的家是哪里。拿了一坛好酒到莫笙的房间拼酒,他酒量不好,但是他想把莫笙也灌醉了。
莫笙已经有些醉意,伤心时喝酒更加容易醉,三杯过后,他已经伏桌不起,一双眼迷离幽。
凌子衿暗中用内力逼出酒水,喝过等于没喝。他没有他们的伤感,从小到大他因为独子的关系倍受宠爱,父母不愿意再让家中人做官,但是他又喜欢武功总喜欢往大理寺跑,想着将来做捕快。他父亲说入官府不如去琅天府,江湖和官场相比,实在说不清楚哪一个更险恶,而且九王爷年纪也相当,年轻人到一起也应该好相。然后他就正式进入琅天府,半年前提升为火龙堂堂主,可以说人生和顺,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发生,加上他天性开朗,可以说日子过得再滋润不过了。
见莫笙醉了将他也安顿好,自己则在大套间的外屋坐下来,他并不喝酒,没有愁可浇。只是纯粹地守着,等他们醒来恢复成往常的样子。
但是他居然在独守的时候也惆怅起来,想起了远在边关的慕情,想起了回来复命后又赶回边关的杜雪飞,还想起被慕情带边关从普通人做起的水镜。水镜从小就跟随师父上山修行,水家出事的时候,他才没被抓。那一年水镜才十三岁吧,就开始逃亡。九王爷或许知道他潜伏在王府里或许不知道,不过现在的归宿应该算不错吧。站在任何立场上讲,将水家灭门,九王爷并不比别人好受到哪里去,恰恰是最痛心的那一个人。
凌子衿喝着茶,漫无天际地想着很多很多的事。甚至还想到了淼云,那个来去如鬼魅差点取他性命的人。
直到月亮也西斜,莫笙才醒过来,而龙刑天依然沉睡着,莫笙给他把脉,知道无事,只是酒入愁肠人更愁,这一醉就难醒了,因为心也沉醉。
第二天,龙刑天才昏沉着醒来,依然是习惯性头晕,难以很快清醒过来。他很想问问别人自己昨天有没有说了不该说的,比如身份的秘密之类的。可是隐约中又觉得不妥当。莫笙和凌子衿进来时,神色如常,谁都没有提昨天下午的事,他暗叹一声也就不打算问了
小凌把新得到的情报都说了一下。
暗御的人到齐家查的时候,由于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老仆人也有很多不在了,显然齐家本身在隐瞒这件事情,直到找到看守祠堂的一位老仆人才打听到消息。
施素问将自己的琴留给女儿,琴是放在一个机关里,在静妃进宫前,都没有打开过。施素问和齐正宣二人,可以说是齐家的异数,也因为这样静妃虽然姿容才情皆出众,族中的同辈却都避着她。幸好齐正宣同母哥哥齐正仁,也就是抚养静妃的人很维护她,视如己出。几十年来,齐正仁也派人找过齐正宣夫妇,都是无功而返,静妃长大后也不曾要求过找寻父母,齐正仁也就放弃了。
“齐正仁和齐正宣的兄弟感情很厚,那个机关的钥匙很可能就是齐正仁代为保管,后来才交给静妃的,”讲完调查结果,小凌这么推测着。
“那禁门的武功是怎么传下来的呢?”龙刑天疑问着,“静妃会不会武功?”
“这……只能问她本人吧。”凌子衿面色为难,勉强回答,忽然想起天意赌坊的事,连忙问着,“您把比武定在什么时间?”
“今天就去天意赌坊定下来。”
“呼,我还以为能定下来了呢,要不要跟三王爷商量一下?”
“为什么要跟他商量?比武的人是我好不好。”龙刑天有些心虚,跟龙曜天商量比得成比不成都是问题!
“又要先斩后奏……”凌子衿已经开始想象三王爷知道消息后是什么反应了。
“嘿嘿,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来来,我们计算一下需要多长时间练功。”
莫笙把杨不群的成名武功说了一下,火云针是其中一项,他同时也是用剑高手,掌上功夫不怎么出名,轻功很好,据说没有他追不上的人,也没有追得上他的人,做了几十年杀手,所以出手都是没有保留的招式。
所以龙刑天要在接打暗器的功夫上要多力气,其是剑法,掌法是他最先熟悉的,前面一心想着防范淼云,所以最先把这门武功练熟了,这样一来大概需要三十天时间。然后是比武地点。龙刑天没这方面的阅历,他让莫笙选地方。
“下个月武林第一人风云庄庄主要过八十大寿,日期上好像有些近。”小凌忽然说着,反正他八卦的消息总是特别多。
“那不如选在同一天好了。”龙刑天玩笑似的说着。
另外两人同时变色!
“怎么,不行吗?”
“当然不行!”两人同时出声否决。
“你这是明摆着和他抢风头啊,江湖大忌之一。”莫笙这比较激动了,“武林没有共同的首领,但是风云庄庄主杜梦得的威望足以号令武林。”
“咦,和杜兄是同姓啊。”龙刑天居然还有心情八卦。
“就是啊,莫非是本家?”一旁的凌子衿也开始主仆二重唱。
莫笙先是被气呆了,然后又觉得这两人好糊涂,“如果你们说的杜兄是指龙腾阁的杜雪飞杜十郎的话,就是本家!”
龙刑天惊得掉下巴,凌子衿跟着掉。
什么叫真人不露相,这才叫啊!!!
龙刑天很想对西边的边关长嚎,杜雪飞这个毒舌男损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能把死人说到活过来,这件事情居然一点口风都不露,慕情没提起过,难道这家伙连慕情都没告诉?真是好小子!不禁暗中为慕情大哥掬把同情泪。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凌子衿不相信莫笙居然比他还能八卦,他不知道的事情莫笙却知道。
“杜大人虽然才华绝世,不过一直没机会施展抱负,这其实也跟朝廷休生养息的政策有关,没有大量换新人,所以杜大人难免有些壮志未酬,四年前,我出去踏青顺便去采些新鲜的药草,清水寺认识的,然后偶尔有过几来往,有一酒后他稍微提起过以前的老家是在镇江城。他家是大户,镇江城里杜家就只有风云庄一家。”
“可他不会武功啊?”龙刑天不死心地问着,心里暗道:杜雪飞把功力全用在毒舌上了!
“杜家支系旁大,没学武功的杜家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尤其旁系中落魄的子弟就无缘修习武功。杜家是经历了十代以上的望族,有这种情况并不奇怪,况且没人会把这么难堪的事情到去说吧。”
龙刑天这才沉默下来,这样庞大复杂的家族因为落魄而被欺压也是经常的事情吧。
“还是定下比武的事情吧。”经过小凌提醒,另外两人才发觉已经严重跑题。
龙刑天挠挠头,“刚才说到哪里换话题来着?还不是你跑题的!”说完还不忘嗔怪小凌一句,小凌吐了吐舌头,都是多舌八卦的错。
“说到比武日期。”莫笙提醒着。
“对对,就定在杜老头生日那天吧。”
“不行!!”
另外两人又同时吼出来了,怎么就是说不通他呢!?
小凌这是抵死也不同意,前面的还好说,要是弄到和风云庄抢风头,他这个堂主也不用干了,自动卸任回家,跟他老爹喝茶下棋算了!
莫笙发觉自己跟小凌一样大喊大叫,脸都红了,咳了一声掩饰尴尬,不咳还好,咳完更尴尬。龙刑天正带着好笑的表情看着他呢
“总之是不行!”小凌坚决说着,心中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该跟三王爷打小报告。
“这也算是为杜兄出口气啊。”
“别想!你去问问杜大人,他不甩过来几个白眼就不错了!”
龙刑天转过身不看凌子衿,凌子衿可急了,赶快站到他面前,还没说话呢,龙刑天又转回去了。
“龙谨。”莫笙见他如此,突然说出这个名字。
龙刑天霍然起身看着他,一脸震惊。两人对视着,却不说话。良久,龙刑天妥协,“听你的安排。”
莫笙的眸子里有一丝调皮瞬间闪过,没有人察觉到,摆平龙刑天后他赶快出门去天意楼下战帖,免得龙刑天中途又玩出什么样来。
看得凌子衿莫名其妙,忽然他指着龙刑天,张嘴却叫不出来,整个人像干吃鸡蛋黄噎到似的。
龙刑天皮笑肉不笑地哼出一声,“别看我,跟我没关系,我只不过忽然想起静妃还没现身,是不该如此卤莽。”笑话,早把那个麻烦脱手扔给龙曜天了,有什么责任自然是龙曜天顶着,自己的混水已经够多了。
其实他们定下的日期已经跟杜梦得的生日比较近了,如果再推迟几天跟人家生日撞上就真得很难辩解什么出来,而且他们也拖不起。
不出一天整个镇江城都知道十一月十二日九王爷龙刑天要跟杨不群比武,这个消息更如星火燎原一般传开去。
龙家是王族,没有哪一个王爷在江湖上行走,就好像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龙刑天的挑战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江湖在普通人所不了解的时候,已经沸腾起来。而事件中心人物龙刑天则住进了风云庄杜家,这是莫笙安排的。这样一来,如果血煞要寻晦气也会掂量掂量轻重。那天见到宁嫣然,他们三人就有所觉,血煞恐怕已经知道了朝廷责令琅天府一举铲除他们。
第九章 迷茫
风云庄庄主杜梦得意外得很好客,搞得龙刑天不知道该怎么提起杜雪飞的事情。他们三人住在后院,巧的是宅院的名字竟然叫笙梦轩,龙刑天看到字的时候回头看着莫笙笑,莫笙也哑然失笑。这里原本是杜家大公子的住,后来另起宅院搬过去后,这个内院就闲置了,用来招待贵客。
“这里倒是清净,练功也不用担心被打扰。”龙刑天思忖着,还是好奇莫笙是怎么跟杜老头说的,让他拨这么好的宅院供他们休息。况且以他的聪明不会不知道血煞也会来。“他不怕惹上麻烦?”
“如果他怕,江湖上还有谁肯听他的号令呢?”凌子衿笑着反问。
也是,龙刑天点点,走进内屋换衣服。莫笙说以前那件太招摇,就是穿上太帅,弄得满城风雨外加招蜂引蝶。他想了想,确实影响不好。可是翠羽做的衣服都是宫中供品的布料,她的做工也是一流,包袱中可没普通的衣服。坏笑一声,想朴素都难,只好继续妖孽下去了。翠羽是怎么把他打扮得好看怎么做衣服。原先还以为是龙刑天个人品位很高,现在才知道,其实是翠羽会打扮自家的王爷。
等他出来,凌子衿眨眨眼,“三弟你没换衣服吗?”
从进风云庄开始,他们的称呼就成改为按辈分叫,莫笙依然是师父,称呼为莫先生,叫他们两个的时候直接叫名字。
“换了呀。”龙刑天理着袖口回答着。他身上还是一身雪白酬男式宫装,外罩夏国进贡的水蓝轻纱,腰带倒是换了,换成了更妖艳的白底绣带,上面几朵红色的鸢尾吐出长长的丝,拢在水蓝纱内,依然可以清晰看见那抹殷红的惊艳。这条腰带上暗藏了暗器袋,一会儿练功用。
“就换一条腰带。”
“这你就不懂了吧。”龙刑天得意一笑。
身为主角需要什么?需要总也不变化的一身行头。陆小风有件万年不变的红披风,小龙女一身白衣,他怎么可以落后!一定要有身装备,让人提起来就知道是他,这才叫行走江湖嘛。
其他早就好奇怎么动画啊电影啊,那些角色都不怎么换衣服的。真实情况可以有很多种,比如经费不够,画着麻烦。那么作品里的主角要如何做到让人看不出换衣服呢?
是很简单的,就比如现在,他见到这身好看,让翠羽做了五套,全带出来了,随便怎么换看上去都是这身儿。
龙刑天伸出手比划着,“做了五套换着穿。”
凌子衿无语,“真行!”
龙刑天笑着也不打算解释为什么这么做,莫笙看着只是淡笑,好像看穿了他的调皮把戏似的。冲他眨眨眼,莫笙会意,别过脸,不想让他太嚣张,不过笑容依然挂在脸上。
“杜庄主说,饭菜早晚会有人送过来,不必跟他们的内眷一起,最近来他府上的江湖人士也多起来,跟他们一起又太嘈杂。”
“你安排的我放心,什么时候练功?”
莫笙见他不开玩笑就转过脸看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前天的那个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
“莫笙?”凌子衿见他突然不语出声叫着。
“啊。”莫笙定了定神才说道:“一会儿就是中午了,下午再开始。”
吃过饭,果然只有仆人服侍着饭食果品茶水,其他时候再无打扰。凌子衿上不敌淼云,也一直在加紧练功,他的武功跟龙刑天是一路,都是太祖皇帝传下来的,所以也一起练习。
游龙剑法取大气开合的意境,施展出来气势磅礴,招式中也没有什么阴险的路数,正气如虹。和天碧剑法比起来,缺少了一分狠辣的霸气。莫笙收起内劲,没有用上最后的十四招。只觉得龙刑天的剑意念不强,刺戳的时候,总是显得有些茫然。他眉头轻皱,表情冷然。手上的剑挑起三朵剑,使出十四招中第一式三阳中天,直取龙刑天胸前三大穴位刺去。龙刑天只觉得眼前忽然一,然后见到剑尖已经抵在胸膛正中的位置。
莫笙凝势不动,逼视着龙刑天发呆的脸。一旁的凌子衿早已惊出冷汗,同时也明白龙刑天心不在焉。
“跟我来。”莫笙手腕一转收剑转身。
从没见过他如此严厉,龙刑天突然有些畏怯,不过还是跟过去了。他自己当然知道自己是心不在焉,也知道刚才那一剑换成别人早就被刺出个窟窿来了。
莫笙在笙梦轩后方的园里停下,并不转身。龙刑天忽然有些无措,怕他什么也不问只是这么站着,更怕他出口问。他要怎么回答?说自己还在想那个遥远不可及的家?
人活着,如果没有目标就会很茫然,就如他现在这样。有时候总是想做这做那到底是为了什么,没有人可以给他回答,连知道内情的龙曜天也不能。龙曜天的担心是对的,他的信念、他的意识都跟这里不相搭配,很明显地格格不入,让他本人都觉得十分扎眼,可是他无法改变自己,当一切成为习惯,是很难突然改掉的。
龙曜天没有问他怎么能轻易就跳崖,因为早就清楚他没有留恋这里,也没有留恋这里的人。所以他说他像个玩游戏的孩子。
是啊,如果这里是个游戏,他GAME OVER后就能潇洒离开,……那么留在这里的人情何以堪?!
龙刑天忽然发觉自己有多么卑鄙!他们这群人都是活生生的,他居然抱着游戏的态度,甚至在跳崖之后依然觉得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并且觉得自己死了也无所谓,这种无所谓才是让莫笙和龙曜天最为愤怒的地方吧,因为他们清楚他根本没把谁放在心上牵挂!
想到此,他脸色青白,唇微微颤抖着,而后惶恐着垂下头,心中一片愧疚。
莫笙转过身默默看着他,忽然叹息一声,好似又无奈又怜惜一般。
龙刑天迟疑着,还是抬头面对他,然后他惊讶了。
眼前的莫笙居然只是眼神疼惜。
他何德何能让他如此?!
不自禁后退两步,龙刑天越发觉得自己卑鄙恶劣。
莫笙见他神色凄怆连连后退,抛掉剑急切地拉住他,轻轻安抚:“别伤心。”
这算是恳求吗?又怎么会有人恳求别人这个?龙刑天只觉得自己负他很多,无言以对。然后发现自己必须面对一个抉择:
一是让感情停在过去,继续靠着蒙混过活;一是喜欢上这群人,把心留在他们身上。
做一个空有躯壳的龙刑天已经是他们所不能容忍的事情了,龙刑天微微苦笑,如果喜欢上这群关心他的人们,他是不是再也不能潇洒来去直面生死了?他会变得怕死,变得优柔寡断,甚至变得丑陋心理扭曲。
“我有了牵挂就没办法决绝了,你知道的。”
淡淡陈述出来的推测让对方变了脸色。人生是个极大的变数,谁也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再面临生死的抉择。
“如果有那种时候,我代替你。”莫笙的话字字如山,说得轻意却重。他的眼迷朦起来,好像看到将来的他展开意气风发的羽翼傲视天下群雄。再也不愿,再也不愿看到谁折了翼!所以他愿意守到他拨开云日见青天,不管用多长时间。
“这……”
他不是开玩笑,龙刑天看到他的认真和执着,懂了他陪他跳崖的心意,不自觉地冒出一句:“我怎么……”
话到此停住,不管他自己觉得如何,在莫笙的眼中分明写着“值得”二字。
他忽然热泪盈框,不知该怎么应对才不会让他失望,“给我一天时间,让我想清楚。”
莫笙放开他点点头,然后看着他飞快离去,悬着的一颗心似乎也追随着他的身影离去。
此时的落枫已经遮盖了地面,不复落红如雨的凄美绝艳。大地铺满这层红,让人感觉情意炽烈。
龙刑天骑着马狂奔,一身水蓝罩纱和黑色长发同时扬起,好像他身上的愁一般,飘渺如云,偏又拖曳在后,无法摆脱。
感情是最大的牵挂,这比江山社稷更让人心头沉重,比恩恩怨怨来得更加凶猛炽烈。
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更难抉择。
群山万壑红裳尽,风来雪落踪影无。
萧瑟到艳丽的风景,在入冬时会更美丽,湛蓝的天又高又远,只有薄云如丝在高空的风里轻快地掠过去。龙刑天勒住马,看着空寂的树林和满地的红。
他就好像是春天的开在了秋天的世界里,时节不对,只能孤零零独自开放,无人欣赏,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怎么在意自己,他没有数过到这里来的日期,黑夜和白天不断的变着,然后日子一日一日如流水般过去。这是一种茫然的童话一般的绝望,不要过去,不盼将来,只是单纯过活。
他一直在怕,怕谁问:你的牵挂在哪里?你的心到底要停在何?
这样的问题他根本无法回答。
而他们谁也没有问,只是给他包容,甚至宠着他,任他胡作非为跳崖生事。
玄锦忽然有些不安,原地踏了几步喷着响鼻。龙刑天收回思绪轻拍马脖子,然后轻夹一下马腹,示意向前面走,没想到玄锦居然发狂一样跑起来。
龙刑天想要呵斥它,听到身后嗖嗖声猛然伏低身子,两枚暗器从上方飞过。动物的耳朵比人灵敏,这匹马是佧什国的战骑,谈和结束后,羌作为礼物送他的。它久经沙场,想必从刚才开始就感觉到杀气。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马蹄声,原来对方也骑着马过来的。玄锦全身紧绷着快速奔驰,龙刑天回过头,看到被卷起的绯红落叶纷扬着,以及后面追来的两个人。
到底是什么人呢?
又是两枚暗器,龙刑天从腰间的暗器袋中取出一只火云针,靠直觉反应急拨两下,将暗器打落,然后飞身而起,玄锦发现背上的主人不见后立刻嘶鸣着骤然停下,而龙刑天则在翻卷飘落的红叶间轻巧翻身落下,好好地站在路中间,看着落叶纷飞的后面追来的两人。
玄锦察觉到紧张的气氛,刚才已经它已经违反了一命令,现在只是掉转过头犹豫不决中。
龙刑天接住眼前落下的一片片红叶,那两个人见他手法轻巧脸色变了变,停在不远没有进前。
第十章 决意
两人用暗器将龙刑天拦下却不急着动手,上下左右打量着龙刑天。在他们打量的同时,龙刑天也打量着他们。他们二人打扮相配,应该是对夫妇。这让他有些不好猜测了。
“两位老人家该不会是在找失散多年的儿子吧。”龙刑天好笑地看着他们,态度有些玩世不恭。
“呵,龙家竟然也出了你这么油腔滑调的人物,老婆子还不想当人家干妈。”
龙刑天抛着手中的火云针玩儿,听到老太太这么说坏坏笑着,“我也不缺啊。”
“老头子,你说吧。”老太太打马退开一些,没有跟眼前的年轻人计较,她心里是喜欢这个出色的青年的,不管是相貌,功夫,脾性,都合她的意。
“年轻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二老是为了杨不群的事情来。”老头看上去脾气有些古怪,说话也是拿捏着生硬的腔调。
龙刑天神色严肃起来,“是他的朋友?”
“是。”简单的一个字已经把所以理由说够了。
龙刑天抛掉刚才接的一打红叶,像是撒瓣一样,看似随意的神态,语气却是坚定的,“那么我也把话说明白,我不会撤回战帖。”
“年轻人,你前途不可限量,何必要逞意气之勇?他也不是会随便杀人的人,这也是有苦衷。老身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死了可惜,这几年江湖上没出过你这般的人物,这事管下来生死就难料了。”老太太忍不住劝着。
龙刑天正色道:“杀了十一名官员,就算他们贪赃枉法也还有王法在!你们劝我不要管,可是你们跑来管我,我可没劝你们回去啊,你们要怎么管是你们的事,我要怎么插手,也希望两位老人家明白我的立场,没法兑现的话还请不要说了。”
两位老人被他这一番是道理又不像道理的话给堵得哑口无言,对视一眼。
“老头子,有比你脾气还怪的,说了一通我才闹明白,咱们啊怎么管他不在乎,那还管是不管?”
“老婆子,人都来了,不管不是白跑一趟?”老头拧着脖子看着龙刑天,“小子,你合老夫的脾气,但是老夫是杨兄弟的哥哥,不是怕他打不过,是不想他杀了不该杀的人,多造孽。”
“那他杀十一名官员就不是造孽?你们怎么不劝劝他别杀这些人呢?要是劝了我也不会站在这里跟两位老人家无礼了。”
“哟,这桩公案的帽子扣到老身身上来了,你瞧瞧这孩子多会说话,你这木头也得学一学。”老太太开始数落起老头来,竟然有些闺怨。
龙刑天噗嗤笑了,老头翻翻眼看着老伴儿,意思是你怎么在别人面前揭我这个短儿呢。
“在个孩子面前你放不下老脸啊?”
老头没词儿了,晃着脑袋叹口气。转头又对龙刑天道:“他的苦衷你哪里知道,唉~”
“被杀的才更苦吧,他不是还活着么。”龙刑天冷笑一声。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老太太发怒了,不过又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不怕天不怕地的,出了会神才无奈叹气,“你还年轻,不懂的事儿还多,人活着未必就比死好。”
龙刑天收起玩笑的表情,老太太这话说得确实在理,人活着总是很辛苦。而他到现在也不清楚,走到这一步到底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二老也是美意,只是我已身在局中,抽身是不可能的,不管你们知道多少,这事我必须管下去,死十一人事小,王法国家才最重。”龙刑天忽然在内心笑自己,他怎么就说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来呢,明明感觉是被催逼着走到这一步。
“江湖的规矩,打赢老夫,老夫也好交代。”
话说到此,三人心中都明白,各自都无法相让,不管因为什么理由让他们今天认识彼此,有些事硬是无法避免。
莫笙远远看见龙刑天和两位老人家说话,心中的焦急才减轻些,放心他离开还是觉得不妥当,担心血煞的人暗中偷袭,于是跟了出来,远远的看着他。
看见他们动手,莫笙露出果然的表情,策马过去。
一但进了江湖,你就会发现,要管一件事就会有很多人参与进来搅和。那两个老人莫非就是杨不群仅有的朋友隐雾怪客夫妇?这两人成名已久,早在十年前就不见在江湖上走动,来者必不善啊。莫笙见到快到了,飞身下马,以轻快的身法掠去
他们夫妇二人一向是联手,龙刑天和别人对阵的情况不多,恐有闪失。腰身一拧,长剑已经递出,老头见这剑招来得迅猛,知道是使剑的好手。
“好个天碧剑法,老夫来接。”说完他已经揉身攻上。
莫笙一上手就使出了最狠霸的天碧十四式,招式沉着浑厚。老头道了一声好,施展出生平绝学和他缠斗。
“莫笙得罪了。”
老头闪开一剑,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夺命青影?”
莫笙在树干上一踏,翻身落下,一招燕子穿云刺去。他在用剑的时候从来没有笑这个表情,此时他却微微一笑,“夺命青影已死。”
老头喝出一声,袭他的上盘。“天碧剑法却不会死,好身手!”
那边的老太太也不轻松,龙刑天今天刚好学完游龙剑全部招式,有心演练一下。收起火云针抽出长剑跟她斗在一起。初时有些不适应,后来就越打越纯熟。老太太用的兵器是一对短剑,变招巧妙,而龙刑天是三尺九寸的长剑,招式勇猛。好像一钢一柔碰到一,偏偏还互相牵制。
“老身倒想见识一下龙家的掌法。”她的剑已经用了几十年的功夫,四十多招后就知道这年轻人的剑现在还赢不了她。
“好!”龙刑天将剑甩出,钉在不远的树干上,双掌已经翻出,欺近对方。
老太太双腕一转,左手剑插回右侧的剑鞘,右手剑插回左侧的剑鞘,双手随即迎上,点龙刑天手上的穴位。
龙刑天一掌扑空,侧身避开对方的指,见到她手的姿势精妙,知道不好对付,改用巧的招扰乱对方,半月前,他在恒王府跟龙曜天打过一阵,招式变化上更纯熟些。
“有巧有拙,好掌法。”
龙刑天自然知道她这是在赞这套武功而不是赞他使得如何,好胜心起,掌上的劲力改为凝重。得了空隙,一个重手拍过去。看似飘渺如絮,但是掌上的劲力却是非比寻常。
老太太面色肃然,知道这掌不是好接的,但是却想接一接。
龙刑天正打得兴起,使足力气过招。突然老太太侧身避开,手上已经夹了一根火云针。龙刑天即刻收手,这针是冲他来的!
老头那边也停下手,莫笙拾起被他用剑打落的火云针,环视四周。
这针发的恰倒好,刚好把凶猛的招式化掉,真要打下去,势必会有人受伤。
夫妇二人对看一眼,知道杨不群到了,却不愿意现身见人。打到如此,自然知道再往后打肯定没有善果,杨不群这一针分明是在说,不愿意让他们二老也卷入这桩公案里,毕竟龙刑天是本朝举足轻重的王爷,如果跟他们比斗中有个闪失,这笔帐肯定要算在他们头上。
龙刑天和莫笙也对视一眼,莫笙倒退着靠向他,严密察看着四周。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斗,龙刑天只觉得身上的血还在沸腾。刚开始他确实有些不安,但是见到莫笙赶来,心中就不慌乱了,现在心中还难以压下激昂的心情,只觉得有友若此,拼出性命也是快意,牵挂不牵挂的事情都是无聊的时候才会绕的圈子。
四个人都不说话,似乎都在等杨不群出现。
两位老人无言摇头,几个起落坐上马背,两人眼神交流一下,老太太开口,“小伙子,这事杨兄弟已经不让我们这把老骨头管了。老婆子煮得一手好汤,他日再见的话,到老婆子家做客吧。”话落二人已经打马走远。
又得了一枚火云针,龙刑天拿过来,想着:十二倒是不错的数字。
“你怎么看?”
莫笙知道他问的是杨不群的武功,感慨之后怅然回着,“名不虚传。”
秋风乍起,一地红叶掀动着,似要远走。山下还能赏枫,山上的这里,树上只挂了零星可数的孤单叶片。
龙刑天抬头,看着湛蓝的天,胸中沸腾的感觉逐渐平静下来。
“年华空自感飘零,拥春酲,对谁醒?天阔云闲,无觅箫声。载酒买年少事,浑不似,旧心情。”
悠然念完,龙刑天看着莫笙,目光里多了一分邃。
孤独与飘零,他也醉过,但是醒了却依然无法诉说那份惆怅。
“你的箫在吗?”
莫笙吹起口哨,马自动走过来,他取下箫吹起来,却是一曲《春江月夜》。
春可会在秋天开?满目秋意,听得却是春江月。
龙刑天闭目倾听,渐渐入了境。
年少的事情不是不记得,只是他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心情早已不复当初。那么是否可以重来?一腔的情从来没有平淡过,只不过是被自己强行压下去罢了。
一曲结束,龙刑天已经没有惆怅的神色,“谢谢。”
莫笙点点头收起箫。
一直忽略的思念在心防减退的时候浮现出来,龙刑天释然笑了,原来他早已经开始在乎这些人,只是没有真正的去确认而已。他也不会强迫自己,一点一点的放开。
感情有时候像洪水,打开闸门的时候不是轻易就能拦住所有。龙刑天苦笑着,“我还真会自讨苦吃。”
莫笙当然不清楚他心中的挣扎,只感觉到和他心情不畅有关,轻声道:“苦的滋味里在回味的时候能发现也有甜。”
“我想去做一件事,回洛辰。”
莫笙看着他恢复神采的样子笑了,明白他去找谁,没有提找人跟随的话,从这里到洛辰的路程,用快马的话一天就到了。
“不怕他责怪你不带人?”
龙刑天调皮一笑,“就当是本王亲自出马,禀报下月比武的细节。”
见他如此,莫笙破天荒地大声笑出来。就不知道一向严谨有度的某人见到龙刑天如此妄为是否还能笑出来。他还真想跟回去看好戏,现在他总算明白七王爷为什么乐见龙刑天捉弄龙曜天了,实在是不错的调剂!
第十一章 认真
玄锦跑得极快,傍晚十分已经能见洛辰城的城池。龙刑天让马停下稍微休息一下,自己则下马望着城池。离开半个月之久,回去只想说一句别人无法传达的话而已。洛辰的东门一带是华的夜市区,到晚上才会关上城门,龙刑天走的这条路正是去东门的。
恒王府早已掌灯,龙刑天站在门前,看着管家瞠目结舌,只是笑笑,将缰绳交给他自己先在前面走了。
管家跟了几步又看看马,马得牵到偏门那边去,所以又停下来喊着:“王爷已经回水吟轩了。”
龙刑天也不回头,挥挥手算是告诉对方他知道了。本来他是想去书房的,当下改道去后院。进门的时候,龙曜天正在看暗御的情报,以为他是仆人,头也没抬,“水好了就可以,不用服侍了。”
龙刑天失笑出声,看着他,没想到见到他时会听到这样的欢迎辞。
龙曜天诧异抬头,愣了,然后冲口而出:“你一个人跑回来的?!”
龙刑天还转身看看身后,摊着手,“是啊。”
“正好。”龙曜天不打算追究这个,反正他平安到了。从一堆文件中抽出一封密信,将信纸抖得山响,神色却平静得让人觉得诡异,语气也是平板到僵硬的那种,“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比武是怎么回事?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是不是?!”
“除了这方法外你能找出他来?”
龙曜天语塞,别过脸,“如果出了什么事,连追究都……”
比武是要签生死状的,这种情况下,朝廷也没有动兵发难的理由。
“觉得我打不过他?”龙刑天不当回事,既然已经定下比武,犹豫和后怕都是没有必要的。
“不是!……”龙曜天有些光火,知道他是故意气他,忍着怒气不说话。他们都清楚跟杨不群这样的高手过招,要置生死于度外,而他更清楚知道眼前的人没有什么留恋,想怎么拼就怎么拼,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烛火摇曳中,龙刑天腰间的红色刺绣鸢尾更加妖娆起来,让他的腰身更加纤细,更加惹人注目。龙曜天看着看着竟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就是这么出去招摇过市的?这个妖孽一样的祸害!安王府上的翠羽出身刺绣名家,是家中遭难才流落到洛辰,一手针线功夫天下无双。恐怕他还不知道府上的丫鬟是如此能人吧,没准还当天下的丫鬟都这般会做衣服呢!
“那是什么?怕我死了?”见到龙曜天神色动容,龙刑天识趣地敛去不正经的神色,“我没有拿性命当儿戏,以前或许素行不良,但是以后不会。”
“你……为什么回来?”
“我在马上颠簸一天,能不能先让我洗个澡休息一下。”龙刑天发现自己事到临头居然想不出该怎么说。
龙曜天看他疲累也就没继续责备,“里面的水刚刚准备好,你倒来得巧,我去拿衣服。”
卧房旁边的耳房就是整间浴室,从外面烧热里面的水,然后放上炭能让水持续热很长时间。浴池是石头砌成,池地铺着有隔离池底作用架起的桧木板,踩上去不会觉得烫。
一边琢磨着怎么说一边脱衣服入水,这时候他才发觉全身的酸疼不适,身上有些僵。骑快马要想不被颠成碎片,就得像赌马场里那些赛手一样,不能让屁股粘到马鞍,可是这样一来,身体就会很累,胳膊更是发酸。
看到衣服搭在架子上,龙刑天冲对面说道:“我明天就回去,今晚先你这里睡一晚吧。”
龙曜天还能说什么,觉得自己够王爷本色了,在府上事事有人打理,谁知道这位更会使唤人,把他一个堂堂王爷使得团团转
“你要怎么着就怎么着吧。”龙曜天回到桌子边继续看暗御递上的消息。明天是双数日,不用上朝,所以也不介意他打扰。但是一想到睡觉问题就想起在他府上的那“未遂”,然后他发觉手上的文件一个也看不进去了。半个月了,一想起来身体依然会有反应,好像烙印似的,又好像是让人上瘾的毒药侵蚀到神经里,听到水声知道他出来了。他没有转过身,听着衣带摩擦的声音,心跳有些快。等他擦着头发出来,他才进去沐浴。
龙刑天觉得洗完后全身舒服很多。其实他还想再泡一下,但是一想到龙曜天还得洗,也不好霸占着。况且刚才又惹他生气了,还是早点睡觉休息好。
他披上厚一些的睡衣靠在椅子里晾头发,空空的脑袋里依然想不出要怎么跟他说。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大老远快马跑回来居然无法开口,这是不是很搞笑?龙刑天挠挠头。发觉手脚有些冷,然后缩在椅子中捧着热茶发呆。
龙曜天出来的时候见他这副样子差点笑出来,他的姿势像个硬撑着不肯睡正自打盹的猫。他拿开他手中捧的茶,用他自己刚泡过热水澡热热的手包裹住他的,“已经冷了。”
龙刑天回过神看着他,然后埋入他的怀中。是感动于他的温柔还是想逃避他的询问?他不清楚。
龙曜天忽然有些慌了,他的脆弱就好像那一样,独自在风中忧伤,让人忍不住想要抱紧他呵护。将他抱起放到床上,清爽的气息鼓惑着他的神经,不舍得离去。
“我有话说。”看见他的去意,龙刑天急忙拉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起身。
龙曜天拉过被子安抚他似的笑着,“你说。”
“我,我想……”龙刑天感觉到自己心上的铠甲在一件一件剥落,这感觉既让害怕又让人欣喜,“我不要求你如何,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会认真起来,就是……就是……”
龙曜天先是没弄明白他的话,然后想到自己质问他的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再也忍不住,急切地寻到他的唇吻上去,自从被他那么激烈地吻过之后,他居然很渴望双唇濡湿的柔软所带来的麻痒感觉。
如果他愿意敞开心,要他做什么都随他的意!是的,早在当时他就知道,他想要的是他的心。
放开他,看着他被自己的热情弄得发晕的样子,他却不觉得好笑,只觉得怜惜,拉开衣襟,掌心贴上他的心口,“让我留在你这里,时刻想着。”
温热的掌心让龙刑天胸膛起伏,勾住他的颈子回吻他。
有些纠缠总是动情时格外浓烈。
龙刑天将他的舌头抵回去纠缠着。衣服本就是随便披着的,很快滑落下去,契合的身体滑入被子中纠缠到一起。他本意没有想到会如此,只是想来告诉他而已,而且一路奔波真得不轻松,况且来之前还打了一场,但是现在好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因为龙曜天太过热情,想要掠夺一切似的吻着,学得也真快。
撩拨起的欲火在两具身体里奔腾着。龙曜天不得要领,只知道抚摩和吻而已。带着无法发泄的苦闷吻的力气也加重了,好像啃咬似的。情欲如猛兽,发起狂来谁也拉不住。下体已经肿起来,而他却找不着一个出口让身上的热情散发出去。身躯焦躁地摩擦着,当下体相碰的时候,这种苦闷才缓解一些,他食髓知味地让身体蠢动着。
龙刑天享受着他的热情,发觉他实在是不懂,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停下激烈缠绵的吻,两人都大口呼吸着,“别急,我教你。”吸吮着他的乳头,将他的手拉到后背,“摸我这里,别放手。”
龙曜天眯起眼睛仰起头,喉咙里发出低沉性感的呻吟,拥着光滑蠕动的背沉醉如痴。
“那个带薄荷味的药膏还有吗?”
“有,就在第二排左边的小格子里。”
龙刑天看向床旁摆放着镜子的柜子。这里是主屋,放这个自然是等待将来的女主人用的。拉开抽屉果然见到药膏。
“你要这个干什么?”龙曜天见他坐起身,也要跟着起来。
龙刑天按住他的肩头,俯下身,“你说呢?”
说着重新压下来吻住他的唇,两腿滑入他的腿间分开他的腿,一双手抚摩着向下滑去,从腰侧向下到达结实的臀部。
龙曜天微微颤抖了一下,那里还从来没被人如此抚摩过,一下子像着火一样热起来。
龙刑天停下吻半撑起身子,看着他胸前挺立的乳头,然后不坏好意的顺着腹部瞄向同样发硬的下边,龙曜天急忙叫着,“别看!”
龙刑天吃吃笑着在他腿间跪坐着,将他的臀放到自己的大腿上,让他的双腿自然敞开搭着。所有的私秘都暴露在他眼前。被他这么摆布,龙曜天屏息着不敢乱动,太过私密的地方被人这么看着,感觉上既颤栗又期待。
他低声劝诱着,“别动,一会儿就好。”说完手指粘着水晶膏,在他看着的情况下抹在不曾为谁敞开的穴口上。龙曜天着看着他有些呆楞,然后感觉到手指进入其中,眉头微微皱起。异物的侵入感让他有些惶惑,并不算难受。他知道怎么和女人交合,却不知男人也可以这般敞开身体,只觉得……很羞,他的身子在轻微颤抖着。有了上的经验,这没有太过惊慌,咬着唇静静看着他的手指在那里进出,感觉着他的手指在内部动着,将药膏仔细涂抹开来。手指的邪恶动作让他有了新的反应,觉得自己的那里也在热起来。他的表情又是好奇又是羞涩,想退身子却不听使唤,只好推着他拒绝。
龙刑天故意弄出声音坏坏笑着,“你在好奇。”
“这,弄那里做什么?”龙曜天不肯服输个性不比龙刑天差到哪里去,好不容易憋出这句话,问完人也要昏一样,他自己都觉得这问题实在够蠢!男人都有的那个地方还在硬着,他再怎么糊涂,也知道那个东西无论如何需要一个入口进入才能满足,只是没想到居然还可以是那里。
龙刑天加了一根手指进去,“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龙曜天终于有些忍不住害怕,“别,那里怎么可以!”
“哦,你猜到了呀,很聪明嘛。”龙刑天揶揄着手指抽出来,看到娇艳的红色穴口蠕动着,扶着他的腰调整好姿势将自己的火热抵上去,“别乱动,不然会受伤,我不会乱来的。”
“你已经在乱来了!”龙曜天苦恼地斥责着,难道他真要从这里进去?手指和下身的尺寸还是有差别的,即使如此,他自己的身体已经热到如此,跟本无视意识的反抗。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个地方在吸着那个火热的东西。
“先挑逗的可是你。”龙刑天挺腰顶入未经人事的穴口。
龙曜天不语,皱着眉咬住下唇,承受着刚开始进入的疼痛,“嗯~~~ 啊~ 啊!”
坚硬的火热脉动清晰,龙曜天在痛楚过后惊喘一声想要逃走,可是下面的结合却紧密异常,不由自主的收缩让他全身泛起甘美的疼痛。
龙刑天自然知道刚开始会让他痛,可是被他这么紧窒的夹着,他也会痛!幸好润滑的药膏抹得够多,只是把他的推挤出一部分。
粘腻的交合声加上动人的呻吟混合着传入耳朵,两人的身子都开始泛红。龙曜天身子已经动了情潮开始柔软下来。龙刑天喘息着加重手上的力气,箍住他的腰后再挺腰顶入,品尝着这具美妙的身体。
结合的瞬间,既痛楚又喜悦。
第十二章 结合
龙曜天因为这个冲击弓起身,这个动作让他刚好迎向他,再也没有力气推拒,任凭他驰骋进来。初经情欲的身子里翻腾着非同寻常的热浪,将他的意识带到飘渺之,已经无暇去想男人与男人做这回事怎么会是这样的。的
龙刑天看着他又惊又怕表情变成不知所措的茫然有些不忍,感觉到身下的身体在急促喘息中微微抖着,没有立刻动,要等他平静一下。龙曜天张着口急促喘息着,激痛过后,火热的存在一样让他无所适从。
龙刑天伸出舌像猫一样舔着他的唇。过了一会儿,他的神智恢复一些,迷恋一般伸出舌回应着龙刑天的舔吻。身体紧贴的部分倏忽分开,火热的部分退出去,轻柔得像是羽毛拂过。然后猛然驰骋进来,退出时挑起的麻痒感觉被摩擦的感觉代替,内部清晰的感觉到那个存在是如何抚慰着平时无法到达的。
这种从没有过的感觉是让人上瘾的毒药,侵蚀着每一个神经,将感觉烙印下来,让身体疯狂。
新鲜、刺激、激烈,这种纠缠非同一般。
他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什么也不想考虑,只想配合身上的人的动作摆起腰身攀上极至,即使沉沦到地狱,他也要相随,因为他们已经是如此的纠缠到一起,的结合。
有节奏的律动开始急切起来,龙刑天俯身看着他,交合的碰撞让他的身体前后动着。因为他热切的注视,龙曜天的腿缠上他的腰箍紧,腰一阵颤抖,内部收缩着,然后喷出自己的热液。
紧缩的时候,最后几下抽动显得更加狂猛激烈,顶入最的时候,龙刑天低喝一声释放出来,然后软倒着伏在他身上喘息,过了一会儿才从他的身体里退出来。
龙曜天最先恢复过来,将他亲昵地搂着,手掌抚摩着他微微发烫的肌肤。充分感受到拥抱一个男人确实和拥抱女人不同,女人始终是柔软的。他就算瘦削,匀称的肌理在肌肤下也蕴涵着强悍的力量。
不管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是他想做的,龙曜天似乎就觉得可行。沉的欲望好像没有满足,半个月都没有见到他,此刻怀中拥着,绝对无法平静下来。
在他没发现自己的变化的时候,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看着他,好想让他也在自己的身下如痴如醉地呻吟。才这么想着而已,下身的部分已经彻底兴奋起来。
龙曜天叹息着捧住他的脸吻着他,“这个滋味真好。”
龙刑天本来就劳累一路,加上刚才的情事,现在有些缓不过来,看上去几乎是柔顺的样子。
龙曜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入他的口中吸吮着他有些无力的舌。直吻得他自然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身下扭动着。
“你真是个妖孽,专门收服我的妖孽。”学着刚才的,他滑入他的腿间,几乎是本能地用下身摩擦着他的大腿内侧。
发觉他的意图,龙刑天有些惊慌,这家伙能不能别在这上面学这么快呀!不过他很快就放弃这个念头了,男人的身体在感官上总是容易臣服。上吃到一半他是觉得不划算,不过后来突然明白如果叫龙曜天知道怎么做保不准被他压倒吃回去,所以他从那以后没敢继续做下去,这也是被他挑起了头才做的。
“我明天还得骑马回去。”龙刑天推着他的肩,见他起身松了一口气。
“你教得这么好,我怎么会学不好呢?”龙曜天挑眉,摆明了不想放过他。
龙刑天不管他说什么,侧过身就要躲开,结果被龙曜天按住动弹不得,人的脑袋要是被按住动不了就休想起来。
“让我也拥有你。”
龙刑天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但是哪有人会蠢到亲口答应下来让别人吃掉自己的?!!又不是傻了!
龙曜天见他不说话,即刻行动起来,像他这种强硬派一向是实力最重要。软硬的手段不过是信手拈来。对付龙刑天就得先把他弄得欲罢不能就能吃定他。
龙刑天这下子也没办法了,动不是不动也不是,动与不动眼看着都要失火,然后被吃。“你……卑鄙!”
龙曜天居然先下手为强,握住他的下身,弄得龙刑天一阵子脑门充血。刚经历过高潮的身体本来就敏感,被他这么一弄没反应的就是死人了!
见他还是反抗,龙曜天只得先停下,紧紧抱着他不放手,“让你也属于我,好吗?”亲昵的跟他耳鬓厮磨。
“你总是让人无法捉摸,让我拥有你,让我切实地感受到你的存在……”
他低沉性感的声音鼓惑了听者的神智,龙刑天这时候才轻啐自己一声,干什么跑去听广播剧恋声啊!!!
沉溺是如此容易,毕竟他的动作轻柔让他很舒服。
“你……轻点儿。”龙刑天仰起头,感觉到他的手指已经侵入,胸前也被他吻着,比较起来,他更急切地想要占有他的身体。
有些乏力的身体更容易臣服,微凉的药膏一点一点进入身体。
龙曜天忽然停下来,注视者他被情欲染红的身子。极轻柔地拨开他散乱的发丝,细细端详着他。
“怎么了?”
“我不想强迫你。”龙曜天近似虔诚地轻吻他的额头,就好像第一吻他那样,既珍惜又怜爱。
龙刑天微微眯起眼睛别过脸呻吟出声,看上去几近哀怨,有在这种时候还停下来的吗?!他攀上他的肩,腿缠绕上他的腰,一个挺身让自己坐在他腿上。垂下眼帘的时候看见他们的下身挨在一起勃发着。
“既然被说成妖孽我就彻底妖孽给你看。扶着你自己的!”龙刑天抱着他的脖子抬起臀,然后在妖媚的呻吟中将他的硬挺一点一点吞到身体里去。痛是肯定的,所以他坐在上面喘息着不肯动。
龙曜天才经历过知道他正在痛的时候,硬生生忍下想要驰骋的冲动,等他适应过来。
火热上的脉动越来越强烈,龙刑天知道他就要忍不住了,头搭在他的肩头,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想着随他摆弄,不过最先有动作的人却是他自己。臀好像要融化一样,那根火热插在哪里却不动,只是微微颤动着,这怎么让人受得了,他先忍不住弓起身子扭动起腰肢,将他的埋入身体更包裹着,然后抬起臀吞吐着。
龙曜天扶着他的腰身,任凭他在怀中如小鹿一样动着。随着他的抬臀的幅度越来越大,他也爆发开来,托起他柔软的臀然后放手,让身体在他的控制中抬高落下。
龙刑天揽着他的脖子一刻也不放松,而龙曜天则舔弄着他的锁骨胸口。这样的姿势比较累,龙曜天要了几下之后就躺下来,让他骑在自己身上。对龙刑天来说这绝对不算是体贴,他已经没多少力气了,难耐的欲火却不肯放过他。
他委屈似地哼出声音,双手按在龙曜天的胸膛上支撑着,双腿想要并拢起来,不肯动。
龙曜天低喘着掰开他的腿起身将他压在身下,“下别想我这么轻松就放过你。”
一下接一下撞着他,让他停不住呻吟,无法反驳。
白皙的身子泛着粉色,只会让人更想将他拆吃入腹。感觉到他身子一阵颤抖,他反而慢下来,不想这么快就结束。
龙刑天瞪着他,“你!你比我更混帐!”
早知道让他欺压上来绝对没好结果,看来不满足他他是不会下去了,他根本是要榨干他身上所有的力气。疲累的身体翻腾着跟随着他的节奏动着,直到在欲海中要溺死,他才加快冲刺的节奏,而龙刑天已经没有力气跟上他了。到来的高潮才让他的身体激动地颤抖着,内部收紧,接受他喷出的灼热种子,虽然不是第一释放,他还是喷了好几,烫得他几乎要哭出来。他自己的则喷上他的小腹,烛光下晶莹的浊白缓慢流淌下来,情Se至极。
“你还不出来!”喘息良久,龙刑天才有力气呵斥他。
龙曜天动了动,手指抹着落在他腹上的白色液体放到舌尖舔一下,而后笑着俯下身吻他,“你的味道真不错。”
“色狼!”才说完,龙刑天震惊着想要推开他,可是他整个人已经压下来,怎么可能推开。不为别的,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又硬了!龙曜天为难笑着缓缓动起来,满意地看到他沉入情欲里无法反抗。
留在里面的液体多起来,交合时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龙曜天也知道他累了,但是这个身体还没有满足,开始了就很难半路停住。
“抱歉,再让我要一好不好?”
虽然是商量,他的下边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动作越来越凶猛。龙刑天此时只能搂着他的脖子无力喘息,被他撞到摇晃的身体好像风浪中颠簸的小船。
“下,下……让我,我,要回,回来。”
一句简单的话都被他撞得零散,沉溺的同时气也气不起来。
“就怕你不想要。”龙曜天到现在还觉得不安,在乎一个人就总是想要把人把握在自己手中,这是他的方式,不管他能不能接受,他都无法控制自己想去抓牢他的心情。抓住他的手腕吻着他的指尖,“是你先惹上我,你不能说走就走。”
今天明明是他先“热情”得要吃人!怎么是他先惹上他的?!龙刑天想要大喊冤枉。
见到他一脸忿忿不满,龙曜天眉头收紧,带着怨,当他认真地问他“那你信我吗”的时候他就无法放开他了,那个时候他真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但是他居然回一句“不知道”,这个回答让他的心难过不已。他是瞒过他,可从来没想过要让他受到伤害。计算谁欠谁多少已经不重要,他只知道现在就是要占有他。
“让我爱你,别逃开。”想了太多太多要说的,他却只能说出这一句。
一碰到感情,龙刑天的表现就像个刺猬,丝毫不放松防备,这他忽然软化一些,只要不是傻子就绝对不能放过这机会。
“你……说真的?”龙刑天无法确定,即使一再告诉自己这个时代的人比自己那个时代的要朴实得多,他还是无法放下所以戒备,他是爱了就爱到彻底的那种人,一但失去所爱人也就死了一样,他清楚自己这个最大的弱点,所以他不能轻易就付出。
龙曜天停下所有动作,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狂跳的心脏不会说慌,“如果我食言,你就把这里跳动的东西挖出来。”
龙刑天被他的言辞震慑,手有些颤抖,忽然自嘲,“我这么胆小你失望不失望?”
回应他的是火热的下身按耐不住顶入以及缠绵情的吻。在他恳切的目光里,他发自内心地笑了,盈满眼眶的眼泪在高潮中闭上眼睛时滚落下来,湿热的舌舔去那些清冷的液体。
有人曾经冷然说过:天真是种罪过!
所以即使被弄到伤痕累累,他也没有怨过。被伤害是天真的人的错!
如今的他只有小心拼接出来的部分,但是,他已经无路可退,眼前的人不会给他机会退缩,只能拿出来交给他。
谁更霸道一些,他现在总算清楚了。
终于赶了12点停点前结束了,有错字也不要埋怨了,好累好累,爬去休息。
第十三章 比翼
经过那麽激烈的情事,两人都是一身汗水,再加上欲望的液体又粘又稠,只能重新洗一,直泡得身体酥软才回到床上睡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纵欲的下场。
龙曜天的生活极有规律,早起晚睡,时辰固定,这破天荒没能起来,外边等著的仆人还以为他家王爷被九王爷打伤了呢。
龙刑天醒来睡不著,就看著他的睡脸出神,觉得不是很真实。
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只想找个普通工作赚点小钱养活自己的小人物,突然来到这里,一无所知,到碰壁。这麽糟糕的自己居然让人不惜性命来喜欢。是觉得他新奇,还是觉得他哪里好呢?
龙曜天醒来就开始吻他,怎麽吻都觉得不够一样,很喜欢舔他的锁骨。
“我什麽地方值得你如此?”龙刑天推开他的脑袋,定定地看著他,对心中的疑问总是无法释怀。
“怎麽你碰到自己的感情问题就总是这麽糊涂呢?”
龙刑天沈默不语,他自己根本不想去考虑爱情这东西是怎麽回事,又累又麻烦,做朋友不是更好?可以快意恩仇,可以纵马天涯,没有太多的拘束。避开他的目光,幽幽说著:“只是不愿意拥有。”
“那就从我这开始。”龙曜天是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放手。至於为什麽要抓著他不放,试问想要得到一个人需要太多复杂的理由吗?有些时候,只是一些简单的感动就能让人轻易沦陷。但是他不打算告诉他,他做了什麽让他感动了,他要等他自己明白过来。
“你有时候是很气人,什麽也不懂就敢我行我素,偏偏还容易感伤,既脆弱又坚强,总也让人摸不透,总让人悬著心。”
“喂喂,一大早上开批斗大会啊!是,我知道我的缺点数不过来,也胸无大志,不像你从出生就肩负家国天下,注定了要能文能武德才兼备,你也不想想天底下有几个你这样的人啊?不就一个吗?我这样的庸人到都是。哼!”越说越气,龙刑天缩入被子趴在里面不肯出来,像个缩起来的小乌龟。
他又不是真白痴,从见到他们这群堪称奇才的人物他就觉得自己真得无能透顶。这种抵触的情绪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抹消。恢复武功,硬闯天下,为的就是要做个与他们站在一起相匹配的人物。到头来居然还是被他一顿批,觉得委屈透顶。莫笙都夸他武功进步飞快,这家夥就知道打压他奋斗向上的志气。
“里面那麽黑,你想看我的身体也看不成。”
龙刑天气得掀开被子,“你觉得自己很好看是不是?”
龙曜天将他抱在怀里压倒,“现在看得很清楚了。”
“少来这套!转移话题没用!刚才的还没说完呢!”
龙曜天知道刚才的话踩到他的山猫尾巴了,笑著吻他,不让他发飙。
“我把心都放你身上了,为什麽你对自己却没有信心?”
吃瘪,龙刑天彻底没话说了。信心这种东西是他这种天之娇子才会特别充沛的吧?
“我只是习惯了过普通人的生活,用普通的方式过著简单的人生,倒不至於自暴自弃,但也不会做出轰轰烈烈举世皆惊的事出来。”
“你还不够举世皆惊吗?要了我的心和我的人。”
龙刑天白了他一眼,“你敢昭告天下?我就不信!”不过他自己倒先脸红了,要是他真昭告天下怎麽办?他好像也不会做这麽离谱的事。
“如果有人抢你我会考虑的,你的味道只有我能尝。”
这种恶劣的调侃居然也学去了,龙刑天觉得自己以後真得谨慎言行,坏毛病要少点儿,照这麽下去,他学会後铁定全用在他身上。脸上在发热,闷闷叫著:“你闭嘴!”
“我只跟你说。”龙曜天不可一世地说著,顺便欣赏一下他难得害羞的样子。
龙刑天拍掉他不规矩的手,赶快穿衣服,“我还得练功,不想我被杨不群杀了就少发情!”听上去很咬牙切齿。
“说到他正好告诉你一件事,陈翎信已经抓到一名血煞的成员,去查齐家的时候,刚好碰上人家作案杀人。”龙曜天也不再逗他,穿衣服起身开始办正事。
“招出什麽没有?”龙刑天停下手赶忙问著。
“是个亡命之徒,不过他倒是说了关於血煞的一些事,血煞唯一规定不能杀的人是朝廷的武官。以前有个成员杀过一名校尉,被首领执行了家法。”
“没了?杨不群杀了洛辰提督难道不会被执行家法?”
“重点就是在这里,杨不群是血煞的首领,可他在一个月前退出了血煞。”
“这什麽意思?知道这麽做朝廷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提前脱离组织?是谁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
“这个我也是猜不透。”龙曜天取来密信让龙刑天看。
“这其中的隐情很值得推敲。就算他如此,血煞照样还是要灭,琅天府的设立不能只用来搜集消息以及暗中查访官员的行动是否不端。我从洛辰追人追到镇江,在民间呆了半个月,你知道那些士族豪强嚣张到什麽地步?”
“动用私刑可以随便杀死奴仆,官府都不敢管。”
“这些我也不是不清楚,只是目前国家的根基才稳定下来,我想等到皇上能够摄政再理那些豪强。这样就算得罪人,到时候出事也是冲著我来,皇上还可以将我分了做个人情平息事件。”
“而现在朝廷上下都是你一人在主导,出事也是你一力承担,皇上不可能力挽狂澜。”龙刑天接著说下去,忽然有些心疼,“你才是鞠躬尽瘁死而後已,为得什麽?”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出来,那就是龙刑天消沈了一年,朝廷的实力大大减弱。
龙曜天忽然沈默,然後笑了,“我也不瞒你,当年我在兄长面前发过誓,终身不负他所托。九弟也发过同样的誓,兄长知道我管不住他,所以用誓言让他就范。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调往边郡,跟我不合还是乖乖留在洛辰理一干歼党,杀伐决断都是他出手,收拾残局给人情是我来做。”
这麽说著,龙曜天在桌子旁坐下来抚住额,神色忧伤,在他内心里,实在不想这麽对待龙刑天。
“他是真心喜欢淼云,也知道她隐藏了好多事,是假死。当然我也知道淼云没有死,不过真得没想到淼云会归附於静妃,以前的她并不会武功,当然这是後话。那时候我坚决不同意他跟她有什麽感情纠葛,甚至拿兄长的嘱托来辖制他,弄得他失意消沈。他是被这些阴谋鬼蜮弄得累了倦了,所以既不上朝也不管琅天府和大理寺。要不然以他的聪明机智绝对不会中了静妃的圈套。”
龙刑天身上难得的率真感性,总是把手足亲情放在第一位,自由又潇洒,这在王族里极少有的,他适合做个游走四方的侠客,不适合官场。而龙曜天和清玄帝却用国家天下将他困住,多了他朝廷就是如虎添翼。龙曜天是有些後悔了,觉得自己不配做他的兄长。在现在的龙刑天身上同样可以找到那些率真不讳。即使他不愿意承认也必须面对一个事实:纵容现在的龙刑天主要是心里多了一分愧疚,不愿意过多拘束他。
“不用管以前的龙刑天是什麽样的,也不用管别人如何看待你,你就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呵呵,我也没打算做别人啊,我只做我自己!”
这是这点他们太像了,龙曜天似是怀念的看著他。
龙刑天此时才发觉龙曜天其实也是个重感情的人,只是掩藏得太,没有谁能看出来,倒是被他无意中撞破。好奇别人的过去是一回事,当面揭人疮疤就可耻了。“少发呆了,帮我练功。”
过去的龙刑天不是傻子,当然也会懂得龙曜天的苦心,只是他没有说出来却做得足够,杀伐决断可不是谁都能一门心思坚持下去的。龙曜天也身在局中看不清楚了吧。
很喜欢看金庸的武侠小说,他老人家有句名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而龙曜天就是这样的人,他的权谋城府在於他身在其位,他的坦荡就在於即使阴谋无数城府过也是无愧於天地,无愧於天下百姓。
折服与倾心本就相似,不管他是否能爱上他,现在他已经不想离开,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完成他的宏图霸业。遇到慕情的时候不就是感动他的这种高尚情怀吗?对莫笙敬重也是因为他的气魄胸襟让人喜欢。怎麽对别人就能轻易原谅却独独对他防备这麽多?或许就是因为太在意他的举动,所以才闹成现在这麽别扭,辛苦的人确实是他。
“生有何欢,死又何惧。本来我是如此无所谓的,但是现在不同了。”出招前,龙刑天忽然说著。
“哦?有什麽不同?”
龙刑天顽皮一笑,出招偷袭,四手相交後故意让他拿捏住自己的手腕,凑近他,“我得对你负责啊,毕竟你是我的人了。”
龙曜天“哼”一声,知道他这是故意扰乱他的心思,当下暗运真气要给他点颜色看看。龙刑天应对自如,有莫笙的江湖历练栽培,今日的他已经不同往日,以後的他更加远离今日。
管家好不容易在後院园找他们两人,发现两人又在打,真想喊一句:还吃不吃饭了,倒了国家栋梁谁负责?要他这老头子负责吗?
龙曜天是看在他兴起的份上才答应练功。莫笙精通医术,把他安排在他身边就是想让他调养龙刑天的身体,现在看来很有成效,早上没吃饭还这麽精神。失意那年,龙刑天不是灌醉自己就是忘记吃喝,一年下来换成谁都虚弱不堪。
“该停手了,你还没吃饭呢。”
“先接了这招再说。”
龙曜天侧身让他扑空,顺手去点他曲池穴,就算弄到他手臂酸麻喂他吃饭也得停下来。龙刑天变招也快,沈肘侧击攻他肋下。龙曜天无奈只能回掌推挡。
“听话,去吃饭。”
“好吧。”见他总是采取守势,打下去也没意思,只好停手。
就是等著的管家惊得下巴掉了,九王爷居然也会听他家王爷的话。看看天,都快入冬了,早就不下暴雨了呀,不会是被雷劈造成的。难道说大病一场转性儿了?
龙刑天倒是不知道自己被人想成可能是遭雷劈,一边走一边想著武功的事。
第十四章 怜惜?
龙曜天挥手让人都退下去,将人拉过来按到桌子旁,“吃饭的时候就专心吃。”
龙刑天先是看看他,然后看着饭菜,这才拿筷子吃饭。
龙曜天轻轻摇头笑了,觉得他这个时候特别像个孩子。匆匆吃完就开始就地批改公文,随着饭菜一起送来的紧急公文并没有多少,很快就批阅完毕。龙刑天刚好吃完。
“你自己怎么不好好吃饭?”
“我跟你不同。”
“州官可以放火百姓不能点灯。”
“你说辞倒不少。时辰也差不多了,一会儿暗御还要来报告一审讯的情况,你也一起听听吧,明天再回镇江城。”
“也好。”龙刑天随口说着顺手拿起一只梨张口就咬。
龙曜天抓住他的手腕将梨拿走,“这是摆着看的,一会儿我叫人准备其他水果。梨性属寒,你身体才调养好,别乱吃。”
“这我倒不知道,果然是富贵三世才知穿衣吃饭啊。”龙刑天不由感慨一下。
“你的手容易冷,怎么自己没发现吗?畏寒就要忌一些口。”
“我好歹也是有武功在身别当是大姑娘行不行。”
“武功并不等于养生。”龙曜天还要再说发现他根本没有听的意思,正用一副我很困的表情看着自己,无奈摇摇头起身,“去书房吧,我想起有件东西该交给你。”
“什么啊?你小时候的画像吗?是穿开裆裤时候的还是更大一点的?”龙刑天蹿起来跟上去,本来他要脱口而出“照片”二字来着,半途硬是改成画像了。
龙曜天走半截停住,看着他很兴奋的样子大皱眉头,“你平时都在想什么呀?”
“嘿嘿,就是想看你小时候的样子啊。现在这么帅小时侯一定很嫩。”龙刑天眉开眼笑很期待他的答案。
龙曜天见他如此也起了玩闹一下兴致,凑过来,学着昨晚他那种暧昧的口气,“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话是昨晚龙刑天准备要“吃掉”龙曜天的时候说的,龙刑天吃吃笑着,“不要说得这么煽情嘛,会出事儿的。”说完还挑逗地抛个媚眼过去。
龙曜天自然不会跟他继续胡闹下去,一向严肃惯了的他还闹不过他,咳了一声不再说话。龙刑天得意得笑着。要是说正经的他肯定落下风,胡扯绝对不会输。
走进书房,龙曜天在书架旁站定,扳动一只木雕,暗格露出来。龙刑天怎么看也没看出来那只木雕居然是可以活动的,龙曜天见他吃惊只是微微一笑。
“一个王府里总要有点机密的。”他取出里面的东西。是用明黄缎子包裹的盒子。他将盒子递给他。
龙刑天接过来,好奇地看着,上下左右翻过来倒过去看个遍,发现个问题,“锁眼儿呢?”
“没钥匙,所以不需要。没有资格的人是打不开这个盒子的。”
龙刑天端详着盒子猜不透里面是什么,盒子的正面有一个突起,金色半球形,其他地方没什么特别可注意的,“按这里?”
“对。”
龙刑天按下去,然后掀起眼皮瞄着他,“根本没动静!”
“方法不对。”龙曜天的手覆盖住他的,拇指将他的拇指推到一旁,然后运起真气突然按下去。啪的一声,盒盖弹开,将全神贯注看着的龙刑天吓一跳。
“呵!动静还不小!让我看看里面是什么。”急忙抢过盒子,发现里面是发黄的纸。“这是什么东西啊?”
“寒丝绵掌内功部分最后的口诀和行功穴位图。琅天府大部分手下都修习太祖传下来的掌法剑法,但是只有首领能够看这几张上面的口诀,学了最后的才能练成全部掌法,以前不给九弟是因为他天分高,真给了他,我可能就打不过他了。今晚我就教你如何练习,需要有人护法才安全。”
“你就不怕打不过我?”龙刑天笑着,看来以后不用担心被他压倒了,嘿嘿。
龙曜天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将他抱住担忧地说着,“你和杨不群这一战很凶险,我始终不能放心。”
龙刑天老实地让他抱着,也没邪恶地偷吃豆腐。忽然想起淼云第一出现的时候也是他及时赶到救了自己,而这,只能是自己去拼。这种牵挂很容易让人动心,而他却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回应。
习惯了只考虑自己,忽然有人如此让他无法忽视,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安慰的话一句也想不出来。如果说恋爱会使人变笨是真的,那他现在是不是喜欢着他呢?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开始出神。
龙曜天忽然推开他。
龙刑天不解地看着他,发觉他的气息有些乱。“你怎么了?”
龙曜天咬了一下下唇,抓着龙刑天肩头的手慢慢收紧,然后突然将他紧紧拥着吻着,直把龙刑天吻得气喘吁吁才放开。“我……有些忍不住……”
天!龙刑天这才明白过来,这个……都说男人比较容易冲动,可是……虽然说放开感情,生命里突然有个人跟自己这么不分彼此,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龙刑天抽搐笑着将他推开,“可以洗冷水澡解决问题,明天我还得骑马回去。”
有些时候感情来了,反而会让人有些生疏。龙刑天觉得自己表现得是别扭,可是大中午就……也太黑线了。见他有些尴尬,拍拍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没事没事,过一会儿就好。”
看得龙曜天心里直堵,不能不说龙刑天在这方面很没神经,只有当他想起来的时候才会特别来劲。
龙曜天绷紧脸不好发作,只是越看他这副吊郎当的样子越想扑倒……怎么自制力变差了呢?无奈之下,龙曜天只能苦恼着转移注意力。
暗御的人正巧到了,龙曜天振作精神问着,“有提到杨不群的过去吗?”
“没有,现在血煞的成员都是换了几代的,他们之间私人交流并不多,杨不群是首领,没有人去问他的过去。”禀报的人恭敬地回着话,头也不敢抬起来。
“就这些?”
“回九王爷,是的。”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了。”龙刑天思忖着,“你先下去吧,把人交到大理寺去,怎么判还是得按律法来。”寻个位子坐下来才继续说道:“他还真是人如其名啊,不群,不合群。我真是越来越想知道他到底为了谁这么做了,为了静妃?从年龄看能当他女儿了,也或许真得跟静妃无关,是咱们太过介意她的存在了?”
“事到如今,你已经开始插手江湖的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凡事小心为上吧。”
“我会注意的。你这么谨慎就没觉得累过?”
龙曜天只是苦笑,他何尝不想放松紧绷的神经,不过眉眼一转,眼前有个他,也够他鸡飞狗跳哭笑不得的了,不愁少了乐趣。“你都管了,我也只能跟在后边收拾烂摊子。”
“说得那么难听!”谈到静妃正好让龙刑天想到一事,确定四周无人才开口,“龙谨的事情你告诉莫笙了?”
“他怎么了?”龙曜天倒不担心莫笙知道,知道他绝对不会坏事。
龙刑天一脸吃瘪的古怪表情,就是没想到温文儒雅的他也会那么女王,一语惊人然后把压制得死死的,扁扁嘴,表情跟小孩子吃亏后向大人告状似的,“他拿这个唬我,你到底告诉他没有?”
“没有。”
上当了……莫笙你居然也会学杜雪飞那个阴毒男的诓人手段!!认识杜雪飞绝对是误交匪类!
远在西部边塞的某人突然打个喷嚏,然后裹紧皮毛披风继续伏案书写。
到了晚上,再热闹的城市也会比较安静。龙曜天开始教龙刑天练习最后的口诀。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调息吐呐,单只手掌相抵。中途不能停歇要一起呵成,龙曜天随时警觉着,一旦龙刑天的内息乱掉,他可以及时施救。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夜已经很了,龙刑天才运功完毕,出了一身汗。一旁的龙曜天也是劳心不已,见他总算无事吐出一口气。练最后这部分最忌讳的就是邪念横生,可见他还是悟性不错的。
“觉得这里很暖和。”龙刑天捂着肚子。
“那就好,洗过澡就休息吧,明天你还要赶路。”
“这么晚你去哪里?”
“明天上朝,还有一些折子要看一下。”说完人也下床穿鞋然后披上罩衫就走了。感觉上有点像落荒而逃。
龙刑天努努嘴考虑着下是不是应该不拒绝他,只是觉得涉及到感情做什么就要慎重些,并不是想疏远他。
唉~才刚开始就已经烦恼了,以后是不是会更麻烦呢?直到睡前龙刑天还喃喃自问着,最后还是寻个舒服的姿势睡去,只是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个姿势适合抱着什么。
他睡得不是很塌实,忽然就醒过来,然后发现龙曜天竟然合衣睡在外边一侧,他撑着有些晕的头趴到他身上,根本就不知道他忙到多晚才回来。迷朦着眼看着他困倦的睡容,心中涩涩的。
这是不是在心疼他?这种感觉曾经有过,但是他已经有些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习惯了忽略自己自然也会无意中忽略其他人,将耳朵贴着他的心脏,听着他的心跳声,竟然想昏昏欲睡。
龙曜天在天亮后猛然起身,发现龙刑天正趴在自己身上睡着,苦笑一下,看来今天要迟到了。
小心将他移开才起身,动动没有缓过劲来的酸累肩膀,召唤仆人端水进来,也不用热水,直接用冷水洗脸。
龙刑天在他走后才起来,在他醒来的时候他就跟着醒了,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才装睡。看着没有水气冒出的脸盆,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可是秋了,凉水很冷的。
然后他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迅速穿衣服起床,懒惰的毛病是该改一改了!
第十五章 序幕
龙刑天很快就收拾妥当动身走人,但是他又停下了,是不是该留言什么的比较好呢?到现在写的字也只能是勉强看,肯定会被他笑的。但是就这么走又觉得怪怪的,好像他很不在乎他似的。
最后他还是决定写点什么再走,不管是书房还是水吟轩这边,他家里总不会缺少文房四宝。一边吃着管家送上来的小汤包一边对着纸想。
你多注意身体。
很蠢!龙刑天把纸团成一团扔到一边。
我会想你的。
太女人了!一把将纸攥烂扔一边。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废话一堆!他那种人不担心才怪。又团成一团扔了。
亲一下,我走了。
这龙刑天自己都要抽搐了,肉麻得要死。把可怜的纸揉搓揉搓甩到一边去。
在不远侍奉的奴婢紧张地看着他,想着到底是什么国家大事让九王爷愁成这样啊?忍不住劝着,“王爷,芙蓉甜汤快冷掉了,还是趁热喝吧。”
龙刑天看着她,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一脸惊喜,对她频频招手,“过来过来!”
“王爷有什么吩咐?”她是三王爷最得力的贴身侍女,老早就见过她,叫秋心,是个很温柔羞怯的女孩子,人也很本分。
“你有没有男朋友?”
秋心表情很困惑,龙刑天马上换个说法,“就是有没有心上人?”
秋心一下子脸红起来,呐呐说不出话来。哪有一个男人这么直接问姑娘这种事情的,但是他是王爷又不好拒绝。
“这……奴婢还不曾与人结亲。”
虽然说她已经十八岁了,别人十五就有嫁出去的,可是她在王府里拿的月奉着实多,想多做两年让家里人过得更好些,而且三王爷也应承了要给她找个有功名在身的好人家,她家里也就不自作主张了。
“哦,这样啊,没事了。”本来他还想问问要怎么写这个才合适,看来没得参考了。知道她会跟龙曜天报告自己吃过什么了,也不好让她为难,把该吃的都吃过来,差点没撑着。
最后他大笔一挥写了个豪气万千的:等我捉了杨不群凯旋而归。
看上去很有气势,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信纸叠起来。以前和朋友通信的时候,有人叠过很巧的样式,他回想了一下,一边开心笑着一边叠,然后一张纸就在他手中变成了长方形上面还有只纸鸟,看上去好像一只鸽子在带着信在飞。
这样式很得女孩子欢心,半只翩翩欲飞的鸟在信上头,而且鸟的部分的叠法其实就是千纸鹤的叠法。秋心好奇地看着,觉得很别致,由衷说着:“王爷做什么都很风雅。”
“啊?哈哈……”龙刑天笑得有些心虚,里面的字难看死了,风雅不起来。“把这个交给你家王爷。”
“奴婢知道了。”秋心接过信放在专用的盒子里,她拿着的时候一直在看那只纸鸟。
“喜欢这个?我教你叠完整的!”龙刑天又拿过两张纸,将纸递给她一张,“过来坐下。”
秋心有些迟疑,跟个成年男子同坐让她有些羞赧,但是又想学,垂着头接过纸才慢慢坐在一旁。
龙刑天将纸裁成正方形开始叠,秋心就睁大眼睛看着。不一会儿,一只千纸鹤就叠好了。
“你照着这上面的痕迹学,多叠几就能叠得很好看了。”
秋心本来就是心思剔透的聪明人,当即就开始叠起来,灵巧的手动着,没多久也叠成一只,开心得笑靥如。
“你手真巧啊!看一就会了!”想当初他是连看带动手叠了几才熟练的。
“这叫千纸鹤,代表思念。用彩色的纸叠出来更好看,串成一串下面再缀上小铃铛,挂起来随风动着,既漂亮又有声音。”其实他说得就是自制的风铃,前生的时候见过同宿舍的女生弄过,他是没那个耐心叠几百只小小的千纸鹤,只是看着她们弄。
秋开拿着千纸鹤羞怯笑着,站起来谢他,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龙刑天见她开心离别的惆怅也减轻许多,秋心预备好水和点心送他出门,然后才回水吟轩收拾。她把那些乱糟糟的纸团也一并收拾好,王府上有规定,主人的只字片语都不能随便乱看。她打算收拾好了一起交给王爷理。弄妥当了才又去叠纸鹤,后来她照着自己的想象做出了好多风铃和挂饰,洛辰城居然还有人高价买。她自己也是爱上了叠纸,还叠出很多新样出来。跑到恒王府登门求亲的人也越来越多。可见女孩子要是在可爱的基础上还很聪明贤淑,绝对让人心爱不已,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龙曜天回来的时候看着龙刑天那些留言,又是笑又是摇头的,秋心只是在一旁纳罕,怎么九王爷写得愁眉苦脸,她家王爷却看得眉开眼笑呢?
龙曜天也不管别人是什么表情,将纸都摊平收好,当机密似的理。
这个举动让秋心更加困惑不解了。
龙刑天回到风云庄时正赶上热闹。昨天晚上有人夜闯风云庄,庄里上上下下都在打点收拾。一路走回笙梦轩一路看着仆人家丁们忙碌的身影。
“外面是怎么了?”他进门就问着。
“暗御传来消息,陈堂主抓住一名血煞的人,还说其他人正从四面八方赶到这里来了。昨晚就有人进来,是排名第七的太岁王彪,这个人以前就是盗匪出身,无恶不作不说还是卤莽的人,不过还没找到这里,就被其他人发现了,来参加杜庄主寿宴的都是名家好手,以他的身手还躲不过去。”
“还不是你会挑这地方住,这下子有一群人帮咱们戒备着。”龙刑天笑着,越来越佩服莫笙的厉害了。
“三弟,也就是你现在才知道住这里的妙,我跟莫先生早就想到这一层才打定主意来的。不然这里也是是非之地,久留不是上策。”凌子衿着看了一眼莫笙,含义不明。
确实是,人多嘴杂,关系又复杂,龙刑天思虑着凌子衿的话,“人活着吗?打伤他的是谁?”
这回莫笙意外地沉默了,凌子衿赶忙接口,“活着,腿残废了一条,他们本来要就地决,莫先生说他是朝廷要犯,才让他们住手。伤他的人……是玄空子道长。”
龙刑天听到“玄空子”这个名字猛然醒悟,这个人应该是青峰门的前辈名宿,正想如何开口,莫笙突然说话,“是青峰门的老前辈,以前……是我大师叔。”
他的拳头已经握紧,骨节泛白,昨天晚上他不在明亮,想必没被认出来,后来的话都是凌子衿在说。
玄空子都到了,那么身为青峰门掌门的玄真子自然也会到。龙刑天小心地看向莫笙没有说什么。
凌子衿猜到他什么心思,说着:“二十天后才到,说是还没出关。”
莫笙自然也知道他说得是谁,闭目不语,脸色也有些苍白。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师父,武功恢复却成了王府的门客,说难听些就是权贵的走狗。以他在江湖中的名望做这等差事,显然是自贬了大侠的身份,更何况他还是出了名的孤傲清高。他可以无愧于心,就是不知道他师父能否理解了,以他对师父的了解和他师父对他的期望,很有可能在知道他武功恢复后重新收他进门。那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想到此他心煎如沸几乎难以自持。
龙刑天不知道他想了那么多,并不觉得见以前的师父有什么为难的,既然想念就见上一面又何妨,还能出很大的事情吗?再说还有他跟小凌当臭皮匠顶着吗?“能见面还是见一下吧,怕被老人家打屁股,我们两个陪你去。”
小凌也附和着,“是啊是啊,好不容易能见一面就见见吧。”
莫笙看着他们两个,感激一笑,“先别说我了还是说一下血煞的事吧,人送到镇江府后,子衿已经叫暗御将人提走了。接下来要怎么做?我们是审问一下还是将人押解到洛辰?”
“我就不出面了,这里人多比较乱,叫暗御审,审完押解回去。”
“好,我马上去办。”小凌干脆利落地起身就走。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莫笙就更无话可说了,他不能想象要在师父和龙刑天之间做出选择是怎样的情景,前半生的他已经死去,后半生的他已经不去眷恋那些旧日声名,但是师父是他心心念念要报答的人,而且山上还有一群跟他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师兄弟,叫他怎么割舍得下?
“你为什么这么担心?”
莫笙知道他总会问的,微微苦笑,“你还不太懂江湖里的人心,我现在已经恢复武功,和废人是有差别的。”他虽然不在师门也经常打听青峰门的事,这些年来,青峰门没有出多少有资质的年轻人才,所以那天宁一弈才斥责玄真子缺心眼儿,话虽然不中听,说的却是事实,所以他才难过不已。
龙刑天点点头,一个光彩夺目的人只要有眼光的人都会欣赏,“你的意思是?”
莫笙摆摆手,“现在谈还太早,休息吧,你奔波一天也很累了,从今晚开始我跟小凌都睡在外屋,你安心睡就好。”
他们这么操心他还怎么睡得塌实?!当他是猪吗?龙刑天都觉得自己更加无能了!
“你们啊……我武功不比你们差。”
“不是那个意思,你还要比武,如果出了差错比武就更危险了。”
他这么说也确实让人无法反驳。龙刑天还是对自己成为重点保护对象的事实有些不满,又不是孕妇!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吗?
“让你们睡外边我睡里面,总觉得是委屈你们……”但是又不可能请他们睡在一起,就是想这么干床也不够大。龙刑天“咳”了一声,不行不行,身上还有某些痕迹没有消去,龙曜天那家伙在那个的时候抓破他的后背,被别人看见就死了。
“这有什么委屈的,快休息吧。”莫笙淡淡一笑不以为意,也不管他在那里别扭就去外屋了。
龙刑天歪着头想着那晚的激烈,只觉得下边有些发热,赶忙不敢乱想禅坐入定。
第十六章 杀局
龙刑天一直潜心练习武功,莫笙也几乎不怎么出这个院子,只有小凌一个人里外跑打听消息。随着杜梦得寿诞的临近,该到的客人差不多都到了,血煞的人除了被抓住的两个,受伤的宁嫣然、以及杨不群不在外,其余六人都到了。他们不动手,龙刑天他们也不好在现在就动手,他们又是在风云庄做客,至少不能在寿诞期间动刀枪,人老都忌讳血腥,担心折寿。
自从练习过最后的口诀连莫笙都觉得龙刑天的内功更高了一层,掌法上使得更得心应手。莫笙熟悉龙家的所有武功,至少剑法他已经学会了,掌法太过霸气,他的心脉早年受损,好比强弩之末,不适合练,每年他都要服用一粒雪龙丸静养一段时间,要不然他是不敢使出天碧剑十四式的。
今天一大批人相约到附近的隐雾山去访名胜,所以风云庄冷清了一些。已经是十一月了,镇江地南方,还是寒冷起来,晚上会在屋中放些炭火驱除阴寒之气。
龙刑天运功完毕,周身真气充沛并不觉得冷,就是洗过澡晾头发的时候会比较麻烦些。此刻他正坐在炭火边等着头发干。莫笙和凌子衿在下棋。凌子衿以前经常陪他辞官修养的老爹下棋,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莫笙是近几年才学,不过是解闷用,不会太费心去研究。五局中会输三局。至于龙刑天……象棋都不会,就会玩电脑游戏。他就在旁边看,围棋这东西吧,学着麻烦但看着漂亮,黑白两色的棋子,一副好棋做工是很讲究的,每一粒都要光滑圆润,烧制的时候大小也要很均匀。这副棋就是定山窑烧制的,小凌跟他说过在民窑中是最有名气的。
莫笙拿着棋子却久久不放,然后突然在手中抓了一把黑子,三人同时互相看着。另外两人也各抓一把。
“刑天,避开九取中路十四,认错一个,明天把二百三十二颗棋子挨个打一遍。”
龙刑天吐吐舌头点着头,九穴就是人身就九大要害穴位,打上的话即使不是当时就死也快见阎王了,中路是胸腹的十四个穴位,手重的话也不至于要人命。
话落三人同时闪出屋子,莫笙截住后路,凌子衿落在院中,龙刑天则翻上房顶一出手就是五枚棋子,分别取膻中、鸠尾、巨阙、神阙、气海五大穴位,这五个连起来正好是沿着身体正中轴线走,从上到下全招呼到了。不等对方招架,又是打出两枚袭欺门、章门两穴,打来人的肋侧,让人闪避不及。
来人反应也极快,看准被袭击的穴位都是上半身,居然矮身蹲下去,这姿势……跟小媳妇似的,龙刑天差点半路摔下去。来人肯定是个女人!换成男人打死也不会这么蹲下去的!
那人只露出半张脸,低斥一声,随即摆动长剑,腰身一翻刺过来。她这一下显然是要把龙刑天逼到地上去。龙刑天虚踢一下避开,任凭她冲下去,这下只看着人家后背,自然无法打正面的十四穴,只能跟着下去。
女子还在诧异这人怎么没偷袭她背后的穴位,龙刑天就说话了。
“现在才好打正面。”
原来她半夜跑来是当人家练点穴功夫的靶子了,虽然心中恼怒,她却不说话,长剑舞成一团白影将龙刑天逼得节节后退,让他没有出手打穴的机会。
龙刑天正发愁,你不让我打,明天我还得多打二百多。无奈之下将棋子都放入暗器袋里,运起掌跟她拆解招数。
莫笙心中诧异,这是苍山剑法,苍山派是九大剑派之一,门规严苛,怎么会有人来袭击他们呢?
他们的打斗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火把灯笼和人都拢过来。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轻云师妹?!”
女子蓦然一惊,剑锋微颤,龙刑天捏住剑尖,内力到时一柄锋利的宝剑断成两截,这还没完,他顺势迅速出指点上她的肩井穴,让她身体麻木动弹不得。
苍山派掌门正风推开人群走过来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子,伸出手却不敢揭下她的面纱。
女子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展轻云是正风的师妹,本来武林都知道他们二人会结为夫妻,谁知道半路出来一个杨不群,展轻云动了芳心,后来苍山派出了一些内斗,展轻云就此下落不明,谁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正风的妻子,也就是他师父的女儿夏荷也走过来。他们夫妻都已经是年过五十的人了,早已经不是少年人,自然不会出现争风吃醋的事。
夏荷微笑着宽慰一下丈夫才开口,“师姐,你回来吧。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找你,担心你受苦。”
展轻云依然神色清冷不为所动。
龙刑天微微退开一些端详展轻云,莫笙和凌子衿也走到他旁边,心细的莫笙把带帽子的披风也拿出来递给龙刑天,他的头发还没干,披上也能挡些风。
“师妹,你……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恨师父?”正风迟疑着开口,一副中看不怎么中用的样子。
“小子,我今日败在你手里也没有怨言,既然杀不了你就只好被杀,留着也是无用,反正我杀了很多人,嫣然说你不喜欢杀手,你就杀了我吧。”展轻云对龙刑天说着,神色决然。
“我不会杀你,不过我会把你押送到官府。”
听到她说出嫣然这个名字,龙刑天就明白她也是血煞的人,也听到人群中那些闲言碎语,知道这个人和杨不群有很的关系!
“嫣然说得有些过分了。”展轻云突然笑了,不是每个英俊男子都是不能相信的烂人。
正风第一个反应就是救出展轻云,莫笙早就盯着他,他一动手,莫笙跟着动手。
“我去,看住人!” 莫笙掠过龙刑天身边低声说着。
众人只见极快的剑光闪动,两人已经斗了不下五招。正风看着展轻云落人别人掌握之中,心中焦急,招式也有些乱。莫笙递出一招眼看就要缴下他的兵刃,一抹剑光直逼他的面门,他只得侧身闪过,正风得了空隙扑向龙刑天他们。
莫笙脸色刷白,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玄空子!
“原来是你!”玄空子的长剑和莫笙的架在一沉声说着。
龙刑天见到正风扑过来,冲凌子衿点个头示意他来应付。凌子衿将剑递给他,在他出手的同时从靴中抽出短剑架在展轻云的脖子上。
龙刑天的游龙剑法只有少数人见识过,毕竟龙家人不行走江湖,琅天府的人会用,偶然会有人碰上。正风被他的剑锋逼回来才定定神,发现眼前的年轻人并不好对付。一边接招一边想着这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龙刑天从见到他开始就觉得他迂腐,剑法中加了左手的掌法,把正风一个武学名家弄得手忙脚乱。
“你是什么人?”
龙刑天见他退开三步,也就停止进击,然后心里鄙视一下他的台词没新意,“你问我啊?我是天上地下第一难找你想找也不着此刻正站在你面前玉树临风的帅哥,姓帅名哥,你叫我哥哥也成啊。”
“前面倒还成,你让他叫你哥哥,那我不是也要叫你哥哥?”展轻云忽然说着,觉得这年轻人十分有意思,同时也是故意不给正风面子,让他出师无名。
正风脸憋得通红,一心要救的人说出来的话又像是奚落自己,登时觉得很难堪。
龙刑天嘿嘿一笑,对着展轻云点头如捣蒜一样赔不是,“不敢不敢,晚生是不敢欺负美女的。”转过头对着正风说道:“这位大叔,我是公事公办,你别捣乱行不行?再说了,你见着我伤美女一根头发了吗?”
龙刑天一口一个美女,展轻云虽然已经是年过五十的人了,听了还是觉得受用,不由微微笑着。女人嘛,都是喜欢被人说漂亮的。
正风忍下气,硬邦邦地质问着,“你办的什么公事?!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连说两句“原来如此”,既是怒又是怨。他这下才明白过来,眼前的人是九王爷龙刑天,这月十二要跟杨不群比武,他早该想到师妹来此肯定是为了杨不群。
管还是不管?看来是他多事了!
夏荷此时也明白过来,自然知道丈夫的难堪之,心有不忍。她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父亲虽然是苍山派掌门习武,她却不曾学武。但是此时她却突然一改平常温婉的神色,厉声喝着,“正风,难道你我夫妻这么多年的情分依然算不了什么吗?你还要为她做什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正风先是一怔,他从没见过妻子这般态度,然后明白这是让他有个台阶下,沉默着收剑,然后无奈叹息一声走了。人群在院落的墙边涌动着,不过没有人走进门来。
玄空子和莫笙一交手就停下了,莫笙恭敬地收剑走到凌子衿旁边,却是背对众人。玄空子不便发作拂袖而去。龙刑天他们一群人都站在廊下,空空的院落里只余夏荷一人,她缓缓转过身看着展轻云。
她身后的火把在微微寒风中摇曳着。由于她是背着光站立,龙刑天他们谁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觉得她一双眼睛很亮,莹莹光点是眼泪上的光。
她慢慢走到周轻云面前,忽然跪拜下去,卑微地低着头,几乎碰到又冷又硬的石板,“家父刚愎,累了师姐一生凄苦,师妹代家父谢罪了。”
话落她也伏地不起,龙刑天发觉不对急忙查看,发现她已经用短刃刺中要害,立时就气绝身亡了。
展轻云神色动容,两行泪滚下来,她真想扑过去,只是她无法动弹。她又怎么不知正风爱的人是她,不爱夏荷,师父坚决不允许她追随杨不群,说她不守妇道,追去人家也不要,逼她嫁给正风。正在她又苦又怒的时候,师父最爱的儿子夏瑞轻薄她,一怒之下她将夏瑞伤成残废反出师门,从此漂泊。而口口声声说爱她的正风根本不敢下山追她,怕将来掌门的位子丢了,对师父唯命是从!
她看着夏荷,知她是个温良贤淑的女子,最无辜的人就是她啊,是她这个师姐累了她。她不逃,怎么会让她知道尊敬的父亲和兄长是那样让她失望的人;她不逃,又怎么会让她落得被逼嫁给正风!夏荷爱的人,跟她一样,是杨不群啊,到头来却是寒心而死。
她和她都活得好累好累了……
“我不求你放我,只求一件事,做完后要杀要剐我都无怨。”
龙刑天扶着夏荷的身体一阵难过,刚才还好好的,这么快就死了,将尸身小心放倒,起身直视展轻云,“你是为了杨不群杀我?”
“是。”
“我怎么知道你还会回来?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想求死。”
展轻云看着这个年轻人,神情苦涩,果然被看出来了么……
“我虽然杀人无数,信用还是有的。”
“这里不是说话之,我们到别去谈。”龙刑天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凄苦的女子,她已经年华逝去,还剩下什么?恐怕没有了。但是他也有他的事情必须办,逼迫她也是不得已。
第十七章 破局
凌子衿点头会意,拿出冰蚕绳将展轻云绑住双手,解开穴道然后押着她跟在龙刑天身侧。莫笙留在这里理一下夏荷的事情。
展轻云不肯走,坚持道,“将她带上。”她要把她带走,回她真正的家。
龙刑天点点头,莫笙取来一件大披风将夏荷放在上面抱起来跟随他们。
还没出大门,正风以及杜梦得就追过来了。
“将人放下!”正风扑过来就要抢夺。
莫笙轻巧一退,龙刑天跟他错过身上前拦住正风。“不是我们想要带走尊夫人的遗骸,是她要带走。”龙刑天偏过头示意着。
正风错愕地看着展轻云,“你……为什么?”
展轻云冷笑一声,从齿缝中挤出五个冷冷的字来,“因为你不配!”
正风万万没有料到竟是这样一句话,而且还是她说的,抖颤着再也无法向前走一步。他的这副样子看在展轻云眼里,只能增添她的怒火。这样的男人怎么配拥有夏荷!她要杀了他祭奠!这就是她最后想要了的心愿。没有他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哀了,是不是?
杜梦得本来还想说个人情,让龙刑天放下夏荷的尸体,但是一见事情变成了苍山派的家事,他就没有立场管了。
“老夫实在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掌门,这是你的家事,老夫不便插手,还请见罪。”
正风已经是心神落魄,听到这番话,更加愧疚难当,连忙施礼说着,“是晚辈叨扰,家门祸起,连累了庄主宝地溅血,是晚辈不对才是。”
龙刑天可没时间看他们“礼尚往来”,带着人就走。
正风见他们走,匆忙跟杜梦得别过,带着门下弟子追上去。
杜梦得则拈着胡须望着龙刑天,只觉得江湖又要风波不断。
正风带来十二名弟子,此时正好将龙刑天一行四人团团围住。龙刑天掏出暗器袋中的棋子,像是倾倒细沙一样,在两手间倒过来倒过去。棋子撞出清脆的声音。
“一共十五枚,还有富裕。”他将棋子分成两部分,分开放入腰间的暗器袋中。
小凌笑着押解着展轻云准备随时脱离包围圈,莫笙也在等龙刑天出手。
“这样,掌门就多送两枚吧,谁叫你是掌门呢。”他笑着飞身一跃,落下时右掌已经拍下。
正风刚才跟他交过手,此刻倒少了些惊慌,沉着接下他的招式,谁知道龙刑天并不是要跟他对招,收回虚晃的一掌,脚在他递出的剑尖上一点,人已经翻出包围圈。落下时,双手同时打出棋子,八枚棋子击中八个人,穴道各有不同,不过全部中招倒地就是了。一瞬间内,小凌和莫笙已经掠出去。
正风想要追却被龙刑天挡住去路。
“先过了我这关。”龙刑天见到剑光在眼前闪动,后仰的同时已经抽出一根火云针抵住剑尖,这一手后发而先至,使得很漂亮,连他自己都想喝彩一下。
正风见到火云针气得肺都要炸了,人也跟着糊涂起来。“你跟杨不群到底是什么关系?!”
龙刑天卸掉凌厉的一剑,出掌进击。“官兵和强盗。”
其实他很想说警察与小偷来着,反正就是抓与被抓的关系啦,就是担心他们不知道警察是啥才改口。
正风哪里还听得进去,老婆死了连尸体都要被人带走,喜欢的人也被人带走,这算怎么回事?剑上招越来越狠。
龙刑天渐渐没时间开他玩笑了,凝神应对着。正风的弟子自然不甘心当观众,也要搀和进来。
嗖嗖两声,龙刑天诧异地看向暗器发来的方向。偷袭他的两人,已经倒地不起。
正风见到是火云针,又惊又怒,挥舞剑大声吼着,“杨不群!你给我滚出来!”
龙刑天悄悄退两步,刚才那两针如果是射向他的话又当如何?他能否躲得过?
今天大概是正风一生中最倒霉的日子,龙刑天向要发狂的他投以可怜的一瞥,施展轻功赶快溜,临走还对着空气说了一声,“多谢解围。”
龙刑天急忙追赶莫笙他们。他赶到时候,见到一个黑色身影正带着展轻云离开,还背负着夏荷的尸身。
凌子衿才衰,本以为用冰蚕绳绑住她的双手又用剑架着她的脖子应该没问题,谁知道火云针居然冲着展轻云和他两人去的,他分神去挡,剑就离开了展轻云的脖子,展轻云立刻身子一拧使出腿上的功夫逃脱。莫笙见凌子衿顾不过来,抛下尸身去救他,没料到杨不群真正的目的是抢他手中的尸身。结果两人都失手了!
二十多枚火云针飞过来,莫笙和凌子衿不敢贸然去接,谁也不能肯定杨不群用的哪一根上面是有毒的。只能闪开,这么一顿,人家早跑没影儿了!
三人聚到一起后相顾无言,要是住别还能增加暗卫,住在杜家得照顾人家面子,不好往里面藏人,现在才觉得人手真得不够用啊!
真是够坚忍,等他们把人带出来才救人!龙刑天开始后悔刚才谢他了。
“其实我还得谢谢他让我脱身。”龙刑天安慰自己似的说着,然后突然变脸,“我KAO,他让我脱身就是让我亲眼看着他把人抢走吗?!”
龙刑天就差跳脚了,瞪着漆黑的暗咬牙切齿状生闷气,“行,真有他的!”
“要不是他连展轻云都打我也不至于着急,唉!”凌子衿也气,事后才发现是苦肉计。
莫笙则寻找到遗落的火云针,发现上面没有毒,“还算他光明磊落。”
“现在回去?那边路上还一个发狂的呢。”龙刑天整理一下衣服,很不爽地用鼻子喷着气。
“谁发狂?”凌子衿快速反应着,他对八卦一向比较敏感。
“那个什么掌门!刚才杨不群发了两针让我脱身,那大叔就抽风了,非要杀了杨不群不可,还以为我跟杨不群有亲密关系,把我也算上了!我呕,呕死我了!以后那大叔还不见着我就杀啊!”龙刑天火大地吼一通。
夜风吹得落叶在地上翻滚着,哗啦哗啦响,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闹成这样,正风肯定要回苍山,我们还住得下去吗?”凌子衿在风中不自禁抖了一下,说着更凉的话。
“住!继续住!”龙刑天恨恨说着,豁出去厚脸皮,他跟姓杨的算是对上了!
莫笙看向来时的路,思绪飘得有些远。玄空子那句“原来是你”就像一柄冰冷的剑直直刺入他的心口。
龙刑天这时才发现莫笙有些不对劲,挠挠头,刚才的火气全没了,走到他身边,“跟你交手的人是谁?”
“玄空子道长。”
龙刑天的嘴张开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当场撞见莫笙恢复武功,想必那老头心中一定很不爽。合上嘴巴,急忙问着,“他有没有说你什么?”
莫笙微微垂下头神色淡然,“人死事大,我不怪他。”
“我怪!有他这么不依不饶的吗?!他也算是个长辈?!”龙刑天说完就后悔了,他在这里闹腾半天也解决不了莫笙的问题,没准儿还会给他添麻烦。“抱歉,我刚才是被杨不群气糊涂了,口不择言。”
莫笙却因为他的焦急和关心而感到欣慰,勉强笑出来,“回去吧,这里风大,你的头发又湿又凉,冷到就不好了。”
龙刑天这才发觉从后背到屁股上的衣服都是凉的,“回去剪下一截,这么长太麻烦了!”
“别说气话了。”莫笙看着孩子一样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来,推着他往回走。
当然,三个人还是半路绕了一下避开正风。
回到杜府跟杜梦得赔过礼,絮叨了一些客套话才去休息。龙刑天忽然想起来,他还没准备寿礼呢,大后天就是人家的寿诞了。在人家家里吃住还闹事……总得表示表示一下吧。
“送礼这事我真得不在行。”龙刑天想得要把脑浆子搅合搅合的心情都有了,突然抬头,“要不我施展美男计安抚一下受惊吓的内眷吧。”
“人家当你是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凌子衿翻翻白眼,不敢相信他的脑袋里居然还能想出这种馊主意当寿礼!
“那你说送什么啊?”
“这个……得问我老爹,他对这个有研究。”
龙刑天站起来不停地戳着凌子衿的头,“还得问你爹!你多大了?!”
“我又不请客送礼,他当官的时候习惯了这套。”凌子衿受不了他下这么重的手戳他的头,赶忙躲着他,实在躲不过伸出手就把无辜的莫笙抓过来往龙刑天那边猛推过去。
结果发呆的莫笙被推得直接将龙刑天撞倒在地,两人很暧昧的一上一下。
那一刻很安静。
莫笙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姿势上越动越让人觉得尴尬。龙刑天也好不到哪里去,反应过来情况后抱着头痛得龇牙咧嘴。摔倒的时候,他见到莫笙出神,居然忘记使用武功只想着护住他,结果自己的脑袋瓜子摔得要开了。
“小凌你谋杀兄弟啊!我要找大哥告状去!”
“别别,回头儿把我发配到边疆两年,我哭也哭死。”小凌跑过去把两人扶起来,心里却笑到几乎内伤。
简直太乌龙了。
关键是龙刑天倒下去的姿势!直挺挺地就摔下去了!两手先在空中乱舞然后抱着莫笙不撒手,笨死,武功都不用。不过转念又想起他爱吃人豆腐,凌子衿扶着他阴恻恻一笑,“你该不会是故意想吃莫先生豆腐吧?”
“我吃你的大头鬼!脑袋瓜子都要摔碎了,还吃什么豆腐呀!”龙刑天一把将他推开,然后继续大声叫着,“哎哟,好疼啊~”
莫笙听他们这么说没有血色的面颊忽然出现薄红,匆忙转身去拿医药箱。他自己很清楚,刚才龙刑天看到他的脸时,表情愣了一下,然后只是抱着他,没让他摔着。
“让我看看伤势。”莫笙返回来将依然斗嘴的两人强行拉开,将龙刑天按在椅子上察看他的头。
最近他总是想着自己的心事,几乎有些忽略他们两个了。莫笙在内心里叹口气,在龙刑天摔到的地方擦着药酒。
龙刑天免不了又是一阵痛叫,其实这里面有几分是装出来的,总得转移一下注意力嘛,不然真得很尴尬。莫笙那个幽的眼神总是挥之不去,仿佛他的心也是那般沉忧伤。
第十八章 别师
他们正在闹得热闹的时候,陈翎信以安王府管家的身份造访风云庄,龙刑天看他穿着比较文气的衣服,上下打量了一下觉得很合适,频频点头。
“这是三王爷交代拿过来的东西,说是王爷用得上。”
“我看看。”龙刑天接过来打开。
里面是一对白色玉瓶,玉色上乘,质感润滑细腻,形状是细颈圆肚儿,曲线凹凸的恰到好,曲线就好像是美女一低头露出的颈项那样引人遐想。瓶子口上塞着用上好的红色丝绸裹着的软木塞,上面还浇了一层均匀细腻的蜡。
“这里边还有东西?”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凌子衿开口,“这是先帝赏赐给三王爷的那一对双珍瓶,里面的是珍参。”
“珍参?这可是贵重的礼物了。”莫笙打量着瓶子,他在谈到珍稀草药的时候会出现一种孩子式的欣喜表情,“只生长在北海附近的岷山上,百年也才长一指长,七年开一朵长一片叶,叶子终生不落,一数就能知道生长了多少年。”
“出手好大方啊。”龙刑天咋舌,他长再大也不可能见识到这么珍稀的东西。
“要比珍稀大概没人比得上安王府的珍藏。”小凌瞄着他,对他的健忘已经不在意了,很乐意提醒他。“先帝的赏赐比其他人都多。”
咦,难道龙皓天看不过龙刑天是因为不服气吗?龙刑天开始认真的想着。看来清玄帝在安抚龙刑天方面做得还真是足够,一方面不让他掌管军政大权,只管司法这个最得罪人的部分,一方面赏赐又多,让他树敌的同时还惹人嫉妒。如果出了什么弹劾的折子,皇帝岂不是想给人情就给他人情,想申斥就可以明着申斥?恩威并重!
想到此,龙刑天再一觉得这个安王真得不好当。这也就难怪龙曜天会那么内疚。收下玉瓶,龙刑天坐下来陷入安静,“他还说什么没有?不然不会把你直接派来。”
“王爷明察,目前因为追捕血煞的事,人手有些吃紧,昨天才得到情报,十多天前,楚派遣了使者到羌,现在还滞留在羌。”
这两家会谈什么呢?龙曜天是要他快点解决这的事情快点回朝,还是其他意思?他在思考的时候,另外两人也陷入思考。
后天就是寿诞,过完后再过四天就是十一月十二,那位使者至今滞留不走,给人感觉像是在等什么!那么他这边就不能有闪失。等等!龙刑天忽然想到一招险棋。
“事不宜迟,你和凌子衿马上调动人马过来,要赶在寿诞前将血煞的其他人全部抓住,实在抓不住活的,不得已杀了也成!跟亡命之徒拼是一回事儿,自己的命也得照顾着。至于杨不群,你们做好这一步后迅速回来,抓与不抓看我的信号。”
凌子衿以护送管家回去为理由陪同陈翎信回去调人。
莫笙听到寿诞二字有些走神,风云庄管事已经知会过了,把他们当成亲戚来招待,安排在家眷的席位中,和外堂的江湖人士的桌子是分开的。这肯定是杜梦得关照过的,龙刑天在场的话,江湖人肯定要是窥探一下,如果动手试他武功就麻烦了,他不太懂江湖上的一些规矩和行事方法。这对他自身来说也是很不错的安排。
“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龙刑天随口回答,见到他郑重无比的神色,然后挺直坐好,“你说。”
莫笙反而说不上来,知道他会做出让人出一身冷汗的事情出来,但是现在他这个样子又不像是会那么做,“如果出了什么事,别拦着我出手。”
“不会不会。”龙刑天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有过前车之鉴已经被莫笙看透他的本质了,耍怪的时候要收敛一下下为好。“嘿嘿,你是不是还介意我跳崖那事啊。”
莫笙因为他无所谓的态度难得板起脸孔,瞪了他一眼。
“哎呀,那是情势所迫啊,况且你看结局多好,逃过追兵骚扰,顺利隐匿行踪。”
“还说!”
龙刑天马上闭嘴,翠羽听到他讲的时候吓得肝胆都要裂开似的,当场哭得风云变色,为了哄好她可没少说好话,或许他确实过分了些。耷拉下头,闷闷地不停念叨着,“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莫笙就是有天大的火气也发作不出来,拍拍他的头,“别总让人担心,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哦。”见他转身,龙刑天吐了吐舌头神情调皮顽劣,刚才装出来的可怜全不见了。
第二天已经三名血煞成员被抓,镇江城一如往昔的平静,但是风云庄内暗涌的气氛就有些诡异了,连仆人投过来的目光中都带着疑问。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位王爷到底想做什么,杨不群是不会受到这种事情影响的。但是他们却不知,此举只不过是想让事情快点结束。
听到这种猜测,龙刑天一边耍着棋子一边冷笑,一旁的莫笙则严厉地盯着他认穴打穴。
一名小厮进来通报,“两位爷,青峰派掌门玄真子道长想进来拜访,差小的来问一声。”
莫笙正在自己对局,闻言指尖轻颤,手指缓缓分开,棋子摔在棋盘上,坏了棋局。龙刑天走过去默默将棋子收拢好,又转头看看一旁等着回话的小厮。
“你来决定。别忘记我换回了你的自由,你站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我师父。”
莫笙先是有些无助,听他说完,就懂了他的心意,感激一笑,点点头。
龙刑天这才对着小厮吩咐道:“请人进来吧。”
小厮应着去带人进来。龙刑天将棋盘收拾好,站在他身后一侧。
玄真子不愧是青峰派掌门,虽然年纪垂老,依然掩不去那份轩昂的气势,不过却不会给人压迫感,让人觉得是个慈祥的长者,用慈眉善目这个词一点也不为过。
莫笙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不由自主地要给师父跪下磕头。
龙刑天忽然有些慌,看到他的表情,他忽然怕他就此跟随师父走了,暗中轻拉他的袖口先行施礼。莫笙被他暗中一拉也猛然醒过来,眼前的人并不算是自己的师父,忍下冲动和龙刑天一起抱拳点头,心里的慌乱也平复不少。
“晚辈见过道长。”
玄真子也有些忘情,原本伸出去要扶起莫笙的手停在半路,见他改了礼只得收回手,慨然一笑,“贫道还礼,冒然造访还请龙公子见谅。”
跟在他后边的玄空子嘴角勾起,隐隐是个冷笑。
让座看茶后,四个人对面坐下来,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玄真子前辈路途劳累,晚辈这里倒也清净,适合休息。”龙刑天打破沉默。这句话明显是在说你们有地方不呆却跑到这里来坐着。
玄真子看出他的维护态度,倒觉得诧异,怎么莫笙不是他的门客吗?“敢问龙公子是他什么人?”的
“我是他的学生。”龙刑天笑着回答。
一旁的莫笙看着两边觉得有些无奈,怎么他倒成了不相关的人一样。
“哦?”玄真子看向莫笙,目光里有了一些严厉。
“是西席,没传授我贵派的武功。龙家的武功不是大门派,但是也不逊色多少。”
各个门派都会对自己的武功加以保密,人家这么重视也是情理之中,要不也不会出现因为一本秘籍就能抢破头的事情了。龙刑天生活在信息发达的时代,能不能让新的知识技术等等为所有人使用,就要看个人的学习成就,吝惜知识是对知识的不尊重,所以他自然不能理解这种“地方主义”有什么好,甚至是鄙视的。
被人看穿让玄真子有些尴尬,莫笙示意他少说些。龙刑天见他为难也就不说了。玄空子见师弟被一个小辈弄得尴尬心头火起。
“怎么该说的人不说,不该说的人倒放肆一通?这也是待客之道吗?”
龙刑天偏过头不开口,他不能让莫笙为难。不过他想缩头,人家未必就会收刀。
“哼,江湖的规矩不适合你,老夫劝你还是早点回去享你的富贵。”
这什么意思?当他是个享乐的自在王爷?他要是不为了朝廷不为了百姓会跑在这里来还受你这个死老头的鸟气?龙刑天沉下脸,拍案直视着他,“本王在这里,是为得王法还在!江湖就可以胡作非为就可以杀人无罪?!”
玄空子被他突如其来的震怒吓呆一下,马上就要出口反驳。
龙刑天不给他机会,霍然起身,“本王以龙家人的身份不以王爷大臣的身份跟杨不群比武,已经是尊重江湖的规矩,还要如何?!”
“这……你……”
老头被他一阵抢白堵得无话可说,因为他们也清楚,如果要抓人甚至可以动用军队剿灭,犯不上他以王爷之尊亲身涉险。
“两位如果是来看我师父,坐坐无妨,如果是来兴师问罪还不够资格!一个名门正派看到有人如此杀人危害百姓应该出手解决,才不枉头顶上挂得正派二字!”
这下子把玄空子气得脸都发青了。不是他们不管,而是江湖上的人情是很复杂纷乱的,一个门派在江湖上要少树立敌人,少打打杀杀,像他们这样的道家弟子更要修身为主,不得妄动杀机,。这样以后的弟子也能享受余荫庇佑,否则一代一代的冤仇结下来就离灭门不远了。谁都谁的难,不当家是不知道柴米贵的,龙刑天这话放他们身上就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
“哼,师弟,你要怎么办就自己说,我就不奉陪了。”说完气呼呼甩手走人。
玄真子倒不恼,捻着胡须微微点点头,“公子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能力有限,做不成的事勉强也是没有结果,凡是都是因果,该来总会来。老道前来只想会会故人。”
他说完站起身走到莫笙身边,莫笙慌忙站起来,眼中有泪光闪动。
玄真子扶起他的手腕为他把脉,确信他已经恢复武功,脉象平和。他忽然眉头皱起,目光里多了几分忧伤的惋惜之情。莫笙垂下眼帘,知道他已经看出他身上的病,并且想不出办法来。
“唉,幸好还有雪龙丸,看来老道能放心了。”玄真子放开他的手,喟然长叹,这个弟子是要不回来了。
雪龙丸只有夏国皇宫才有,只有九王爷这样的皇亲国戚才能要得到此药。雪龙岛隐藏在一千过个岛屿中,是夏国极秘密的所在,要找谈何容易,寻遍一生也未必能找到雪龙,况且丹药的炼制也非一日能成。
“每年发作的时候以人参酒溶开药丸服下,不用担心烈,运功收起药力就可以。老道告辞了。”他嘱咐完就要离去。
莫笙怎么看不出老人家心思,知道是因为药的关系不忍将他招回,跪下去口中说道:“谢前辈指点。”
他们心中都明白,师徒缘分就此是真的尽了,再无回转的余地。
第十九章 前奏
龙刑天看着跪着不起的莫笙,忽然很愧疚,刚才情急之下就去拉住他,根本没想过有什么后果,看他现在的样子,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留住他?只是不喜欢那个老人把莫笙看成自己所有物的那种态度,那么自己又把他当成什么了?就可以随意使用随意干涉他的事情吗?这样的话和其他想利用他的人有什么分别?
龙刑天退后两步,没有去扶他,“抱歉,我不该替你自作主张。”
莫笙闻言起身看着他,微微笑了。不管是什么事,他都清楚龙刑天考虑的总是感情以及对一个人是否尊重。只是讲到感情谁又能分得清楚呢?
能保留武功是因为大内所有的雪龙丸都被三王爷拿给他用,并且许诺,他要多少就给他弄到多少。现在拿到的二十颗雪龙丸是八王爷剿灭海盗得到的。三王爷用不追究九王爷不理朝政的条件向镇海王要这二十颗雪龙丸。七王爷是倾向九王爷这一边的,而七王爷可以说得动八王爷镇海王。他得到雪龙丸,九王爷不必进宗正府,遭到弹劾也有七王爷和八王爷说情。不管这里面,是情分多还是情分少,结局是两全其美。
隐约中总是有用九王爷的自由换他一身武功的奇怪想法,又因为几位王爷之间的权利牵制又或者说是兄弟间的感情,他在没有过的去想。
到现在忽然明白为什么龙刑天身在帝王家还是有兄弟的爱护,他是个为情而生的人,却不懂自己有多好,付出太多却不懂收回,寂寥已久却不自知,让旁观的人心疼不已却无法道破。天性不可改,这个道理谁都清楚。
龙刑天见他笑更加慌张,不知道他用意是什么。
“我没想过要一直用你,你是自由的,我不会留住的,不,别误会,我不是在赶你走,我是说我不会勉强你留下……”
莫笙抓住他慌乱挥舞的手,阻止了他越来越凌乱的解释。
龙刑天的样子像是个寂寞的孩子,担心别人离开,又担心自己困住别人。
自责又寂寞。
“你像个寂寞的孩子。”
龙刑天垂下眼帘,眼里忧伤如水一点一点浸开来,“如果要别人因为我承受什么那我宁可寂寞。即使知道人与人是不可能没有交集的,可我依然希望别人不要因为我而勉强。”
“觉得自己不值得?”莫笙忽然有些气恼。
龙刑天点点头,笑得很淡,好像这个想法是在形容别人一样,跟他无关。
“你要是这么想我才该离开!”莫笙很想大骂他“傻瓜”,话到嘴边却心中舍不得他,又咽回去。
龙刑天不解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气在哪里。
莫笙带着苦涩笑着,“别说这种话,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些人跟着你到跑,是为得什么?”
看着龙刑天的怔忪莫笙继续道:“我自认不是一个为国为民就舍身忘我拼命的人,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情的普通人,跟着你就是我现在想做的。看来不说明白,你是不会明白的,为什么别人对你的好你可以看得很淡,你对别人的好也当成应该的不计较回报?”
“………………因为太过在乎,我就会……就会……向你们要求更多,甚至过分……”
“你没有说到重点,你计较着别人对你的付出,却不计较自己付出多少,你在乎别人的感受,却从来都是无视自己的感受,让我们只能从你那里得到,却找不到方法回报,你这是不是过分?感情从来都是有来有往的,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你当我又是什么人?只会利用你的小人?你不想利用我,我同样也不想白白得到你的付出,你明明就站我们这群人中间,别让我,别让其他人唱着没有你的戏!”
龙刑天脸色苍白,他一直都知道莫笙是聪明人,只是没想到他会把他看得如此清楚,是的,他宁可让别人欠自己情也不肯欠别人情,可这样一来也是对别人的负担,至少那些想回报的人觉得无从下手。
“你果然看穿我的自私了。我这么做对你是不是一种侮辱,当你是不会回报的小人对待……”
“不会,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不知为什么龙刑天忽然想起龙曜天质问他的话:我把心都放你身上了,为什么你对自己却没有信心?
就是这点了,一直以来对感情都没有自信。
有了希望就有失望。
他曾经地希望过,最后地失望。
在看《钢之练金术师》的时候,他能理解爱德华知道“等价交换”并不正确的时候所涌现出的愤怒,世界的不公平比比皆是,一句“等价交换”何其天真!
谁说付出了就一定有回报?不过是一向情愿的想法!
当他明白这一点时候,自信早已被摧残,他对自己说:你是个不值得别人付出的人。
看来现在他错了,因为他遇到了想对他付出的人。
“我可以要求你留下吗?可以要求你做我的朋友吗?”龙刑天几乎是可怜兮兮的说着。
“可以,不过你什么时候从徒弟变成与我同辈的?”
“呃。”龙刑天呆住了,一向只有他调戏别人的份儿,今天反被调戏……
莫笙见他情绪好转,继续逗他,“乱了辈分是不成的,不然人家说我没有好好管教,惹人笑话。”
―___― →龙刑天
*(^___^)* →莫笙
―_____________________―# →龙刑天的
^_^+ →莫笙
T_T →龙刑天
杜雪飞你把善良可爱的莫笙还回来呀!!!!!!
龙刑天此刻只差摆出横刀问天的姿势出来…………
杜梦得寿辰当日,风云庄热闹非凡,内院听戏赏,外院的江湖人免不了大讲一番近几年江湖上的事情。
龙刑天没去听,跟着内眷的姑娘们玩,教她们游龙剑法轻功步法,女子使出来飘逸秀美,他还说这是防色狼必备,哪天被色狼盯上就跑给色狼追,累死他们!姑娘们一个个被他逗的笑得枝乱颤,把一群心仪杜家几位待字闺阁的姑娘的年轻人嫉妒得眼红放光。
那几位姑娘跟龙刑天也不见外,姿势摆不对,都随龙刑天矫正,被扳肩拉手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像龙刑天只是她们很亲近的小弟似的。
人称杜七娘的杜醉霜是杜家姐妹中的老大,已经年过十九,正是婚配的年纪,不少人提亲未果。她性子比较活泼,不愿意早早嫁人被丈夫管住。追她最紧的方家堡少主方英杰也到了,就是碍着身份只能呆在外堂陪着各位叔叔辈分的人在不能抽身。杜梦得也问过杜七娘的意思如何,杜七娘说等过了这几日再说,实际上就是想看看,在方英杰心中是那些虚伪的应酬重要还是她重要,如果一个丈夫对妻子情就算约束多生子辛苦也不枉了。
杜梦得自然看得出小孙女的心思,就是方英杰太过年轻,以为自己事业有成才是最让姑娘青睐的,还没有为人夫为人父的概念。老头儿拈着须摇摇头,“英杰,你不用在我们几个老头儿身上太多时间,该去找七娘才是,老夫可是盼着孙儿盼很久了。”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其实谁心里不明白年轻人会是杜家的大姑爷,只是主人家不提,自己就不好先说。
方英杰也坐得有些不耐了,尤其在听说后院还住着九王爷龙刑天,还和内眷姑娘们常在一起,听说此人风流不羁,虽然没传出不雅的事,但到底是个年轻男子,告退后急忙往后院走。
龙刑天正在教杜醉霜游龙剑的第一路剑式的第五式,站在杜醉霜身后,一手轻轻扳正杜醉霜的肩一手贴在她腰背示意她挺起胸,其实他是用手背,看在别人眼里就好像他是在摸姑娘的腰一样。
方英杰早就当杜醉霜是自己的女人,哪里容得别的男人碰,二话不说翻出走廊就冲过来。龙刑天听到风声也没看,捞起杜醉霜飘后三尺将人护在身后挡下来人点穴手,冷冷看着对方怒发冲冠的样子。
“你这人真是没礼貌,没见过面就下杀手?”
刚才那一招他们要不躲开,龙刑天就要被点中大椎穴,说不好就残废了。
方英杰见他还搂着杜醉霜气得都糊涂了,“你一个登徒子,谁看见都能教训!”
“我?”龙刑天放开杜醉霜,打算好好跟这个不讲道理的莽撞小子理论理论,到底谁是登徒子,教武功教得好好的,突然冲出来一个愣头傻鸟,还说他是登徒子!他回过头看着掩醉想笑又忍着的杜醉霜,“我是吗?我对谁辣手摧过?”
杜醉霜自然知道方英杰气在何,两根手指捏着龙刑天衣袖一角示意他跟过去。这一幕看方英杰眼里妒火狂烧。
龙刑天才不甩他,一招过后就知道这小子内力不,“你认识他?”
杜醉霜脸上泛起红晕,一双水眸看着龙刑天,神色幽怨又为难。
龙刑天当即明白了,杜小姐跟这年轻人有关系,还是恋爱的关系。那她不说破是什么意思?要逗逗这小子,看看他的真心。哦呵呵,他喜欢这种整人的游戏,眉眼一转,低声问着,“你想让我试他?”
杜醉霜抿嘴笑着,微微一福,“龙家哥哥。”
平日百般让叫都不叫,这下子张口就叫了,看来是女大不中留,龙刑天耷拉着脑袋,“哥哥我愿意做坏人,愿意的。”
杜醉霜气他这时候还开她的玩笑,背过身不理他,脸上却笑得十分开心。
这分明是调情嘛!还哥哥!方英杰想要杀人了!
“看见没有?我妹妹啊……”龙刑天还没说完就别人家阻止了。
“谁是你妹妹?!少套近乎,她是我未婚妻,你识相地就闪远点儿!”
人家一下子就直入主题,看来扯不出其他的了。龙刑天也只好跟着换台词,“你没娶就代表别人有机会。”
“霜妹别跟这人说话,他以前经常逛妓院,不是好人。”方英杰越过他就要去找杜醉霜。
龙刑天自然不会放他过去,一招拨云见日探掌将人拦下,方英杰使出方家拳跟他斗在一起。方家拳以轻巧灵活见常,内功够了招式才见凝重,显然方英杰还无此功力,龙刑天对付他游刃有余。不出十招就把方英杰逼退,不想伤他。
“你看,没有我长得帅,没有我武功强,也没有我风流倜傥,跟没有我人品好。前面几条呢,只要姑娘喜欢上也可以不用比较,后面这条就得比一比了,毕竟人家姑娘是嫁人,托付的是终身,自然要慎重些才好,我人品就比你好。”
“谁说的?!谁不知道你为了个青楼女子……”眼见周围女孩子的眼光都不对,方英杰住口,知道这话说完必然得不到好,在女孩子看来,男人不顾女子的出身去真心喜欢是很珍贵的。
“怎么不说了?本王……不是,本公子有情有义难道还是错的?我的人品你是比不上的,对老婆要有《八荣八耻》,你有吗?你要是做得比我好,我不仅不抢人还预备厚礼给我妹妹做陪嫁。”
“什么叫八荣八耻?”杜醉霜身边的丫鬟金玲嘴快地问着,事关主子的幸福,她得上心,不然她跟陪嫁过去也跟着要吃苦头的。
被人抢先问,方英杰也不能在一群姑娘面前小气,只能忍着气听龙刑天继续讲。
“听好了啊。”龙刑天把扇子唰得一声甩开,摇头晃脑地说起来。
“以关心老婆为荣,以忽视老婆为耻;以伺候老婆为荣,以麻烦老婆为耻;以赞美老婆为荣,以批评老婆为耻;以抢干家务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以按时回家为荣,以夜不归宿为耻;以诚实专一为荣,以拈惹草为耻;以遵守家法为荣,以违法乱纪为耻;以上缴收入为荣,以私藏钱财为耻。老婆在上,小的无限惶恐。”
一旁的姑娘们早就笑得东倒西歪,见他还夸张的对着杜醉霜行礼,更是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这几条做下来,那里是娶过老婆回家,简直是娶尊菩萨在家里供着。
方英杰脸上青白交错,发作不是不发作又咽不下这口气!
第二十章 琴动
这个《八荣八耻》是他在前生的时候收到的某条短信,大概内容就是这样。龙刑天自己看的时候也是笑得不行,事后抵抗能力就强了。他一边欣赏着眼前这个古代男进退两难的憋屈样子,一边在心里仰天长笑。
方英杰在众人面前自然不肯答应这样的条件,可是眼看着驳了这群女孩子的面子等于得罪了这些女孩子身后的丈夫,也算他能忍,当下咬咬牙,勉强露出笑容对着杜醉霜开口,“霜妹,你若信我就借一步说话。”
龙刑天也知道这是男人做出的最大的让步,眼角一斜瞥向身侧垂头犹自闷笑的杜醉霜,手肘轻轻碰了她的手肘一下,“你想怎么样?”
杜醉霜抿嘴止住笑,点点头同意了,然后对方英杰说道:“这边来。”
龙刑天自在的摇着扇子,就见方英杰跟打赢架的公鸡似的昂首挺胸从他面前“路过”,顺便用刀子眼剐他两下。
龙刑天皮笑肉不笑,“哼。”以眼神挑衅:有本事你跟我正面来呀!
方英杰自然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跟他浪费力气,恨恨甩过头赶紧跟着佳人去了。
“自古风流多寂寞啊。”龙刑天扇着扇子假惺惺地感慨一下,口气中是无限的自悯。一旁的姑娘们捂着嘴笑。
莫笙对他的所作所为早已经习惯,听到那个《八荣八耻》还是忍不住失笑出声,见到众人稍微散去才走进庭院。
“正风惨死,苍山派灭门。”
龙刑天“啪”得一声合拢扇子,面色沉下来,他的死对于他们关系并不大,可是莫笙依然来告诉他,就说明他的死不简单,“凶手是谁?”
“魔音琴的主人。”
原来……
“魔音琴在府中出现过,但三王爷封锁了消息,而这的事情我们也是后得知,消息已经传遍江湖,整个江湖震动,人人皆知魔音琴的主人是施素问,此琴一出,江湖势必要起风波。”莫笙沉静的面容上是隐忧的神色,事情已经不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了,与静妃的牵连的越来越明显!
“宴席要开始了,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龙刑天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灿烂的笑容,还跟各位小姑娘挥手再见。莫笙也只有摇头的份儿了。
显然今天早上发生的惨案让寿宴的气氛有些凝重,他们二人才要进入大厅,就见一脸的管家站出来,技巧性地将他们二人拦下却又显得恭敬有礼。
“两位客人的位子在这边,让小人带路吧。”管家殷勤地说着,然后走开两步,等着他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不好当面驳管家的面子,扯出笑容跟过去。落座后,发现方英杰也在这一桌。可能是杜醉霜已经解释过了,方英杰虽然对龙刑天有所防备还是拱手一礼,算是原谅了他刚才的戏弄。杜醉霜对龙刑天颔首,脸上含笑,看来是好事成了。
龙刑天这时候也没心思捉弄人,客套的寒暄过后,始终沉默不语。
杜醉霜看出他有心事,她也听说了苍山派的事情,暗中摇一下方英杰的手,示意他询问一下。方英杰见她让自己代以喉舌,自然心中欢喜,也就不计较太多。
“霜妹既然认你为哥哥,方某也称你一声龙兄,龙兄是在想苍山派的事情?”
龙刑天笑笑,“看来此事确实闹得大了。”
“兄弟还要请教一事,龙兄此出来是为了血煞还是为了魔音琴?”
龙刑天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像被扔了一颗石头的湖水,无法平静。他瞄一眼莫笙,莫笙神色不动,也不理会他的动作,神情再自然不过的品着茶水。
“方弟怎么会将这两件事情说到一起呢?”
“人手都抓齐了,就差一个杨不群,我想以龙兄的身份不需要因为一个杀手亲身涉险。”
龙刑天点点头,不愧是杜家看上的姑爷,果然有两把刷子。他摸摸鼻子,表现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洛辰的风景看都看腻了,出来走走游山玩水也能陶冶性情啊。”
方英杰见他如此,自然也知道问不出更多,天下谁人不知九王爷掌管着司法监察,绝对不会随便出来。朝廷的一举一动对江湖的影响是很严重的,而且龙家王朝历代都很重视从江湖中拉拢义士,当今定远将军慕情的祖父就曾经被招募,只是这位老头脾气相当古怪坚决不出仕,最后隐居市井,所以龙家几位王爷的举动就很为世人所瞩目。
只是方英杰还掌握了一条线索,所以他才会如此问他,所以他还可以继续问下去。
“听闻龙兄会弹琴,不知龙兄是否见过《迷魂曲》谱,听过后能摸索出来也说不定。”
他说完,杜醉霜的脸色都有些变了,《迷魂曲》的厉害即使是在施素问消失三十年后,依然让人心有余悸。怎么龙家哥哥也听过,魔音琴早就在今日之前出现过?
“龙家哥哥……”
龙刑天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换上肃然的神色,甩开扇子遮住眼睛以下的脸庞,眼神忽然尖锐起来。他是小看了江湖上的人,没想到龙曜天的布置之下还能走漏消息。
“你这么问就不怕我回去做手脚?”
方英杰在桌下握住杜醉霜的手,知道她见到龙刑天这么严肃的样子有些不适应,毕竟她口中的龙刑天是爱笑爱闹的公子哥。“龙兄放心,不会是你的手下出问题,小弟也不会叫人去造,只是稍微关心一下朝廷的动静而已。如果不是霜妹担心,小弟绝对不会有此一问。”
龙刑天看着满桌美食,却一点胃口也没有。身在王爷的位置,让他越来越对人防备,一感应到威胁立刻起了戒备的心思,他已经融入这个身份所带来的责任之中,不过这不也正是他所找寻的归属感吗?
他释然一笑,眼角柔媚一般的风情令女子也为之动容,更何况其中还流露隐隐的忧伤与无奈。
“承情了。”说完,他再也不说话。
方英杰也知道再无可说,今天又是杜庄主的寿宴,不能破坏了气氛。
内堂里自然是吃得斯文风趣,外堂传来江湖人豪爽的吆喝声,只是熟悉这种场面的人都知道,现在的热闹远不及以往,大家心中都出现了一个疙瘩――魔音琴。
寿宴结束,杜家上下忙碌着善后,大批的江湖人士依然离开镇江城的意思,都很默契的不问不说,只是等,等着比武的那天到来。
龙刑天看着他们谈笑自若的样子,一双双对他冷漠的眸子,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会盯着他。他们都想看看,龙家这到底要在江湖上做什么,魔音琴是不是也因为龙家的行动才出现的,这一是正是邪,是不是施素问重出江湖……
杜梦得在得到方英杰所说的消息后,才有些明白过来,龙刑天走入江湖跟禁门关系很大。
江湖的势力即使不像朝廷里的官位那样也差不到哪里去,势力所代表的就是名声,权力和金钱,没有哪个男人不想的。禁门如果要在武林中占一个席位势必会影响到现在的九大剑派,四大堡主以及六大门派的权力平衡,黑道白道的势力都要出现变动。这一动,江湖就会动荡,百姓也会受到影响,朝廷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下令风云庄戒严,务必要在比武前确保不出事。以他在江湖里历练的经验来看,事情还远不止这么简单,主要是龙刑天的身份太过特殊让他有这种不祥的预感。
镇江城就像是风雨前夕,格外宁静,天意楼附近的客栈在住进大批江湖人之后,其他客商都被知情的老板们知会过了,一大部分人留了赏钱或者赶路或者搬到其他地方。
天意楼后面是极大的庭院,特意建造的比武场地,龙刑天坐在位子上欣赏着景致。进入这里的门票都要百两银子,即使如此,进来的人还是多到他心情不爽。感觉要是真站在台子上,跟戏耍的猴子一样。
人头攒动的场面并不杂乱,这让龙刑天不爽的心情稍微有些缓解,至少他还没见到吆喝贩卖的小摊贩出现,不像庙会那般。
莫笙站在他旁边不发一言,江湖中不少人认出他就是当年的夺命青影,但是碍于龙刑天特殊的身份没有人上前相认,青峰的人正好坐在对面位置,遥望他们二人。
“不用这么拘谨你坐下。”龙刑天低声吩咐着,环视着周围的人,看来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人。
莫笙闻言坐下来,神色中有些不太协调的紧张,盯住周围的动静。
还一刻就到比武时间,按照惯例比武的人必须提前一刻到场,要检查兵器。就在支持的老头抹去紧张的汗的时候,空气中传出衣魅在劲风中飘飞的声音,龙刑天抬头。
一抹玄色身影在布满薄云的天空中落下,杨不群正式现身,带着一身萧索的秋味道。他落地时轻盈如羽毛一般,发丝都不曾凌乱。
两鬓灰白,已经是年过五十的样子,比龙刑天想象得还要清瘦些,合身的黑色棉布长袍,朴素且式样简单。眼角因为年纪的关系有几条皱纹,眉心微微皱着,形成一种日久年的忧伤神情,年轻时候一定英俊的脸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应该是习惯了这样的没有表情的表情。
龙刑天隐约有些明白了展轻云的痴情,一个隐藏着忧伤的英俊男人最能让女人动心,如果这个男人还有情有义,那么就更让女人如蛾扑火了。
龙刑天站起来,扯去累赘的罩衫,一身雪白绸衣,一条红色鸢尾刺绣腰带,衬托他的意气风发,与杨不群的萧索垂暮对比鲜明。
没来由的,龙刑天竟然很想知道这个杨不群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去,让他成为现在这样的人物。
第二十一章 比武
杨不群及时赶到,人群中发出各种声音,猜测和打量皆有。主持的老头是天意楼的总管,见人到了立刻吩咐小厮请老板吴尚清出面,他这把年纪了实在是有些撑不住。
吴尚清依旧是那副和蔼的样子,捏著须缓缓上台,和杨不群拱手,“多年不见。”
杨不群微微点头,神色间没有什麽欢喜也不见什麽其他,似乎是不愿意多说。
“请两位取出所有兵器,容老夫检验是否带毒。”
两人的兵器都有剑,但是杨不群显然没想到龙刑天还会拿出十三根火云针,向他投去诧异的一瞥,龙刑天则挑动眉毛笑得很顽皮。
“觉得打造的很好,扔了实在可惜。”
吴尚清露出微微笑容,倒不认为龙刑天是在恶作剧,火云针确实是江湖上一大成名暗器,六成精钢三分紧一分铜,又经过铸造师淬洗,绝对不会出现腐蚀的情况。
杨不群没有表示什麽,只是把目光投向远方,知道吴尚清宣布检查完毕,可以正式开始比武,他才收回遥望的目光。
吴尚清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是街道旁边的江边,当年施素问遇到齐正宣的地方。他露若有所思的表情,神色中忽然有些悲悯。
“两位可以开始了。”
“如果我问你问题你会不会回答?”龙刑天接过剑突然说著。
“不需要。”
“不需要?”
“她会来。”
龙刑天凝视著他,神色动容。杨不群淡淡的神色不变,好像刚说出来的话是在讨论天气或者今天吃什麽一样。
龙刑天稳了稳心神,记忆中,静妃的样子还是那个单纯美丽的隐藏在宫荒凉之的精灵。
布满薄云的天空越来越暗,雪像天空上追逐的仙女们所遗落那般零星飘落。众人不约而同抬头,忽然间漫天的红色瓣如雨般散落,它们轻盈的仿佛羽毛那样,芬芳的香气像晕染开的墨一样在空气中散开来。
四个侍女共抬一顶小轿竟然是从空中而来,另外四名侍女手中持著白色绸带,绸带的另一端皆系在前面的侍女腰间,一行八人带著轿飘然而至。轿子旁边还跟了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婆婆。
龙刑天见识过淼云的轻功,此刻见到这场面竟然觉得有些荒唐,看来静妃总是要和别人不一样啊。
铮铮──
清越的琴音一起,人人色变。
“那不是施素问手下的侍琴使女?!”有人指著那位婆婆失声叫出来。
这名婆婆正是那名为施素问托琴的侍女,名叫侍琴,以前施素问出行的时候,她总是侍奉在左右,也不见她动手,只见她负责托琴,但是能在施素问身边靠得那麽近的人武功肯定不弱。
侍琴婆婆打开轿帘,一身桃红衣衫让肃穆冰冷的天地变得温和起来。女子在满地红的中走出来。近乎完美的容貌上是微微嘲弄一般的笑,她在看著龙刑天。
静妃的容貌有七分像当年的施素问,在场见过施素问的人已经意识到她应该就是施素问的女儿。
旁人的话静妃丝毫不当一回事,只是含笑看著冷冷逼视自己的龙刑天。她的明眸在眨动的时候敛去一些刺目的光华,然後仪态万千地微微一福,算是跟龙刑天正式打个招呼。
她拖曳著桃色长裙流转著妩媚的眼眸走进龙刑天,然後绕过他的正面立在他身侧,从侧面上下打量过他,甜腻的话伴随著吃吃轻笑,“王爷越发娇W可口了。”
龙刑天偏过头俯视著即使高出一般女子依然比他矮上一截的她,“不及你。”说的时候,他的眉毛还挑衅一样的掀动一下。
“那天在迎月楼,我该脱光你的衣服……”静妃昂起头,美丽如象牙般美好的颈项展露在龙刑天眼前,她如桃一般甜蜜芬芳的唇贴近他的耳朵,吐出的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恶毒,“看著你断气。”
就在静妃纤细的指尖要碰到的时候,龙刑天退後一步避开她蛇一样缠过来的手,好像上面也长了毒牙似的。
“这麽冷淡,要不是龙曜天这个小贱人生养的孩子从撒作梗,我早就摸过了。”她甜笑著,欣赏著龙刑天难得一见的狼狈,就如那天躺在床上任她摆布一样。
偌大的比武台上只有他们三人,静妃的声音低低的,又是以内力送出声音,所以在见到台下的人没有动静後,龙刑天才发觉这些话只有自己听见了,连不远的杨不群都没有动静。
“怎麽你想让我昭告天下吗?那不是坏了妾身的名声?”这个时候,她的脸上忽然又出现了那种惹人心疼的无辜神情。忽然她的表情转变为刚才的刁钻刻薄,使她的美丽多出几分妖冶,“哦,对了,你把几个顶尖的杀手送到龙曜天身边,就真得不担心猛虎出笼吗?”
“你故意的?”
“是啊。”她的表情像极了过家家的孩子,得意又开心,“不杀了他……我怎麽好慢慢折磨你呢。”
“哼。”龙刑天一再告诉自己,龙曜天绝对有本事不让那几个人得手,而且自己不是也有所准备吗,不要乱,不要乱……
“怎麽,你也会担心他?”静妃婀娜的身子转动著背过身去,忽而扭头问著,神情里都是可笑的神色。
“我来这里只是在赌,赌你会不会来。”龙刑天压制住内心的动摇,强硬自己开口。
静妃的神色冷如冰雕,“此一,彼一,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如何能赢这一场吧。”静妃恢复她高傲冷然的真面目,决然转身。
“等等,淼云在洛辰?”
静妃冰冷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狠辣的光芒,“你说呢?”
龙刑天终於忍不住流露出一些焦急,上前一步以内力传声,“你难道忘了龙谨在谁手上?”
静妃转过身,平静的脸上神色竟然有种超然,仿佛凌驾一切般注视著眼前气息危险的男人,“看来你不如龙曜天了解我。”
龙刑天看著她,对她如此平静的表情反而感到有些害怕。
“不要对我使用威胁,你可以去问问他宫里的女人狠起来会做什麽,问问他母亲受过什麽折磨。”静妃笑著,那笑容一如绽放的高贵牡丹。“你觉得我会笨到让自己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吗?”
看著她略带鄙夷的眼,龙刑天咬紧牙关不再说话,现在才明白龙曜天为什麽会对静妃顾忌过多,面对一个不顾一切的女人,他也是束手无策,
“你为什麽要做到如此地步?”
静妃看著他忧伤又无奈的脸,笑容更,转过身走回去,那无声的笑终於在绽放到极至的时候收敛而去,一如牡丹的凋谢。
“比武开始!”
擂动的鼓声响彻会场,静妃翩然的身姿另有一股刚硬,如削如刻的背影引人叹息。鼓声停歇的时候,静妃在龙刑天的位置上坐下来,脸上带著盈盈的笑容欣赏著她所期待的一幕。
雪逐渐稠密,龙刑天和杨不群站在台上,吴尚清退到台下。全场的人都屏息著。
双方同时抽剑,剑光如虹,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斗在一起。龙刑天贴近杨不群,不让他有空隙使出暗器。众人的惊呼声中,两人同时避开对方袭向要害的招式错身而过。
龙刑天的身法要比杨不群生涩,一招一式都还脱不去剑谱的束缚,杨不群已经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要比龙刑天轻松好多。但是龙刑天的功夫气势磅礴,施展出来让人眼前一亮。
到了第三十五招奇峰又起,杨不群以内力粘住龙刑天的剑峰,一掌袭上龙刑天的左肩,龙刑天不想与他拼内力,否则後面就无法收场,当下侧过身子急拨剑峰,用剑挡住他的手。
杨不群再变招,撤去剑上内力连舞剑,两柄剑绞在一起,“断!”
被杨不群独门内力一震,两柄剑同时断成两截,他的掌已经拍出,龙刑天使开游龙步急忙飘後,以掌缘拨开他内力浑厚的一掌,两人开始切磋手上功夫。
龙刑天心中一凛,只要和杨不群拼上内力就没有好收场,到时候就很难捉到静妃,做的准备必然功亏一篑!他得将杨不群拖住才行。
静妃看著龙刑天冷嗤一声,从侍琴婆婆手中接过魔音琴,“这场戏看得差不多了,回宫。”
“是。”侍琴婆婆服侍她上轿子。
龙刑天见她要走,急得忘记了预先设想好的安排,将杨不群抛在一边要留下静妃,莫笙也急忙去阻拦竟妃。杨不群的火云针瞬间出手,龙刑天听到风声,又看到静妃计谋得逞的笑,这才知道她是故意耍他,接住两枚,肩胛中针,虽然不是重要的穴道,可是依然痛得他脑中出现短暂的昏晕,左膝一软跪了下去。
“看来你今天只是想抓我,对吗?可惜你的人还没赶到,因为我的淼云会帮我牵制住他们,所以我才敢来。”
龙刑天拔掉火云针抢到她身边,八位侍女同时出手将他困在中间。
“淼云不在洛辰,而是跟著你派出去的莫笙!”她看了看一旁的表情不自在的莫笙,“你以为我不知道莫笙趁著寿宴结束混入客人中离开?”
确实是,当天趁著客人散去,莫笙已经离开这里去安排暗御,主要是龙曜天已经接连两天没有联系他们这边,所以临时找了一个身形比较像他的暗御守卫假扮他留在这里。
“这只是开始,恐怕龙曜天还没告诉你洛辰出了什麽事情吧,你是要和我拼个死活还是回去看看你苦心经营的朝廷呢?”
“刑天!”伴随著一声呼喊,真正的莫笙带著几名暗卫落入庭院,使出天碧剑冲入包围圈。
静妃面色沈下来,“莫笙,你该知道我既然能灭掉苍山派自然也能灭掉青峰门。”
莫笙立在龙刑天身侧,先察看过他的伤势,没有毒才放下心来。
“我与青峰门已经没有瓜葛,现在的莫笙并不是以前的莫笙。”
“好。杀了那个老道。”
杨不群身边已经没有人牵制他,他身形一闪已经袭向玄真子。
静妃却在这个时候将手放在琴上,琴音未出歌先至:
尘缘未断,华胥梦短,留不住风流如云散……
第二十二章 夜杀
所有要动手的人全部不敢轻举妄动,盯视著静妃的那几根手指,不知她什麽时候会抚上夺命的琴弦。她如泣如诉的婉转歌声只令人一阵阵发毛。
龙刑天推开莫笙,“去帮忙,我亲自来抓她。”
原本是想他拖住最棘手的杨不群,莫笙藏匿起来等待机会围捕可能会出现的静妃,只是他们都低估了静妃的狠辣,她一出现就牵制了在场的所有人!
玄空子和玄真子二人同时对付杨不群,莫笙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拿师父的命来威胁自己,愣怔一下之後,被龙刑天推醒随即出手。青峰门中,如果单论天碧剑法的造诣,就是他师父玄真子也不及他,玄空子见莫笙赶到立时不肯出手。玄真子辈分高,莫笙将人拦下後,他就顾忌身份,不能以二敌一,这样一来,变成了莫笙和杨不群交手。
龙刑天环视一下围住自己的八名女子,心有不忍。八名女子的轻功固然好,但是论内力却远远不如他。龙刑天向右後方退一步,以掌缘劈向一名女子肋侧,右手拨开前来解救的女子的手,随即抓住她的手腕使出分筋错骨的手法弄脱她的手腕。只听接连两声哀叫,两名女子扶著痛退到一边。另外六名女子见状有些畏怯,围住他容易,伤他却难。
静妃的眼中好像根本没见到别人的痛苦一样,一步一生莲地向门外走去。龙刑天在躲闪著攻击的空隙里发出一枚火云针,直指静妃的大椎穴,一道白影闪出,叮的一声响过火云针落地。
龙刑天双掌齐出震退两名女子,转过身。
果然是尾随莫笙回来的淼云!
几名女子见淼云赶到不再恋战,匆忙退回静妃身侧。
“保护主人回宫。”淼云扬手扔出一打黑色布,每张上面都是火龙刺绣,是火龙堂的标记,这里有多少张就说明她杀了多少火龙堂的人。“九王爷,又见面了,您有没有想念过妾身?妾身可真是想您,所以又这麽急急忙忙地赶来,都没有好好的梳洗打扮。”
话落她的人已经欺到龙刑天身前,两人交手数比较多,出招更是没有保留的余地。
“看得有些身子乏累,差不多就回来服侍吧。”静妃对淼云吩咐完走入轿中。
淼云笑著运起天魔功存心要报上的仇。龙刑天根本不想和她纠缠,好不容易才让静妃现身怎麽能放她回去!将淼云逼退一步,发出手上仅有的十二枚火云针,三名侍女同时哀叫倒地,侍琴婆婆只救了另外几人,自己却中针受伤。
淼云翻身落下一掌按向龙刑天露出空隙的後背,龙刑天眼见著侍琴婆婆拉著静妃施展轻功离开却只能回身对付淼云。脚下划出两步,身子侧过来,抓住了淼云的手臂。
“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此时的龙刑天已经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而恼火,早已经忘记以前的龙刑天是喜欢淼云的。
淼云的眼中忽然闪过极痛,出招更加狠决,“哼,淼云早已经是死人一个,你当我怕吗?”
龙刑天格开她拍向自己胸口的一掌,将内力从她被抓的右手上传过去,淼云的真气瞬间混乱,使出拼命的招式。龙刑天自然不想跟她拼命,放脱她的手,顺便送了她肩头一掌。淼云咬住下唇看著全然陌生的他,不知是伤口痛还是心痛,双肩抖个不停。
“你早该恨我,将来我杀你也就能下手了。”淼云一边说著一边迅速封闭几穴道,阻止真气逆行。
龙刑天转身去追静妃,身後却传来莫笙的痛呼声。他看过去时,玄真子已经出手阻止杨不群,莫笙正以剑撑住自己,身子却是遥遥欲坠地摇晃著,龙刑天立刻飞身过去。淼云见静妃已经不见踪影,和龙刑天同时掠过去,只不过她是偷袭玄真子。
玄真子闪开偷袭,淼云则拉著杨不群跃过众人头顶,即使有人回过神想追过去,也被杨不群的火云针逼退。
龙刑天扶好呕出鲜血的莫笙,“怎麽回事?”
“雪龙丸,快!”
龙刑天从他怀中取出瓶子喂他一粒,“要不要再吃一粒?”
莫笙摇摇头开始调息。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莫笙睁开眼睛,“你的伤也要包扎一下。”
龙刑天瞥了眼血湿的衣服,“要不是看到静妃要走也不会一时大意。”
“你!跟杨不群过招居然还大意,你不要命了吗?”
“没打中要害,不过是皮外伤,我扶你进屋。”龙刑天干笑两声打著哈哈,要扶莫笙起来,雪落了一层,已经盖住地表,再呆下去要把人冻坏了。“这,雪都没化,你不要紧吧?”
龙刑天见到莫笙手上的雪停留好久,连忙托起他的腰身,莫笙的手冷得像冰一样。
“是旧疾发作,刚才他震到我的心脉,叫人预备药澡,我先浸泡一下让身体回暖。”莫笙勉强扯出笑容,眼角的疲惫越来越浓厚。他有些担心一昏迷过去就很难醒来,强撑著说道:“留几个人照顾我就可以,你赶快回洛辰,如果静妃赶过去对三王爷不利就糟糕了,她买下血煞所有杀手就是要把你和琅天府的人牵制在洛辰以外的地方,好去暗杀龙曜天。”
龙刑天沈默著将莫笙安顿好,犹豫著不知要怎麽办,扔下他实在是不放心。“可是你重伤成这样子,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也太……”
“我的内息已经平稳,你赶快回去,如果让静妃抢在前头就真得难以挽回了。”
两名丫鬟正好进来禀报说药澡已经预备好了,莫笙撑著坐起来,“我还能照顾自己。”
龙刑天见他没有大碍这才重重点头夺门而出。
他的身影刚消失,莫笙就支撑不住倒在床边,两名丫鬟惊呼著去扶他。
“别叫,体力透支而已。”莫笙强压下心悸的痛楚,牙齿打颤地说著,“麻烦两位扶我进去。”
两名丫鬟倒也见过不少人受伤,定定神儿合力将他扶起来,扶著他进内室浸泡热气腾腾的药澡。
龙刑天带上两名暗御借了杜家的快马火速往洛辰赶。
洛辰已经是全城戒严,龙刑天出示了印绶才得以入城,以往热闹的夜市只有一些狼藉在地,三匹快马在寂静的城内一路奔驰而过,直奔恒王府。
马忽然向前倾去,龙刑天立时警觉到,飞身跃起,落下的同时拉住後面两名手下手中的缰绳,他自己的马已经一头栽倒折颈而死。
是绊马索!两名暗御虚惊之後立刻落马,几十枚飞镖像张开的网一样将他们三人罩住。龙刑天运起护身罡气,接连出掌打落暗器。
四名白衣女子现身的同时劈头刺下长剑,两名暗御抵挡下来。
“王爷先走。”
龙刑天摇摇头,这些人是要拦下他,他一走,她们势必要追上来。看准破绽,龙刑天将一名女子制服,将她放置在自己身前,捏住她的脖子。还没等他出口要挟,另外三人只是迟疑了一下,依然摆动长剑杀来,根本不顾同伴的死活。
龙刑天轻啐一声,静妃的手下果然是跟她一个样子,他将女子点了穴道打横抱起向另外三人扔过去,“接著。”
四名女子撞在一起,暗御趁机将她们制服。
“我先走一步。”龙刑天也不等他们回应,拉过一匹马继续赶路。如果前面有埋伏,还是他一个人比较容易过去。
地面传来不同寻常的震动,龙刑天勒住马,这声音应该是大队人马在行进,他确定了方向,又看看恒王府的方向,很可能是调来的神武营。他才停留一下,那队人马的火把已经照亮了街道,向他这边过来,是神武营的旗帜。
一名军人快马走在前面,後面是步兵。这人他认识,是新上任的洛辰提督李清。
“末将参见王爷。”李清微微喘息著下马行礼。
“少罗嗦这些,是去恒王府吗?”
“是。”
“兵分四路,一路去後门,一路从右侧围过去,一路从左侧围过去,这三路都预备好弓箭,俏声过去,最後一路跟我过来,一路过去要能喊能跳,掩护另外三队的动静。”
“王爷,下官斗胆请王爷不要以身涉险。”
龙刑天听到这句话很想破口大骂,压下火气,“我问你,你哥哥在这种情况你会听别人的话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吗?”
“这……不会。”李清忠厚的国字脸憋成红色。
“那就少废话!”龙刑天一扯缰绳先行冲去。
一群兵先是愣了一下,既而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谁都没想到他们敬畏的王爷居然说这样的粗口,既而哄闹吆喝著跟上去。
恒王府门口几具尸体横陈,是王府的守卫,这杀人的手法是淼云惯用的,脖子上的指印殷红而诡异。
“禀报王爷,下官接到调兵令的时候,王府上伤亡已经过半。”李清在龙刑天检察的空隙急忙说著。
龙刑天点点头,“叫人把守住大门,阻止人进来,有人要逃能拦就拦下,拦不下就算了,别去白送死。”
“那您……”
“暗御的人被牵制在外面,还调不回来,你安排好这边,叫弓箭手向里面靠拢。”
“遵命。”
龙刑天寻著兵器撞击的声音找过去,杨不群正在跟龙曜天打在一起,受伤的白衣女子和王府侍卫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暗御的人正在合力对付淼云和侍琴。
龙曜天瞥见龙刑天,吃了一惊。龙刑天的肩被血染红,又是身穿一袭白衣,看上去很骇人。龙刑天几个起落逼近他们,他人未到掌风已到,使足十成的寒丝绵掌是前所未有的毒辣,杨不群神色一凛,避开龙刑天的致命一掌却被龙曜天的掌风扫到,震到内脏,自知敌不过两人联手,只能先行退後几步,带毒的火云针散发浓烈的药气扑向龙曜天和龙刑天。
龙家王朝
第二十三章 归去
急速飞扑而来的火云针一共是六只,龙刑天冷嗤一声扯下腰带裹在手上,用奇快无比的手法接住全部!
“要我还给你吗?”
犹自调息的杨不群第一见到龙刑天的表情居然也会如此冷酷,淡淡的声音里散发著钢铁般坚硬的意志。
“杨某辜负了足下的比武之邀,不如现在补上吧。”
龙刑天握紧手中夺命的毒针,如果接得有差池,不仅他自己没命,就连龙曜天也难以全身而退。“我不管你曾经失去过什麽,如果你要从我里夺走什麽我必然不会手软,你在逼我变得跟你一样。”
杨不群沧桑萧索的面容上忧伤加,幽幽说著:“唯有岁月从来没有倒流,连思念都已经成往事。”他因为受伤而有些苍白面色微微恢复些颜色,“动手吧。”
龙刑天暗中回握住龙曜天的手,感觉到他厚实的手掌有些汗湿。
“小心些。”
龙刑天抿嘴笑了,“嗯,越来越喜欢这里了,不舍得死。”
龙曜天後退几步观战,今天静妃的目的忽然转变成他自己,倒让他有些猜不透,不过他一死,朝廷会乱套是必然。
这他们二人再也不用试探对方功力的招式,杨不群最初比武的目的是要和龙刑天拼内力,死伤皆可,以他几十年的修为必然占上风,只是刚才被龙曜天打伤,现在拼内力却没有必胜把握。
两人的劲风使得六尺内都不能站人,龙曜天只能一退再退,两人的招式越来越精妙,同时也是稍有偏差就重伤。这个时候李清带领的弓箭手已经就绪,只等发令。
“王爷,一切准备就绪。”
“平身吧,等我号令。”
“是。”李清握刀退在一旁,看著眼前的决斗。
武之人自然对高武功有莫名的向往之情,九王爷的翩翩身姿矫健如龙一般穿梭在险恶的招式笼罩中,莫怪跟著他的火龙堂对他心悦诚服,这时的李清切实地羡慕起火龙堂的人来。
杨不群的眼中好像只点一只就要熄灭的蜡烛,那点微光在逐渐於劣势的现在一点一点虚弱下去,他想要用最後的生命去抓住的东西也越来越远。被龙刑天制服一只手,他眼中那抹光芒终於熄灭。龙刑天全神贯注应敌没注意到对方的异样,全力而出的一掌印上他的胸口。杨不群跌落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从愿意做棋子的那一刻起,他似乎就看到他的尽头是一片血的天地,倒下的人换成了自己,而不是以往那些被杀的人。
一片狼藉的园里,刹那间静得只闻冰冷的风声,杨不群身後是一片隔开墙外杂音的树林,与树木融到一起的黑暗将他包裹在一方天地里,他的眼睛似乎失去了目标,徒劳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
一身红衣的女子从树林内走出,像暗夜的妖孽穿越了时空的门走到这个世界。
静妃
她孤单一人,在杨不群蹲下来,取出一方早已经发黄的白绢。“下辈子别再爱她了,她的爱你承受不起,你的爱她不需要。我利用你,这些话却不是在欺骗你,因为我是她的女儿,知道她可以多麽无情。”
杨不群拿著白绢唇齿微动,默念著上面的两行字。当年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清新的梦,只在少年人的心里雀跃飞扬。
被盗贼围杀的两名少女一名少年,青涩而幼稚地以为江湖里可以自由自在,困兽一样的他们在杀红眼也冲不出去的绝望中,见她不粘晨露翩然而来,一身桃红衣衫,一把古拙瑶琴,初升不久的太阳撒著柔和的光,映得她一如水雾江南里最妖冶的春。
施素问
一个惊W天下的女子,只为采沾露的而来,无意中救了三个惊恐如兔子的同龄人。
几十年间少年从来没有忘记她递来的白绢,上面写著诗句带著淡淡芳香,几十年来,少年长成男子辜负了长成的两位少女,只对她痴情不改。
杨不群似乎又望见了水雾弥漫的江南,少女和少年在一起闯荡江湖,那个沈默寡言的少年别扭著吐不出心中的恋慕。
静妃抬手抚上他的脸,让他闭上眼睛。“醉梦霜冷,天涯何寄。得一归,天上人间。她的心里从来只有一人,无论梦里醒时,天涯和。那个梦很大也很小,你不在,我也不在,她的梦里只有父亲一人而已。”
幽幽说完,她将染著鲜血的白绢叠好放入他的怀中,然後站起身。
龙刑天身形一晃已经抢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头,内力随时能透入她的体内,“你居然还敢来,我倒该佩服你了。”
静妃微微昂起头,“我来送行啊,他是出价最便宜的杀手,只要我娘遗弃的一条手帕,不过我觉得又很贵重,因为是我亲自送来。”
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已经掌握在别人手里,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抚上龙刑天的脸颊,明眸微微眯著,陶醉一般地说著,“你比以前温柔了,让我有些舍不得下手。”
龙刑天实在是想拍开这女人的手,只是这麽近的距离,拍开也是无用,她根本不把性命放在眼里,执意要做什麽的话自然要如愿才会罢手。
“也更听话了,你让我做不成一国之母,说不定你早就看出来我是自己想做皇帝,那个时候你够狠,宁可杀了最不能杀的水将军也要扳倒我,还杀掉我的儿子,你知道麽,我的心有多痛啊。”静妃高傲的面容上满是伤心,好像一个失去糖果罐子的孩子,“後来我知道他没死,可是我竟然觉得他是死的,这全是你的错,将我逼到今天这一步。”
她柔软美丽的手指沿著他的脸颊线条下滑,神情一片迷茫,控诉一般低语著:“我不知道为什麽在痛不欲生之後还是活著。”
她的指尖点上龙刑天的唇,然後笑了,那个笑容里全是满足。
“原来看著你痛苦能让我很开心。”
龙刑天冷冷地看著她,突然加重手上的力气,静妃痛得再也笑不出来,咬紧牙关逼视著她,柔弱的气质化做冰冷的铠甲,眼中的恨尖利如针。
“你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败麽?因为你再也没有办法比我狠。”
“那并不代表我不会杀人。”
“哈哈哈……你想杀我?”静妃忽然放声大笑,“你不想想我为什麽敢来?”
“她在跟程怀业联手控制了楚的皇帝。”龙曜天上前一步说著,“程怀业拉拢的官员近百,掌握这批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只是我想知道你是什麽时候进入楚的皇宫的?”
“你是不是可以放手了?”静妃含笑看著龙刑天,如她期待那般,对方松开她的肩。“龙谨出事之後,淼云其实就在冷宫里代替我,你想不到吧?楚国那个老头真是无能,我杀了传旨官的时候他就吓得当场失禁,呵呵,所以说男人有一半是废物,另一半是心软。”
“你会想,与其让我回去兴风作浪不如现在就杀掉,但是战乱会提前。守江山是很难的,我可以玩,你们却玩不起,对吧?”静妃击掌两下,侍琴婆婆从树上落下,“抱起他的尸身,两位还有什麽想问的吗?我现在心情很好,很愿意回答。”
“你不要回龙谨?”龙刑天抢先问著。
静妃的神色有瞬间的忧伤,然後转为冰冷,“现在的你不会杀他,而我……不怕你杀。”
“我却会杀他。”龙曜天明白龙刑天很容易感情上被动,将他拉到身後。
“所以我现在很想杀你啊,你的手段原来也不差,以前一直躲在他後边,倒让我没能早点看清楚,你为什麽会和他联手了?这点最让我想不通。”静妃在楚国的行动只有程怀业一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没想到龙曜天已经查到她在楚的所作所为,这个一向是隐藏在龙刑天锋芒之後的人突然站了出来。
龙曜天当然不会回答,“我可没有答应要回答你的问题,你可以走了。”
“哦,对了,九王爷,不要太相信你这位皇兄,至今他都没有撤回安插在你府上的手下。”
“哦,我也得告诉你我不介意。”龙刑天凉凉的回了一句,手肘搭在龙曜天肩头,“事实上他不派人盯著我才担心,他要是不要我了我……”剩余的话没说完就被龙曜天一肘子撞回肚子里去了。
静妃这下不明白了,看著他们二人,猜不透其中的玄机,“走。”
侍琴婆婆抱著杨不群的尸身,绸带卷住静妃腰身将人带走。
见人走了,龙刑天才敢抱怨,“你干什麽不让我说完,害羞啦?”
龙曜天一掌拍在他受伤的地方,龙刑天早忘记那地方还伤口,被他这麽一拍才察觉到,还是比较痛的。“先治伤。”说完丢给他一个“你给我等著”的眼神,转身走了。
“喂喂,我还没问你你又瞒著我什麽事呢……”龙刑天捂著肩追上去。
不过龙曜天懒得理他,先行理府上的事情。龙刑天包好伤口,事情也理得差不多了,粘在龙曜天旁边不走。
“什麽时候查到静妃的行踪的,你又不告诉我。”
“你到镇江的时候就有眉目了,不告诉你是不想影响你比武。”
“我现在很想当个米虫,清闲啊”
龙曜天看著他懒得像猫一样躺在榻上,“我现在可以让你宗正府清闲一下。”
“哎呀,都老夫老妻了还想著关我。”
“少打岔,静妃留在境内的人手只是一少部分,这来恐怕只是探你我的虚实,她在楚的地位还不够稳固,还弄不出更大的风浪出来,所以使用了江湖上的人。”龙曜天整理一下搜集好的资料砸在龙刑天脸上,“情报都在这里,程怀业不是个安分的商人,早在六年前就通过关系拿到了供应军需物资经营权,只有打仗他才能赚更多的钱,碰上想颠覆龙家王朝的静妃自然一拍既合。”
“啧,真是难搞的人。难怪静妃出手大方,有程怀业提供金钱,她雇佣几个杀手也就是小事一桩。”龙刑天把纸张从脸上扒拉下来懒懒地看著。
“禁门的创始人,据说是楚国一位终身不嫁的公主。禁门的人与楚的皇宫有著微妙的联系,这也是他们一举成功的原因之一吧。”
龙刑天对著屋顶发呆,他在想:为什麽终极BOSS总是有天时地利人和然後顺利雄霸一方呢?
摸摸自己的脸颊回想著静妃诉说那些往事的时候的表情,居然涌上一种同情,静妃这人可怜到家了,当然在他现在的立场,她也是可恨到家。
龙家王朝
第二十四章 落幕
洛辰终於解除了全面戒严,同时龙曜天和龙刑天以血煞制造的事端为理由,强硬约束几大门派,提高了悬赏盗匪的奖金,迅速清理称霸一方的豪强,原本有异议的大臣们也无法说出什麽,那些和江湖势力都瓜葛的大臣立刻切断了联系。
神武营在大规模围剿山贼中立下不少战功,提升为正规军。这个两万人的精兵部队并不归兵部管辖,直接由皇帝管辖,目前皇帝年幼,指挥权自然在龙曜天手里,加上洛辰提督所管辖的近卫军,洛辰的驻扎兵力一下子增加到四万人。
一个月後传来楚皇帝病逝新帝登基的消息,静妃更名为程怀素,登上皇後宝座。原来的皇後自然也是惨遭杀害,其族尽数被灭,这个消息也将楚弄得人人惶惶。得势的静妃在程怀业的辅助下以铁碗作风肃清反对派,小皇帝登基那天,据说是她抱著四岁的孩子坐上宝座。
龙曜天和龙刑天得到消息後,自然明白静妃做的这麽迅速是不想给他们更多喘息的机会,在加紧肃清平衡江湖的黑白势力的同时招回了镇守边疆的龙皓天和慕情,也因为过年的关系,没有巧立什麽名目就把镇海王龙啸天和镇南王龙悦天也招回来。
以後对待楚的策略要发生大变动,必须让几位作为国家支柱的人清楚这里面的内情。
龙刑天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八王爷和七王爷是双胞胎。上上代皇帝也就是他们的老爹,原本也不是什麽名君,後来因为最心爱的妃子庄贵妃因为生二皇子难产而死大受打击,可是这位二皇子也没能保住,老头把国家往太子龙弄天身上一推什麽也不管了,开始荒度光阴纵情声色,这也就让後来年纪不小的龙弄天多出了很多弟弟妹妹。
节日再加上几位王爷齐聚洛辰,自然少不了宴席之类的,龙刑天不喜欢去,正好借这些机会偷溜出去放松一下,这一个月以来,快被龙曜天使唤得要积劳成疾了。临出皇宫的时候还把小皇帝拐回自己家里。
在他们忙碌的期间莫笙一直在修养,龙刑天知道他受伤都是因为旧病的关系,他不希望莫笙在跟著自己奔波,想把莫笙留在京城,所以把小皇帝拐来拜师父,不过这也要看莫笙愿意不愿意。
小皇帝难得出宫一,跟撒出笼子的小老虎似的到跑。两人一进门,小凌的脸直抽搐。
“王爷,你告诉其他人皇上出宫了吗?”
“他们都宴席上吃喝,才没功夫理我们。”龙刑天把小家夥抱起来进门。他怨念的高大门槛还是没砍成,管家气得要中风一样,他也不好再坚持……
“对啊对啊,朕又不会喝酒。”
小凌捂住半张脸跟在他们後边,顾不上头痛向旁边的暗卫招手,“去禀报三王爷一声,皇上在安王府。”
暗卫同情地看了一眼平日风度翩翩堂主匆忙去了。
莫笙正靠在榻上看书,听到外面的动静放下书看著门口,只见一大一小旋风一般刮进屋子,隆冬的寒气将孩子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一双黑玛瑙一样的大眼正打量著他呢。
龙刑天把厚重的貂袍解下来,然後把裹成小粽子一样的小家夥的外袍也脱下来,将人抱起来塞到莫笙怀里。
“一会儿就不冷了。”
莫笙见他把孩子当成小狗一样塞过来,也只是淡淡一笑,然後拉过锦被给孩子取暖。他们两人根本没把礼数放在眼里,所以他也只能顺著他们了。
“头发好漂亮啊,皇叔,我也想要头发这样。”小家夥小心翼翼地握住一缕灰白的头发审视著。
莫笙倒是第一听见别人夸他头发漂亮,有些微愣。
“等你七老八十就这样了。”龙刑天把炭火拨得旺了在旁榻边坐下来,一脸贼笑。
“那得什麽时候啊,我现在就想要。”小家夥就差流哈喇子了。
“这个呢,不是想有就有的,你别拽断了,我师父还养病呢。”龙刑天拍掉他的手。
“那这样的话,我们不就是师兄弟了?”小家夥看著含笑的美男也不好再去玩人家头发,让人家以为他是长不大的孩子就不好了,当下稳当当地坐在人家怀里,开始一本正经的跟他皇叔论辈分。
莫笙听出点什麽来,“你们商量什麽了?”
“皇叔说他的武功和学问大部分都是您指点的,我也想跟您学。”
“拜师就有拜师的样子,有你这样躺人家怀里拜师的吗?”
“哦,对呀,怎麽做啊?”小家夥离开温暖的胸膛爬起来,打算龙刑天说什麽他就照著做。
这两人不管别人说什麽,又开始自作主张了。莫笙把人拉著坐下来,“刑天,你说清楚这是怎麽回事?”
龙刑天自然不会说今後不要他出去奔波,将孩子拉到自己这边,捏著他红扑扑的小脸蛋,“你看看,这麽可爱的孩子,不收就可惜了!”
莫笙将书合拢放好,打算跟他讲道理,“帝王师的选择关系到国家,你怎麽能如此草率,还把皇上带出宫?”
“喜欢他做你师父吗?”龙刑天不理他的说教直接问著小皇帝。
小家夥将小手拢在嘴边在龙刑天耳朵边说著:“好像很好欺负耶。”
龙刑天打了他屁股一下,嘿嘿笑著,小东西你想欺负人还早得很。
“我喜欢他的头发,脾气又好。”小皇帝往莫笙这边一靠,仰著头看著一脸无可奈何的莫笙,“朕很听话的,又聪明,师父啊,教笨学生很累的,教我这样聪明的学生就省心哦。”
莫笙忍不住笑出声,“你不会是以为我这头发是被不听话的学生气白的吧?”
“不是吗?”小皇帝托起一缕头发,“我娘说过,人伤心的时候头发就会白,她很想父皇,想起来就会伤心,然後头发就白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又跟普通的孩子有所不同,带著一些早熟,
莫笙摸摸他的头,一旦身为帝师,他就得日日进宫,等等……他抬头看著一旁的刑天,忽然就明白他为什麽会这麽做。
龙刑天见他这麽看自己,也就知道他已经猜出用意所在,眼神里带著企求,“答应吧。”
如果成为皇帝老师,得到雪龙丸就更容易些,而且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他已经不适合动武了。从另一方面来说,宫里需要一个他这样的人呆在皇帝身边,如果一旦发生战事,龙刑天不仅可以毫无顾虑的远征,就是龙曜天也可以离开。
“我明白你的苦心。”莫笙淡淡一笑,离开那个铁血江湖,他又回复了当初见面时的云淡风清的他。
“师父你冷不冷?”小皇帝握著莫笙的手担心的问,进屋一会全身就暖和过来,这才发觉莫笙的体温比他的要低。
“不冷。”莫笙回握住他像小火炉一样的小手,神情上带著温柔的笑。此刻的他像只在巢里休憩的年老的鹰,当年的英武褪去颜色成为风霜一样的外衣,落满收拢的羽翼。
龙刑天不知这样做是不是变相的囚禁,“你的去留全随你的意思。”
“小隐隐於市,大隐隐於朝,这样也很好。我还没有看到,所以不会离开。”
“看到什麽?”
莫笙带著意的笑容荡漾开来,并不回答,一双温和的眸子藏著难以察觉的感伤。
以至於多年之後龙刑天回想起莫笙的一切,最清晰的就是这个笑容。
晚上灯刚挂上,龙刑天、小皇帝,莫笙还有凌子衿,四人一起去逛夜市。初元节的时候,满街挂满灯火,传说这麽做是给天上的神仙照亮人间的路,好让神仙看到人们聚居的地方,然後下凡赐福。
小皇帝骑在龙刑天脖子上,龙刑天走在最前面,凌子衿则跟莫笙身边。几个人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逛到街市的另一头。
街上的欢庆节日的人越来越多,莫笙有些担心会出意外,提醒龙刑天该带皇上回宫了。小皇帝倒也不任性,玩得也有些累了。几个人转身,发现龙曜天带著二十多名大内侍卫正等著他们回转呢。
“哎呀,你也来了,不如我们再逛一圈吧。”龙刑天也知道不太雅观,将小皇帝放下来,才跟龙曜天打招呼。
龙曜天抱起小皇帝,将人放进轿子,“冬夜寒冷,皇上还是早些回宫。”
“皇叔,是我说要出来,要打打我屁股吧?”
真讲义气,龙刑天决定牺牲一下,“没事,打我屁股,皇叔比你能挨,再说你还小,万一屁股打坏了,将来长得很难看就糟糕了。”
侍卫们拼命忍著笑,屁股就是长得难看也不要紧吧,毕竟那是屁股又不是脸,天天给别人看。
龙曜天尽量维持著优雅的皇家威仪,吩咐人带著皇上回宫,凌子衿一见苗头不对,也知道他家王爷又半路开溜没干活,赶紧拉著莫笙以护送皇上为理由开溜。
“我也护送皇上回宫。”龙刑天越过龙曜天就要追过去,不过领子被龙曜天一把揪住。
“然後你再顺便把人拐带出来?”龙曜天斜眼瞧著他,打算把这些日子他偷溜的帐算清楚。
“怎麽会,呵呵……”除了干笑,龙刑天也说不别的来。
龙曜天拉著他跃起,穿过几条巷子直接回府。龙刑天就跟被抓住脖子的猫一样任人带著走。他还不笨,不想在龙曜天生气的时候还倒捋虎须。
两人是翻墙进去的,从隔音的树林穿出时,巡逻的侍卫刚好过去。
“在你家就不用像作贼一样吧。”龙刑天想掰开他揪著自己领子的手。
龙曜天突然拉他的领子,结果龙刑天整个人向後仰到跌到龙曜天胸口上。“你这张嘴越来越说不出好听的话。”
龙刑天靠在他身上,“你不生气了?”
龙曜天扳过他的脸吻上他的唇。他们已经很就没这麽亲近的相了,他一边吻著一边在心里埋怨著龙刑天没心没肺,就是偷溜出去都不会去找他。即使上朝能见面,但是又不能这般亲热。
好不容易结束这个饱含思念的吻,他以额抵上他的额,“我都觉得你快忘记我了,跑出去玩都不来找我。”
龙刑天假咳一声,心里嘀咕著:找你的话就玩不成了,挨批不说还会扔来一堆公务。当然嘴上不能这麽说。
“最近你比较累,不想打扰你。”
“真的?”
“真的!我还是很想爬上你的床的。”龙刑天嘻嘻笑著,手摸向他的腰。
龙曜天也不戳破他的小谎,再度吻上他唇,喘息著说道:“现在我就想让你躺在床上。”
夜时,水吟轩的主屋一侧,随著白色的水雾逸出的,还有欲望纠缠下流泻出来的动人呻吟。
第二部结束
番外四 折翅后的半生缘
夏夜的闷热有时候会让人格外心烦意乱,莫笙睁开眼睛,捂着心口,极闷热的酷暑让他的旧疾发作起来。心跳比平常快一倍,心脏上好像有根细细的弦控制着跳动,而这根细弦现在正紧紧地绷着,要断一样,这种心悸的感觉就如心脏附近的血管被人硬生生扯到身体外似的。当年他师兄临死一掌几乎震碎他的心脏,命是保住了,不过心脉俱废。
莫笙勉强挨到脸盆边,弄湿手掌将凉水抹在额头,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头扎进冷水池里,让全身迅速冷下来。走出屋子发觉夜还是那般黑,估计是丑时左右,夜正沉的时候。
人伏在冰凉的石桌上似乎能稍微舒服一下,即使学医多年知道这么做对身体有害无益,他还想尽快赶走令人窒息的热,恍惚中,梦境翩然而至。
“师父,弟子还没报答您的养育之恩,怎么敢就此离开?弟子去跪在祖师爷面前悔过,跪多久都愿意,师父!”
莫笙看着年轻的自己顾不得身上的伤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求着师父,他师父苍老的面容上全是无奈和不忍,摸着他的头,长久不语。
“你师兄是你大师叔的得意弟子,师父虽然是掌门,这师兄弟的情分到底不浅,师父驳不回去啊。”
莫笙淡淡看着这一切,好像自己真的身在局外。现在想来,大师叔的要求也不过分,毕竟死的人是他的得意首徒。如果不把他这个不肖弟子赶出山门,恐怕青峰门也要一分为二了,莫笙又怎么敢因为自己的过失,让掌门师父也背上不肖徒弟之名?
所以青年只能郑重地给养育他成人的师父磕三个头,然后孤身离开。师兄弟碍于大师叔的弟子也在,只是送到山门口。
每上山从来都是不到半个时辰,下山更快一些。但是这青年走得极慢,跟身上的伤无关。其实他恨不得立刻就消失才好。这是他第几停下来休息了?在一旁看着青年的莫笙很想告诉他是二十二。然而路程还有一半没有走完呢。
大约是两个时辰后,青年终于望见山下的村落,青年并不急,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天下之大到底是多大他不清楚,他现在唯一清楚的就是,显然这个天下真得很大,让他很茫然,说不出一个归,他本就是无家之人,有了家又因为一时的意气就是不肯相让落得失去的下场。
走到清澈的溪水边,青年坐下来,捧起水要喝,忽然他怔住了,静静地等着水面能映出看清楚的人影来,然后青年的表情像是被什么毒物咬中后发作似的,凄楚而惨烈。
一夜竟白头。
他缓慢地拔去黄杨木簪子解下绳带,一头灰败的长发垂下来,光滑依旧在,却已无颜色,他居然一直没发现……
发如心,发枯心亦如是。
他想争到什么,可是到头来争到了什么?
一场空……
甜腥溅出,他知道喉头上是血。左边的肺也伤得不轻,且肺本身就畏寒,这溪水又是山上峰顶融化的雪水,比泉水要寒冷,突然碰这么凉的水,怎么会不咳血呢。
一旁的莫笙只是默默地看着青年,眸光幽。
青年想调理内息,真气却怎么也提不起来。果然是什么都不剩了,连他引以为傲的武功都废得干脆利落。师兄啊师兄,真不知道现在我和你谁比较快活些,青年忽然仰天大笑,直到笑出眼泪来才伏地痛哭。
等青年再醒来的时候,他最亲近的一个师弟正坐在旁边桌子旁,用手撑着头,可能是太困了,正在磕头。这个师弟是大户人家子弟,身体孱弱,是他父母托请师父照顾的,说是练些功夫让身子骨也强健些,那家大户人家在早些年前曾经救过病中落难的师父,这个人情自然推不得。
“师哥你醒啦?我今年就回去继承家业了,师哥你跟我到京城去谋生吧。”小师弟见他人醒了连忙趴在床边说着。
青年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师哥你天资好,会的东西也多,我借你银子开个店铺什么的吧,要不行医也行啊。”他人虽然不大,不过生在商人之家,教育上自然也是谋生之道多些。他之所以不请他到自己家里做事,也是他了解师哥是那种很有傲气的人,不会平白受人好,更不会屈居人下。
青年似乎是回想着什么,饮血江湖的恩仇,还是豪侠畅游的快意?终于他淡淡一笑,“师弟也会照顾人了。”
“师哥你答应了?”这孩子两眼闪着兴奋的光芒,他还真怕他师哥一个想不开自杀。
“答应了。”
“师哥你把这药吃了吧,我说是回去孝敬母亲跟师父讨来的。”小师弟拿出一个黑色小瓷瓶。
这哪里是补养气血的药,分明是本门密药九灵雪茸丸,是疗伤用的。青年接过药,自然知道这是师父故意给师弟的。
“师父好像知道我撒谎了。师哥,师父他老人家还是惦着你的。”小师弟端过水,眼圈已经红了。
青年接过来,如一杯酒那么少的一碗水在他手中颤抖着,粼粼水光中忽然有清水样液体滴进去。
师父,师父,是师亦是父!
“是弟子不肖……”
小师弟咬着下唇忍着没哭,推着水碗让他师哥把药吃了。
青年只觉得水都好像难以下咽要哽在喉咙里似的。最终他还是将药吃了。
莫笙忽然醒来,发觉眼角有些湿润。
多少年了呢,他依然时常梦起那些久远的往事。
光政元年,在他的医馆中,突然来了一位青年,清雅俊秀中带着非同一般的贵气。他问他要不要买下他的药。
他可不觉得这个青年像是四卖药的,所以他淡淡笑了。
那青年让身后的人捧上一个盒子,“先生看过这个药再出价钱也不迟。”
青年笑着,仿佛知道他肯定会买似的。
傍晚时分有些冷清的医馆因为青年的出现而蓬荜增辉,路人纷纷往里面看。他只得将人请到后院叙话。
当他打开盒子见到里面的药,似乎感觉到身体里的血管都在兴奋搏动着。这是夏国才有的雪龙丸,其实雪龙并不是龙,而是一种通体雪白的四脚蛇,头上有一对角,生于北海的雪龙岛上。用它的血炼制的药就是雪龙丸,吃下后,就是完全的废人也能恢复成常人那般。
这个药除了夏国皇宫有之外,京城里有个地方也有,皇宫,十几年前,夏国曾经进贡一批珍奇物品,其中就有雪龙丸,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个大盗曾经去皇宫做过没本钱的“买卖”,有火龙堂的高手在,自然是折损在大内。
那么此人应该就是当今最有权力的三王爷,恒王龙曜天。
青年优雅一笑,“先生可愿意买下这药?”
“草民恐怕没有这等财力。”
“本王要的价钱绝对公道。”青年见他识破自己的身份也不隐瞒。
莫笙猜不透他的意思,只是沉默着。
“先生可愿一生做本王的门客?这药就是聘请的定金。”
“这……”突然就把一生卖给别人恐怕没有人会立刻答应下来吧,莫笙面露难色。侯门岂是轻易就入的?就算恢复一身武功他也不能再入江湖了。
“怎么先生觉得本王会让先生去做些不齿之事?这点请先生放心,绝不至于侮辱先生的清名。”
莫笙淡淡一笑,他哪里还需要什么清名,不过是不想助纣为虐了罢了。显然这位王爷不可能是纣,住在京城的时日也不短了,自然知道恒王的为人如何,而且就眼前所见的气度就足够让人折服。
他不是个犹豫的人,否则他的剑不会那么快那么绝,所以他只是微微感慨一下就答应下来。毕竟他从没想过自己一介武夫从此入了官场中。
几年中,他一直在恒王府中居简出。江湖上没有人提起当年的夺命青影,好像那是个已经死去的人,如传奇一般,只在说书人的口中在市井的酒肆间流传着。
而他学者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一些东西,比如朝廷的政治,比如官场的倾轧,又比如琴棋书画,虽然不能并列,不过确实是他无聊时学的。
中午的时候,管家忽然叫他去见三王爷。莫笙过去时候见到火龙堂堂主也在。三王爷只说他们需要做什么,至于原因没必要问。然后他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九王爷。
有些诧异,似乎跟别人口中说的不太一样,一双眼睛太过活泼,这样活泼的一双眼睛里能装下什么智谋策略?如果真有的话,那他不得不佩服这位王爷城府之。
当个间谍也不算是有违良心,所以他痛快地就答应下来,不过……在他真正接触过之后,他觉得良心有些不安。
如果可以,他不想瞒着这个人。
“争过也不枉此生了。”九王爷一双明亮的眸子既显得孩子气又温柔似水。
他无法形容自己听到这话时是什么心情,最明显的感受恐怕就是他很放松,从来没有那么放松过,心好像忽然被打开,凉爽的风一下子就吹进来,惬意舒适。
如果说人生五十而知天命,他的一生已经过半。
当他调皮地亲上他的额头的时候,他寂静的心忽然就有种冲动,想守住这只有半生的缘。
前半生他可守住了什么?早殒的父母,还是年迈的师父?一身杀孽换来一个虚浮的名号,他守住的却只能用空空如也来形容。
看着他意气风发,看着他调皮玩闹,莫笙只是淡淡地笑,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也是不知人间好似地狱的种种煎熬。
他已经折了苍鹰一般孤傲的翅,不复当年的激昂情怀。
这一,他发觉自己动了怜惜的心情,宁可折了自己也不要见到他重蹈覆辙。所以见他跳崖,他也只好跟着跳了。
事后想来,他或许在初见面的时候做了人生最糟糕的决定也说不定。
据说他突然出现在谈判校场前时,英姿如神,听到这个形容的时候,微微笑了,他信这是真的。
番外五 凤凰双飞
天意楼总是热闹非凡,但是今天忽然很安静,静得诡异。成群的江湖人士将楼围个水泄不通,有来看美女的,有来看热闹的,有来看美女的热闹的,他们都来看一个人。
施素问。
江湖恩怨的开始总是鸡毛蒜皮的事情,可是到后来三大掌门同时出手却无一生还的时候,整个江湖的人都坐不住了。不管是讲什么道理还是根本不讲道理,事情全部抖出来两个字就能概括――好色。
据说施素问很美丽,于是有人就去寻茬子,非要看看浅杏色斗笠上垂下的白色面纱后是怎样的倾国倾城。老人言:牡丹下死,作鬼也风流。风流不风流活人是不清楚,不过活人还能干一样事――报仇。结果去报仇的越来越多,死得人也就越来越多。于是施素问成了妖女。好像来历悬乎的美女不贤淑不缝衣煮饭带孩子在外面闯荡江湖就铁定会成为妖女,注意前面那个来历,如果是出身名门正派就是侠女了。
这条镇江城最宽阔的路现在看起来还是挤,上千人头攒动,为首的几个召集人有些坐不住了。说了这个时辰见面,可是施素问居然面都没露。这群人也真是奇怪,人家又不是妓女,你叫来就来吗?显然施素问不拿这个江湖的规矩当回事儿。所以对付那些轻佻的,报仇的,寻衅的,她先是劝人回去,劝不动的话,对方还会动手,他们一动上手,她也就不犹豫了,必定是杀无赦,倒是很公平,在她那里轻佻的采贼和报仇的正派弟子都在一个水平线上。
此时正是下午,六月的艳阳天,太阳不算热辣。
马车轱辘碾压的声音越来越近,众人看过去。
一匹枣红色的马拉着一两轻便的小车行过来,一个青年女子牵着马,车两边各有一个侍女,没有佩带任何武器。车是敞开式,四根青竹撑起车顶,桃红轻纱垂下来,火红的丝绳穗子晃呀晃的,车上很宽敞,轻纱之后的人一动不动,坐的姿势再是端庄不过,她的面前放着瑶琴,或许车摇晃的原因,也或许是她衣服颜色的缘故,众人只觉得眼前像是桃满枝的感觉,乱了眼,分不清楚细节。
围观的人们自动让开一条路,马车一直驶到天意楼前才停下。车上的人依然没有动,她桃红的身影模糊,如粉色的雾笼罩下的梦幻一般。
施素问从来都是一身桃红的纱衣,重重桃红轻纱在她玲珑曼妙的身上堆叠下来,让人数不清楚有多少层,朦胧着,好像千万朵桃做成的一般。
沉浑的琴音忽然响起,好像泉水滴落一样清脆又悠长,让人心头漾起一阵清凉。
不管谁问,车上的人都不作答,讲到滥杀无辜的时候,突兀的琴音含着怒气响起,铮铮琴音清越肃杀,然后全场从喧闹变成静寂。
施素问在车中站起来,一阵轻风吹来,笼罩的粉纱飞扬如淡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责怪杀生不对为何为难于我?”
声音不轻不重,不清不冷,不甜不腻,只是平淡的一句。
人总是在学了一身功夫之后,觉得可以去闯荡一番,入了江湖,惹了牵绊纠葛,最后身不由己。
“以你的武功大可放他们一马。”有人这样问着。
也有人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不会输,输了,死了,就有人指责强者的不是,或者是他们自己或者是旁观的人。
“然后等他们回来再口出污秽?”
落子无悔是君子,出招无悔也是君子,显然太多人做不成君子,当他们快死在别人的招式下的时候。
如果不是继承了云游宫,如果不是出宫游玩,是不是就没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发生了?有些事情总会来,没有来是时机未到。从学武的那一刻就应该有死在武学招式下的觉悟吧?这跟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人的情形差不多。
全场有一半的人被这句诘问噎得说不上话来,谁心里都清楚死的好色之徒最多,报仇的人最无辜。
“今日来只是想把话说清楚,无故扰本座清净纠缠不休者,不问理由,只要敢于跟本座动手,本座定奉陪到底!”
话音落下,马车晃了一下之后就要驶离。几十个人蹿出来挡住去路,马车极不自然的嘎然停下。
“我们大哥,四哥,五哥都死在你这妖女手上还想走?!”一个中年汉子上前叫嚣着。没想到还没说到第二句,啪啪两声极清脆的响声让他住嘴。
众人还没缓过神来,马车旁的一位少女已经打完人回到位置上。寻衅的人都是草莽之人,被如此对待话也省了,直接冲上去。
牵马的青年女子往后一退,马车两旁的侍女从两侧飞身而出,也不用任何兵器,轻飘的身形在草莽汉子中穿梭着,少女粉白细嫩的手掌徒手就接连打落四人的兵器。这两人都是负责缴械的侍女,进入云游宫必须交出兵器,这两人会让那些不理会规矩的人不得不放下兵器,因此她二人夺人兵器的妙招可以说天下独步。
终究围攻的人太多,两位少女渐渐有些体力不济。
“琉璃、翡翠退下。”一声轻斥后,两名少女收掌回转,丝毫不管身后砍来的兵刃。
一片粉色云好像天边的晚霞一般,袭击的人只觉得眼前香影一晃,人身要害已经中掌,根本看不清楚招式,更看不清楚出手的人,甜软的香气飘远的那一刻人也倒地不起。
转瞬间,动手的十几个人只有几个人勉强站立,而施素问站在倒地呻吟的人们中间,劲风停歇,一身桃般粉红的轻纱衣衫层层叠叠地垂落下来,左手托琴,右手成掌,摆出起手式凝立不动,随时准备接招。
凌厉的掌风从后方袭来,施素问脚下一个轻巧的划步侧身回转,带起一身梦幻衣袂飘动如薄云。是铁沙掌掌门曲正通,他已经年近五十,掌上的功夫可以说独步天下,见到施素问的掌法精妙,立刻起了较量一下的心思。待她停手立刻出招,也希望借这个机会让那几个不成气候的赶快闪开,免得命丧于此,再说,明明有他们这群老家伙在,放任施素问目中无人,面子上总是挂不住。
那名牵马的青年女子突然闪身到施素问身旁接过被抛出的琴。施素问双掌齐出迎上去。她的招式极为轻柔,手掌移动起来好像是细心采摘朵一般,没有丝毫凌厉的气息。对掌的瞬间,曲正通只觉得全身的真气凝滞在一。
两人同时后退,施素问拉起轻纱水袖端详着自己的右手,然后看向曲正通,“阁下只是较量?”
曲正通正在调息不便开口,只能点点头。
施素问并无愠色,淡淡说道:“再有十年,你已经命丧我手,又是何苦……”
“承姑娘惜才之恩,老夫不再理此事。”曲正通抱拳谢过,一脸愧色地走了。只有他心里清楚,施素问发现他掌上没有用毒沙时减去了几分掌力,不然他的手掌立时就会被震伤,现在却只是真气因为运功抵抗的关系有些凝滞。他扪心自问,在她这个年纪自己能有这样的功力吗?他愧就愧在这里,因为他如她这般年轻时,连魄力都不及不上。
高手过招,常常是一招就能了解对方,只有那些半调子才会去不明就里的纠缠,落得死伤惨重。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放她走又不甘心,这么围着也不是办法。
太阳已经开始偏斜,颜色也变成橘红。就在众人苦于不知应对的时候,一场连绵的太阳雨洒落下来,借口避雨的人逐渐多起来,那些有仇的执意不肯走。
施素问微微抬头,看着晚霞如火般艳丽、细雨似情般绵密,竟有些痴然。
“宫主,请上车吧。”那名牵马的青年女子抱着琴问着。
她拿下挂着轻纱的斗笠,“宫里好像没有这么好的景致呢。”
周围一片惊呼倒抽气声,随后是兵器砸落地面的声音,先是一两件,然后是很多件,好像天下的是雨加兵器。
施素问、青年女子和两名侍女只是静静地站在雨中看景,那些盯着她们的人们仿佛是在另外的世界里,根本影响不到他们。
真正看到她的容貌之后反而再也没有人上前,只是呆呆看着就觉得足够。
于是本来杀气冲天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很搞笑,上千男人呆楞楞地陪着美女看细雨斜阳。年纪大的自觉有失身份避雨去,有配偶的也被夫人未婚妻等等强行拖走,这下子可把单身的乐坏了。
施素问左手平着摊开,青年女子立刻将琴捧着放到她手上。
晶莹的琴弦上水珠滑下去,素手轻划,弦颤动起来。她旁边的侍女们立刻凝神守一。
迷魂曲。
将内力灌入弹出的曲子,听者内功越高越容易受影响,真气直冲百会穴,不一会儿,人就会昏晕过去,没有内功的人反而无事,凝神归元也无妨碍。
那些只顾看美女的楞小子们本来心思就迷糊了,琴音一起,立刻中招。不到片刻,人纷纷倒下去。
细雨依旧连绵轻柔,好似大雾一样迷朦。雾雨中,一个月白身影闯入这诡异的一方天地,来人手中拿着一柄水乡才有的美丽油伞,远远的看不清楚容貌,那一身恬淡的气息倒是先传过来。
男子拿着伞在她面前停下来,她看到他略为清瘦的身影伫立着,骨节分明的手举着伞。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是为她撑着伞。
琴音隐匿,她看向他。
眉目清俊,不是最英俊的,不是最霸气的,他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就是那种淡然与飘渺,让人觉得极舒服,她寻得就是这些。
她微微带着羞涩,笑了。
他不会武功,否则不会站在这里悠然听琴,但是她觉得这样很好。
他也露出淡淡的笑,将伞又向她移过去一些,好像他习惯了这样呵护别人,“姑娘可愿意再抚一曲?”
“愿为君抚。”她的脸颊微微红了。
不管一个人如何厉害,不管是男是女,在内心都希望,有个人能将自己视为可敬可亲的人看待。
他为她撑伞捧琴,她微微垂了头,敛去一身杀气,藏起一身武功,以一个普通女子的情怀奏一曲《凤凰双飞》
此后,施素问再也没有出现在江湖中,禁门云游宫在远的山中更加寂寥,没有人迹。
传闻,施素问嫁给了这位年轻人。
在东海边,有渔民说节日的时候,总能从海上雾岛中隐约传来美妙的曲子,他们说那是人鱼在演奏,因为雾岛总是在弥漫的大雾里,没有人能够寻到水路登上去,好奇的人都失踪在雾里。
只有当年在镇江城天意楼听过那曲《凤凰双飞》的人才会大胆臆测,岛上面住的可能是那个仙一般的女子。
番外六 就是要赖床
恒王府
“早朝,赶快起来。”龙曜天一边穿著衣服一边催促著缩在被子里的懒虫。
龙刑天探出头,打个激灵,外面天寒地冻还要天不亮就起床……早就知道跟在这家夥身边要受罪!
“我要请假,我要休养,你昨晚要那麽狠我起不来。”龙刑天使劲往里面缩,就是不肯出来。
龙曜天脸有些红停下穿衣服,伸手探入被子里检视他的身子。龙刑天一下子笑出来,被摸到比较容易痒的地方了。事实证明他什麽事也没有,就是骨头有些酸,就是懒病犯了= =
龙刑天将龙曜天拉回床上,“让我要回来我就没事了。”口气十分正经。
於是恒王龙曜天第一早朝不到,老百姓都惊了,该不是又有不要命的去暗杀导致恒王卧病在床吧?洛辰是不是又要戒严了?米价是不是也跟著上涨?还是出城到乡下避避风头啊?
安王府
小凌摇了摇裹著被子等自家王爷回家睡觉的翠羽,这丫头脾气上来跟牛一样倔。
“王爷回来睡觉了?”翠羽睡眼惺忪地环视屋子找人。没找到……美女掀开被子奔到床边瞪著空空的床铺发愣。“是不是被拐卖了呀……”
“谁这麽倒霉拐卖他。”小凌把睡眠不足尚在神游一样的美女扶著,“你快休息吧,这麽冷的天,会冻坏的。”点了她睡穴就把人放倒盖好被子。
想去找人,但是又犹豫,毕竟他昨晚不管他会被恒王怎麽样先跑了= =
皇宫
大臣们把手拢在袖子里等著恒王,太阳老高了还不见人,哎呀,听说昨晚九王爷又把皇上拐出宫了,然後又被三王爷捉包,莫不是又打起来了?
龙悦天看看双胞胎弟弟笑了,他弟弟不解地看著他。
“等会儿跟我去找人。”
“去哪找?皇叔的屁股要是被打开怎麽办?”小皇帝在大龙椅上坐不住,活似上面全是鹅卵石铺的,怎麽坐都硌得慌。
“我看他是被三哥管存心害三哥上不了朝!”龙皓天一甩袖子直接走人,还是看他三哥要紧,谁知道那个狠辣的诬赖会使什麽手段。
大臣们原地转过身,都看著扬长而去的四王爷,冻得有些哆嗦的他们缩缩脖子,大概都在想著:是不是该散了呀,反正恒王不到也干不成啥。
镇南王跟镇海王递了眼色,兄弟两个很有默契地闪出殿外。里边的小皇帝还在喊,“带御医带金创药……”他还没喊完就被实在受不了的太监总管抱起来。
“我的小祖宗,您把皇家的面子都喊没了。”太监王总管抱著人一边跑一边埋怨。都是那个口没遮拦的九王爷把皇上带坏了,呜呜呜,将来他入了阴曹见了先帝,怎麽有颜面跟先帝讲。
於是几位手握重权的王爷全跑去恒王府“捉奸”……
恒王府
“三哥!三哥!”
急噪闯府的是龙皓天。
“我觉得九弟不会出什麽事,倒是三哥肯定被连累了。”
悠闲如谈天的是龙悦天,旁边还跟著纯粹看好戏一脸兴奋就差打口哨的龙啸天。别人不知道他如何,龙悦天却知道这个弟弟表面看上去跟自己很像,骨子却是个混世霸王,要不他怎麽能成为让海盗闻风丧胆的镇海王呢?一脸皮相是最不能信的呀。
时刻的龙啸天正维持著和他一样迷人的优雅,掩藏在骨子里的却是恨不得拆房找人的狼性。
龙悦天看见他眼中精光,连忙安抚,“稍安毋躁稍安毋躁……”
水吟轩
浑身像被压过似的龙曜天叹息一声,名声又毁灭一成,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出去。”
“这麽冷我不出去,况且还三个堵门的。”龙刑天不动,继续无赖不起。
“是──那──里──先──出──去!”龙曜天的口气可以用悲愤来形容。
“哦,不过……”龙刑天啃咬他的脖子,“我觉得还可以再来一。”
“你敢!?”
“我就是敢~”恶劣的家夥一边抑扬顿挫地说一边摆动起腰肢。
“…………………………”
溪堂小筑
“我赌两人都在。”龙悦天将茶拢在手里,靠近炭火边坐著。“一壶玉楼争春。”
“狡猾。”龙啸天一看就知道他哥肯定知道内情,不过他嘿嘿一笑,“跟,一颗北海紫色大明珠,四哥你赌什麽?”
龙皓天又急又气,就知道这两个串通一气跟老九那死无赖合夥欺负他三哥!“我才不赌!”
“那我们输了的话,这极品美酒和上等珍珠给谁呢?难道扔到府里的蓦溪中糟蹋了?”龙悦天很惋惜的说著。
龙皓天拳头握紧,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啊,虽然说七弟不会武功,但是他手里有笔,舞文弄墨,书画皆精
“四哥你赌什麽?”龙啸天穷追不舍。
“三哥在……能不能不赌!我听你们说他们两人都在就觉得这个答案对……”龙皓天沮丧著声音越说越小,脸皱得像吃了苦瓜。
“痛快点吧。”龙啸天开始不耐烦,跟催债似的看著他四哥。
“赌就赌!一柄月王弯刀!”
“这个好,不赌了,我拿一斛珍珠跟你换!”龙啸天两眼放光看著他四哥,兴致一下子转移到宝刀上去了。
他们三人所赌的物品一个比一个金贵,不过在三人眼中也同时是无价宝贝。美酒饮而不见,珍珠欲求难觅,宝刀可遇不可求,三宝各有胜场。
水吟轩
最後一轮终於结束了,龙曜天面颊潮红喘息著,压在他身上的龙刑天也酸累不已。龙曜天抚摩著他光裸的背,气氛亲昵而缠绵。
“该起床了。”
龙刑天咕哝两声磨蹭两下,“我想洗澡。”
欢爱一夜外加一上午,确实还是沐浴一下比较舒服。
“我吩咐人烧水。”
果然贤惠的是老三=V=
两人梳洗完毕已经过了中午,溪堂小筑那边等到饿得没力气的三人见他们出现全部松了一口气。
“三哥啊,再不出来我就要饿死在你府上了。”龙悦天先开口,另外两人虽然饿但是依然在讨价还价,龙啸天非要买龙皓天的那柄宝刀。
“你看,我就说两人都在,宝刀拿来。”龙啸天见到赌赢了立刻索要。
“凭什麽啊,就算你赢,七弟也赢了,这刀也可以给七弟。”
“他又不会武功,你送他毛笔还成。”
龙曜天怎麽觉得这群弟弟一个比一个欠教训呢?尤其最小的那个!狠狠瞪了龙刑天一眼入坐。哎哟~ 即使有软垫还是不舒服,他差点叫出声。
龙刑天懒懒地缩在椅子里,拖曳的湿辘辘长发还在滴著水,这副慵懒的模样堪比名妓的风姿。看得他几位哥哥有些口干舌燥吞口水。
“我要早点取个漂亮老婆!”龙啸天收回直勾勾的目光正襟危坐。
龙悦天笑笑,“三弟你怎麽又在三哥这里?”
“天冷。”
除了龙曜天另外三人面部表情有些僵硬,龙皓天先发作。
“你不会找别人啊!害我三哥不能上朝。”
龙刑天半眯的眼瞟向他,“那找你好了。”
龙皓天被口水呛到猛咳,“你,你滚远远的,你敢来就……咳咳,试试看。”
龙曜天咳了一声,能肃静的全肃静下来,端著饭菜的仆人鱼贯而入。民生问题最重要,几位饿得快要看见星星的王爷同时决定先吃後说。
龙刑天控制住面部肌肉不让表情变得很难看,在桌子底下的手被人掐住了。他右侧的龙曜天正用要笑不笑眼神看著他,看你还能撑多久。
龙刑天头一歪埋入他肩窝里,“老婆你轻点,手快废了,刚才的是玩笑啊玩笑。”
“哎哟──”这真得大声叫出来了。
吃饭的三位王爷一边咀嚼著食物一边看著状似痛楚的龙刑天,吞下食物同时说道:“饿的?”
“他受了寒,头有些疼。”龙曜天摆出最具王爷风度的微笑,眼神中的意思是:少问多吃
龙刑天苦著脸再也不敢造,“我乖乖吃饭还不成吗?”
!当一声,龙皓天的饭碗掉桌子上了,刚才他听到什麽了?一定是饿的头晕眼导致幻听了!
龙刑天颇为哀怨地瞅了他一眼,没有调戏完就被惩治,真是不甘心。
安王府
小皇帝跑到安王府,喊的第一句就是:皇叔你的屁股是不是被打开啦?!
据闻路过听到的仆人全部扑倒在地,擦伤撞伤者三名
龙家王朝
三部 第一章 谁都会有个过去
洛辰的华在春日中显得有些柔软起来,它一向是钢硬的男子一般矗立在国土的中央,节日中,那些红W的明媚的灯将它衬托到一个无人可攀的高,华而壮丽。
龙刑天在山顶俯瞰著整个城市,古代不像现代可以轻易站在高楼上俯视众生,只能爬山。
初升的太阳从洛辰的东南方照耀开来,为过了一个冷冬的冰冷石头染上温暖的晕黄,高大巍峨的城墙好像要融化在光芒的温暖似的。他看得著迷。这样美好平和的世界,让人想拥抱住。
哈欠! 嘶嘶~~
龙刑天打了个不小的喷嚏然後吸吸鼻子……山顶好冷啊!裹紧身上不能再紧的毯子缩在龙曜天怀里。
“要不要生火?”龙曜天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什麽异常。
“没事,一会儿太阳高照就暖和了。”龙刑天摸著鼻子眯起眼看向太阳。
现在还有点早,光即使明亮却没什麽温度,有些像冷光灯发出来的。不是他们突然想到浪漫一把才跑来看日出,而是从驻扎军营的地方出来不太远就能到这里。
“幸好以前没去跟别人爬什麽泰山看日出,受罪啊。”龙刑天缩回脖子,懒得再去看风景,一心要回暖,本来他在早晨就有习惯头晕的毛病,而且这个身体明显低血糖,没见龙家几个兄弟有这症状的,恐怕是以前的龙刑天自我折磨那一年落下的病根,他从怀中摸出糖丸儿含著。这年代的糖味道还可以。一边吃著一边摸出另一颗要塞在龙曜天嘴里。
“这是什麽?”龙曜天抿著唇没有要吃的意思,他不喜欢吃零食之类的。
“补充体力很快。”龙刑天见他不愿意吃也没勉强,留在手心里,等著吃完嘴里的继续吃。“头晕的一种情况就是低血糖,吃糖就可以缓解一下,而且这种饴糖是麦芽糖,味道没有巧克力好,不过还成,容易消化吸收。”
龙曜天听著他说了一堆听不懂的名词有些晕,“低血糖是什麽意思?麦芽也能做糖?巧克力又是什麽?”
“噗,就知道你又听不懂了,低血糖啊,这年代的医学没有入到那地步,不过还能解释吧。”反正没事,要等天彻底亮了才能下山,他就跟他多讲讲他生活的时代都有什麽,他摸著他手腕,上面可以见到血管,“你看,这青色的是静脉,里面含有的身体需要的养分很少,割到会喷血的那些血管叫动脉,心脏跳动使血管压力大,血就容易喷出来,这两种血的不同在於动脉里养分多,里面就有吃饭之後吸收的糖,供给身体各个部分。”
见他有点明白似的慢慢点了一下头,龙刑天笑笑,还好他学的专业里有解剖学这门。
“动脉血里面的糖持续在少的状态大脑就会因为养分不足而出现晕眩,这个时候要补充容易吸收的糖,比如葡萄糖,或者巧克力,也可以是其他糖,这些糖基本是直接吸收然後被血液带到全身,至於为什麽叫麦芽糖葡萄糖,最初是从这些东西里发现的,然後就这麽命名了。巧克力啊,这个东西就特别了,是种叫可可的植物产出的果实做出的糖果,里面也加牛奶,很好吃的,就是没办法让你吃到。”说著说著,龙刑天有些嘴谗了,想吃巧克力。人年纪大了就逐渐对零食失去兴趣,他上大学的时候唯一还喜欢吃的糖果大概就剩下巧克力了,所以他也能理解龙曜天对零食的拒绝。笑了笑,他将糖扔到嘴里继续吃著。
“你想起往事了?”龙曜天小心翼翼低语著,自从那他问过他以前的名字後就再也没有去问他的过去,那个时候的他明确的说著:你,过分了!
龙曜天苦笑一下,他对很多人做过过分的事,在一个决策者的地位,他只能一件一件做下去,但是对他,他不能,不忍见他难过,因为他自己会很心疼。
“偶尔会想一下吧。”龙刑天的口气有些意兴阑珊。
龙曜天知道他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於是闭口不说,将他抱紧给他更多的温暖,他从来不知道九弟的身体这麽畏寒,从亲密接触以来他才发现即使是在夏天龙刑天的手也是微凉的,像摸著玉一般。
“差不多就赶回去吧,今天差不多就要有眉目了,你这个主帅不见了还是被我拐跑的,回头御史又要参奏我了。”龙刑天叹口气,要想一本正经的做个王爷是很累的,他从来都是个闲人,没这样忙过。
他们这出来是为了围剿一窝山贼,这活山贼来头不小,势力遍布整个西部,将来要打仗就不能让粮草出问题,那麽这窝山贼势必要清除,而且刻不容缓。静妃,现在的大楚程皇後是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的。
前面两个月,一些人数较少的黑道势力收敛之後,他们才集中调动人马对付这个名震天下的薛家堡,是的,谁也没想到江湖上名列四大堡主之一的薛家其实是控制天下第一山寨庆风寨的幕後人,掀开这一层,要帮薛家的名门正派多数都缩回去了。交情归交情,谁也不敢跟朝廷的军队抗上,就连血煞都有不杀武将这种规矩,跟军队对抗就是在毁国家的基石,尤其是在战争年代,最终苦的是老百姓,江湖人大多是血性汉子,不会跟老百姓为难。
“灭了庆风寨,西边运粮的官道就太平了,南边的黑道有杜家和方家牵制著,我们也不能太过赶尽杀绝,这样也会让他们两家难做。”
江湖上的关系复杂,谁知道今天混白道明天是不是就混黑道呢,谁知道今天在为难的蒙面人日後会不会发现这人是自己认识的?大家心中都在维持著一个平衡,能过得下去日子就不过分,逼急了兔子也要咬人,何况是江湖上的一群草莽汉子。
“嘿嘿,看不出杜老头还真是狡猾,眼见自己儿子弃武从文,就拉拢姑爷,是不是他老早就看出来早晚要打仗在朝廷里才更安全些?”龙刑天在回洛辰的时候清理跟黑道势力勾结的官吏,然後发现杜家两位公子都有官职在身,最低的也是侍郎,他们都有武功,只是不混江湖。
“天下不是他们的,所以他们会想办法谋生而已。”龙曜天淡然说著,眼睛飘向洛辰的方向,带著一些寂寥,身为统御天下的人的寂寥。
龙刑天回头看著他,他的神情近乎帝王,这样的人该当睥睨天下,可他却困住了,因为一个誓言,可见龙弄天的恩情确实够重,让他如此报答,这时候不禁想到了静妃的那句话,她说他的母亲是个贱人,他的过去又是什麽样?是什麽让他承担起这一切却无怨无悔?
“你……从来没抱怨过……”龙刑天说著不著边际的话,他的手被他捂热了,他用这双温暖的手抚上他凉凉的面颊,“我能……问问你的过去吗?”
龙曜天看著他,神情上有些惊讶又有些茫然,好多年,他都不曾回忆过自己的过去……那些或沈重或幸福的记忆……
不过他笑了,仿佛释然一切那般,他愿意说给他听。
他的母亲只是一名普通的宫婢,在皇宫最後方的後园里做事,名叫庄文芳,有个心爱的青梅竹马,想著在宫中呆三年,拿到工钱的银子预备好嫁妆,然後嫁人,在乡下相夫教子。
带她进宫做工的是个同乡的婶婶,在宫中过了快一辈子,年纪大了更容易寂寞,当她是女儿一般看待,宫女一年的俸银加上过节的赏赐跟四品官有得比,她把孩子安排在人少事少的後园觉得很安心,两人如母女一般度过一日又一日,老人家还把自己得到赏赐送给她,是些首饰,宫外没有的那种精致,是那些娘娘们看上她送去的赏赐的。
本以为平静的日子在一个傍晚被打破了。喝醉的皇帝扯住了没来得及回避圣驾的庄清芳,酒气醺天的中年男人将少女拖到丛里压在身下,发泄著野兽一样的欲望。龙曜天的母亲就是这样怀上他。
庄清芳日见消瘦,得知怀孕後仿佛被一个霹雳打中,人当场痴了。死就是两条命,不死难道活著拖累一个新生命受著无边无尽的苦?宫中没有地位的宫女是何等凄惨?皇帝的昏聩已经瞒不住外面的官员,一旦因为权力勾心斗角,以她的性子只能任人宰割。
庄清芳抚著肚子泪流不止,她的嗓子早已经哭到嘶哑,发不出像样的声音了。婶婶也是一把眼泪一被鼻涕的陪著,心乱如麻,家乡还一个痴情的孩子等著呢,是她远房亲戚的侄子,只等半年就能回乡成亲了,这不是要害死三个人吗?!她看著清芳的样子整日心惊肉跳地守著,就怕她寻短。
最後天性温和的庄清芳实在不忍让孩子跟著自己去死,咬牙在後宫里挺过来,孩子生下後,被抱走了。理由是宫中也有让人代乳的规矩,一般的娘娘身份高贵,带孩子很累,而且影响皇帝巡幸。再有就是她的身份过於卑微,提升到贵人也是因为孩子的缘故,龙曜天将来必然是个王爷,教育和抚养自然不能像普通人那样。
她几乎要疯掉,孩子被带到西宫,那里是抚养皇子们的宫殿,以她的身份很难见到。没有孩子要让她如何在这个宫里支撑下去?她拖著孱弱的身子哭喊著求那位传旨的公公,让她抚养孩子,那位公公见她哭得可怜,暗里悄悄给她指了条明路。
去找太子,整个後宫能救你们母子的只有他。
龙弄天生来就是王者,那年已经十四岁的他跟已经开始昏聩的父皇力争。二皇子夭折,目前出生的龙曜天地位就重要了,最後他的父亲实在不想再跟儿子理论下去,草草答应了儿子的要求,升庄清芳为嫔。宫中一後四妃六嫔地位高,可以随意出入宫中各个地方。
庄清芳这才活下来,在龙曜天十一岁那年秋天病逝,她不是皇後,死後不入皇陵,要葬在自己儿子的封地上,那时候的龙曜天已经被封为恒王,领地是西南的乾州府。荣耀一身的龙曜天还是免不了被人冷眼,贵族们投去的蔑视足以让人血冷。没有龙弄天的庇护,他根本得不到应有的地位和权力。而庄清芳家乡的那个青梅竹马据说流落外地,没有人见过他回来,生死不知。
“傻瓜,怎麽哭了?”龙曜天擦著龙刑天面颊上滚滚而落的泪珠。
龙刑天咽下口水开不了口,近似哽咽,唇抽动著,吐不出清晰的字。他轻描淡写的陈述已经令人难过不已,而他又是如何活过那些岁月的?
“我……我以後不惹你生气了。” 龙刑天想了半天才想这个比较实际的,其实龙曜天是个很好的人,就是不知道怎麽的,没来由就是想让他生气惹他著急,也不肯轻易信他,让他又苦又累地包容到现在。
龙曜天摸著窝在自己怀里表情闷闷的他,淡淡一笑。过去没有得到的他都能给他,这是不是上天终於不在为难他了呢?吻上他的发,笑容里有著满足。阳光下,这个笑容可以用灿烂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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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家王朝
第三部 第二章 老虎>_<
天地彻底明亮起来,山间的冷云逐渐透明,龙刑天和龙曜天收拾东西下山,山道不算陡峭,不过两人没有立刻骑上马,只是牵著并行,一路上撒满朝阳,山间蒸发的淡淡水气升向高空。
两人一边看著风景一边向山坳里走,从这里走回避开出山的大路,省得碰上山贼的巡逻兵,山寨的地形据说很复杂,这也是他们谨慎的原因。已经调查了半个月之久,神武营的四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对方不可能没有察觉,只是不轻举妄动。
他们二人是两天前到这里的,主要是这是围剿是神武营第一大规模军事行动,龙曜天不怎麽放心。
马发出不安的声音,两人互看一眼,将马放在这边,寻著声音走去。这边是密林地带,人烟稀少。咆哮的声音低低回响著,似乎很远,但是这个声音很凄凉同时也很愤怒,野性十足,应该是虎豹一类。
声音越来越清晰,是成年老虎的咆哮,龙曜天拉住还要往前走的龙刑天。
“干什麽?去看看啊。”龙刑天不解的回看著他,眼神催促著他跟上。
“如果是野兽之间的你要怎麽管?如果是人在杀老虎,你又如何管?而且这里碰到人的话,我们的身份会被怀疑。”龙曜天抬下巴指著他的衣服,两人都是一身尊贵打扮,乡野山民或者只觉得是贵人,如果是那些山贼的话,说不定就泄露了身份。
龙刑天撇撇嘴,不甘心这麽回去,他自己那个年代没看过野生的老虎,踌躇著既不前进也不回转。
“嗯~~~~~~就看一眼,行不?”
龙曜天扑哧笑出来,龙刑天居然像小孩子撒娇那样摇晃他的手,令他想拒绝都难,笑容里有些无可奈何,“好吧,不能给我弄出乱子来。”
龙刑天凑过去亲了他面颊一下,“嘿嘿,快走快走!”
说完使出轻功无声息的潜入,他要看热闹是拦不住的,龙曜天摇下头跟上去。
人声夹杂的野兽的吼叫,两人趴伏在隐蔽看著。这一看不要紧,龙刑天差点立刻冲出去,亏得龙曜天见机快,立刻将人按住了!
“你不是答应不找乱子吗?”他压低声音在龙刑天耳朵边叮咛著。
“可是!”龙刑天憋住,但是心里的火还是噌噌往上烧,“比畜生还不如,你别拉我!”刚开始他还压低声音到後来就叫出来了。
那三人同时转身看向他们这边,龙曜天头痛的看著他,这下子不出去也难了。龙刑天拾起几枚石头,示意龙曜天先动,他偷袭。
躺在人脚下哀戚咆哮的老虎,後退已经被折磨到残废,前腿在奋力的抓挠著,而这个几人呢,刚才那阵居然在老虎的背上一刀一刀一划著,还兴奋地又笑又叫,一群人渣!
在龙刑天这个现代人眼中,动物应该是列入保护的范围,而不是用来虐待,他从来没标榜过自己是个环保爱心人士,只是在自我良知里明确一点:动物是自然的一员,人类没有资格凌驾其上。
这种事情我无法忍受,希望你明白。
龙曜天清楚的看到他的眼里这麽表达著。剑在马上,没有带过来。他点点头,摸出靴筒里的短剑,几下削落一片凌乱的细枝,人已经翻出。游龙剑有他使出来又有另一种风度,招式多了几分严谨,一掌击在第一个偷袭的家夥的肩头,落下时短剑刺去,逼退向他砍来的一人。
石子破空之声传来,三个人脸色变得铁青,只是已经晚了,瞬间全部中招倒下,龙刑天冷著一张脸跃到龙曜天身旁。
这只老虎是只母虎,它身後是四只已经死去小老虎,两只被拦腰斩断,一只被切掉四只,还有一个仍在喘息,但是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你们是官府的人?”其中一个人失声叫出来。龙刑天的打扮他有印象,眼前的人很可能就是他本人。
龙曜天一脚踩上他的脖子,让他说不出话来,然後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动静才放开。“你在说要命的话。”
这三人的打扮已经能说明问题,绝对是庆风寨的人!这个时候如果杀死这三人,势必会刺激对方,但是如果不杀,他们来此的消息就会走漏。
目前只查到庆风寨大约有两六百多人,确切的数目无法查明,庆风寨一向不怎麽把朝廷的军队放在眼里。为了减少他们的防范,这调兵也做了手脚,对外宣称是两千八百人,其实是四千,多出的人马秘密迂回行进,整个集结过程就占用了七天时间。
如果知道了他们来此,知道朝廷的重视後势必会加强戒备,甚至调集外地的人手。对於江湖人,最难办的就是无法约束他们的行动,太过自由。战局僵持下去,伤亡就难以预计了。这可不是他们所乐见的,也会让刚刚成为正规军队的神武营失去威信。
一旁的老虎怒视著躺在地上的人,呜咽叫著,不甘心地伸出爪子,想报复。
龙刑天踢起地上的刀指著一人的脖子,“不管是所作所为也好还是形式所迫,我真得想杀人。”
他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就是淼云要杀他的时候都没有这麽愤怒过,他就是无法漠视人类残忍杀戮动物。人的争斗以及互相残杀似乎已经让人齿冷,悲哀多於愤怒,也或许这种平等看待动物是现代人才有的,古代是把野生动物看成食物。
龙曜天将他拉到身後,轻声道:“我来。”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我们是官府的,想必已经明白是自寻死路。”他俯身拖起一个人,“既然已经活不成,就让你们死个明白,本王是恒王。”
听到这话的三人吃惊地看著他们,当今权力最大恒王居然到此,看来朝廷是要彻底剪除庆风寨,同时也明白他们三人是必死。
“我们是巡山的,杀我了我们,寨子里会起疑。”被提起来的那个人说著,希望有一条生路。
“哼,想活?那就说出山寨的情报,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这怎麽可能,他们的一家老小都还在山里,如果出卖山寨的话,就会被灭全家。那个人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敢想山寨的头会怎麽对待自己的家人,生吃人肉的事也不是罕见的。
“动手吧,大爷十八年後还是个好汉。”
“你现在也不是个好汉。”龙刑天突然插口,他听到龙曜天说要杀这三人,突然有些动摇了,决定别人的生死这种事情毕竟距离他还太遥远。
一个人被自己亲手杀死是什麽感觉?他不清楚,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人。就连那悬崖遇险,他事後还在想被他打用掌打伤的人是否无恙。这也就是他即使讨厌淼云却从来没想过要杀死她的原因,杀一个人这种事情,在他心中没有概念,被逼急了也不过吼了一句“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而已。
眼下,这几个人除非肯合作,否则只能杀掉。龙刑天的眼中流露出不忍,而龙曜天早就看出他这点,所以一开始就亲自来。
龙曜天看了一眼地上的老虎,老虎的上半个身子还是完好的,这群人只是在折磨它让它慢慢死去,“你想想如果是被老虎咬死如何?”
确实!如果他们是死於发狂的野兽之口,那麽山寨的人不会太过警惕。另外两个人已经牙齿打颤,但是一想到家里人会被灭族又强行忍住求饶。
愤怒的老虎已经看出这三人都不能动,正在挪动著残废的身体凑上来。这无疑是种精神上的酷刑!躺著的人瞪著眼睛看著眼睛赤红靠近的老虎。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只是玩弄一下老虎就会有此下场。
龙曜天眸子里的光芒已经暗淡下来,沈而决绝的目光盯视著他们三人,“本王没时间跟你们耗在这里,我数三声,归降还是死,一、二、三。”
山野里有一瞬间很静,龙刑天想叫他们说点什麽却把龙曜天单手阻止,“倒还算是男人。”他将人扔到老虎嘴下,没有丝毫的动摇。被他拦在身後的龙刑天张著嘴想劝或者想说什麽。龙曜天神色间的黯淡更加浓烈,他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狠辣无情的一面。
老虎的利齿刺破人的喉咙,人的呜咽叫喊被喷涌的血淹没,而老虎粗野的一晃,牙齿将伤口撕得更开,第一个人就此气绝。老虎的血性已经在勃发状态,力气也大起来,爪子已经勾住一人的胳膊,仿佛能穿透云霄的惨叫在山谷中回响著。
镇静如常的龙曜天看著神色不忍的龙刑天,然後避开他的目光。龙刑天实在看不下去,涌上的恶心感觉让他捂住嘴蹲下来,开始干呕。龙曜天想去扶他,手却僵在半空,这样的他是不是让他讨厌了?
老虎咬死三个人,好像已经耗尽最後的力气,它喘息著,眼睛开始涣散。龙刑天反胃的感觉已经减轻,看著垂死的它,悲伤忽然让他想哭,那些人怎麽下得了手呢?他无法明白那是什麽心态导致他们残酷对待一个生命。
看著三人的尸体,他更加难受,不该好奇的,如果他不想过来,就不会看见这些,只是这三人在攻打的时候也免不了要死吧?
来到这个古代,他已经变了,会想著要杀人,想起淼云那个伤心眼神,他的心像被揪住一样,什麽时候他开始想到要杀人的呢?
“你……会不会讨厌我……”龙曜天别过头轻声问著,声音里有著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不安情绪,他第一不安,也是第一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厌恶的念头,如果他不是权倾天下的恒王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龙刑天咬著下唇抬头,阳光下,龙曜天的侧面脸庞有著超越了年龄的沧桑,他站起身抱住他。
“如果我讨厌这样的你,那麽依赖著你的我更卑鄙。”
以前的龙刑天从来没有让龙曜天做杀伐之事,龙曜天扯出一个浅笑,摸著他的头,现在是该承担起来,不该让刑天一个人脏了手。“是该我出手了。”
龙刑天听出了话里的悲伤,该做的事总得有人去做,他明白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能够做你的辅助,像以前的刑天那样。“给我点时间。”
“不,今後是我来做。”龙曜天回抱他,感谢他的用心。今後他想真正的去呵护一个人,不想发生在母亲身上的遗憾出现在别人身上。
龙刑天不与他口头上争,做与不做是看行动,说没有用。
这时候软草铺成的窝中传来细微的动静。龙刑天率先回头,好奇的人到什麽时候都好奇。
暗影,草叶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大,纠结的长草被什麽活物拱著,那情况好像是被故意埋到草堆里似的。终於一个小虎头从草中钻出来,摇晃著看看四周,接著是两只前爪伸出,急切地拨著那些缠绕著它身子的草,像羽化的虫钻出茧那样摇摆扭动著。
两人同时愣住了,谁都没想到还有活著的小老虎。
只见小老虎终於摆脱烦人的长草,步履蹒跚著跑出来,个头比其他几只小老虎要小,一旁的母虎腹部上只有四个Ru房胀起,其他是瘪的,看来这只很可能是天生孱弱抢不到乳头吃奶。它笨拙挨近气若游丝的母亲磨蹭著,发出稚嫩的叫声。
第三章 开会啊开会
阳光已经开始刺目,老虎的皮毛是艳丽的橘色与沉寂的黑色相间,好像碎裂在黑暗中的橘色火焰一样,,小老虎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春天的山风依然有些冷,它狠狠摇晃两下,一屁股坐下来,叫声越来越让人心疼。
“这只老虎是南边才有的,怎么会到这边来?”龙曜天看着这只横山虎,突然说着。
他是从过于鲜艳的毛色上看出来的,横山山脉位于楚、羌和本国的交界,绵延千里,山并不高大陡峭,林木浓密,这种毛色鲜艳的老虎就生活在里面。而且北方的老虎在这个时候才开始发情,生下幼崽的时候正好赶上野山羊产第一胎,适合哺育。
龙刑天两只眼睛抽筋一样直勾勾看着小老虎,嘴已经在不自觉中张开。龙曜天推了他一把。他用眼神问着他:干什么啊?
龙曜天干笑一声指着他的嘴,“擦擦口水吧。”
龙刑天稍微回来点魂儿,在嘴边抹两下然后继续看小老虎。
好想抱回去啊!!!
他在心里这么狂喊,但是碍于大老虎没敢伸手去捞……
“你不会是想抱回去养吧?”龙曜天双手抱胸看着他一副好像看到绝世美女的痴样子。
龙刑天想也不想狠狠点头,估计他面前就是有堵墙也撞个窟窿出来了。
龙曜天看着孱弱的小老虎思着,饲养老虎也不是很困难,只是这只老虎过于瘦弱,恐怕会夭折。看着一旁显得有些呆的可爱家伙,他还没见过他这么动心的样子,伸手将人揽住,亲口。
龙刑天一双眼睛要冒出水一样晶亮晶亮的,他眼里可能小老虎最可爱,不过在龙曜天眼里现在的他更可爱。
“养的话也不是很困难。”
龙刑天看着他,满眼惊喜,扯着龙曜天的袖子兴奋地喊:“真的真的?那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养啊?”
龙曜天坏心地想多逗逗他,“你有足够的耐性吗?而且这只老虎这么瘦弱,人来养夭折的可能性更大。”
龙刑天张张嘴,无话可说。他都没想过这些问题,被小老虎的可爱击晕了……
“啊,这个……我是有看过新闻或者介绍,养老虎确实……比较讲究。”要他放弃念头是很困难的!他支吾着卡住说不下去,发愁地看着可怜又可爱的小老虎,“放着不管的话,它今天可能就死了。”
见他开始难过,龙曜天赶忙收手,不舍得继续打击他,“带回去吧,我给你找人请教怎么养。”
~~~>_<~~`龙刑天扑到他怀里叫着:“你真是越来越贤惠了,老婆!”
龙曜天假装沉下脸将人扯开,“有条件。”
“哈~?”龙刑天抬头嘴角有些变形,扭曲了,连音调都有些怪异地拐个弯上扬……不太妙啊。
龙曜天欣赏着他多变的表情,眉毛挑动一下,将人抱紧。
他眉毛动,龙刑天的心跟着抖一下,通常他会有这个小动作就表示他在算计人。
“你做一个月的受。”
龙刑天的面部肌肉终于不受控制开始全面抖动了。
从天堂掉入地狱……呃,这个形容有些夸大,从天堂掉入……掉入泥坑吧,龙刑天这么想着,依然无法制止自己失控的脸。
“能不能换成加倍努力工作。”龙刑天僵硬吐字。
龙曜天摆着一贯的贵族式优雅雍容的微笑,“你说我会答应吗?”
龙刑天的肩有些垮,瞄下四周,尸体横陈,实在是有碍于谈情说爱,“条件……换个地方讲怎么样?”
“很快的,你答应了咱们的就抱上小老虎走人。”龙曜天继续笑着提议。
龙刑天终于觉得有些撑不住了,转过头看过去。小老虎绕着已经断气的母虎一边叫一边蹒跚走着,时不时用肉肉的小爪子按一下,希望得到回应。龙曜天自然也看到这一幕。失去母亲的孩子总是格外孤单,失去的是天性中不可泯灭的那份依偎。
“我……”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同时愣住,又同时失笑出声。
“你说。”
两人再笑。
龙刑天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低声说着:“要答应也不是不可以……我刚才想说我答应就是了,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同意你带回去,只要你开心,怎么做都行。”
龙刑天嘿嘿笑着,开始赖皮,“那我就不答应你了。”
“那可不行,你在我前面说的,就是答应了。”
“没答应!”
“答应了!”
龙刑天一翻白眼打算死赖到底,不跟他争论要去抱小老虎。小老虎见他走过来,怯怯地后退着,结果小屁股撞上石壁,傻了,愣愣看着像采淫贼逼迫良家妇女一样走近的龙刑天。
小老虎蹦跳着晃到一边,龙刑天两手抓空,再抓,再蹦。怎么刚才看上去像生病似的,现在却能躲过他的手呢,龙刑天忽然想起看电视节目里,幼崽都是在一起玩耍的,闪避的话已经有经验了。
龙曜天几乎要嘲笑出声,没见过捉个小老虎还这么蹩脚的,“你的武功白学了啊?”
小老虎被草绊了一下,龙刑天看准它的空隙一把捞起来。小老虎扭着身子不肯老实呆着,想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
终于两人能离开了,龙刑天见小老虎还不老实,就学着电视里母虎携带幼崽的方法,捏着它脖子上的毛皮拎着,于是小老虎就这样挂起来了。
小家伙垂着四肢看着眼下晃动的地面,反而安静下来,好像感觉这样像是被母虎叼着似的。龙刑天见它老实下来,微微晃动了一下,小家伙抬头看见他凑过脸来,抬起肉爪去拍。
龙曜天看一人一虎忍俊不禁,“快到大路了,上马吧。”
“嗯,越看越可爱。”龙刑天将小家伙拿开些,没让它抓脸,这样子抱着的话,身上的衣服会不会也被抓破啊?
“把马袋里面的干粮和水拿出来放我这里,你把它先放里面。”龙曜天向他走过来,将他递来的东西放到袋子。
袋子是皮制的,柔软而结实,而且够,小老虎能卧在里面。安顿好后,两人出了山坳拐入大路,快马回营。
这调用神武营是早就安排好的,特意留下杜雪飞负责军务,应该是今天到,希望不会比他们早,不然又是一阵数落,自然被数落的肯定是龙刑天。
龙曜天在龙刑天出门的时间里,已经逐渐建立起架空六部部分权力的内阁成员,虽然六部有些不满,不过并没有实质的矛盾来激化,目前是相安无事,顶多互相看着不怎么顺眼。由于楚国的关系,今年年初内阁成员发生了新变动,由杜雪飞负责招募新人组成临时军机理的幕僚机构,具体的运作还在筹划中,这神武营用兵也算是演练一下。
两人到的时候杜雪飞还没到,龙刑天暗中舒了一口气,掏出小老虎开始忙活。能请教的人不可能现在就到,他只能自己先弄。电视上有介绍动物园里会让生小狗狗的母狗为小老虎哺乳,他是不是也要找只刚好生小狗的母狗来呢?
正在他发愁的时候杜雪飞到了,见到屋内只有他一人,当下就明白恒王肯定在办公,“敢问王爷什么时候开始玩物丧志了?”
龙刑天就知道他嘴里从来没好话,他才抱回来好不好!“路上碰见的,一窝都给人杀了,我只是不想看它饿死。”
“我觉得王爷能养好自己就已经精神可嘉了。”
龙刑天觉得神经痛要发作一样,捞起小老虎就要闪人。
“起的什么名字?”
没有料到嘴毒的家伙会有一问,龙刑天紧急刹车扭过头,“还没有。”
“毛色如此鲜艳应该是横山虎,像燃烧的火焰碎裂开来,叫碎焰如何?”
龙刑天不得不承认这比他自己想的那些“宝宝”、“小喵”强很多……这个名字让他很心动,好吧,他下定决心一点头,“大名叫碎焰,小名叫小喵。”
杜雪飞早已经习惯他的没品,轻咂一声不再多说。
龙刑天可不会留在这里等着他涮,溜之。
“你到底是干什么来的?”杜雪飞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当然不会得到回答,龙刑天的心思都放在小老虎身上了。他这来是龙曜天的意思。羌的威胁最大,南面的楚又变成现在这般,龙曜天有意让他熟悉军队,以便将来能够应付最坏的局面。
这带兵的是神武营校尉陆天双,此人经常跟随龙皓天,以勇武著称,为人耿直,是龙皓天喜欢的那类性格,缺点就是智谋不足,这杜雪飞带来一位他赏识的年轻人,陈醒身,比他晚一年的榜眼,一直在龙腾阁待用。
看到人到齐了,龙曜天简略说了今天在山上遇到的情况,陆天双也说了探子的收获,进山出山的几条路已经确认好,山寨内的情况正在打探,有江湖贩子打算出卖地图。
龙刑天有些坐不住,一心想着小老虎,接收到龙曜天严苛的目光,他马上收敛端正坐好。已经派人去找奶水了,他是不该这么分心。
关于地图的消息是火龙堂今天一早飞鸽传书递来的消息,接触自然也是火龙堂在办,暗御的人手不好插入军队里,这涉及到权限问题,会让将军心存芥蒂,台面上的火龙堂还好办些。
“凌堂主说如果地图到手他会亲自送过来。”陆天双一边一说着一边呈上火龙堂的信。
龙刑天接过打开,信居然是莫笙写的。说了一些江湖上的人才知道的关于薛家堡的事情,还有薛家堡的一些布置,早年莫笙曾经和他师父一起去过,极隐秘的所在自然不清楚,一般的机关设施还是能看出来的。最后他在信中嘱咐他小心薛家的大公子,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温和无害,骨子里却很疯狂。
他看完将信交给龙曜天,龙曜天思忖着。薛家人里声名赫赫的当数这位大公子薛易,薛家堡明着是在山中景色优美,暗中地道通过险要的庆风寨,这两距离不超过五里,外人却要翻过山才能在两来回,是以很少有人能够想到这两家的关系居然如此紧密。
“堡里密道的位置确切么?”z
“已经查实。”陆天双点头回着,然后面色有些为难,“地道设有机关,这倒有点难办。”
“杜某愿意效劳。”杜雪飞的学识远在别人的认知范围内,他那张娃娃脸是最好的掩饰。
陆天双没想到这位文官如此博学,瞧过去的目光有些改变。
龙刑天差点呻吟出声,他知觉见到一个男人对另一个表现出崇拜都会不自觉想歪……这行动结束,他要跟随杜雪飞和慕情学兵法,有得耗了。
第三部 第四章 终於要3P……
冗长的作战会议结束已经是日落时分,龙刑天回到帐篷,发现满帐篷都是奶味儿,仆人正愁眉苦脸的看著小老虎发愁,小老虎脊背的毛直立著,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恐吓声,一副要打架的模样和仆人对峙著,放奶的盘子早已经掀翻。
龙刑天哈哈大笑,让受尽折腾的仆人下去休息,他走近张牙舞爪的小家夥,它还在气头上,龇牙低吼著。龙刑天单指弹在它脑门儿上。
“小喵,你得给我吃饭,不然你今天就得挂。”y
气势上小家夥输了一筹,叫声中多了一些委屈,还是不肯挨近。龙刑天捏著它的脖子将它拎起放在自己面前,还摇晃了两下,小家夥就在他面前这样吊著晃荡起来。
“你还强,脾气是不错,就是饿肚子的是你不是我。”也不管它听得懂听不懂,龙刑天开始数落它。
小家夥也不吭声,像挂起来的死鱼一样吊著不动,一双金色的眼睛瞄著他。
“嘿嘿,还瞪我,我一会儿就吃饭,谗你。”
小家夥的金色眼睛骨碌骨碌转。b
龙曜天走进帐篷就看一人一虎又杠上了。“别玩它了,吃过饭把刚才商量过的情况你给我详细分析一遍,误事的话,我可要军法置你。”
龙刑天拎著小家夥靠在他身边坐下来,一脸涎笑,“哎呀,你看它都不吃饭,我不是正在教训它吗。”
小动物突然到陌生的环境自然会抵触,其实龙刑天也知道,但是就是忍不住去玩。龙曜天横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文件放入设有机关的盒子里。
“把它放下,等它适应了自然会老实些。”g
“好好,干正事儿干正事儿。”龙刑天将小家夥放在一边。
两人开始讨论今天的会议内容,学习这件事情也不是很枯燥,尤其是在亲身体验的过程中学习。等到吃晚饭的时候,龙刑天忽然瞥见小家夥不停地看著他们这边,然後不情愿地慢慢往奶那边磨蹭过去,一边走还一边看他们这边的动静。
两人都不去注意,偶尔用眼角的余光扫一下,小家夥稍微放心下来,嗅嗅气味,绕著盘子转圈,似乎是在想这东西能不能吃,後来大概是真的饿了,舔了几下,对味道不满意,小鼻子动了动,在盘子边趴下来,过了一阵才又舔几下,这样断断续续地总算吃了些东西。
为了不过於引人注目,帐篷的数量搭建的少一些,他们二人合住一个已经很奢侈的了。也主要因为重要的文件都放在他们这里,所以没有安排其他人。再来,虽然龙刑天的形象跟传闻的有些差距,龙曜天却丝毫不变,对於这位权倾天下的人物,普通人大多是敬畏有余,不敢随便亲近。
“你有没有发现那些人很怕你啊?”
龙曜天面对这个问题先是停顿了一下,既而不以为意地说道:“身在这位置让人怕是理所应当的。”
“我知道,伴君如伴虎嘛。”龙刑天一边说著一边拎起小老虎,小家夥已经不是很排斥人,大概是吃过食物有些困了,他摸著它有些发干的软毛,一般只有营养不良的动物毛才会这样,“不过像这麽可爱的小家夥可不会让害怕。”
龙曜天知道他说的是老虎,心里却仍然一动,以前有段时间他很粘人,但是这几个月来,他在外面走动的时间多了,他们之间好像疏远了,而且他像是在躲他,“你好像也不怕我?”
“怕,我怎麽不怕!”龙刑天不正经地倾过头,“我怕你压倒我。”
说起压倒,他们又分开一段时间了,各自都忙,尤其是不会有偷懒这种念头的龙曜天,谁能说这把龙刑天也带过来没有一点假公济私的成分呢?他揽住他的腰身将人扑压在床上,将小老虎夺下来拿到矮榻最里面的角落里。
这种矮榻可以拆开再拼装,让人不得不惊叹古代木匠的精巧构思,不过龙刑天现在没工夫去惊叹,他得先对付身上开始发情的某人。
“今天你答应过我的。”
“那不算。”龙刑天一边推开龙曜天凑上来的脸,一边企图翻身。
“别闹,我问你正经的。”龙曜天捉住他乱动的手,眼眸流连在他表情戏谑的耍赖脸孔上。
龙刑天见他如此看自己也就没有继续玩闹,任凭他抚上自己的脸颊,注视著,然後听到他轻轻问著。
“你会怕我吗?”
声音里夹杂著某些细微的伤感与不安,不属於声音的主人的情愫,在这个特别的时刻突然涌现,声音的主人发现到了吗?
一旁的碎焰没有余暇看著情人的亲昵,尾巴甩过来贴上蜷缩的小脚,身子盘成半圆形,眯起漂亮的金眼,它确实困了。
龙刑天忽然想起了他问自己“你信我吗”的情景,眼前的他是如此渴望著能有人分享内心的东西,却一直是孤独的。
“我为什麽要怕你,你总是迁就我的任性和胡闹,还总被我欺负,呵呵~”龙刑天忽然笑了,很开心的那种,然後表情上又有些不是滋味,“不用担心我的别扭,我是没有杀过人,因为我没有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你等我,等著我适应这里,不管发生什麽事情,我……愿意陪著你。”
龙曜天很感动,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承诺,不是希求他的庇护,也不是让他付出什麽,而是做什麽的时候,这个人承诺了会陪著自己。
正在他大感动的时候,龙刑天悄悄半撑起身子,然後迅速抱著龙曜天的背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他顽皮一笑,点著有些晕眩的某人的鼻子,“不过做受这件事情咱们得重新商量一下。”
龙曜天有些气结,这家夥总放在心上的事情通常没有几个是正经的。翻身在上边的龙刑天忽然瞥见小老虎要睡的可爱样子,伸手去拉它的胡须,小老虎对他的“骚扰”感到烦恼,换成趴伏的姿势用肉肉的小爪子捂住小脸,龙刑天邪恶笑著,捏著胡须的小尖儿拉扯,小老虎委屈地松开小肉掌再盖住小脸,动作像小猫洗脸。龙曜天看不过去拍开他的手。
“你想玩死它啊?”
“吃醋啦,那就换你。”不等龙曜天反应过来,龙刑天先动手握住他的下巴吻上去,另一只手轻车熟路地去解腰带。龙曜天被他的气息笼罩住,也不急於动手,要想扳回来还有机会的。剥下层层衣衫,健美的身躯贴合在一起,妖冶得令人窒息。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性感?”龙刑天对著眼前美丽的身子习惯性眯起眼睛欣赏著。
“什麽是性感?”龙曜天同样看著上方白皙精致的肌肤出神,手掌已经自动抚摩上去,美好的触感惹人叹息。
“就是让人忍不住想要这样。”他说著温热的唇舌吸吮著暗红的乳头,它们充血後会边异常红W,像赤红的玛瑙。
“你……啊~”龙曜天被他弄得微微挺起胸膛,仰起头,修长的颈项中部形状优美的喉结缓缓滑动著。
龙刑天的唇舌向上而去将他的喉结含住舔著,这个动作很像准备吃掉食物的吸血鬼。
龙曜天的眉峰拢在一,睫毛微微颤动著,遮住湿润的眼睛,一双手沿著熟悉的线条下滑然後停在龙刑天敏感的腰侧後背上,灵巧的手指沿著腰侧的线条游走著,另一只手顺著脊椎一直探到臀瓣间的缝隙里,中指的指腹摩擦著他尾椎的部分。
“你想吃掉我吗?这麽挑逗人?”龙刑天的腰挺动一下,勃起的灼热部分插入身下人密合的腿间。两人同时呻吟出声。
他的双腿分开身下的那双滑溜的腿,然後趴在上方,“让我先进去好不好。”商量的口气,手却已经握住龙曜天的分身抚慰著。
龙曜天只觉得脑子里昏昏的,他的那里还没有被人玩过,一下子有些承受不了,“嗯~嗯~”微凉的药膏让他灼热的身子泛起美好的感觉,很快那个部分也燃烧起来,等待著更狂野的激情。当那份灼热伴随著微痛入侵进来的时候,每一个细腻的动作都能被他感觉到,缓慢的进入让身体兴奋起来。
全部进入之後,龙刑天大大呼出一口气,他喜欢这样温柔的折磨,清晰的感觉到彼此融合的每一个瞬间。
龙曜天喘息著缠绕上他,坚硬的分身在腰肢摆动的时候能摩擦到他的小腹呢,这感觉美妙又撩人。身体里的坚硬缓缓动著,摩擦过每一寸内里,折磨又快美。
“喜欢这样吗?”龙刑天吻著他,口气里有些逗弄,著迷地欣赏著他沈醉的表情,依然那样慢慢的进入抽出。
“嗯~~你……恶劣……”升腾的欲火让食髓知味的身子产生了不满,龙曜天贪婪吸著他逃离的舌,手掌摸上他肌肉绷紧的臀,轻轻捏著。身体叫嚣著很想要的时候却被他这麽温吞地对待,摆动的腰贪婪地吸纳著火热的坚硬。
龙刑天闷哼一声,掐紧身下不安分的腰,下一刻猛地挺入,“你越来越迷人。”
龙曜天的身子在刺激下颤动著,腰也摆动不成。龙刑天却好整以暇地扭动几下,在他体内画了几个圆圈,反复刺激著男人的致命弱点。不急不缓的快感像一波一波推上岸的浪席卷著龙曜天的身体,他挺立的地方滴出晶莹的液体。
“喔~”龙曜天攀著龙刑天的肩,拉低他的身子。
龙刑天伏下来,回应著他无言的邀请加快了速度,抬起他的臀让结合更紧密,激烈的纠缠里,淫糜的水声和清脆的撞击声混合到一起。紧窒的包裹让人陷入疯狂,结果龙刑天先射在里面。即将高潮的龙曜天感受到他的部分软下来,收缩得更强烈,但是依然无法射出来。
“抱歉。”龙刑天没有退出来,盯视著龙曜天情欲沸腾的表情,发现灼热逐渐在汇聚,“很快的,等我一下。你可真性感。”叹息著,舌尖舔去他眼角的泪珠。
睡在一旁的小老虎忽然醒来,叫了两声,见没人理它就开始到爬,距离它吃饭已经过去半过多时辰,又吃得少,恐怕是饿了。
龙刑天在上面,先发现小老虎醒了,伸手将小东西捞过来。小老虎从他手中跳下挨在龙曜天身边。龙曜天这才发现小老虎醒了,充满情欲的眸子眼神迷离,只是他现在连说话都没精力了。
小老虎显然已经被饿得认命了,不再那麽认生,一双小肉掌扒著在龙曜天的肋侧,半直立著身子想要爬上去,一双亮亮的眼睛直直盯著龙曜天乳头,一边叫著一边磨蹭著往上爬。
龙曜天微微晃了下头,不知道他想要说什麽,嘴角有一抹苦笑, 真是有够哭笑不得,看这样子,小老虎是想吃奶,他想要把它拿到一边,龙刑天急忙捉住他的手。
“让它玩儿。”
“你真可恶。”
无视龙曜天咬牙的指控,龙刑天把他的两只手都捉住按在床上,用硬起来的部分持续顶著他,龙曜天再度陷入水火热里。
第五章 不能太嚣张
自作孽不可活不过是对某些屡教不改的人的愤慨。龙曜天是想整治整治某个越来越能胡闹的家伙,只是看着他躺在怀中睡得安心的样子狠下的心又软了。有时候龙曜天会问自己,为什么会容忍一个男人甚至还是自己的弟弟对自己做出如此违反天纲伦常的事情来,可以说未完成的第一还是他强迫自己,这同时也让龙曜天想到苦命的母亲。被压迫是何等的凄凉与无奈,恐怕没有人比母亲更清楚吧,以至于到这把年纪依然对女人的事躲了又躲,没想到躲了这些年后被突然出现的他占有了身体。
龙曜天的脸微微发热,喜欢的话是不是就能容忍对方做任何事情呢?苦笑一下,恐怕刑天他还是胡来的成分多一些吧。这么想着拥紧了怀中柔滑细腻的身子。
被拿到榻下的小老虎早已寻到奶盘,正吃得欢呢,吃完后将他们掉在地上的衣服咬着拉到一起,然后卧在上面,一副很舒服满足的样子睡着了。
早上天刚蒙蒙亮,龙曜天就习惯性醒来,猫一般蹭着人的龙刑天并没有醒。龙曜天低下头将眼前微张的薄唇含在嘴里吸吮着,得到回应后,舌滑进去和里面柔软的舌纠缠起来。只是一个吻而已,昨晚炽烈的火就逐渐复燃。纠缠不休的腿摩擦着,龙曜天的手早已经按住了身下不安分的腰,狂野又优雅的动作让男性原始的欲望更加躁动,几乎就想什么也不准备就直接冲去身下的躯体中去。
“会疼……”龙刑天带着哀怜的口气喃喃说着,他的头在早上会有些晕,只是这场突然的欢爱又把晕眩变成了另外一种,身体早已经熟悉了对方的挑逗会做出下意识的回应,感觉到那股灼热的急切,他有些担心会被立刻侵入,那必然不好受,铁定一下子就清醒无比。
“你做坏事的时候可没这么听话过。”龙曜天退了一些,接连亲着刑天已经被吸吮到红艳的唇,让他说不了话,顺便制服了他想捣乱的双手,扣在一起压到头顶上方。蠢动的下身已经抵在关键的地方,惹得刑天倒抽一口气。
开什么玩笑,什么润滑也没做,直接进去还得了!
龙刑天压抑着渴求急忙求饶,“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我不是把小老虎放下去了么,又没让它……”
“嗯?”龙曜天的声音提高一些,带着威胁的味道从鼻子中哼出,将某人不知好歹的发言给堵回去。
原来昨天晚上小老虎转来转去没找到奶头,居然要去舔龙曜天昂扬的那个部分!龙刑天居然还想让小老虎去舔。
“我听说被舔感觉会很好。”龙刑天换上一副懒懒的神情低低说着,实际上是他以前看过不少耽美文,描写得很详细。他向着龙曜天的耳朵边吹着气,“要不要试试?”
龙曜天觉得浑身都热得厉害,无话可说。龙刑天并不擅长做亲密的事情,但是却知道很多招,令人觉得很费解,不晓得他是从哪里知道那些羞耻的事情的。
“你……不好。”龙曜天觉得心理上不是很能接受那么做,怪怪的,憋出这几字狠狠吻着他,不让他再说惊人之语,手也开始动作,润滑着令他销骨蚀魂的地方,然后将早已迫不及待的灼热部分插入其中。
仓促的进入挟着男性特有的刚硬气息将柔软的内壁敲开,敞开的身体肆意迎接着欢愉在体内奔腾。两人的喘息交叠在一起。
龙刑天在短暂的痛楚之后沉溺在甘甜里,顽劣不改地想着下要怎么欺负回来。龙曜天一看他不服气的神色就知道他又在打其他主意,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释放之后余情未褪,龙曜天就恢复他的王爷本色,开始吩咐一堆的事情让他做。
首先,这出兵的目的不仅是锻炼神武营,还要为扩大琅天府做准确,搜集的情报要保证三点:准确,保密,快速。其二,这演练也是小规模用兵,战术上以机动性调动为主,协调各部分的应对能力,为以后的大规模作战做准备。所以落到龙刑天头上的工作是他从没有接触过的,比如粮饷的筹备调动以及供给,路线的选定等等。至于作战部分,有一大批谋士在,战略等问题还不用操太多心。
粮饷的筹备调动涉及到户部,要看的帐目和文件数不盛数,等龙刑天真正开始做起来才发觉这差使简直不是人做的,受累不说,万一做不好,前方抱怨贻误战机,朝廷上下一片骂声,总之,他是接了最吃累不讨好的活。
接近中午的时刻,扶着腰看完一堆文件后,不免又和现代的管理制度做了个大比较,审计督察的部分实在是欠缺,导致空缺的帐目至今无人过问,或者说无人愿意过问,查官吏的腐败挪用公款等等事情势必要得罪同朝的官员,谁也不想唱那个黑脸,这事还只能放在王爷身上担着才能办下去。
累是累,不过他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刚要吃饭,凌子衿就带着手下快马入营,一定是密道地图的事有眉目了。其实,他们不担心打不过这帮山贼,只是担心除恶不尽,留下无穷后患,搞不好,擦屁股这种苦差又要落到琅天府头上,小凌已经够操劳了。
“九王爷,三王爷有请入中军帐议事。”
说话的是小崔,小崔窝在府里前途也大不到哪里去,龙刑天将趁着这出来将他保荐到神武营来。
龙刑天应了一声起身出帐,中军帐就在前面不远,火龙堂的两名手下留在帐外,见到他过来连忙行礼,他笑着挥挥手然后进帐。
“王爷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所以从早上起就忙到现在?”杜雪飞一副调侃的语气,以他的聪明早就猜到九王爷又惹三王爷发火了,所以被安排做最苦最累的差使。
龙刑天假咳两声坐下来,龙曜天则声色不动,威严一扫,全场没有人接话茬。
杜雪飞会跟九王爷开个玩笑,却绝对不会跟三王爷开玩笑。就他了解,几位王爷中城府最的莫过于这位身世算是奇特的三王爷,另外就是镇南王龙悦天也让人猜不透心思。当下,他笑而不言,等着三王爷开口。
“凌子衿。”
凌子衿会意地将地图让龙刑天过目,众人听着龙曜天再度开口。
“兵力部署上,我觉得杜学士的安排妥当,在薛家堡布置一千,同时在隐蔽小路布置火龙堂的人。”
“王爷,末将以为火龙堂不能摆到台面上来,师出无名不说,出了纰漏要怎么算?”
这话的是一直跟随陆天双的参军钱正英,此人颇有些小聪明,只是气度小了些。他说的这些无非是担心没有名目的火龙堂得了功劳又拿不到朝廷的封赏,浪费了大好升官机会,与其这么做不让给他们来做。
龙曜天微微点头看向龙刑天,“你怎么看?”
“杀鸡不用牛刀,大军对付山贼都只是演练一下,何必把兵力浪费在追逃跑的小贼身上?”龙刑天不卑不亢地说着,瞥见杜雪飞赞同的神色。这话也只能是他说,怨也好恨也罢都动不了他,换成别人,只不定什么时候在后面做点什么手脚坏其前程。
钱正英的脸色红了又白,没办法发作。陆天双不是不明白钱正英的想法,只是两位权势最大的王爷都发话了,就算琅天府插进来觉得不爽快,还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末将听王爷号令。”
“嗯,这是神武营首用兵,出了差错你们二人应该心里有数,不需要本王提醒吧?”
“末将不敢。”两位武将同时惶恐回话,暗中对视了一眼。
又在吓人,龙刑天歪着身子坐没坐相。
“你们几位想退下吧,凌子衿留下。”
凌子衿偷瞄一下九王爷颓废的死样子,就知道他又被三王爷修理过了,等人走了之后,他蹭到他旁边,“王爷,没大事吧?”
“户部的,侍郎以上的要全部身家资料,其他人挑重要职位的人查。”龙刑天大气也不喘把辛苦活扔给小凌。
“啊?我才忙完密道地图的差使就不让我休息一下啊?”小凌咋呼着跳起来,这些官员的资料全弄过来够把人砸晕的,一张口就这么多,可见这王爷也被操劳的很惨。
“要整顿也不急在一时,你不要为难凌堂主。”龙曜天凉凉撂下一句,放下手中的文件才又开口,“骨头懒太久就给我生事!”
龙刑天哀怨地叹一声,“那你为难我就不心疼一下啊?”
龙曜天将手边的一摞纸摔在他身上,冷哼一声,“你胆大妄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会有现在呢?这是调粮的文书和粮库的布置资料,该签发的马上办好,该整理过目的马上弄出来。”
“是~”龙刑天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捧着一堆纸叫上小凌商量怎么查户部去了。正事上如果他敢马虎,就等着吃宗正府的牢饭吧。
“王爷,您干什么非要惹三王爷啊?”小凌就是想不明白,他家王爷怎么以前躲恒王现在却跑去折腾。
龙刑天皮皮一笑,扔给他一句:“有趣儿。”
凌子衿翻个白眼心里嘀咕:活该!
这几年朝廷没有战事,国库开始充盈起来,有些人就开始借国库的银子使用,就是挪用公款,情况也不是很严重,但是粮食的储备很是问题,粮库的位置不能说不好,只是容易发生战争的西北和西南两却没有大的粮仓,这是相当不利的,粮食的供给能够影响整个战局。但是要这两建粮仓,粮道的问题也需要解决,这个年代的运输如果没有水运,只靠路运显然很吃力。
龙刑天和凌子衿草草商量一下官员的问题,凌子衿就回洛辰开始着手调查。着手运粮就要涉及到工程和漕运,这也是复杂的地方,龙刑天自然明白这年代研究水利和工程的人很少,大多都是为科举读书,要想办好这两样,可真让人犯难了。
直到掌灯时分,龙刑天才理出个大概,打算要跟龙曜天商量。可是今晚就是围剿的时刻,他大概还要忙一阵吧。他这么辛苦就从来不觉得累么?
仪仗的炮声传来,陆天双的队伍应该出发了。龙刑天无心看手中的资料,出帐去找龙曜天。小老虎跟他已经熟悉起来,见他出去,也蹒跚着跟过去,龙刑天开心一笑,将它抱起来,一边逗着一边走。
远远就见去攻打薛家堡的杜雪飞正在辞别。薛家堡还有一大批老幼妇孺,派他去的目的主要是劝降,而且杜雪飞本人十分想见见那位传闻中的薛家大公子――薛长夜。人马走后,龙曜天并没有进帐,独自一人站了望着营门,大约在想什么。
龙刑天很少见他有这般情形,走到他附近反而停住脚步,恰巧龙曜天在这个时候回头,看见他来了神情未变,不过眼睛里多了几分柔和之色。
龙刑天举了一下小老虎,拿着它的小爪子跟龙曜天打招呼,人也走过去。
“不进去吗?山中比较冷。”
龙刑天不正经的时候比较多,很少会说这么贴心的话。龙曜天点点头,没有问他粮草的布置弄得如何了,走近他摸了摸小老虎,却没有去摸他的人,卫兵都在,他不会在外人面前做出对谁亲密的动作。
“冷能让人清醒些。”龙曜天不怎么在意天气,转身又吩咐人,“来人,搬出帐中的桌椅,本王在这里等消息。”
贴身侍卫队听到命令应着开始忙碌起来,把桌子椅子连同龙曜天要看的公文全部搬到帐前正对着营门的位置。小崔也给龙刑天搬来椅子,龙刑天也在桌子边坐下来。
没多久天已经黑下来,营火憧憧。火光下,伏案批阅的龙曜天依然看着今天加急送来的奏折。看完急件吩咐人送回去,然后又询问了时辰。
“应该到了。”
龙刑天知道他说的是兵马,环视一下稀疏的防卫,“你在等薛长夜出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招?”
“那就看他是否肯上这个当了。”龙曜天侧过身,摸了摸刚吃过奶有些困的小老虎,“把它放帐子里,冻到不好了。”他突然说着不相干的事,真实的意思是希望龙刑天也进去,不希望他也冻到,只是卫兵都在,他不好这么说。
龙刑天心里明白,跟小崔递了个眼色,小崔回去取裘衣。“看来今晚反而是这个大营里演重头戏,我还真担心薛大公子不来。”
“他现在也不过着急的兔子,跟朝廷抗衡简直是不自量力。”龙曜天忽然笑了,站起来。他身边的龙刑天也站起来,他们等的人已经到了。“如果是我的一家老小被围困也会出此下策。”后一句正是对着闯进的营的人马说的。
卫兵们早就知道今晚的安排,所以见到他们来也没有轻举妄动。龙曜天绕过桌子和来人迎面对上,他身边的贴身侍卫摆开阵势护在周围。
“看来你还是收到了本王在大营的消息。”
“龙曜天!你不要欺人太甚!”
“此话说得重了,欺人太甚的不正是你薛长夜吗?”龙曜天伸出手,一名侍卫奉上一个本子,他接过继续说道:“永平三年秋十月,运往岱安的二十万担粮食,你们招呼都没打就杀了人夺了粮,那批粮食是放赈给曲通河决口灾民的过冬粮。薛大公子要不要看看庆风寨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好事?”
龙刑天都不知道龙曜天连这些都过目。龙曜天忙碌程度是相当令人匝舌的,所以龙刑天并没有埋怨过龙曜天安排给他的工作,他做的部分远比不上龙曜天的程度。
“本王有些话在这里说清楚,朝廷就是要招安也轮不到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人身上!动手!”龙曜天一声令下,隐藏的弓箭手站出来,拉弓对准薛长夜一行人。
薛长夜脸色大变,怎么看见出营两千兵马,这里还有这么多?他身后的几百家丁有些慌乱。
“薛大公子摆个空城调出本王的一千人去守也算聪明了。”
正在此时出营的杜雪飞带着人马折回将营门堵上,“杜某也来凑这个热闹,薛大公子果然不同凡响啊,让杜某吃了空城的闭门羹。”
薛长夜见计谋败露早就气得一肚子火,听到两人一起讽刺,更是怒火中烧。眼前只有死战一路,但是那些家丁毕竟不是正规军队,见到被围早就没了来时的气势。“还愣着干什么,杀出去。”
双方人马交战在一起,喊杀不绝。薛长夜在包围中匆忙望向这一边,一剑刺中一名兵士的喉咙,掉转马头向龙曜天和龙刑天冲来。两位王爷身边的侍卫同时在他们面前站开来。薛长夜的武功据闻算是一等高手,龙曜天露出一抹冷笑,他倒要看看这个人能有多大本事。一旁的龙刑天将老虎放到龙曜天怀里,然后纵身闪出接下薛长夜的第一招。
那些侍卫的功夫及不上薛长夜,龙刑天不喜欢看到别人为了自己去送死。
“退下,保护三王爷,本王来对付他。”
龙曜天有些呆楞,随即冲上一步,但是被贴身侍卫拦住。
“王爷!”
龙曜天瞥他一眼,那名侍卫吓得立刻松手,但是依然仗着胆子说道:“王爷乃千金之躯,小人虽然冒犯但是还请王爷以安全为重。”
龙曜天知道自己责任一身不能轻易冒险,懒得跟这些侍卫分辨,转身看着和薛长夜激战的龙刑天,怕他有什么闪失,“如果九王爷有什么闪失,今天这护卫不周的罪本王还是要清算的。”
几名侍卫苦着脸,他们何尝不知道,可是要他们拦下龙刑天也是不可能的,功夫上就差了一大截。
薛长夜的剑招透着阴险,龙刑天与他初交手也不免心中突突直跳,瞥开杂念谨慎应付。高高过招是险,观战的侍卫们大气也不敢出。
龙刑天避开刺向面门的一剑,身形斜移削薛长夜小腿,薛长夜变招极快,长剑轻摆化开龙刑天的攻击,两剑交在一又分开。剑招越打越急,只看得人眼缭乱。突然薛长夜轻叫一声,一点血被剑尖挑得飞射到一旁,薛长夜受伤。他不退反进,射出手中的长剑然后提掌攻上,已然是在拼命。
龙刑天听到身后风声,知道龙曜天已经出手,绞开激射而来的长剑与他错开,薛长夜见到龙曜天逼进惊出冷汗,后悔如此冒进,但是后悔早就晚了,龙刑天绕到他背后,和龙曜天同时出掌。
薛长夜一条命还剩半条,跪倒下来。龙刑天补上几指,点了他背后的几穴道。那些家丁死伤过半,见到薛长夜被擒纷纷跪地求饶。
薛长夜回过头见大势已去,神色凄然,不言不语。
“将他押下去。”龙曜天俯视着他,冷冷说着,然后看向龙刑天,面色不善,“你非要让人提心吊胆吗?”
龙刑天见侍卫押着薛长夜就解开他的穴道,让他跟侍卫们走,没有察觉到龙曜天不同往常的严厉所来何,“侍卫打不过他。”
“你是王爷,他们是侍卫,保护你是他们的职责,堂堂王爷动不动就大打出手成何体统?”龙曜天见他还在顶嘴,火气又上升一截,脸色已经铁青。自从先帝去世后就没有人敢违逆他,只有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总在撩拨他的怒火,但是凡事都有个限度!
“我说了他们打不过。”龙刑天因为他的怒火而有些呆楞,他们之间从来没这样子过,但是他不打算低头,如果他当时不动手,就等于看着侍卫们送死,而且眼前的厮杀令他不痛快,声声惨叫让他几乎站立不住,人的死终究和其他动物不同,身为同类总是轻易就会心生不忍。
龙曜天清楚看到龙刑天眼中的厌弃,对谁?对他吗?
“你该知道这些人必须惩治。”
他们正说着,侍卫们惊呼起来,一名侍卫战战兢兢走到正在争吵的两人面前,“禀王爷,薛长夜自杀了。”
龙曜天的心情更加坏,“好,好一个薛长夜,张一年办事不利革去一等侍卫之职,其余人等罚俸三月!”
龙刑天睁大眼睛看着龙曜天,龙曜天即使有脾气也没有这样失态过,见龙曜天转身回帐,他上前一步拉住他,“这罚过分了!你改一下。”
“什么?!”龙曜天先是看着他的脸,然后垂下目光看着他拉着自己袖子的手,慢慢地却不容拒绝的推开他的手,“本王的命令还从来没改过!你别忘记了你是王爷!”
龙曜天这是在提醒龙刑天他注意自己的身份,别忘记了他现在是谁,在什么地方,这里不是他前生呆的地方。是的,在意他们之间的不同,在意他对自己对这年代的看法。
龙刑天微微低头,然后拉着龙曜天回大帐,不想两人在众目睽睽下这么吵。突然他停下脚步!他们在吵架!是的,在吵架。龙刑天慌乱回头看着龙曜天,他的脸上除了怒气还有对他突然的行动表现出的不解。
“抱歉,我居然……我没有要惹你生气,我……”
龙曜天拉着他快步走回两人住的帐篷,到了里面他一把将人抱住,“别讨厌这样的我,我从以前到现在甚至将来一生都要下那样的命令,杀更多的人,你别讨厌。”
龙刑天咬住唇,他这才明白是自己不经意见又流露出厌恶的表情让他失了方寸。时代的不同,等级的概念等等,这些差异不是说抹消就能抹消的。他刚才确实厌恶了。
“抱歉……”自从他们更接近彼此,更多的在一起之后,他们之间的差别就越来越清晰。龙刑天的平等概念是最容易犯的冲突,这也是。所以龙曜天才一再强调他是王爷,不是那些下人,要自持身份要自重。他能说的也就只剩下道歉。
小崔抱着小老虎在帐外候着,走来的杜雪飞停下来,“麻烦军门通报一声,杜某有军务在身要求见恒王。”
龙刑天听到声音,轻声说着:“不用在意我,先忙军务吧。”
小崔在帐篷门口询问着,龙刑天才要答应,龙曜天吻住他。这个吻有些粗暴,龙刑天推开他。
两人尴尬的对视一眼,又同时别过头。
“你现在不冷静。”
龙曜天忽然苦笑,轻声自嘲:“遇到你我好像很难冷静。”
龙刑天有些不知所措的抬头看着他。他从来不知道他对他的影响已经这么大,心里既震惊又惶惑。他们好像都变得不像当初的自己的……
第七章 吵不起来的,唉~
杜雪飞和小崔等了一会儿没见里面有动静,见到进去的两人都面色不好,此时只好继续等着。小老虎已经不耐烦起来,挣扎从小崔的手中跳出去,蹒跚两步走到厚重的帘子边,小小的头顶开然后钻进去。
龙刑天抹一下有些痛的唇,话语冷淡,“你问过我是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其实我该告诉你我只是不想被束缚,如果你不在乎我,就不会有现在的失态了吧?别和自己过不去。”所谓的看破红尘不问情,不过是他厌倦了纷乱了世事,讨厌被人以爱为名束缚住身与心的自由,不碰感情不谈将来是他与人交流的两个原则,面对这两条,所有有意于前生的他的男生全部望而止步。有些人是注定跟爱无缘的,他的前生就是那样的人,自私到不愿意被任何一个因为爱而束缚自己,要拥有绝对的自我和绝对的自由。只是如果把这些也说给龙曜天知道,怕他会觉得他疯了吧。
龙曜天不怒反笑,“说得好轻巧。”他走到他身边,单手抬起龙刑天的下巴,不容他躲避一丝一毫,质问着,“是谁先开的头?你难道把一切都当成游戏,是我逼得你不得不认真的?”
龙刑天哆嗦了一下,因为他说对了一大部分,也因为这个答案绝对不能承认,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也是他下了很大的决心,去接受去适应去放开感情得来的,如果他今天说一个“是”字,那么前面的一切都崩塌在眼前,龙曜天的骄傲怎么可能容忍如此侮辱?
伤人又自伤,感情莫不是如此。龙刑天闭上眼睛,眉心拧在一。终究狠不下心说出那个“是”字,但是今天的这场争吵要如何收场?他寻不到出路。
“冷静下来好吗?如果要否定一切,先问问你自己的心痛不痛。”龙刑天感觉到一股大力将他拉扯过去,连忙睁开眼,只来得及看见自己撞入龙曜天的怀里。
“你为什么也是那种让人抓不住灵魂的眼神?你从哪里来?为什么跟他那么像却让我对你动了心?你比他坏多了,也比他恶劣,让我无法动弹无法收拾这局面。”龙曜天几乎是指控喃喃低语,收紧的手臂微微抖着,充分显示了要抓住龙刑天的激烈意志。
“你担心我离开吗?我能走到哪里去,这个天下恐怕没有人能这么对我好了。”龙刑天发觉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心软,如果换成以前,他会说出讽刺的话来,让人自讨没趣,自动在他眼前消失。动心的人不止龙曜天一个。
“我继续在这里恐怕会妨碍你,你还有很事要做呢。粮仓的事已经考虑的差不多,你都没时间,也商量不成。”龙刑天只得哄着他,生气的人最大。
“这时候你拿公事来堵我?”龙曜天捧着龙刑天的脸,脸上是郁闷的神情。
龙刑天几乎是无奈的笑出来,“怎么我从来不知道你动起肝火来这么难缠?难怪没有人敢惹你。”
“你不是经常惹我?除了你,还没有人让我生这么大的气。”龙曜天也觉得自己过于较真,人家给了台阶他就顺着下,继续争执恐怕就要吵翻了,不是没吵过,只是面对龙刑天,他不舍得继续闹这种别扭,太伤感情。
只是依然在心中留下一个疙瘩。龙刑天不是个傻子,明白生命,金钱,名誉等等,人活着的时候需要的一切东西,但是他任性起来,可以什么都抛弃,只求自由,这样的人要如何掌握住?龙曜天地为难了。
龙刑天揉揉脸,换上平常的轻松样子,抱起在他脚边转了好久的小老虎,“杜雪飞,进来吧。”
杜雪飞见过礼打量过两人的神色,没看出他们之间发生什么大事,开口奏报,“陆天双已经攻下半个山寨,预计还有半个时辰就能扫平匪窝。刚才凌堂主也来消息,搜查过薛家堡,薛家家眷……全部惨死在宗祠内,偷换的可能性也有,凌堂主还在查证,今晚会回来复命。”
“嗯,营内的理如何了?”
“回王爷,已经全部收押完毕,只是有一人说出让人在意的口供,所以杜某特意过来问王爷,是否要去听一听。”杜雪飞前面说的情报其实可以晚些送来,而现在所说的不得不让他立刻奏报。
龙曜天点头,率先都出帐篷,“带路。”
“就在中军帐前。”杜雪飞连忙说着,跟在他身后。
那名家丁从服色和气色上都不像一般的家丁,应该是个管事的。龙曜天坐下来,审视着他。
“你有什么话要跟本王说。”
“小人家中上下几十口都靠小人养活,小人斗胆求王爷赦免小人的罪,小人愿意做背叛主子的事。”
背叛主子?这话里就有话了。龙曜天摒退闲杂的人,“如果确实重要,本王能绕你一命,但是如若欺骗本王,你的一家老小也都得担待着!”
“是,小人记着,薛老爷半个月前就将薛家老太太,还有正室李夫人,两个儿子命小人安排到乡下去,后来,小人将人带到镇江,又有人接手,后面的小人就不知道了,刚才死的薛老爷也是假的,是早年收养的影身,专门替薛老爷出面做打手的,其实薛老爷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的右手在和青峰门掌门切磋武艺的时候受伤,已经残废了,这些年来,真正的薛老爷根本没有出面过。”这名年纪已过中年的人,伏着瘦削的身子,说完也不曾抬头,静静等着。
龙曜天看了杜雪飞一眼,正要说话,传信兵一边喊着“报”一边跑过来。走到桌前,扑通一声跪下,呈上军报。
“报,陆将军已经攻下山寨,正在清点缴获的物品,收押的犯人已经在押解途中。”
杜雪飞接过军报呈给龙曜天,龙曜天过目后递给杜雪飞,“起来吧,下去领赏,传本王令,打开营门迎接陆将军,速报此地的知府卢竟先,告诉他派人过来接手此案,限一月内办理完。”
“是。”传令兵面带欢喜下去了。
“来人,将此人收押到后营。”
两名亲近侍卫上前押人。
“走露了消息可就不是罚俸就能解决的了。”
“是。”
理完,龙曜天复又坐下。杜雪飞眉眼一转,考虑着要不要开口问问刚才的争吵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如果累了,还是先到帐中休息一下吧。”杜雪飞试探着开口。
龙曜天经他这么一说,心中的疲累令他长呼一口气,不过他只是挥挥手,并不起身,简短说道:“不用。”
杜雪飞见他不愿意谈什么,也就住口不说,招来侍卫,让他们去取件斗篷出来。没想到拿着衣服来的竟然是龙刑天,杜雪飞退开一步让开。看着龙刑天为龙曜天披上衣服。桌案下,昏暗的火光,杜雪飞看到龙曜天在衣袍外握住了龙刑天的手。两只白皙的手握在一,竟是那么的自然,只是杜雪飞心中突然涌出一抹担忧,脑海里闪过慕情意依依惜别的面容。
三个人都在等着陆天双回来。遥想的杜雪飞回忆起慕情说过话:他和别人不同,从那时候见到他就这么想了。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他竟然才知道慕情和九王爷在很久以前就私下见过。慕情从来不对他藏什么事,这事却一直没说,直到又去边关喝了些酒才说出来。现在慕情正在洛辰,眼看又要去石门阵。
眼前的九王爷是怎么想的?九王爷夜宿恒王府的事已经是街知巷闻,从前不合的人现在却好起来,这个好,让杜雪飞在意,只是他还参不透,这个好到底是什么样的,对于慕情的感情,他觉得大约是英雄相惜,如果要究起来,他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情,所以他只是对着喝醉的慕情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相对于杜雪飞心中的纷乱难平,龙曜天和龙刑天倒是格外静默,两人很有默契的一起等着消息。刚刚吵过,两人都找不到什么话可以说。
马蹄声逐渐近了,三人同时看向营门,举着火把的士兵列着整齐的队伍出现,陆天双在营门下马,士兵们训练有素的分队进入。龙曜天满意地频频点头。陆天双报告着,还呈上缴获物品的单据。
“剿灭四百二十九名,俘虏一千七百零二人,…………”陆天双陆续说着缴获的物品,金银财宝,粮食布匹等等,但是他所报告的这些过于少了。
龙曜天合上本子,倾过身,“本王要问一句,陆将军也不怕,如实说就可以。”
“是。”陆天双不自在的微微垂下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缴获的物品应该要比现在的多,手心里微微出了汗。
“听过兵匪一家的话吧,本王没有责怪的意思,只要你一句真话,这些东西确实是这么多吗?”
这话不轻不重,聪明的立刻明白说实话绝对要比隐瞒强。陆天双壮壮胆子回答:“回王爷,查抄清点的时候,我,钱参军,还有随行的侍卫队都在,可以作证,确实是这些。”
“叫侍卫丁昭过来。”
丁昭真实的身份是暗御史,派一队侍卫跟着陆天双就是防止他做什么手脚,看着忠奸。
丁昭回着龙曜天的话,物品确实是这些,龙曜天转头问杜雪飞,“杜学士以为如何?”
“薛家早有准备。”
事实如此的话,必然是薛长夜藏匿了财产,早就准备脱身,留下一个名声狼藉的庆风寨和一个空的薛家堡。龙曜天安抚了陆天双,让他去迎知府的人马交接犯人,摒退旁人后。他来回踱着,思考着要怎么对付这个薛长夜。
“凌堂主到了吗?”
“还没有。”
“刚才押解下去的人秘密地交给琅天府,将薛长夜死的消息放出去,既然戏唱到这一步就继续,现在还不是拆台的时候。明白了?”
杜雪飞赞同笑着,“王爷说的是,杜某这就去办。”
等人走得一个不剩,龙曜天才拉起龙刑天回帐。忙完这些,心里更觉得累。靠着龙刑天闻着他的发香,幽幽吐出从来没对别人说过的话:“很累。”
龙刑天亲了他面颊一下抱住他,心口闷闷的,这是不是那种因为喜欢而心疼的感觉?和伤心不同,带着甜蜜的痛惜着一个人。
正惆怅呢,一双手伸入龙刑天的衣内,开始剥他的衣服。龙刑天举着小老虎,没有手可以阻止他,只能口中叫着:“你不是很累吗?!”
“嘘~”龙曜天拿过小老虎放在一边,揽着龙刑天不放手,轻声哄着,“乖乖的。”
绵密的吻落下,今天的他急需要占有来抚慰心中的不安。
第八章 忙碌
非君子非小人,龙曜天就是这种人,你要说他君子吧,可他使出的手段绝对够阴险,你要说他小人吧,他是赏罚分明公私分明的不正常人种。龙刑天第一百无奈的叹息,怎么碰上他这么难缠的人?小人和君子路数全都斗不过他。
前一阵两人还脸红脖子粗呢,后一阵就滚到床上爱来爱去了= = 原来吵架的代价是用身体去偿还,这架吵得不划算。龙刑天第一百抓耳挠腮地想着他今天吃了什么药突然发火。以前他生气也不过是气他没个正经,不会真生气,从来没这么上纲上线过。
想来应该是他不自重身份,而且看不惯这些打杀,让龙曜天觉得他迟早会因为讨厌而离开。
龙曜天抬起头看着他,“在想什么?”
“在想我们之间的差别。”
龙曜天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接,一时间竟然无法开口。
“我可以不喜欢这些事情,也可以不拿王爷的身份当回事,但是让我放弃现在的位置离开这里离开你,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了。”龙刑天从来没这么坦白的说过自己舍不得什么,这是第一,他的声音有些模糊。动情已是不争的事实,毁去全在一念之间,他早已割舍不下。
“可能是我太习惯掌握一切,所以想牢牢的掌握住你。”龙曜天一边吻一边说着,“别介意好吗?让我也慢慢的习惯放松对你的束缚,而不想着把你越管越紧。”
“嗯。”龙刑天觉得身体又热起来,抵不住他越来越好的技巧。
“凌堂主求见。”
小崔的声音突然传来,两人同时僵住。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啊……
“我去。”龙曜天起身穿衣,没有埋怨的神色,他是习惯了被公事打乱生活。
龙刑天咬着唇摸向腿间的地方,“嗯~”
身体一动,留在里面的液体流出来,他的脸涨红,下意识去摸没想到会让那地方更加肿胀坚硬。他后悔死了,真想一头撞墙晕过去。看来他不仅没有王爷身份的自觉,连有些地方不能轻易摸的自觉都没有,自己让自己失火了……
“你,快点回来。”
龙曜天亲了他一下才出去。等着的凌子衿见龙曜天板了脸,立刻流利的汇报着。
死在宗祠的那些人有真身有替身,可以肯定的是,对于薛长夜来说重要的人物全都不在其中,就连薛家堡中得力的管家都失去了踪迹。看来薛长夜是选择了投靠别人,还想着东山再起。
“继续查,要不动声色,尤其要留意楚那边。”
“属下明白。还有一事,九王爷让属下找造桥和治河的人,眼下有了眉目,就不知要怎么安排这些人?”
“哦?他还想到这些了?事关粮草的运输,确实需要考虑,让这些人先到虞部司和水部司待召,待遇……给从五品。工部那边本王会派人去招呼一声,明天一早就能接待这些人。你下去办吧。”
“是。”凌子衿想想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急着奏报,立刻闪人了,据闻今天两位王爷吵架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而且依他看,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他家王爷,他就不留下跟着吃挂落了。
龙曜天回到帐中,龙刑天已经迷糊着睡着了。他在旁边坐下来端详着。
以前的龙刑天是条向下能潜于海向上能飞在九天的龙,被大哥龙弄天困在洛辰这片浅滩上,最后因情而颓。现在的龙刑天是什么呢?没有逼人的傲气,一身平平淡淡的气息,但是一样让人抓不住,他比以前的龙刑天更懂得什么是自由。
龙刑天感觉到一股存在感,睁开眼,然后头枕上龙曜天的腿,“在看什么?”
龙曜天笑而不答,拢好龙刑天的长发,将人压在身下,细细吻着,热欲升腾的身子纠缠到一起。
其实霸道也能成为习惯,只是有人披着狼皮,而龙曜天披了羊皮,容易让人缴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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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拔营回师。这一回去免不得又得封赏又得赐宴。龙刑天借口找莫笙商量事情跑到小皇帝那里一起上课去了。
龙谦跟他九皇叔并排坐着听莫笙讲帝王之术。
“主所用者七术,所察者六微。七术六微一说就是来源于此。所谓七术,一曰众端参观,二曰必罚明威,三曰信赏尽能,四曰一听责下,五曰疑诏诡使,六曰挟知而问,七曰倒言反事。所谓六微,一乃权借,二乃利异,三乃似类,四乃有反,五乃参疑,六乃废置。咱们先从七术说吧。”莫笙停顿一下,看着二人,觉得龙刑天在此听这些不妥当,但是不好明言。其实他教的这些也超出了一般的师父所讲,要不是龙曜天特意吩咐下来他也不敢教这些,他还拿到先帝留下的笔记,都是教导后世子孙如何为帝。他摸不清楚龙曜天的心思,如果小皇帝学了这些,恐怕第一个要扳倒的就是龙曜天本人吧,毕竟功高盖主的情况下,做皇帝的是无法安睡的。
“我看你一来,皇上也学不进去,不如放了今天的假,让你们出去玩一下。”
“哦,师父最好了,皇叔,今天去哪里?”
“只要不去庆功宴就行。这样,小凌找来一些人,咱们去工部的水部司瞧瞧去。”
“好啊,不过皇叔,我听师父的话,师父说皇帝要皇帝的样子,不能被人抱着,丢面子。”龙谦像个小大人的似的走在前面一板一眼地说着。
龙刑天只是一笑,“嗯嗯,皇上长大了,知道面子要保住,赶明儿要赏你师父,他最辛苦。”
“那是当然!”
龙刑天跟在孩子后边走着,“你也跟着去吧?多出去走走对身体好。”
莫笙点点头跟过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你察觉到皇上开始长大了,人也开始变了,为什么却不在意?”
“他迟早要长大的。”
“可是你该知道他有了自己的主意,你作为臣子就要小心了。功高盖主,总会有人拿这个来说。”莫笙的声音很柔和,但是话里却是不容质疑的严肃。
“嗯,这事我见的不少。”龙刑天还是那副自在的样子,电视剧啊历史书啊,哪一个皇帝都做得很辛苦的,孤家寡人一个。“不是有你在吗?万一有谁给我下套,也不愁没人商量对策。”
“你就是这副什么都不担心的样子,事到临头要是还这样,我还倒能放心了。”莫笙摇头失笑。
三人出了后宫向西走,去西画园,工部机要,来往进去的人见到皇帝驾临,匆忙跪下迎接。折腾了一阵才终于坐定,工部尚书不在这里,工部左侍郎秦文安陪侍。
“这是名册,请皇上过目。”
龙谦看完,抬头问龙刑天,“怎么会找这些人?”
“因为需要啊,会当官未必就会修桥治河。”龙刑天接过名册,“去叫这几个人过来,你就不用回来了,去忙自己的。”
“是,下官告退。”左侍郎秦文安退下去,不一会儿,三个人进来请见。
左首第一个是惠州人,名叫王冀,已经年过中年,虽然是儒生模样,却早已晒得肤色如农夫那般,早年曾经参加过营建惠州建业运河的桥梁施工,挨着他的是他的徒弟,也是本家侄子王滔。
中间的是严准正,此人是洛辰人氏,颇有名声却无心功名,家有财产,又是排行第六,家中不求他为家赚钱,他乐得一身轻松,带着书童常年在外考察河道,一心著书。此人生得高壮,倒不像是读书人,更像是常年在码头风吹日晒的工人。
“看坐,今天是带皇上来求教几位先生的学问的。”
三个人初见天子,自然很拘谨,他们接到工部的令,还以为是什么事,没想到才到不久,皇上就亲自来见,有这份荣耀也足够了。
“刚才来的路上师父跟朕说了治河的重要,朕年纪小,听几位先生说就好,不用拘谨。”龙谦笑着,既有皇帝的威仪,又不会让人觉得害怕。莫笙赞许点头,做为一个孩子能做到如此就很好了。
下面的三个人稍微放松一下,放在膝头的手都动了动。王冀胆子大些,他先说起建桥修路的事情,这方面朝廷也不是不重视,只是工匠的地位还不如农夫,不忙的时候依然要种地为生,工程的年月,连熟练的工匠都生疏了手艺。
龙刑天听着他说工匠的难和苦,也明白古代莫不是以农业为重,其他的行当都是勉励支撑。
“王先生所说极是,国家的建设还是离不开你们这些有手艺的人,今天本王请皇上来,也是想让三位安心,朝廷要改,至于怎么改还没定好,但是不会让有本事的人被科举埋没了。”
三人互相看着,面色欣慰。
“本王虽然这么说了,可是几位想必也明白,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也不要过于心急。”
“小人在这里先谢过皇上和王爷,祖上世代以造桥为生,也想过出过出个状元光耀门楣,奈何时运不济,家道不兴,著的书都印不起……”王冀想起祖辈的艰辛不禁哭出声来,他的侄子也跟着跪地不起。
龙谦看看莫笙,莫笙握着他的手,“请王先生起来吧。”
“王先生快请起。”龙谦定定神说着。
叔侄二人谢恩起来,兀自擦泪不止。一旁的严准正也动容不已,世人皆说读书人最高,也明白百无一用是书生,却还是要为了功名去钻营,以致工程营造缺少有知识的人去研究。
“严某请奏。”
“严先生免礼,请坐着说吧。”这龙谦没有怯,自如应对。
“谢皇上,历来朝廷重文重农,工造水利里,缺得是会计算的人,懂工程的人,可是这方面的学问,不论是书还是老师都寥寥无几,人才凋零,要想兴此业,还是要先从根本入手。”
“严先生真知灼见,这个本王有考虑,从太学入手教育,从俸禄上改善待遇,严先生如果不弃,愿意到太学开讲吗?”
“君在上,严某不敢懈怠。”
“如此甚好,皇上也累了,三位先在驿馆休息吧,静候传诏。”
三人谢恩跪送皇上一行人离去。
“九皇叔,朕需要学吗?”
“皇上学好怎么做皇帝就可以了,他们学他们的。”
送皇上回宫后,莫笙和龙刑天一道回去,现在的莫笙是帝王师,有自己的府邸。龙刑天出了宫门回过身看着雄伟的宫殿群。
“你觉得我改的那些会动摇国家的根本吗?”只有他自己清楚,刚才那些不是这个年代会有的政策。
“帝王之术里其还有一条是要让子民愚笨,这样才好管理,王爷要改的恐怕还不只这一点吧。”
“嗯,动了太学,那么学问的根源势必会掀起反对的声浪,说国家不稳,人心异乱,这些我都猜得到,但是一个国家的子民太过愚笨了,对国家又有什么更大的好吗?生了坏心,有律法管,生了异心也可以驱逐,想把人永远束缚在愚昧里也是一种愚昧。”
莫笙这时在切实的感觉到,龙刑天跟他们这个年代的人有着不同,而正是这种不同,让人不有自主的被吸引住。
第三部 第九章 又出命案
莫笙还不太清楚弄一系列的改革会收获什麽,不过眼前,太学里,那些迂腐的老夫子会群人而动说荒唐倒是真的。
“就不怕人人都去学工匠技术,荒废了农田?”
“不,也许会有吧,但是名额不会出现太多,这里需要的人也不会太多,始终是以农养国,兴工的主要目的是让学问的研究更入到自然和数学领域里,有这两方面的知识会对发展农业有好。”龙刑天说著发现自己使用了比较多的现在名词,已经开始让莫笙听不懂,其实这些话更适合跟龙曜天说,他必然会听他讲到底,不会随便呆楞。
莫笙直觉地问下去,“怎麽会对农业有好?”
“农业的产量和工作效率太低,农具太陈旧,粮食的种子也没有人想过专门去培育选种。”
莫笙一惊,确实没多少人去弄,所有人几乎说默认了老祖宗的方法,是了他们犯了一严重的错误:只懂仿照过去。莫笙是修炼武功的人,他很清楚如果一味学著师父的招式是很难学出属於自己的武功,要想有成就,还是要自己钻研才行。只是武学上的这点道理,他从来没想过也可以和农业生产相通。他不仅长叹一声,
“以为学习祖宗传下来的方法就可以了吧,就是墨守成规。”
龙刑天带著欣赏看著他,没想到他能理解到一层,果然有知识的人就是和愚昧的人不同。语言是种奇妙的东西,即使有时候语言无力,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它的作用总是让人惊喜,互相理解的振奋令人很愉快。
“你也和别人不太一样啊,我以为……”见莫笙一双美丽的眸子因为声音单纯的望过来,龙刑天摸摸鼻子,笑著打住话题,“没什麽没什麽,我总算明白为什麽龙曜天千方百计不计代价也要把你笼络到手了。”
这人简直是无学不通,聪明人的好就是特别好用!z
莫笙的心里因为他没说出的话略微一窒,他是不是以为他不能理解他的话意思,不过随即淡淡一笑,不在意些微的失落和距离感,说到距离,恐怕他们之间还要更遥远。刑天,你可知道你把我安排到皇上身边,就注定了干戈一起,我会两面为难。你是没有想到,还是不在意将来的隐忧呢?龙曜天对先帝的忠心无人能及,刑天,他是否告诉你,他就算粉身碎骨也会保护这个王朝?你又会何去何从?也罢,其实关心的也就是你的去从,其他事情也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那般。
莫笙和龙刑天并肩走著,一路穿过崇德门直去内城,停放车马,却碰到了从兵部出来的慕情。龙刑天高兴地迎上去,这几个只有因为公务的关系他们才见上几面,其他时间都没空闲。
“大哥,这是要去哪里?也带我去吧。”y
“又逃宴会了?”慕情好笑地看著这位嬉笑的王爷。
“那个有什麽好去的,大哥这打扮莫不是又被杜刻薄找去做劳力了?”龙刑天这才注意到,慕情身上并不是官服,而是普通的衣服。
“怎麽这麽叫,是要去他那里,他说收集到几本不错的兵书,让我过去拿,他已经誊写好了。”慕情做了请的手势,邀请他们一同进入。
莫笙微微摇头,然後笑著告辞了,自从进入皇宫以来,他身上那种飘渺的气质反而越来越浓厚,令人远观而不敢贸然靠近,好像隔水而开的莲。
慕情看著他离去,不禁感慨龙刑天身边都是不同凡人的人物。龙刑天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半靠著,盯著他出神的样子瞧,脑子想的是:该不是看上我师父了吧?
慕情回过身发现他正靠著自己,距离近得能闻到身上的气息,脸不由自主红了,“咳,我们走吧。”
“我师父美不美?”龙刑天勾著他肩膀,一双眼睛闪著兴奋。b
“呃……”慕情想说站在你面前,任何人也不要讲美这个字,脸越来越烧,呐呐说不出来。
看在龙刑天眼里,他这副样子简直就是对莫笙有意思。龙刑天那根没多少神经的神经更兴奋,脱口而出,“我师父很好的,你喜欢他才正好。”
“啊?”慕情原本是撑著车要跳上去,结果动作嘎染而止,掉下去了。
“呵呵,也不用这麽激动啊,没事吧?”龙刑天干笑两声,难道吓坏他了?扶起他一起上车。
慕情见他跟自己靠这麽近,觉得越发不自在,悄悄往前面移动些,驾著车赶往龙腾阁。“不是的,我是觉得莫先生站在你身边很相称,才华满身。”这话里隐隐有著落寞。
“啊?我?我跟师父比那简直是对不起师父他的才情,等我有他那造诣离进棺材也不远了,呵呵~”
慕情不好接口,摸出怀中一块镤玉,递给他,“这是我考察石门阵的时候捡到的,那边一片谷地里应该是有玉矿,雪飞说这玉质地成色都是上佳,很值得开采。”
龙刑天在这里见过不少环佩玉石,但是没有经过雕琢加工的天然玉石是生平第一见。浑圆如鹅卵,形状却不是很规则,表面干燥的石质包裹著温润萤白的玉,奇异的,竟然很相配,他举起玉对著阳光看去,通透的部分散发出柔和的光,那些粗糙的石反而成为一圈天然的嵌环。这块玉像极了那些玄幻故事中的天然魔法石。
“真是漂亮。”g
“带来送你的,将来边疆稳定了再开采也不迟。”慕情见他喜欢心里很高兴,他很少送别人东西,早前还觉得这个礼物也过於随便了,现在总算放下心来。
龙刑天把握著玉,忽然抬头,“大哥,你跟这玉一样。”离开这麽久,经历这麽多,龙曜天都有些改变,而慕情却始终未变,清澈的眸子,不伪的表情,大方又时而腼腆。这个感觉令人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像是尘埃落定那般,让人舒心。
车正好停在墙边,慕情很想握住他的手,却什麽也不敢做,怕他会觉得自己奇怪,内心苦笑一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奇怪,总是想亲近他,却在他面前什麽也做不出。
“三弟还是爱说笑,咱们进去吧。”慕情下车,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等著龙刑天下来,他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冲动地去抱住他,他为这个念头而心惊,越发不敢靠近他。
龙刑天丝毫不知他心中的这些挣扎,他温和的笑容总是让人很舒服,下车後捧著玉先他一步在前面快步走著,“大哥快走,杜尖牙没有玉吧,哼哼,气气他去。”
刚才还杜刻薄,现在就改成杜尖牙,看来杜雪飞是跟龙刑天不对盘。慕情加快脚步跟上去,他看著他雀跃的身影,也不禁心情飞扬起来。
见到两人没有什麽国之栋梁的形象可言,杜雪飞慢条斯理地起身行礼,然後对上龙刑天挑衅一般的笑脸,又看看慕情珍藏的镤玉在他手上,嘴角一瞥,“杜某还不至於喜欢小孩子的玩意儿。”
龙刑天原本神采飞扬的脸有些拉长,“没有就是没有,吃不到葡萄就说酸,哼哼~”
“杜兄,三弟。”慕情站在两人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从哪劝起。
杜雪飞这人不走什麽偏锋但是会出奇异的招,这比如现在,他带著莫测高的表情不言不语走回书桌,然後收拾出一堆书,分成两部分,三本交给愣怔的慕情,然後将另外的十多本,厚厚的一摞搬到龙刑天面前,笑得甚是和蔼亲切,“三王爷说九王爷该多学学兵法,吩咐杜某给九王爷找些书,杜某才疏学浅,找出的书也有限,这是十三本,以後再找到杜某会亲自送到府上。”说完以眼神示意:接著呀。
龙刑天努力控制面部肌肉不抽搐,沈重的书一落到手上,肩都垂下来了,“公报私仇!”
“哪里哪里,比王爷幼稚的攀比强多了。”
“大哥!”龙刑天苦著脸求救。
慕情同情地伸手拿过部分书,迟疑著说出无奈的话,“我也只能帮你搬书。”
“…………”
杜雪飞VS龙刑天,杜雪飞第七十八胜。
“哦,对了,我还找不到两本养老虎的书,王爷也带回去看看吧。”慈善笑容藏著针,杜雪飞眼里发出的光著实刺得人浑身难受。
龙刑天闷闷地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大哥,我们走。”
“杜某职务在身就不远送了。”
慕情跟杜雪飞眉眼传话。
你又折腾他=n=
你又向著他不向著我─_─
他就是这性子^n^
我也就这性子-猓
@_@
→_→
“大哥,走了。”龙刑天头也不回伸手拽人,将原地不动的慕情拖出龙腾阁,根本没发现另外两人已经交流甚多。
出了龙腾阁,两人打算去打扰莫笙,主要是龙刑天需要辅导。走到半截,被马匹拦住,是小凌。
“总算找到王爷您了,户部催还库银的事才开始办就出事了。三王爷正在申斥大臣呢,您快去看看吧。”
慕情一甩缰绳,“麻烦带路。”
“在湘暖轩,户部机要。”小凌打马在前面领著。
三人赶到户部,只见满屋子跪著的户部官员正惶恐抖瑟著听训呢。坐在上位的小皇帝镇定的看著下面的官员,龙曜天站在一旁责问著户部尚书魏青。见到他们三人到了,龙曜天望向他们这边,面色从容镇定的魏青也回过头看著龙刑天等人,其他人依然不动。
“你来得正好,来人,将卷宗呈上,移交到大理寺。”
一名文笔执事捧著刚写不久的稿子送到龙刑天面前,映入他眼帘的首先是验尸报告部分
户部右侍郎王兢士,暴死,系被害,刀伤,割喉而死,约一指,死亡时辰丑时一刻前後。
另外还有就是借出去的款项本有记录,但是这份记录业已失踪。放帐目的库房乱成一片,应该不是一人就能翻成那样的。昨晚在户部值夜的正是右侍郎王兢士。
第十章 风浪总要来的
安静的房内没有声息,众人心头清楚九王爷的手段一向是又狠又快,绝不拖泥带水,这案子往他那里一送,这掉土里的人头就少不了。
小皇上突然出声,“九皇叔,朕给你全权理此案的权力,不用姑息奸臣。”
龙刑天的眉心微微拢到一,瞥见龙曜天依旧是那副看不出情绪变化的样子,一撩下袍接了旨意。太监总管王公公舒出一口气,赶忙请皇上回宫,此时已经是将近傍晚,宫门差不多要关上了。
龙曜天又说几句,责令户部尚书着人核实被弄乱的帐目。出门经过龙刑天身边留了一句,“晚上过来。”
龙刑天眉毛动了动,没出声。慕情不是户部的人,站在这里有些不妥当,立刻辞了出来。小陵则随着龙刑天出来看出事的库房。
死人躺的地方用白石灰圈出来轮廓来,一地的乱纸已经收拾了不少,龙刑天蹲下来,盯视着血迹,“什么时候发现的?”
“下午开库房核对帐目的时候,库房的钥匙一般是放在值夜的房里,但是不用费力找就能看见的。”
“就是说,这位王大人被挟持进来不单纯是因为对方找不着钥匙,也或许是他知道某样东西的具体地方才被挟持。”
“我是这么看的,王大人的指头还被切断了四根。”小凌指着稿子上写到地方,让龙刑天看。
龙刑天站起来,环视了空间的大小,又望了望外面的守卫,“不会超过三个人。否则这屋子都站不开,更别说还能把里面翻成这样了。”
“王爷,你还记得五王爷和六王爷的事吗?”
“你说。”龙刑天捏着鼻子继续看着高耸到房顶的架子,纸张的霉味直往鼻子中钻。
“他们两个本来也成不了气候,是被静妃先弄得落马的。安了个图谋篡位的罪名,先是关到宗正府,后来先帝病逝,念着兄弟一场就将两人贬到西郊的皇陵守墓去了,实际上是就近监视。”
龙刑天神色怪异地望着小凌,他没想到龙弄天的手段真叫高,软硬兼有,弄得大好名声还把事和人都办了。“怎么这的事跟他们有关?”
“早年这两位王爷挪用了一百一十七万两银子,查抄王府的时候,这笔银子没见着踪影。”
“有意思。”龙刑天哼了一声,率先走出去,吐出浊气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你说这么多银子能跑哪里去呢?”
“王爷知道为什么先帝会让四王爷带兵吗?”
“他听龙曜天的话。”
“四王爷能跟兵部王尚书平分军权。”
龙刑天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忽然想到龙曜天走的时候告诉他过去一趟,可能是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的内幕,一挥手招呼着小凌往户部外走。
“工部那边的事先放放,这边的事要紧些,还有,留意那位薛大公子,要是跑到楚……”
“属下明白。”小凌立刻着手去忙了。
龙刑天将人遣走坐上自己府里早就等候的车,车走着,他在车里想着龙弄天这个人。就他所知,几个王爷里,龙曜天和龙皓天一路,老五和老六在龙弄天活着的时候就被整趴下了,看来不足为虑。照龙曜天告诉他的,以前九王爷和双胞胎兄弟感情很好,这三人捣蛋总在一起,尤其是在欺负龙曜天和龙皓天的时候。龙弄天制服了龙曜天和龙刑天,就等于把这群弟弟的头领给攥在手心里,这江山不稳才叫怪事了。
龙刑天忽然明白为什么是老七和老八被调到外边去,恐怕是加上龙刑天,坏了平衡。龙皓天根本就是龙曜天的跟班,龙刑天能和这两人斗个平手,龙弄天在意的显然是被调开的人,如果龙刑天不可靠,被调开的就是他了。
镇海王和镇南王,想起以前龙皓天的态度,似乎他和龙曜天注意提防是镇南王龙悦天。可能吗?龙悦天就是龙弄天不放心的那个人?还是这双胞胎都一样不简单呢?
龙刑天的脑子有些乱,原本是兄弟的家庭,换成帝王家怎么总是这么麻烦呢。马车晃了一下停住,恒王府已经到了。
早有伶俐的丫鬟侯在门口打着帘子,龙刑天冲她一笑跳下来,身法轻巧的闪进院子。旁人根本沾不到他的衣衫就见他走得远了。
龙曜天早已经命人准备好饭菜等他过来。
“小凌跟我说了那两位王爷的事情。”
“大哥不想亲手伤了手足,所以当时就压了下来没办这事,谁想这里面还藏着另一件事。”龙曜天虽然不满意他歪在椅子里乱没形象,也没说什么,料想他奔波一天也累了。
“目前看来安上的图谋篡位不是假而是确有其事,举事的还不止他们两个。”
“你的意思是说这银子确实用了?练兵还是囤粮?”
“就他们两个草包,没有别人怂恿也做不到这一步。”龙曜天负手立着,只留给别人一个背影,声音依旧是平常那样,“兵部给了他们胆子。”
“王尚书……”
“扳倒他容易,但是四弟就尴尬了。我考虑让慕将军出来。”
龙刑天拿着杯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慕情若是被推上浪尖,他该如何?“他不懂勾心斗角那套,你推上去也没用。”
龙曜天转过身,看了看他被茶水弄湿的手,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来,抿紧了唇,“你舍不得?”
要不是手被龙曜天提前握住,龙刑天恐怕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他不能忍受他的这种怀疑。两人互相看着。良久,龙曜天揽住他的头颈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龙刑天掩饰着刚才的惊怕,却也无心回应他的吻。龙曜天将他拉倒在怀中,额头抵着他的,“抱歉,我也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但是除了他,没有更好的人选。”
龙刑天也明白他的不得已,军权如果悉数落入一方手中,人心会不稳。“别伤他,他不会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
“听你的。菜已经凉了,你累了一天要多吃点。”龙曜天的神情柔和起来,哄着他吃东西,心中却挥不去那种刺痛,他要龙刑天说不怕他,可是刚才的刑天眼中分明就是流露出了害怕。
龙刑天在恒王府吃过东西,无心留下,趁着夜色回府。天气日渐暖和起来,春的香气在大街小巷中飘散着,龙刑天打开窗帘子看着外面,凝望一路。袖子沾了湿冷的夜露。手也冰凉,翠羽一边调着热水一边唠叨着他又不注意身体。服侍着他脱了官服,除了累赘的衣带,等龙刑天洗过澡已经是该睡下的时辰了,他打着哈欠,翠羽帮他擦着头发。等翠羽收拾妥当,他早就靠着床边睡着了。翠羽扶着他躺好,心疼的发现,他一点都没长肉反而又瘦了一些。
她吹了蜡烛抱起换下的衣服叹息着走出房间,迎面碰上了突然出现的恒王,惊得她连叫都忘记了,呆呆的站着,也不知道行礼,手上的衣服全掉在地上。
不知道怎么着,看着恒王带着忧伤的心疼神色,她竟然哭了出来,跪下去请安,一边收拾衣服一边抹着眼泪,“王爷又瘦了,这些天他都没好好吃过东西,叮嘱半天也没耳朵听,就回我一句他忘记了。”
“嗯,本王劝劝他,看过他的脉象,本王就回去。”
“如此,婢子就退下了。”
龙曜天比谁心里都清楚,他安排给龙刑天的公务是多少,只是他没想到龙刑天这么迷糊,做什么的时候总是一头干到底,总是忘记生活琐事,就比如吃饭。他走到他床边,摸过他的脉象。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冰凉的手让他舍不得松开,最后还是握得暖和了放到被子里,压好被角,走了。只是他的眉心纠结的越发舒展不开……有些秘密注定了要瞒着最亲近的人,比如他,有些人注定了必须承受重的孤独,比如自己。而这场动荡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将来,他真得有些不敢想了,会不会……会不会他也重蹈前一个刑天的覆辙?
因为兵部那当子事,户部这边办起来就棘手了,不办吧,银子收不上来,难道就户部几位补上这千万两吗?办吧,不明白的还以为就是催钱找凶手,聪明的嗅着味道就把碍着面子不得不借的钱偷偷还了,早离开这浑水就少几天提心吊胆,谁都怕这九王爷又一勺子全烩了,杀个干净。
这几天户部和兵部气氛都诡异,那一百多万两银子的去向愣是没人提。龙刑天坐在大理寺里,直要挠破头,想着怎么办这个案子,抓了就一大串,不抓吧就什么捞不着,户部的银子虽然说追回不少,可是到底还是有人在拿那百万两银子说事,不办说不过去,那些就等着他这松手呢,然后银子照样不还。旁人在观望他,而他在等的是那一张封官进爵的圣旨,等着慕情踩上那个浪头尖,他就能动手了。一想到这里就不得不想到杜雪飞,估计他又得找他算帐来。
几天后,早朝,慕情在大殿上受了封赏,封为平安候,官拜正一品。兵部王尚书面色阴沉下来,而龙刑天只是缓缓闭上眼睛,他在躲杜雪飞的目光。
稳坐在上的小皇帝笑着将自己喜欢的一套小巧玉龙杯赐给了慕情,看在龙刑天眼里,这个孩子也几乎和殿上各怀心思的大臣一样了。
龙曜天微微侧过身,看他脸色不好,悄悄握住了他有些凉的手。小皇帝因为高高坐在上面,恰好在转头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微微笑了。龙曜天不着痕迹地松开手,微微垂下头。而龙刑天兀自在念圣旨声中呆呆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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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暴死
西郊皇陵说是在西郊,事实上要走到那里早已经过了郊区。青翠昂然春风拂柳的郊外却无法让龙刑天有心思去赏心悦目,今天是要奉旨责问那两位被幽禁的王爷的。
这两人图谋篡位的罪名是因为在宫内搜出违制的衣服,帝王登基时候所穿的极天袍服是黑红二色,样式是唯一的,布料和做工都是大内监制,当初是静妃“帮”他们做了这身衣服。只是这两人却还当静妃是好人,因为静妃只是提示,并暗中派人接应,这两人并不知道如此顺利的背后是有人故意让他们顺利。明面上定罪的时候跟吞没库银和静妃都没关系,最后银子不翼而飞,作梗的静妃安坐高位,这两傻瓜落到守墓的下场,先帝的遗诏里还有一条就是这两人的幽禁是终身的。
唉,又是静妃,她做这事的手段就好像是无聊的时候逗弄两只没什么脑子的美丽金丝鸟,看完一笑罢了,而那笔银子去向哪里了呢?
眼看皇陵在前,龙刑天却满心烦乱。来之前他还特意去抚养皇子的西宫看看了,那里竟然是一院院设置的,一个院里能住下两位皇子,以及照顾皇子的六十名仆人。这几位兄弟一双一双放在里面的。只有那对双胞胎特别,他们总是在一起,所以后来九王爷出生的时候也放到他们那个院里。现在的西宫已经萧条,现任皇帝住在后宫,另外的皇子龙谨还不知身在何呢。
如果不把龙谨藏逆起来放出他死的消息,静妃会不会不走到如今这步?以前的刑天在这事上未免有些心狠了。
挥去纷乱的心思,龙刑天下马入堂,里面两位王爷已经跪迎着他了。
“奉旨责问,一,两位王爷是否借出了户部一百一十七万两银子?”
左边的五王爷闻言伏地的头颈僵住了,一双手也在地上微微抖着。“是。”
六王爷偷看了他一眼,只得跟着应着,“是。”他也同样抖的厉害。
“这笔银子下落何?”
“不,不知。”
“不知。”
查抄王府的时候,部分帐目莫明失踪,这两人现在答不知正合适,罪责脱开得干净利落。
“王尚书是否贿赂了五王爷一箱金珠子?”
五王爷的头伏得更低,喘气声几乎可闻,牙齿打颤,勉强挤出一字,“是。”
一旁的六王爷也是怕得厉害,后背随着呼吸起伏着。
“那一百一十七万两银子是不是交给了王尚书用于招兵囤粮?”
“不!没有,罪臣不敢。”五王爷慌忙叫着,头也不敢抬起来。而六王爷竟然晕过去了。
龙刑天别过头,不忍看下去。这两人吓成这样已经表明银子的用途足以使他们死。“来人,去请太医院的人过来为六王爷诊治。”
“九弟!”五王爷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抱住转身要走的龙刑天的小腿,颤声叫着,“听五哥一句话,九弟,别查了,你肯定要后悔的!大哥是死了,大哥也没杀我,可你继续查下去,咱们兄弟几个还应了大哥那句话,终要阴阳各相见!”
龙刑天看着这个鬓边已有白丝的人,他泪流满面的样子满是不忍和忧伤。此时此地,他要继续吗?那些银子抵的上人命吗?可是放任那银子下落不明用不明,如今这江山多半要不安稳,忽而他想到了他的愿望,要帮着龙曜天守出一个稳固的龙家王朝。几人死去几人生?百姓与王朝才是最重。
“五哥,那一百多万两银子是百姓的血汗钱,不能下落不明。”
五王爷的手颓然跌落,空洞的眼再无眼泪,只是呆呆仰视着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又像自言自语,“为了大哥,你连他也舍得?”
不等龙刑天有所反应,五王爷吞了手心里的药丸,悲苦长笑,“九弟你果然是大哥的亲兄弟!你保住大哥子孙的江山,自己又是为得什么?为别人做嫁衣就这么有意思吗?你的心真狠真绝啊。”
语毕,五王爷栽倒在地,七孔流血,断气毙命,未干的眼泪和着血水,又是恐怖又是凄惨。
龙刑天原本还要问那个“他”是谁,面对如此变故,面色又青又白,脑中一片晕眩,恍惚记起早上来的时候好像又什么也没吃……他踉跄后退一步,他身后的小崔赶忙扶住他。
“王爷!”
龙刑天定定神,推开他的扶持,摆摆手,“没事,去马上袋子里拿点吃的过来,翠羽肯定会放点心在里面的。”
“是。”
小崔连声应着,对旁边使侍卫使个眼色,那名年轻侍卫立刻轻步走到龙刑天身边,想要扶他。
龙刑天正在调理内息,真气顺畅后,血色也多了些。那名侍卫也不出声,静静候着,只是他看着看着就微微红了脸。龙刑天的容貌咋看之下会觉得很妖冶,每一线条都令人想去碰触,这侍卫就动了想去碰的心思。
龙刑天本想吃些甜补充一下糖份,可是眼前的场面怎么可能吃得下东西,看着小崔捧来的点心食欲更减,不恶心呕吐就算好的了。
“留下六个,小心看着六王爷,别让他再出事,若是有个闪失,小心自己的脑袋。”
“是。”侍卫长紧张地吞了口口水,躬身送龙刑天出门,等他走了,侍卫长急忙安排这里,然后跟上去。
回京城后,早有人报到宗正府,料理五王爷的后事。龙曜天听到消息,脸色也阴沉了几分,面对龙刑天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宗正府按照王爷的规格去办,不得怠慢。
时刻的龙刑天无精打采的缩在龙曜天书房的榻上,等着龙曜天理完五王爷的后事。他的脑中怎么也挥之不去五王爷临死的那些话,还有他抱着自己小腿恳切的求着他的眼睛面容。龙刑天抱拢膝盖,头埋在膝盖间,一头散乱的头发披了满身。
口腔里突然出现铁锈一般的味道另他抬头,他抹了一下微痛的唇,竟然是咬破了……他复又对着手指上血出神。
你的心真狠真绝啊
这是多么撕心裂肺的指控,如今落到他的头上。
龙曜天问过侍卫今天责问的情形,又吩咐好后事的各种规定适宜,安排好负责的人,这才回到书房找龙刑天,一进门就见着他对着手指上的血出神。龙曜天刚忙取出药膏在他身边坐下来,略微一顿,然后捧起他的脸伸舌舔去他唇上的血。
“那场面是不是吓到你了?”z
龙刑天迟疑着点点,复又摇摇头,他的手按在心口上,淡淡解释着,“怕的不是死的凄惨,而是受伤的心。他是那么伤心……”
龙曜天将抱在怀中,轻轻抚着他的背。
“他说大哥说过终要阴阳各相见。”y
龙曜天点点头,这个他听侍卫报告了。“不用在意的。”
“他说我真狠真绝。我知道这是在说以前的刑天,但是……或许是为以前的刑天感到难过……”龙刑天安心靠在他怀中,低声说着。
“嗯,不过都过去了,你是你。”b
“你说,他说的那句为了大哥你连他也舍得是指谁呢?会不会是指淼云?但是又不像……”
龙曜天的手停住,然后很快又抚下去,这个细微的停顿并没有让龙刑天察觉到,只听他依旧说着,“舍得舍不得,最近一直被问。”
龙曜天收紧手,亲着他的额头,一下又一下,好像在告诉他我舍不得你一般。
如果一切落幕,还能有你在,那便是上苍对我的垂怜。
龙曜天暗暗祈祷着。
“兵部要查吗?”g
龙曜天以为他睡着了,突然听到提问,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事确实需要好好斟酌才能下决定。需要现在就掀出所有底牌吗?粮仓未建,改头换面的静妃正在蠢动着要发兵举事,各地的税收和粮食倒还充盈。何不就拿王尚书的人头做个试探?他赌线索会断在王尚书的人头这里,因为现在的刑天是在他手里。
打定好主意,他才说道:“查吧,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凡事总会水落石出的。”
“如此,我也要像你那般了。”龙刑天抬头,对这个不可逆转的情况并不排斥,他明白的,跟在龙曜天身边,早晚会成为和他差不多的人,举手间人头落地。
“或者我来?”
“你知道躲不过的,不是吗?”
人总要跟着环境变,躲不过。龙刑天脱离他的怀抱,起身出门,下定的决心不会让人再犹豫,即使变了,依然可以回到这里,回到他这里。有了这层酌定,他安心地走出门。
而龙曜天却怔住了,龙刑天背影像一只蝶,翩跹着似要飞出他的掌控一般。
他吗……
看来得拿出那份遗诏出来了,否则他没有多少把握还能掌握他多久,他要让他知道,只有这里才是他最好的归,别无他选。包括那份感情,也是独一无二,他必须留住他!
“影牙,去打开安王府的那个机关,今晚本王要过去。”
影牙是龙曜天最后的王牌,不为人知的神秘影子,只有解决最沉的秘密才会用到。
悄无声息室内,只有烛火微微摇曳几下,而后平静下来。
在大理寺,龙刑天见到早已经等在那里的小凌。
“王爷,有薛长夜的消息了。”
“在哪?”
“就在京城附近?”
“他如此大胆?”
“朝廷现在多事,他有把握大胆吧。”
龙刑天嗯了一声,“那批银两恐怕已经追不回来,不过去向还是要查,咱们去翻一下查抄王府的资料,看看帐目上是否有线索。”
“找到当年公事的人,或许能问出点什么来,就只怕有身份知道这些的人早就在当年被斩首了。”小凌的忧虑不无道理,两位王爷能幸免,但是他们手下的可就惨了,待遇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另外还有可能为了压下事情去灭口。
两人带了两个火龙堂的手下,搬出卷宗,细细挑选着合适的人。
第十二章 大雨哗啦啦
龙刑天看过当年的犯人名单,挑选出几个昔日在五王爷和六王爷府做管事的人,有一个自尽了,两个于前年秋斩首,四个被流放到金石矿场做苦力,他考虑着把流放的几个人押回洛辰,做个引蛇出洞的饵,只要那些人还敢动手,势必要露马脚,到时动上手人脏俱在。
敲定了主意,龙刑天吩咐下去办理调人的文书,安排护卫,也让凌子衿通知陈翎信,务必要暗中保护好,让四人安全到洛辰。等他回府又是掌灯时分。
刚进门,管家就来告诉他,三王爷等了好一会儿了。
龙刑天若有所思地摸摸唇上的伤,点点头走进去了,扔下一句:“我饿了,做几样简单的菜,快点儿端上来就行。”
管家一惊,又忙成这样,叹了一声赶忙去厨房那边交代下去。
龙刑天以为龙曜天在忙粮仓的事,没想到他还有空过来。
“要我盯着你才肯注意吃饭吗?”龙曜天放下手中看了一部分的书,站起身迎向他。
“吃饭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来盯也太浪费人才了。”龙刑天却是走到书桌,看看有没有新送来的急件,确定没有后才转过身。
龙曜天面色凝重,但是还是开口,“不管大哥如何手段高超,他已经是大行皇帝,你会不会反感他?”
“我反感一位大行皇帝做什么,作古的人了。”
“那好,我把九弟那份秘密的诏书找出来给你。”
“什么诏书?”
“来。”龙曜天拉着他的手,走了几步,停下,右脚在一块地砖上用力一踏。面前挂着画的墙喀嚓一声滑到一旁,露出只容一人进出的通道。
龙刑天的下巴差点脱臼,这是人住的地方吗?简直能藏鬼住妖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尽头是个门,门中间上方有个规则的几何形凹槽。龙曜天回过身,看着龙刑天。
“怎么?”
“钥匙在你的紫金冠上。”
“哦。”
龙刑天拔着簪子,龙曜天取下紫金观,拿下冠里面的一块红色宝石,形状刚好和门上的一样,他将宝石放是凹槽里,门无声息的滑到一旁。
这里才是最终的目的地,里面好多锦盒,有大有小。龙曜天找放诏书的特制长盒子,递给龙刑天,慎重道:“涉及到朝廷安危的时候,即使迫不得已也要做,希望你明白。”
龙刑天打开盒子,里面是张纸,这竟是龙弄天的亲笔信,上面有他的私人印章,而不是玉玺。
刑天吾弟,兄命在旦夕间,静妃不可轻呼,兄已将龙谨送至锦州,如若静妃逆天作反,可挟持龙谨或者假意杀之,其一,兄不忍吾儿落在此等毒辣妇人手中,其二,或可阻止静妃。勿虑其他,当以社稷为重。
龙刑天这才明白并不是以前的刑天狠,而是他的兄长早已发现静妃行止不正,暗中吩咐弟弟铲除她,甚至可以搭上亲生儿子的一生。天下人都知道龙谨已死,那他后半生要以什么身份活下去?
这等心机,这等手段,心里隐隐升起寒意,那张薄纸几乎要从他手中飘落。夫妻不是夫妻,父子不是父子。
龙曜天适时抱住他,“就快结束了,等皇上亲政我们退隐可好,到我的封地上去,那里气候温暖,我带着你游历天下,还可以做其他的,总之,不呆在朝廷里了,好不好?”
想起那个孤单的小皇帝,龙刑天郑重地点点头,栖息在他的怀中,然后向往起他说的将来,那样最好,做个快乐的米虫阶级,抬头看着龙曜天的脸。那是一张凝聚着很多心事与沧桑的脸,令人心疼。
“没想到你也会想着当个米虫,呵呵。”z
龙曜天只是吻他,他不能说出那些令人叹息的真实。这并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不退,那么朝廷又会是什么局面?权势遮天的永远只能是皇上,而不是皇上以下的臣子,如果有这样的臣子,不退的话只有另一路可走――死。他不能死,因为他出现了。
这个吻过于缠绵温柔,以至于躺在床上裸身相对的时候,龙刑天依然被这样罕见的温柔淹得无力多想。
火热纠缠里,龙曜天一直喃喃说着:不用理那些人,不用感到心寒,有我在,我给你撑起适合你的天。
龙刑天用身体裹住他的火热,无声应着他的话。在这个不属于他的时代,只有龙曜天才是他的栖身之,唯一的。
不过……他的饭又得让人喂了。y
押解犯人回洛辰需要半月时间,龙刑天在犯人没到的时候,仍是忙着日常该忙的事情,日子过得很快,农田里的庄稼都呈现一片绿色,正是生长茂盛的时候,威胁京城最大的盗匪窝剪除之后,百姓似乎更能安居乐业了。
今天天气不错,龙刑天坐在茶馆里打量着不远卖的小姑娘,她长得很小,大约十岁的样子,衣服虽然陈旧但是很干净。篮中一枝枝丁香在阵雨过后更显清香,其他朵美丽的姿态掩映在复细碎的紫色丁香中。流放的几名相关犯人今天要从这里入城,他来只是想以路人的眼光去打量一下这几个人。顺便观察一下有没有同样对这几人怀有其他用心的人是否会出现。
兵马押着人远远能望见的时候,路边的小商贩们纷纷将摊位往边挪去,那个卖的小姑娘却扑闪着一双天真的大眼,探头向城门外看着,浑然不知这里可能会发生打斗,龙刑天招个手,带着小凌走到她旁边。
“你的我全买了,早点回家吧。”b
小姑娘收回目光讶然看着龙刑天和凌子衿,开心地笑了,将拢好递给他,收了钱一蹦一跳的走了。他往街当中一站,不似刚才在茶馆里那般,街上人的目光多一半都转移到他身上来了。
隐蔽巷子的两道身影在接触到龙刑天的目光后隐去行迹,从动作看肯定是练家子。龙刑天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唇微动,“去看看。”
小凌做出一个手势,火龙堂的人已经行动了。此时那队押解犯人的队伍已经到城们前,是神武营的兵马,还安插了十名二等大内侍卫。
“陈堂主今早发什么消息过来了?”g
“王尚书称病在家,他府上没什么动静。薛长夜好像在东街出现过,不过没能跟踪上。陈大哥气坏了。”小凌末了补了一句,暗御留在洛辰的都是精英,然后这些精英在自家地盘上还是跟踪丢了,怎么叫人不气。
“你说他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留恋呢?”龙刑天抱着慢悠悠向城门走。
那队人马见他在此,一声号令过后就停下来。一名侍卫下马跑到龙刑天见礼。
“张一年参见九王爷。”
“嗯,起来吧,立个功还会升回去的。这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劳王爷费心惦记了,有暗御的朋友们示警,没出漏子。”
“这就好,本王要留着这块肉,等着饿狼来叼。押到大理寺,不要怠慢了人家,一路上都累了,去燕子楼请手下吃顿好的,算在本王帐上。”龙刑天说完将腰间玉佩解下来,示意他接着。
张一年恭敬的张开手接过玉,听到他继续说道:“告诉燕子楼秦老板,我府上管家认的这玉,会帐的时候去他那里取。”
小凌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早就牵出了寄放在附近客栈中的马,龙刑天和他一起上马,然后接手犯人直去大理寺,一路上围观的人倒不少。只是这情形也要把敌方气得牙痒痒,硬是寻不到时机杀人灭口。
到了大理寺龙刑天才再开口,“今天这戏不错吧。”
“我倒有点担心王尚书急得中风。”凌子衿一点都不同情的说着。
“中风了也好,人知道太多太清醒更受罪。”龙刑天随手将缰绳扔到马脖子上,看着士兵将人送进去。
目前拖欠户部的银子就差这一百多万,粮仓也在秘密筹建中,运粮的水路和陆路都在以各种名目的掩护下施工。改革教育的事情进行的不太顺利,毕竟科举制度建立这么久是有很根基的。真正愿意自然科学已经数学的人真得不多,也罢,龙刑天也知道这不是一铲子挖出口井的事,急不得。只要目前不耽误工程进度随便那些人怎么去上折子闹腾,反正他是不看,全扔给龙曜天去看了。
“嘿嘿,王爷,他要是中风,那咱们辛苦搜集到其他罪证不是白忙了么。”小凌跟在龙刑天后边进大理寺。
要弹劾王尚书,就得把他往死里整,单一条罪名是不够用的,要整出十大罪状啊,或者二十大罪状什么的,这样写折子也有字数保证啊。
督察御史已经闻到味儿了,不时有人打听大理寺这边的消息。当然,没人敢去琅天府问东问西,官员如果去那里接触也是条罪状,普通百姓又没那个胆子去。
他们正忙着呢,天空阵阵雷声,初夏的天气就是这样,暴雨说来就来。龙刑天看看天,眉眼爬上担忧的神色。雨季一到,各个地方时常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的事件。这场雨恐怕不善,云层浓黑,翻滚着好像搅动的黑水一般,沉闷的雷在云层里炸开,却好像打在棉上一样,撕不开轰不散。恐怕老百姓又得揪着心过一夜了。前几天,洛辰府上报过,城外清水寺坍塌了一角,那里山石在接连的暴雨中已经松动了。
龙刑天想了想,将不远一名大理寺评事叫过来,“捎个话到宫外的待诏茶房,让三王爷府上的人跟三王爷说一声,我忙这边就过去找他,有急事,让他先别回去。”
评事大概是大理寺最不起眼的官了,正七品,站在人堆里一抓一把,这个评事在这里做了六年的事都没跟王爷级别的人物说过话,今天简直是受宠若惊的听完吩咐,然后急忙去了。
小凌弄妥自己那边凑过来跟他一起望天,这雨用不了一会儿就得往下灌,“王爷,这边的防卫今天一早就布置好了,不如现在回去吧,下雨就难走了。”
“不,我得去找他调兵。”
“调兵?这里够多了呀?”
“笨,城外清水寺那边可能有山体滑坡的危险,出了事故,好赶过去抢险。”
“哦。”
“那几个人安排好了?”
“好了。”
“那走吧,或许还能赶在下雨前跑到待诏茶房堵着人。”
两人毫无形象一通狂奔,结果还是被倾盆大雨弄得湿透,龙曜天看着他们两个,眼皮不自然跳动两下。
“去马车里拿件披风和毛毯来。”龙曜天说完看看可怜巴巴的小凌,又加了一句,“拿两套来。”
马车夫点头出门去取,湿透的两人开始往下扒湿漉漉的衣服。被雨阻住的大小官员全部看着这两人,显然这两人,尤其是龙刑天还没意识到出了很严重的状况……
龙刑天布满吻痕的脖子最先暴露在外边,晶莹如雪的肌肤在沾着水后更加白皙,犹如透明的珍珠那般,四周陆续响起吞口水的声音。
龙曜天觉得神经好疼,忍无可忍将已经脱掉外袍的龙刑天拖到廊下,然后去了附近的另一个房间,不一会儿,在那间茶房里聊天的几位官员全部面面相觑着跑到这边来。年轻的几个,脸上微微泛着红晕。
第十三章 雨后晴天
待诏茶房是大臣们晋见前等待的地方,设施还不错,总有茶水,夏有凉水洗面,冬有暖炉烤火。一般大家都是在中间那个大屋子里,两边小房间有矮床,那些值夜的在这里等候的时候也能休息一下。
初夏的天气还是比较冷的,尤其是下雨的时候,更是寒风透骨。龙刑天咬着牙关继续脱着湿衣服,龙曜天站在门外等着仆人送外衣和毛毯来。
雨泼下来连轻功都不管用了,根本看不清楚方向,雨水在脸上冲刷而过,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不然真要以为淹死在雨里了。以前听说老人家讲过雨水也能淹死人,现在他信了。
淋雨竟然也能这么冷这么狼狈,龙刑天身上的肌肤白中带着青色,冻的,牙齿打颤等着干爽的衣服,一头长发披下来,一条一条的粘在他青白颜色的躯体上,正滴着水呢。
龙曜天拿着外衣和毛毯进来,登时像被电一样僵住不动。
其实嘴唇青紫的话根本算不上美,冻得哆嗦的样子像抽风,更诡异的是居然散发出丁香的味道来,幻觉啊幻觉。龙曜天努力想着要怎么丑化眼前的家伙才能遏止某种原始冲动。
龙刑天哆嗦着伸出手拽过衣服裹上,“你你你,你想冻死我啊,拿来不给,给我,我穿。”
说完又抢过毯子兜头盖下来将他自己蒙在里面,只露出半张脸,白如瓷器的手指紧紧捏着毛毯的边角,然后坐下来,依然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龙曜天将他扫到怀中抱着,寻到唇就吻上去,馨香的气息好似从雨水里渗出来似的,几乎要留在他的舌尖上。
龙刑天没好气的推开他,慌张看向门嗔怪道:“有人进来怎么办?”
“没人敢进来。”
狼吻再袭击。
后来龙刑天总结:恢复体温挺快的。
可怜的小凌就没他幸运了,冻得打喷嚏晕头转向被三王府上的仆人带去小间换衣服,然后还得跑回安王府找翠羽拿衣服来,不然让翠羽知道他没看住九王爷让他生病……抖……就等着美人暗整吧。
龙刑天才跟龙曜天说完最好调兵过来预备着,就有人冒雨上报,清水寺附近严重塌方,汹涌的泥石流冲跨两村庄。龙曜天也顾不上欲火要烧,放开人立刻去调兵营救。人马开到,准备好应急物品和药品,陆天双,洛辰总督还有六名太医向清水寺出发。
翠羽拿着一套衣服坐车赶过来了,就是去府上通知她的小凌却没跟她一起回来。龙刑天跟看见菩萨似的快要涕泪横流,连忙换上干爽的衣服,喝着美人顺手带来的热气腾腾的姜丝汤。
除了几位尚书侍郎在,其他官员都回去了,今晚一过,明天早上肯定有得忙,受灾的肯定不止这一。
终于把抢险的人马打发走了,龙刑天也想上车跟过去,凌子衿却赶到将他拦下来。
“陈堂主跟踪到薛长夜了,如果不出意外,这肯定能抓到。”
“在哪儿?”
“别说您猜不到,很离谱,我都吓了一跳,他在王尚书的府上呢!”
一道闪电从上直劈到下,划亮黑暗的夜。龙刑天忽然发觉有张大到难以想象的网早已经张开,只是从来没有人发觉到它的存在,如此不相干的人都能碰到一起,那么幕后的又是谁?
“这里让他们忙,我们走。”他打个手势缩回车里,
“是。”小凌应着一抖蓑衣,掉转马头带路。
迎面碰上龙曜天的马车,他得进宫去一趟,调动的虽然是城内兵马和神武营驻扎洛辰的侍卫营,还是要告诉宫里一声。
“这是去哪里?你还是休息吧。”
“薛长夜在王尚书府上。”
龙曜天一惊,半掩的车门洞开着,闪电的光亮映着的红木格子,龙曜天的手撑开车门,依然握成拳,显然这消息非同小可,让他如此震惊。
闪电不断劈下,像要撕裂天空似的。
龙曜天和龙刑天谁也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龙曜天开口。
“你去吧,要小心。”
口气没有什么特别之,和他刚才的震惊不相符。龙刑天没放在心上,带着小凌走了。
尚书府里,沉闷的书房内,王尚书坐在一角,另外一人站在不远。
陈翎信紧紧盯着屋里的人,因为雨声的关系,他听不到屋子的任何声响。
“主人让我问你,你要如何做?”
“这九王爷是决意要扳倒我,没办法可想。就算银子的去向他们查不到,那四个人交代出我是他们的同党,翻出旧帐也够让我倒台了。”
王尚书看着握在手中的蓝色瓷瓶,听着闪电的喀嚓声响,一生经营下来,最错的一步棋就是被我拉下水就再也上不了岸,真是一步错步步不得不错,回头只有死,但是现在不也到死了的时候吗?
“你叫主子放心吧,老朽没有颜面也要去见先帝了。”说完仰头吃下毒药。
屋外的陈翎信见到人影的动作,暗叫不好,撞破窗户冲进去。六名暗御随即跟上,三名翻入,三名守住出路。
王尚书苦笑出来,这个笑容马上扭曲得像鬼一样,顷刻间已经毙命。
屋内的另一人依然不动如山的立在那里。陈翎信确定王尚书死后,转身看着被包围的他。此人的右手垂下的姿势有些怪,像是坏掉一样。
“看来这是真的薛长夜。”z
薛长夜点头示意,不卑不亢回道:“暗御陈翎信,久仰。”
此时,龙刑天和凌子衿已经赶到尚书府墙外,车中的翠羽局王府大小场面也见过不少,安稳坐在龙刑天身边,并不慌乱,灵巧的手正梳理着龙刑天的擦到半干的长发。
“王爷,到了。”y
翠羽无言帮着龙刑天穿戴好。
“呆在这里别出声。”他跳下车,对着车夫老赵说着,“老赵,警惕点,有什么不对的动静带着翠羽往府里跑,不用担心我们。”
“是,小老儿一定照顾好翠姑娘。王爷放心吧。”
龙刑天拍拍老赵肩膀,一招手,和凌子衿同时跃上墙头,只一闪身影就没入雨幕翻进宅高院内。
穿过院子不巧碰上送水的杂役,龙刑天摸去暗器袋里的旗子将人打晕,不一会儿就摸到后院书房。
掀开蓑衣,一人对着他拱手,稳稳说道:“您还是来了。”
龙刑天挑眉,从容拨开额前湿粘的头发,才道,“难不成你专门在等本王?”
“百闻不如一见,薛某已经是个死人,任性一下也是可以的。”
“你是觉得本王不能拿一个已死的薛长夜怎么样?”b
“恐怕是,不过既然是九王爷,薛某还是想继续装个死人。”薛长夜谦卑一躬,竟然是臣下的样子。
“说个让我放你走的理由。”g
“王尚书是自杀而死,咱们若是在这里斗起来,王尚书就变成被人杀害,两者哪一个好解决,相信王爷心中有数。”薛长夜那看似普通的相貌上,只一双精明的眼睛令人不敢小觑。此刻说着这番话的他,和善的就像个菩萨。“这个院是禁止仆人随便进入的,内眷也从不涉足这里,您可以坐下来慢慢想,只是天一亮,不见王尚书起身,就不好说了。”
龙刑天还当真就坐下来,一身瘦骨摆在那里硬是风姿不凡。早前他就清楚,如果扳倒王尚书,那么跟着掉脑袋的人肯定不少,现下他一人自杀,干戈也能化得小些。也就是立个大案,轰轰烈烈的办,然后弄个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贬一下办案的几个官,安抚安抚家属激动的情绪,这事就揭过了。
龙刑天的手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叩着,一下接一下,忽然道:“如果本王就是想留下薛公子做客呢?”
“薛某的荣幸。”薛长夜慢条斯理的一拱手,不见任何做作之态。
这个人太危险,扣住还是放走,都让人为难。或者干脆杀了?为何他一副不担心的样子?龙刑天疑虑的眸子瞥向他,收到对方含蓄的微笑。
就在他发愁的时候,薛长夜却是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一旁的陈翎信对他的举动感到难以理解,心中的疑云越堆越浓。
能少杀就少吧,龙刑天微微露出苦笑,“你们先到外面守着。”等人出去后,龙刑天站起来踱到薛长夜面前,身高决定了视角,所以他是从上往下审视着他,“我放你,不过你得留下点东西。”
薛长夜的头又低一些,恭听着。
“你在洛辰外围,是在做某人的眼线看着洛辰的一举一动是不是?”
自从发觉薛长夜早有准备逃走,龙刑天就在想他是怎么提前准备的,既然可以走得干脆为什么还留在是非地?直到今天他才想到,薛长夜的背后应该有人掌握着他。
薛长夜不可置否地一笑,略有感慨的回道:“王爷问这个等同跟薛某要性命。”
“如果本王要收你做幕僚你会同意吗?”
薛长夜这辈子都没摆出过白痴的表情,不过这他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比较呆傻,他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龙刑天却自在一笑,天下没有挖不到墙角,只要掌握了要害就能手到擒来。薛长夜显然不缺钱,那地位呢?他又是经营山寨又是放钱借贷,什么都干过却不到几年就撒手不干了,事实上庆风寨已经三年没做大案了,只是保险起见,朝廷不能不剪除这一势力。那么做官呢,显然薛长夜也无此打算。
薛长夜会缺什么呢?恐怕是刺激,那他就给他点儿刺激。
看着那双戏谑中又有几分认真的眸子,薛长夜久久不能回神,终于他露出一个意味长的笑,“不急,今日薛某必须走。”
自此这位传奇却又古怪的薛长夜当真消失了很长时间,洛辰免了一场腥风血雨,大雨初晴的日子里,龙刑天再也没去想有关薛长夜这个的人事已经他留下的那些话。当他将案子理完,龙曜天都不曾对此事表示出关注。风浪似乎是过去了……
第十四章 和亲……吗
王尚书的暴毙还是带来了不小的震动,御史并不会放过一个死人,弹劾的奏折一个接一个,龙刑天将奏折扔到一旁习惯性用手指叩击桌面,他烦躁的时候的习惯,只是到这个年代后真得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他烦躁过。
“人都死了还要纠缠不休!非要弄到全家斩充没家产流放卖奴才甘心吗?”龙刑天越想越气噌得站起身来回走着。一旁的几个执事文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出声。打落水狗的情况是多,不过打死狗的情况还真是不多见。
龙刑天心里却明白藏在薛长夜身后的人是想做绝了,无论如何也要借这机会把线索全部埋葬掉,让他无法继续查。家破人亡的情况下,就是铁石心肠还有人能再去做什么文章呢?龙刑天压下那股不忿,好,这就如“大家”所希望的,让王尚书把罪名全扛了,反正一个死人能受的罪还能有多少?
“全部核实定罪,明天整理给我,但是不能涉及卖奴充妓的罚,不要太过分!”龙刑天沉怒着说完拂袖而出。他是无法忍受将女人卖去为妓的罚的,还债有多种方法,不能用这么龌龊的逼良为娼伎俩!
小凌偷瞄一下屋子里一群噤若寒蝉的人们,心里冷哼一声,平时干什么去了,这时候倒都来精神。
“王爷,去哪?”
“二哥,咱们去郊外散散心。”龙刑天经过小凌身边拽着他就走。
小凌心里一痛,他是见过以前的刑天因为这些事情烦恼的样子,自从九王爷那场大病之后开朗好多,可是现在,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候,对那些肮脏嘴脸流露出厌弃,并且对比那些人还要狠心还要无情的自己感到疲倦。
“别往心里去,也幸好是你在管这里,能挽回些什么。”
是的,龙刑天在这个位置,虽然不能免罪却可以尽量挽救忠良,实在不行也可以减少杀戮的范围。这不是谁都愿意去承受的孤独,因为你即使做很多很多,也不会有人说你是心肠慈悲是好人,依然是个刽子手。
“我想喝酒。”
“……”凌子衿别过头,他还是说了这样的要求。
龙刑天突然看着凌子衿,神情里竟然有些孩子般的无辜和无助,“有在家里喝的那个又甜又香的酒,感觉很好。”那种绵软的甜与香就像是幽的梦,让人沉睡其中如梦如幻。
那酒是先帝赏赐给九王爷的冷梦香,能在不知不觉中让人醉到不醒人事。龙刑天并不知道其中厉害,凌子衿却清楚的很,不过他没反对。
“派人拿来还是回去喝?”
龙刑天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眨眨眼,“回去吧。”
两人回到安王府,翠羽不在,说是去找秋心学艺了。前面说过,龙刑天教过秋心叠纸鹤,后来还自己发明出好多叠法,翠羽不好开口让龙刑天教就跑去她那里学。
管家婆不在正好,两人拿了酒在秋蝉居前的小园里坐下来,一杯一杯慢慢喝着,说着漫无天际的话,反正讲八卦是小凌的专长。
“你最近都没怎么去找三王爷,不想烦他了?”
“没心情。”龙刑天趴在桌子上,无法聚焦的双眼努力地看着酒杯,酒还没有醉人,人已自醉。
玩腻了呀,小凌摇摇头,在他对面趴着,玩着手中的杯子,没有再喝的打算,龙刑天可以醉,他却不能跟着醉。
“很多事看习惯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你比谁都清楚怎么还是介意呢?”
龙刑天嗤笑一声,翻过身躺在桌子上,扬手将酒倾倒下来,一杯酒撒了一半喝了一半,淋得他衣服领口都湿了,“人就是这么贱吧,我活该。”
他这么说着竟然要将一坛酒都倒下来。凌子衿想去捞却又停住,眼看着那一坛酒就这么淅沥哗啦倒下来。
龙刑天湿掉的头发贴在大理石桌面上,酒水兀自冲刷着他的脸,像那天的大雨一样。树叶随风晃动着,洒落下来的点点阳光也随着树叶一起晃动着。他的脸在阳光里越发白皙晶莹起来。
酒终于倒完了,龙刑天好像清醒一般突然睁开眼,眸光犀利,随着眼睛的眨动,长长的睫毛上滑落细细的水珠。
“浪费了一坛好酒,不过……”他伸手到上空,好像握住什么一样攥紧,喃喃道:“我学会了该抓住什么的时候就不要轻言放弃……这算不算进步……”
凌子衿看着因为酒的关系睡着的龙刑天,只想一拳打碎那些混帐们的脑袋。他想拿毛巾擦擦龙刑天身上的酒再抱他进屋,转身却见到翠羽含泪站在门口,她手中的五彩纸鹤落了一地。
翠羽咬紧唇转身走了,小凌正愣愣着不知要怎么跟她说的时候,就见她端着脸盆拿着毛巾回来了,一言不发地忙碌着。将毛巾浸过温水拧干,擦着酒水,擦着龙刑天的脸,另一手却是不时抹自己滚落的眼泪。小凌站在一边惶惶的,不知该做什么。
“抱王爷进去吧。”翠羽轻声说着,手已经去搀扶龙刑天。
小凌如蒙大赦一般立刻行动,将人扶着抱起,安置好龙刑天,翠羽将小凌推出门,脱下龙刑天身上的层层外衣,只留单薄的内衣,才替他盖好被子出来。
她也不说话,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出神,过了一会儿才长吁轻叹,“去年王爷就是这个样子,醉了就在那么凉的地方睡着,也不管会不会受病,要不就是出去跑马累摊为止,我又出不了门,只能让小崔跟着,跟不上就到去找。王爷,您别这样了,奴婢怎么办呐,王爷……”
翠羽说着哭起来,到后来哭到背抽动着话也讲不清,她十二岁就到王府,龙刑天一直当他是妹妹那样看待,她想着以后就是嫁人也还在府上照顾他,不让他糟蹋自己身体,可她又哪里看得住野马一样的龙刑天,于是就盯着小崔和小凌,谁不上心盯着龙刑天就给谁颜色看。
小凌暗自为自己祈祷着,这姑奶奶又伤心成这样,要有他好日子过了,呜呜,他可不可以哭啊……早知道就答应让龙刑天喝酒了。
小凌挨着翠羽坐下来伏在她肩膀上假哭,翠羽先是愣了,然后红了脸一把将人推开,嗔怒道:“少来这套!”
“呜呜呜呜……”哭声更大了。
翠羽利落地抹着哭的小脸,又气又想笑,“你,你要是想把王爷吵醒就继续哭!”说完站起来走了。
小凌连忙爬起来追上去,“你去哪里啊?动用私刑是违法的!姑奶奶,喂~”
翠羽红着脸火大的回头,“去洗脸,你给我在这里守着!”
小凌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是,是是,我比来福还老实,一定守着。”
来福是门房王大爷养的黄狗,年纪大了不怎么动,现在连叫都不叫了,眯着眼趴在廊下跟佛爷似的。
“跟王爷一样,越来越嬉皮笑脸,想气死我。”翠羽剁剁脚转身走了,脊背挺得硬硬的。
等龙刑天酒醒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王尚书的案子也出了结果,上了奏折后,所有人在等着结果。其实不用等,谁都知道只能批下来。虽然还是有些人不服,说罚得太轻了。被龙刑天堵了一句:你读圣贤书是用来落井下石的啊?
那名官员当场羞怒晕去。不为别的,这人是保守派那边的,对于龙刑天提倡的对太学的改革,反对到底,讲圣贤所云所云,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压下来,听到龙刑天耳朵里全是狗屁。龙刑天是这样,随便你怎么说,手里有权的是我,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
好家伙,不知道是谁把他的想法捅出去了,结果一群酸腐们跑到工部去闹。龙刑天也火了,演讲词如下:
少跟我这儿叽叽歪歪,说穿了不就是见不得普通百姓一跃而上,跟你们十年苦读的拿一样俸禄吗?穷酸架子摆那里给谁看,想当官的多了,不想干利马滚蛋,朝廷里不缺这样的爷养活。朝廷又没说罢黜圣贤之道亏待遗老先贤,不老老实实的该干什么干什么,穷折腾个鬼!再说,工程水利皆是利于天下的事,你们不会干还阻挠别人去干,是什么意思?!不想在这个国家里混了是怎么着?不想混就到大理寺报到,本王就是豁出去被罢免也奉送个流放给他!
有道理没道理的软的硬的全上,让龙刑天这一通抢白,那些质问的酸腐们晕的晕,怒的怒,抽搐的抽搐……不过闹事的没有了,被龙刑天一语戳中脊梁骨,要是真去干点实际的事,这帮人全部大眼瞪小眼。
这一通痛斥弄得那帮人全部灰头土脸,倒是有几个特别有骨气的,还真辞职回家了,只换来龙刑天冷笑:哼,天要下雨娘要嫁,随便!
几件事虽然拥挤着乱到一起,不过总算过去了,而龙刑天的生日也快到了,中元节前夕七月初十,龙刑天突然听到生日二字有些愣怔,然后恍然发现,他到这个年代已经将近一年了。他看着翠羽因为兴奋而显得红润的脸实在说不出拒绝来,由她和管家去办。他本人并不将过生日当什么重要的事情,孤单的人过生日也是孤单的,索性不过。
生日那天,几位在都城的王爷都到了,慕情和杜雪飞也被请来,龙刑天抱着一个多月大的小老虎出席,小家伙看见香喷喷的肉就伸爪子。杜雪飞倒是没怎么发挥毒舌本色,童心加上童颜去逗弄小老虎。正热闹呢,陈翎信忽然出现,龙刑天乐呵呵迎过去。
“哟,您就不说送给我点生日礼物吗?”
陈翎信和蔼一笑,摸出怀中的物事,黑色锦盒打开,十二枚寸长的镂金针安静地躺在里面。
龙刑天拿出来把玩着,“这个好,平时还能做簪子用。”
“这还有一份特别的礼物。”
龙刑天诧异着接过密信,打开,这消息还真是……
楚派出和亲使者,静妃,现在的程皇后要跟龙家王朝联姻。
龙刑天回过身在几位兄弟身上看过一遍,嘿嘿,热闹又来了呀。看来兄弟多除了闹腾点外,好还是有的嘛。
第十五章 捶桌子
和亲是假闹事是真的吧,龙刑天将手上的信甩得啪啪响,这公主要是在这边有个三长两短就热闹了,回绝也不妥当,程皇后这是扔出一个带毒的热包子啊,让你吃不得退不得。龙曜天见他面色不爽,拿过信看着,然后脸色也变了,其中的利害不言自明。
“正好大家都在,先挑挑人选如何。”龙刑天呵呵笑着,拍拍他肩膀面对众人,“翠羽带着人都下去,有要紧事说。”
翠羽点点头,招呼着所有仆人退出,整个秋蝉居只有五位王爷以及慕情杜雪飞。
“楚国程皇后要跟咱们联姻,出嫁的是六公主陈琦。七哥已经成亲就免了,咱们几个光棍先商量商量谁娶吧。”
龙曜天对他投以警告一瞥,“公主能不能平安到这里还是问题,杜雪飞,你怎么看?”
杜雪飞也是喜欢整人的性子,见九王爷在玩也就不客气了,“既然早晚要到,现在私下里说定了也好应对,不然人家说咱们怠慢了公主,万一推来推去没人要,把姑娘羞回去就更不妥当了。”
龙刑天抿着嘴看见杜雪飞眼中狡黠戏谑拼命忍住笑。
龙皓天有些急,万一他们几个合伙起来把三哥陷害进去就不好了,他不是觉得那位公主不好,而是他知道他三哥心里有心结,不会接受强迫不爱自己的女人嫁给自己这样的事。要死死坏人,只见他抢先一步大义凛然道:“我觉得九弟最合适,虽然平时跟他不对头,不过我得承认九弟才貌都好,名声又响,别无他选。”
龙刑天闻言噗嗤笑出来,不用看龙曜天的脸色也知道一定很黑,遂添油加醋,“哎呀,我就说四哥是知道我的为人的,夸奖之词弟弟我欣然领受了,公主也……”
龙曜天一掌按在他的肩头上,咬牙切齿,“你继续说!”
哎哟,男人吃醋也是不可小看的,龙刑天立刻闭嘴老实坐下来,还对龙皓天投以爱莫能助的眼神。龙皓天瞄瞄老七老八,老八还在逗老虎,老七则浅笑不语。
龙悦天是在揣摩着龙刑天的心思,所以不想马上开口发表意见。
龙刑天对龙悦天使眼色比口型:陷害我,陷害我。然后又向龙皓天那边努努嘴。
龙悦天倒没明白怎么陷害他就会让老四倒霉,不过他一向不怎么怀疑他的做法,当下打开扇子尔雅说道:“我们兄弟之中九弟条件最好,这样也显示了我们和亲的诚意。”
龙皓天没想到龙悦天居然帮忙,感动不已。没发觉龙悦天温和眸子里掩藏的狡黠光芒。
慕情没跟着搅合,静静在一边看着。神色上有些忧伤,是啊,他是个优秀的男人,娶娇美妻妾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自己心中有所失又怎么讲?杜雪飞瞥见他,立刻没了玩笑的心思,站在局外看着龙刑天的一举一动。
只把要怒不能怒的龙曜天气得火冒三丈,龙皓天一见老七都支持他,老九自己也不反对,心里乐开了,然后发觉他三哥脸色怎么越来越差?难道三哥跟那位公主有瓜葛已经爱上了?不可能呀,他们之间没可能认识的。那是怎么……回事呢?
龙刑天看过龙曜天阴沉蕴怒的脸形象全无地趴在桌子上闷笑。
龙曜天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等着他做决定呢,看看他要怎么决定呢!
一肚子怨气没出发的他猛得看向龙皓天,然后在龙皓天天真如孩童的表情下,说出惊骇四座的决定,“四弟你来娶。”
他是真气晕头了……结果很可怕。
龙皓天傻了。
龙悦天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龙啸天暗地里对着小老虎幽幽叹气,心里说着:四哥你干什么招惹他啊。
龙刑天,他更不得了,他一边狂笑一边狂捶桌子,震得杯盏盘子碗乱颤,别提多没形象了。
哈哈哈哈哈…………
然后他在大笑中被龙曜天揪着衣服领子拖进屋,那场面,就跟吃醋的悍妻教训不肖丈夫一样。
龙曜天被他气得突然笑出来,就是笑得很冷。
“你接着笑。”
龙刑天抹去笑出的眼泪,连连摆手,“不笑了不笑了。”可他那里停得下来,依然笑个不停。
龙曜天说完决定就后悔了,他自己不想娶个不爱的人做妻子,可他如今却逼四弟娶。颓唐坐下,双目无神。
龙刑天不是不明白龙皓天维护龙曜天心意,也不是不明白龙曜天的挣扎。他就是再怎么维护弟弟也绝对说不出自己娶的话来,是不该这么挤兑他。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搂住他。
“我又过分了,我承认错误,你说要怎么惩罚吧。”
“你……”龙曜天的声音闷闷的,隐隐透着委屈,“会不会想娶女人……”
看着他认真担心的表情,龙刑天差点再大笑,果然人一吃醋智商都是负数。
“她们都没你娇美。”
龙曜天郁闷地考虑着要不要去撞墙,怎么会喜欢上这个混帐,有比他倒霉的人吗?没了!
再逗下去小命堪忧,龙刑天懂得适可而止,“咳,说正经的,皇上还小,这事还是你做决定,要是四弟愿意就让他娶,他不愿意就算了,况且,你也知道那位程皇后根本不是想和亲,纯粹来找事的,这位公主能不能活着到洛辰还是问题。”
龙曜天想着很多很多心事,包括不能跟龙刑天说的那些,直要搅得他的头要炸开。内忧外患装在心里,岂是痛苦二字能形容的?!
龙刑天也收了玩笑的心思,弯下身将人环住。“你不好意思去解释就让七哥去解释吧,兄弟之间哪里会那么不通情理。”
“嗯。”龙曜天仰起头,让他的亲吻落上眉。
龙刑天的手伸到他衣服里,抚摩着衣服下光滑的肌肤,几乎要叹息出声。
啪啪啪!啪啪!
“三哥,你不可以让我娶啊,三哥!”门外的龙皓天委屈的趴在门上叫着,说什么也不相信他三哥逼他娶没见过面的女人!
龙曜天这的不爽令他想干脆回应门外的可怜家伙,“你必须娶。”
龙刑天闷笑出声,“晚上吧,几天没去找你了,很想……”话尾隐去,余音里却多了几分引诱的味道。
龙皓天见里面没动静,直叫糟糕,怎么就惹三哥生气了呢,他百思不解,非要弄清楚不可。门几乎要被拍烂掉,龙悦天好心上前劝着可怜兮兮的他。
“玩笑的玩笑的,大家都喝了酒,逗你呢。”x
龙悦天那嘴脸简直就是黄鼠狼在给鸡拜年,他胞弟实在不忍看四哥被那两妖孽折磨到这么凄惨,背过脸不看,只差同情的眼泪流两行。
龙皓天还真把龙悦天错当好人了,当下抓着他的手不放,“七弟,你一定要跟三哥说说,千万别让我娶啊,让八弟娶也成啊。”
得,龙啸天拉下脸,而哭诉的某人丝毫不知道又招惹一位。y
这愣头青怎么就能活到现在的?龙啸天瞪着一个哭的一个假好心的,怨念丛生。
只看戏的杜雪飞心里暗惊,某些猜想让他心中难安,遂看向慕情。慕情独自喝着酒,看不喜怒来,纯净的眸子里有着自嘲的神色。
“慕情,你什么时候娶妻?”杜雪飞状似随意地问着,拿了一杯酒在他旁边坐下来。见慕情没有听到,他推了他的手一下。
“我刚才说什么了?”
“啊?说什么?”z
杜雪飞气馁,翻翻白眼,“我问你什么时候娶妻。”
慕情的眼睛睁大些许,张口不能言,然后低头,神情恍惚,“我……还没想过。”自从那年春天见到龙刑天开始,他的心中从来没有再想过其他人如何,娶妻一事更是没放在心上,突然被问到,他只能手足无措。
杜雪飞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你喜欢他?”z
慕情的心猛烈一跳,脸色骤然苍白,“不,不是。”
“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他是男人,哪里都不像女人。”杜雪飞狠下心,声音虽然轻却字字咬得清晰。
慕情苍白的脸色更甚,妄念足以让人自惭形秽,何况是如此荒唐的想法呢,“我清楚的,不想清楚,如今也清楚了。”
杜雪飞知道是自己逼他承认这点,终于软下心来,“他不会娶的。”
慕情不知道杜雪飞为什么能这么断定,没有雀跃也没有萌生其他念头,也不去问为什么,有些感情放在心底已经足够。
他该是幸福的,不管为他带来幸福的人是谁,能做的只有奉上祝福而已。
终究,只能用这么笨拙的方式,为难以说出的感情寻到出口。
莫笙最后到,他上完晚课才得以过来。正赶上龙刑天和龙曜天出来安抚受惊吓的龙皓天。见他到了,龙刑天立刻撇下龙皓天奔向师父。
“翠羽!快进来!小凌要是忙完了也让他赶快滚过来。”
喊完,龙刑天殷勤地给别人倒酒。还特别把莫笙和慕情安排到一起坐着,杜雪飞的表情立刻柔和起来,然后狠狠挤兑他,直到他求饶为止。这一场面让龙啸天瞠目不已,杜雪飞的大名听说过,今日见到方知世上能人甚多。
莫笙见到龙刑天气色不错,悄悄给他把过脉,淡笑不语间听他胡扯海吹。知道联姻的消息后,他问过了龙刑天的想法,点点头,没有多说。
“以后少喝酒。”留下一句叮嘱就回去休息了。
龙刑天吐吐舌头,摸过脉就知道,以后还是收敛点吧。走前,龙刑天在马车外将那盒金针递给莫笙。说这个轻巧又漂亮,当发簪用还能防身。
莫笙淡笑接过。
马车走远,龙刑天回身发现龙曜天正在站他身后。
“吃醋不如让我吃掉你。”
某人涎笑欺压上去,结果被人家拍掉狼爪。
谁吃谁还不一定呢,人家的眼神是这个意思。
龙刑天掰着手指头数数,然后抬头,“怎么说也得五五开吧。”
“你到底有没有神经啊,有站在自家门口讨论……讨论这个吗?”龙曜天低声斥他。
别人家不管,反正他们确实是在讨论。看来攻受的问题两人还没有最终达成一致。
第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龙曜天闭上眼睛吸一口气,不能跟他学,不能跟他学……默念十遍後,猛然发现龙刑天竟然将他搂在怀里。
“这是街上!”
“那有什麽关系,我们兄弟情,况且是夜黑风高时寂静无人。”龙刑天用很自豪的语气说出十分混帐的发言。
龙曜天冷哼一声,“好个兄弟情。”
“不爱听就换,夫妻情。”说著此无赖开始磨蹭快抽风的可怜人,“老婆啊,今天让我吃掉你吧。”
还不等龙曜天发作,龙刑天用手指点住他的唇,低声道:“有人。”
他抬头望向街道,扬手接住一枚普通的柳叶小刀。“薛长夜,你还敢留在这里?!”
“薛某是要走,这忍不住为了王爷而前来,只是报信而已。”黑夜里的风送来轻笑,看来对方心情很放松。
龙刑天知道他已经退到百米外,追不上了,只得打开纸条。
“留心公主。”
简短的四字让门口的两人同时震惊,这薛长夜的本事当真不小,竟然有这路消息!龙曜天则望著薛长夜消失的方向,良久不语。
“这薛长夜早就认识九弟吗?”龙曜天或许是在自言自语,也或许是在问一旁的龙刑天,声音带著很多不确定。
龙刑天轻嗤一声,“嘁,我看他是在显摆他那点儿能耐吧。”
龙曜天很想接一句“是啊,就是因为在你面前才这样。”,又觉得不太好出口,为什麽这麽猜测,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理由。
莫笙走後不久,其他人也不再多做停留,龙刑天用商量联姻大事为理由将龙曜天留在府上好好“谈谈”,龙皓天差点扑倒告饶,老八实在看不下去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扯上人就闪了,一路上只闻哀号阵阵。老七则用扇子遮了下半张脸跟在他们两人後边,眉眼弯起,神情好不优雅风流。
慕情比较倒霉,他才到门口就被军报骚扰,想来是没有闲工夫休息了,回头望望灯火逐渐熄灭的安王府,脸上还未把苦笑展开就被杜雪飞塞进车,那情形就跟老母鸡将小崽儿扒拉过来保护一样。
薛长夜出城门不久,就见到了路上接应自己南下的手下。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久不见面的主人竟然也在。
蛙鸣蝉叫中,薛长夜望望星空,惊觉自己忘记了官场另有一番勾心斗角,竟然贸然前去报信。
“你这麽迫不及待地想做他的手下?”悦耳的中音从车中传出,好似带著调笑一般的口气令人分辨不清声音主人的喜怒。
薛长夜恭敬一揖,“小人没有心急。况且连小人自己也不知道在十年之约以後会不会因为对其他事情感兴趣抽身而退。”
车内的人轻哼一声,心里有著微微无奈,薛长夜喜欢玩什麽就会装得很投入,你看他现在一口一句小人如何如何,可是有哪个小人会这麽嚣张狂妄的?!车内的人最终还是没有斥责他这恶劣的脾性,只能皱皱眉继续道:“嗯,四年前你说,你对他的兴趣至少会有十年,所以很期待我们之间的合作,我也同样期待,只是这十年的约定期间,你需记得自己俯首称臣的主人是谁。”
薛长夜听著不怒自威的训诫眼皮都不动一下,好像被训斥的人根本不是他,忽而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爬上,“这个自然不会忘记。”
只是您担心这点是为什麽呢?怕我背叛您,还是怕我在将来背叛他?还是怕我企图占去他心里的一个位置呢……
薛长夜很想这麽问主人,但是终究什麽也没问,没说,以卑微驯服的姿态悠然退去。
那个人的心里到底会装下谁呢?他曾经连天下都不放在心上呵。
噪热盛夏里奔驰的马喷出灼热的气,薛长夜在这种畅快里突然纵声长笑,天下的奇人里,他依然只服龙刑天!未到十年之约的期限以前,他还是很有兴趣在其中周旋下去的。
而车内的人在马蹄声消失後才长长轻叹一声,微微透著寂寥。薛长夜虽然让人劳神,却绝对是个能干大事的人,因为薛长夜有足够的胆子,只有他不想做没有他不敢做的时候。说起来这种玩死人也要继续的性格和那个人有相似之。
这场输赢里,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陪配其中。
车内的人舒开眉头悠然卧下,饮著冰镇的甜酒。
悠然而卧的不止他一人,只是谁看见妖孽的勾引都无法继续死撑著去道貌岸然。龙曜天搂住趴在他身上汗湿的身体,打开自己的腿,迎接他的进入。
才沐浴过,肌肤并没有因为汗水而变得粘腻起来,喷张的热仿佛要冲出帐子。
“很热,不如到水里做好了。”龙刑天抹去龙曜天颈侧的汗水,似咬一般以唇舌玩弄著他的喉结。
被前戏弄得有些酸软的龙曜天喘著热气点点头,“叫下人离开。”
“他们从来不呆在我住的院子里,翠羽也不在,疏天居修缮好了,她搬过去方便打扫,过几天我也搬过去。”龙刑天随意裹起单衣,一边说一边抱著人去隔壁浴室,晒过的溪水温温的,还带著山间的清香味儿。
进水後身体里的热立刻消散很多,只是前戏白做了。龙刑天将龙曜天放在墙壁和自己之间,将他的腿揽起环住自己的腰。池水拍打著他们贴合的身体,荧荧水光下,白皙的身体越发水嫩。
“让我来吧。”龙曜天咬了咬下唇,有些羞赧地要求著,感觉到对方的手指进入身体,随即闭上眼睛。
“攻要是受起来会让人喜欢得发狂,我就喜欢你紧绷有力的身体把我夹到难受。”龙刑天眯起眼睛低声鼓惑他。
“下流,啊~”更多的刺激令龙曜天来不及说其他,身体诚实地缠紧逗弄的手指,快感让他轻微颤著。
“嗯,你跟我一起下流淫荡。”
这麽气人的话龙刑天居然能说得很认真,龙曜天气恼著推他胸膛一下,下一刻火热的部分钻入身体,律动的脉搏和血管的鼓胀感一起透过柔软的内壁传来。他惊叫出声,搂著龙刑天的脖子身体极力後仰,一双腿用力收紧。
“松开点,我动不成。”龙刑天差点泻了,被他夹得又泻不成,直哆嗦。
龙曜天咬著下唇放松身体,融化的感觉让他不有自主地收缩著,然後抬起臀,身体一下子就沈醉在甘美里,如坠云雾。顶入的坚硬又将他拉回人间,陷入甜美的煎熬之中。飘然之中,龙曜天寻到龙刑天的手,十根手指扣在一起,即使因为释放而失去意识,手指依然缠住一般不曾松开。
只要抓紧你不放,撇去天下又何妨?天下本不是我的,而我可以抓住你,将寂寞放逐天外,过这一生一世。
经过王尚书这场风波,慕情再认识到,龙刑天的立场永远是这样的,就算是元老重臣,在他眼中又算得上是什麽呢?
写好奏折,他停住笔出神,即将天亮,无心去睡。眼前的蜡烛直余一小截儿,烛泪肆意流出,要崩塌的样子。
杜雪飞早在边境上的时候就跟他说过,不要跟他走太近。慕情问杜雪飞,是不是龙刑天最终还是要像对待其他重臣一样对他,不讲什麽情面。
杜雪飞当时只是无奈摇头,为他的天真吧。
你永远是这个朝廷的一枚有用棋子,果断的时刻,只有弃保二路可选,如果有那一天,由不得他不动手。
慕情却因“由不得”三字隐隐心痛。
杜雪飞这麽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羌虽然表面上停战,可是平时的小骚扰依然不断,慕情不在边关,边关的情况就是他刚看过的奏折上的样子,烧几村庄,抢掠示威,寻衅滋事。以至於慕情的升迁即使没有赫赫战功也是情理之中,朝中无大将是不行的。按照杜雪飞的说法是,只有四王爷手握重兵,定然会让一部分倒向三王爷那边,对朝廷没有好。
呼出一口气,慕情叫来将军府管家准备进宫。今日不上朝,不过三王爷应该会去齐心殿看折子。这守边有功的人是水镜,他本人还是将名字中的镜换成了竟,人也沈稳很多,这再升迁就需要进都城述职。静妃的事情现在更不能公开,水家的冤案还需要压著,这样一来水镜进入洛辰就要有些顾忌了。
杜雪飞已经是兵部侍郎,慕情到後不久他也到了。知道水镜的情况後,让慕情不要格外关照他,低调的话,不会有人故意挑出来的,私下里肯定免不了流言,不去听就得了。
两人等了一上午也没见龙曜天过来,派人去问,才知道人还在安王府。杜雪飞面色有些不善,不许慕情问其他的,把折子递上去就拖人回府,不让他到安王府去找人。
龙刑天知道关於水镜的消息时有瞬间的怔忪,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然後“哦”了一声,右手成拳击左手掌,一副恍然明白的样子。到这个时代竟然已经一年,一年前,那个青年用剑指著突然来到的他,如今青年会变成什麽样子呢?还在恨著让水家灭门的刑天吗?
龙曜天收走兵部的折子将他圈在怀里,“在想什麽?”
午後的时刻,外面雷声阵阵,一场暴雨又要落下,温度有些低,呼啸翻卷的风将云带来後反而弱了气势,不似先前那样猛烈,零星的雨点打响了屋檐的风铃。
“在想究竟有多少人恨著龙刑天,又有多少人喜欢他……”他的声音带著些须飘渺和迷离,似是品味什麽似的眯著眼睛靠入身後的胸怀里。
龙曜天的心突突直跳,胸口发热,差点就冲口而出:我喜欢你。
龙刑天的心里隐隐升起一股沈重感,好像黑云压境的感觉,空气里全是压抑的气息,洛辰在这个多雨的夏季里不会宁静。
山雨欲来风满楼,世事不休,便有这许多愁。
“我想……”他停顿了良久,轻轻笑了,垂下眼帘,“我是爱上你了。”
所以……忽然怕风雨里会失去。
藏起担忧,他不敢抬眼,将脸埋入龙曜天衣服中,好似睡去。
第三部 第十七章 鸳鸯拆,鸳鸳合
龙曜天的内心从来没有如此震撼过,即使是母亲去世的时刻,也没有此刻激动,因为从来没有人如此坦诚的把感情摆在他眼前。这种沈甸甸的重量为什麽让他的心慌了?干涩的感觉从心中蔓延开来,如果被他知道新的刑天的存在是计谋里最高的筹码、最後的王牌……会不会让他们之间裂开惨烈的鸿沟,然後天各一方?
这个预感让他止不住轻颤,但是岂能就此罢手顺便搭上整个王朝的覆灭做陪葬?他又怎麽有颜面去见死去的大哥……
龙刑天以为他是情怯,不安地微动一下继续埋头装鸵鸟。事实上他自己也很震撼,竟然能说这句太过显露感情的话,身子也是微微颤著,感觉到被逐渐抱紧,这种不安才逐渐消失。
两个人都慌张比一个人慌张要好,彼此都能清楚对方有多在意自己。
龙曜天则陷入了无可奈何的煎熬之中,像要将人揉进身体似的抱紧,无声表达著:爱我,只爱我,爱到永远不会恨我……
坚强在遇到感情的时候从来只有丢盔卸甲的份……
“为什麽……会爱上我的?”
问完已经後悔,因为龙曜天自己也无法回答同样的问题。龙刑天微怔,然後迟疑著摇摇头。他的心已然纷乱,无法回答这样远的要从记忆中回味才能回答的问题。
“知道的时候我肯定告诉你。”
“嗯。”龙曜天的目光逐渐悠远,似是遥望到未来那般,一脸向往的神情。
明日是上朝的日子,龙刑天因为过生日有三日假期,龙曜天就没他那麽好命可以休息。楚国公主的事情想必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发出使者迎接公主等等事情一大堆,羌骚扰边境的事情也得过问过问。
粮仓的位置建在岱安郡的东南方,正好位於横贯东西的埠江中游,埠江上游在羌境内,防御方面要谨慎小心。王冀受命全权负责粮仓的桥梁建设,这人真得很有才华,将地址选在险要之,设计出负重超过千斤的浮动桥,全部是木头契合搭建起来,可拆可装,据说训练熟的士兵能在一个时辰内拆装一。重要的是,桥的零件是可替换的,就是毁坏了还有备用。
几件事凑到一块,工部礼部都在忙翻天的状态,户部也不能闲著,要看就要秋天,该收粮食了,各地奏报明显增多,初步的粮食分配调动开始部署下去。
这麽忙的时候,自然也没什麽人会去注意一个名叫水竟的青年进京述职,百姓说得好啊,不到镇江不知天下谁富,不到洛辰不知天下谁贵。想他一个刚够资格到天子城池述职的五品官员自然入不了京城大员的眼。慕情没有特别关照他,这也是杜雪飞交代过的,如果水竟够聪明就知道这对他只有好没有坏。
水竟回忆著走在街道上,竟然很自然地就走到安王府门前,这个他住了三年的地方除了恨是否还留有别的?他没有靠近敞开的黑色金钉大门,出了一会儿神,决然转身隐没在人群中。他没有回驿馆,而是去乱林岗祭拜父亲,在乱林岗外围勒住马。
慕情跟他说过,之所以看重九王爷,就是因为在光政四年春天,在乱林岗里见到独自祭奠水将军的九王爷,水竟也清楚慕情没有说谎,那个小巧的酒坛并非寻常物事,而是先帝清玄帝赏赐贡品御酒冷梦香,除了皇宫就只有安王府里有,所以整个洛辰能把这酒带出来的只有他!
水竟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想杀九王爷,边关那场谈判他见到了,天下太平四个字是他父亲一生的愿望,九王爷可以做到这个四个字,也能承担起这四个字的分量。水竟是从小受著百姓疾苦为先的教育长大的,幼年跟随师父学艺时就见过太多普通百姓的困苦,似乎年纪越大就越犹豫。在安王府的时候他常常逼自己记得血海家仇,而在边关这一年里,心胸似乎像宽阔的天地一般舒展得很开阔,杀龙刑天的念头越来越淡。
水竟想著沈的心事慢慢走著,荒芜的野林连野兽都少,他的脚步慢慢的没发出太多声音,偶然抬头的瞬间,发觉已经到了,而他眼前的景象让他没能反应过来。
一名女子正在站坟茔前,白与鹅黄两色明W高贵,衬托著女子高挑的身材。这种存在感,好像遇到过她一样,水竟疑惑著搜索著记忆。
女子微微转过头,蒙著白纱的脸庞只能看见眼睛与额头。竟看著她,觉得她好像在微笑,然後就见她轻飘如云般掠上树梢,眨眼间在树林中失去踪影。水竟自认胆量不小却怎麽也挪不动脚步,定定神再搜索四周,怎麽也找不出女子身影。难道一开始就幻影不成?
不可能是他师兄或者师兄的朋友,当初师兄知道行刺龙刑天的消息後,带著几个朋友装扮成江湖盗匪要去抢他出来,败在火龙堂的手里,其中并没有女子。然而除了他,师兄们,还有谁会到这里来呢?总不会是龙刑天男拌女装吧……
水竟曾经听人说过,龙刑天很像他的母亲孝仁皇後梅恣舞,不仅容貌如出一辙,就连性情也是相差无几。
当年昏帝强迫龙曜天母亲的事情发生後,孝仁皇後一怒之下在皇宫中闭门清修,即使如此昏帝在一醉酒之後冲进孝仁皇後清修的地方发起酒疯,然後就有了龙刑天,孝仁皇後气得几要持剑杀他,奈何昏帝自此一病不起,到底还有多年夫妻情分,没能下手。
孝仁皇後在清修的归凤园安排了一百六十名大内侍卫,擅入者格杀勿论,自此除了龙刑天与龙弄天兄弟二人再也没有人能够进入归凤园见她。龙刑天十四岁後就不再进宫,据说这也是孝仁皇後的旨意,她是真得隔绝了尘世。永平六年,也就是龙刑天十五岁的时候,这位性情独特的皇後去世,也是龙家王朝中唯一一位没有和皇帝合葬的皇後,她的墓地在龙刑天的封地上,这也意味著不论将来如何,这块封地不能给别人,龙刑天这一生都是安王,即使他犯下滔天大罪,也可以凭借守陵墓的理由免死,这算是母亲对儿子最後的庇佑吧。
水竟在坟茔旁坐下来,抚摩著没有字的简陋墓碑,心中不知该恨还是还怨。如果这天下没有清玄帝、恒王和安王三人会是什麽局面?仇恨满腔的时候他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慕情将军说父亲是无悔的,他现在似乎开始明白了。
水竟随手折了根草在手中把玩著,心事也是漫无边际。偶然一瞥发现墓碑後边有块土被动过,虽然掩盖了痕迹,颜色上看不出来,但是因为下雨的关系周围的土都是结块的,只这片是松动的,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手去挖。
会不会是那个白衣女子埋下的呢?
约两指,一个禁闭的铁盒安静地躺在里面。上面的纹很琐,显示出工匠师父的手艺精湛。这应该是女子用的首饰盒。只有一个暗扣,没有锁的小首饰盒。水竟犹豫著,最後还是选择打开它。
里面是一枚通体雪白的玉佩,雕工精致,形状是半圆形,青枝环绕的水中一只水鸟仿佛依偎著谁,水竟看著一边弧形圆滑,一边却是凸出来的不规则的水鸟,好像还需要另外一半来跟这块契合到一起似的,猛然,他想到这是什麽,这是天下唯一的一对鸳鸯佩其中的一只,另一块上面也是半圆,另一只水鸟,也就是鸳鸯也是凸出来,两块合并到一起形成一块圆璧!
水竟的手有些不稳,他知道谁拥有这对玉佩,因为他亲眼见过另外一块!龙刑天佩带过!这玉可是将来的安王妃才能佩带的,怎麽会被埋藏在这里?!
水竟跳起来,想去追那名白衣女子,可是又忽然茫然起来,到哪里去追呢?和龙刑天有关的女人……莫非是那个名妓淼云?她怎麽突然出现在这里?
水竟看著手中的玉,心中更加纷乱,这玉不能带在身上,思考再三他决定还是将玉埋回去。回到城中也是无事,述职不过是个变相的长假,然而正好赶上楚国公主的联姻,看来他这个要在洛辰呆很久了。走在街上总能听到百姓谈论著这联姻,对每个适婚的王爷都品头论足。
水竟在城中悠闲,跟踪他的琅天府暗御可是有些受罪,水竟的武功不低,不能靠近,只能远远跟著,隐约能看见他在什麽地方而已。凌子衿倒没往龙刑天那里报告水竟的行踪,觉得这小子也不会干太冲动的事情。一年不见,他在边塞风吹日晒的,容貌上改变不少,不再是衣冠楚楚的少年公子,更像一名武人了。
晚上报告的时候,凌子衿说百姓间对联姻的反应时顺带说了水竟的行踪。龙刑天微微抬头,放下毛笔,拎起纸看著写得总算有模有样的字。
“巧了,刚好写得这首词。”
凌子衿凑过去念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他越念声音越低,虽然没能立刻理解透彻,只看大概的意思也禁不住心生感慨。哪里有不会改变的人呢,谁都会变的。
“陈大哥来消息,淼云出现了。”
凌子衿偷瞄著龙刑天自在悠闲的神情,他察觉出龙刑天改变不少,却只有一点令他费解,那就是对待淼云的态度。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龙刑天的脸上没有任何不自然的表情出现,又或者他藏得太,不让人看出端倪?
“王爷很久没戴那快鸳鸯佩了。”
龙刑天“哦”了一声,拉过一张纸边写边说:“戴什麽玉佩都是翠羽搭配的,我没注意过。”
事实上他根本不记得什麽鸳鸯佩,或许戴过或许没戴著,谁知道呢,反正他不操这种心。瞥见小凌欲言又止,他把玩著毛笔,神情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到底想说什麽?”
凌子衿很清楚,当年搜查假淼云遗物的时候,龙刑天就知道淼云没死,那块玉佩不在现场,也没见抢劫的盗匪典当过,除非有人可以藏起来,否则那样一块稀世奇珍是不会凭空消失的。
龙刑天和淼云之间就像是打哑谜,谁也不揭开谜底,聪明人的好就是懂得什麽时候该停止。
淼云……她爱著龙刑天吧,所以带走了承诺一生的玉佩。
第三部 第十八章 谁能洒脱?
每当龙刑天的表情换上淡漠疏离,就让人无法琢磨出他的心思,好像你猜到什麽都会令他发笑。凌子衿赌气似的瞥瞥嘴,真是的,明明都是兄弟一样的,怎麽还是这副德行样,不让人关心直说也行啊。况且这不是他想这麽八卦,翠羽那边担心不已,总要他到这里套话啊。
龙刑天这才发觉这小子有古怪,调戏一下。手在桌子上一撑,人便越过桌子落在凌子衿面前,拉著他在屋檐底下席地而坐,拍拍他肩膀说道:“你想八卦我什麽呀?”
“是翠羽让我问的!”小凌开始觉得不妙,每当龙刑天这麽兴致勃勃都不是在干好事……此时澄清是不是有点儿晚了,看著龙刑天亮晶晶的眼,想一头嗑在墙上。
“哦,她让你问你就问啊,老实招出来,你是不是被人家拐到洞房门口了?”
“嘘──”小凌赶紧伸出食指比在唇前,这要是让那位姑奶奶听到还得了!“你就别添乱了!”
“我觉得吧,她除了唠叨刻薄之外没啥缺点,你嫁了吧?”
“哈?你怎麽不嫁?!又陷害我!”小凌差点跳起来,身子向後挪开,很害怕的样子。
“你们主仆在这说什麽呢?嫁人?不是女孩子才嫁吗?”翠羽端著茶水走近院门,一脸诧异。
不能说实话!小凌第一个反应就是捂住龙刑天特能惹事儿的嘴,“是在楚国公主或许是想让人入赘。”
小凌瞪著不能说话的龙刑天用眼神质问著。
你想让我死啊?
我有那麽坏吗?
有!
哪有?!
就是有!
有也没到那地步!
两人还想再较劲,只听翠羽说道:“你们两个打情骂悄啊?”
很有默契地,两人一同後撤扭头干呕。
“好啦好啦,没事大眼蹬小眼,无视我的存在啊,王爷过来把参茶喝了,小凌过来我有话问你。”
怎麽有人就是好命有人就是背运……小凌不甘不原地磨蹭过去,龙刑天挤眉弄眼,意思是兄弟努力啊,美人钓上勾啊。
小凌比著口型:还不是因为你!瞪完没良心的坏人,转头就换上陪小心的表情,不理会路过的管家暧昧的暗示,只想吼一句:他王八羔子喜欢谁关我屁事!
谁知心里想什麽嘴就会动,屁事二字泄出声音。
翠羽站住转过身,眉头微拧,“刚才说的什麽?从外面学来的脏话吧,可不许带坏王爷。”
是他带坏我好不好?!
小凌很想郑重申明自己的清白,不过……看见翠羽憔悴的眼神又说不出来,关心龙刑天这样的人,你就是操碎了心,他本人或许什麽都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他觉得需要注意的事情。他这人不是拒绝别人关心他,而是给人一种他本人不想重视的感觉,好像承认了别人多麽关心自己就马上会失去似的。不过就算他不留心这些,他这人也有烂好心的毛病,随便就做出关心别人的事情,好像不要钱似的那般廉价,得失与否他根本不理会。也因为如此,他没让跟随他的人寒心过。
在僻静,翠羽停下问话,“他什麽反应?”
“没反应。反倒气得我……”小凌被翠羽瞪立刻将下半句憋回去。
“你们两个说什麽能正经地说完才叫见鬼,少扯没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想说什麽的时候就爱瞎扯。”翠羽思著坐下来,两手握在一起,很担忧的样子。“越是重要的他就隐藏得越,连他自己都可能察觉不到的,除非他想正视,否则谁提都没有意义。”
小凌倒没想到翠羽观察得这麽仔细,暗中佩服她的敏锐细心,“放心吧,总比他难过好。”
翠羽抓住他的手,想说什麽又没能说出来,而小凌则想起了刚才龙刑天的玩笑话,看著翠羽细致柔软的手抓著自己略为粗糙的手,心里竟然涌出一股淡淡的热流,好像这情景能延续一辈子似的。
远偷看的龙刑天摸摸鼻子,“还说没有什麽,连手都握了。”
的确是,小凌本人都没察觉到他很自然的反握住了翠羽的手迳,自神游著。
见到这副情景的暗御站在树梢顶端对著月亮翻个白眼,如果外人见到九王爷趴在墙头偷看属下谈情说爱的样子,会有什麽感想?那姿势……真得很委琐。
龙刑天经过树下的时候还冲著树上的暗御打下招呼,偷看别人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暗御那人险些栽到树下去,又不得想暗御职责在身,不得不守在位置上。
相比较於这边近乎安逸的气氛,恒王府则显得有些压抑。龙曜天的书桌前摆著看上去似乎是没有关联的几个报告,他则坐在椅子上半天未动。
胸中装载的好像要超出负荷了一般,让他心绪难安。
“都下去,影牙你也离开。”龙曜天双手交握著撑住额头,他想把最近发现的事情都想清楚。
楚国程太後,也就是掌握了楚国政权的静妃,她这的用意肯定不善,动兵的可能性极高,不安分的羌会不会趁火打劫?薛长夜以及他身後的人会再同一时间发难吗?就算前两条不成问题,可是薛长夜身後的人发难的话朝廷会成什麽局面?到时候朝廷里权力最大的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
内忧外患,如果要缓解内忧就必须有外患转移注意力!谁也不会去争一个灭亡的王朝的。怎麽撑都要撑到皇上能够亲政才能剪除内忧。这样发展的话,静妃说不定还在无意中帮了忙。
唯一能让龙曜天感到欣慰的就是现在的龙刑天绝对不会脱出他的掌握,那麽……需要全部告诉他吗?
不,还不到时候。现在说也只能算是捕风捉影式的猜测,一切都在朦胧之中。
“王爷,九王爷进府了。”影牙传音入密。
龙曜天面色有些不悦,对自己没有防备的龙刑天令他总是感愧疚。“你下去吧,以後他来不必监视,我这里的秘密他没兴趣。”
影牙再没有出声,隐在黑暗中眼睛流露出不解,而九王爷龙刑天从他的眼前飞纵而过。
龙刑天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没发现什麽,自嘲一下精神过敏,戒备森严的王爷府里除了暗卫还有谁能藏在暗?一边想著一边大方地走进书房。
“淼云出现了。”
龙曜天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神情依然是严肃的,他正考虑著是否要走下一步棋,引蛇出洞。思考的他一直盯著龙刑天看,龙刑天觉得有趣,伸手到他眼前挥著,企图招回他的魂。
龙曜天皱皱眉,抓住他的手,“一刻都不老实。”
“一见面就思春。”龙刑天用下巴点点龙曜天的手,顺便抛个媚眼。
“听说你拿肉训练小老虎狩猎?”龙曜天对他的不当发言不与理会,甩开手,一边说话一边批阅奏折。
“是啊,只让它吃熟的肉,训练它扑咬目标,不过也就是吓唬吓唬,它天生体弱,彪悍不起来,学点本事,将来别让谁逮去剥皮炖了就成。”
“哼,有人敢杀属於你的东西吗?”
“它不属於我,我希望它终有一天不用靠我也能养活自己,生存下去。”龙刑天知道经过人养育的野生动物是很难回归自然的,不过还是想著放它回到山林,那才是它的家园,他实在不是一个很会照顾什麽的人。
龙曜天停下笔,幽幽道:“你总是说一些寂寞的话,以前的你总是一个人吗?”
龙刑天被问中要害!身为独生子女的现代人只有上学才能有玩伴,而同学和朋友又不同,轻易认识,所以也能轻易伤害……
“你兄弟这麽多自然不知道一个人是怎麽回事。”
“你又怎麽知道兄弟多会很好?”龙曜天苦笑一声,以前的西宫光是一个刑天就已经很让人提心吊胆了,更别说其他兄弟们在一起时鸡飞狗跳的盛况。看著龙刑天惊奇的眼神,补一句:“操一年心就老十年是西宫历任太监总管嘴上常念叨的话。”
龙刑天瞥瞥嘴,还没发言就听龙曜天提议:“南营是最靠近楚的兵营,有二十万人马,你能接手吗?”
龙曜天是很认真的说著,可是龙刑天却著实吃惊不小,干什麽让他带这麽多兵?
“这二十万兵马分散到南方几个州,由各州都督轮流负责训练,统帅却没有,军心风纪都有些松弛,眼下看来动兵是肯定的,必须做好准备。能收编到一起的兵马大多分配好了,只余南营没动,我的意思是,南营需要一名统帅。”
龙刑天很为难地思考著,突然冒出一句:“我都长白头发了。”
龙曜天差点捏断手中的毛笔,心里嘀咕:我还长一把白头发呢!
“你勤快点儿行不行?怎麽比以前那个还懒!”前一句恨铁不成钢,後一句成了埋怨。
“你说怎麽办就怎麽办,听命就是,不过得在床上还回来。”无视龙曜天额头的青筋,龙刑天皮皮说著,都是一家人,就不讲太生分的要求了。“你看我都没要求加薪水,一心想著要节约国库的银两。”
所以就敲我竹杠?龙曜天蹬他,结果换来龙刑天暧昧的挑逗眼神,“你这麽勾引我,就收钱了哟。”
这龙曜天低头看著满桌奏折很认真的想:要不要踹他出去。
不好,龙曜天脸色阴沈不说话就是恼羞成怒了。龙刑天眨眨眼,留下来肯定挨刮,淼云的事已经说了,可以闪人。想到就行动,龙刑天双手一撑,人腾空而起,脚尖在椅子背上一点,翻出窗外。龙曜天本能地抄起镇纸就要砸过去,那动作跟打苍蝇似的,可是又不忍心,即使清楚砸不中他,还是舍不得。
真是的,就算是通知消息,吩咐手下来就成了,偏偏亲自跑来专门气人!
“忘说了,我答应了严准正明天跟他一起去视察河道,假期一过就回来。”龙刑天从树上跳下补充著。
龙曜天一愣,这就叫临行告别?好像是不喜欢这种仓促似的,急忙找到理由问著:“你走了,琅天府的消息怎麽送到这边来?你安排好了?而且公主要来,淼云已经出现了……”
“使者刚出发不久,公主得半个月後才能到洛辰吧,小凌他知道怎麽做,不会耽误事的。”
他果然是太过独立……该做的事情都用心学会了。那麽他还需要自己什麽呢?龙曜天有些不是滋味,想不著痕迹地掌握住一个人,却担心著那人会像长大的鸟一般飞走。这心情和那些谋划不相干,仅仅是因为爱他而已。
该学著真心信任一个人的,龙曜天微笑冲他点头,“注意安全。”
龙刑天随意摆摆手走了。
那姿势洒脱的很,只看龙曜天揪心不已。
即使爱了……洒脱的人依然是你不是我。
第十九章 做媒
龙刑天有时候在想,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怀疑他和龙曜天的关系不正常,于是自己回想了一下,发现只有刚开始到这里的时候比较依赖他,那时候还在装纯洁扮可怜……后来本性露出来了,就依然是那副死样子,总是把自己弄得很孤单,不知道找人呆着,迷糊的过日子,唯一和过去不同的地方就是爱上了一个古板严肃喜欢管教人的唠叨男。搞得本来就不喜欢粘人的自己更不想过多粘他,可也觉得被管是件不错的事,有人总注意着你就觉得全身舒坦,切,贱骨头一堆,自我唾弃了一下,龙刑天甩了下马鞭子,跟紧前面的一行人。
严准正本人起初还担心路上辛苦,现在看来龙刑天并没有抱怨也就放下心来。马上就能到镇江了,沿着河道走,会比走大路要绕许多弯路。但是他正打算开条运河,让镇江城外这条河和埠江连通起来,在埠江中游建粮仓虽然有被羌顺流而下袭击的危险,不过好更多。其一就是河道运输远比陆路运输量大,其二,这两条河连通起来可以抑制下游的水患,雨季到来时候,埠江下游有千倾平原都没水覆盖,无法耕种,如果修运河的同时,休整埠江的下游河道,还能得到良田千倾,这其中的利益就大了,不出三年,治河的费用就能赚回来。其三,大的河道连成网,整肃全国漕运,让河道运输更加畅通,也是利国利民的百年基业。
龙刑天会来,是代替忙乱的慕情查看河道的,运输军需也是很棘手的事情,如果能从这里直接运输到埠江上游的边疆一带,那么驻军大营就可以考虑建成要塞或者更大的城池。而龙刑天在听到建城的时候想到汉武帝时期一个很邪恶的招,能解决没钱没人的问题,那就是让有钱人迁到那里出钱,流浪百姓迁到那里出力,这样地方恶霸一样的富豪们离开旧地就没办法鱼肉乡里,流浪百姓也有了居所,一想到这注意,龙刑天忍不住笑,实在是太绝了!如果真要建城,他也提议这么办,看那些为富不仁的阔老爷们要怎么哭天喊地。
这主意杜雪飞听过大概,喜欢得大声叫好,你看吧,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喜欢出什么样的招。杜雪飞这厮才真是不动刀枪就能叫人哭到死的典型。
严准正一路看一路做记录,他绘制的河道图已经很准确了,但是一路走来,他还是会记录下需要修改的地方,很严谨认真。龙刑天自叹不如,只能讪讪看着,不乱说一句,怕打扰到人家思考。严准正丝毫没有文化人的架子,跟百姓很能说到一起,询问很多关于河的事情。中午他们吃的干粮,傍晚时分距离镇江还有二十里呢。
严准正吩咐书童到前面找家店,不过龙刑天却看到严准正不好意思的表情。到了才知道,住的地方是严家的自家宅院,而且很大,跟王府相比只有大没有小。
咳,天底下富有的人多不是过错,不过严家显然不怎么想夸耀,家风如此。龙刑天安抚的笑笑。镇江一带风景秀丽,在附近买地建园的人真不少。
严家的宅院名叫静园,进门后就见一派闲适安静,园林布局兼有南北方的特点,不会太细腻也不会太粗犷,这大概也是镇江这中心地带独有的吧。
“给你添麻烦了,如果没有我,你大概又选择住在农家了。”
“不敢不敢,王爷已经很能吃苦了。”严准正客气着,在前面引路。这园子是他一手建造的,山水风景等无一不熟。
龙刑天耸耸肩,本来就没作威作福过的人,想摆那派头也得有根基不是?龙曜天举手投足都是王爷风范,比如下车要在车上站直后摆个潇洒的姿势后才能撩起下摆踩小凳子之类的,龙刑天从来都是直接从车上蹭下去。奇怪……怎么总是想起他。
出来服饰的小丫鬟突然见到龙刑天有些呆楞,他那副带着顽皮笑意的样子,最能勾人遐想,偏偏最没自知的就是他自己,还总是喜欢逗小姑娘。上前就盯着人家的发髻看,安王府上没有未成年的小女孩帮佣,所以第一见到富贵人家小孩才梳的流苏髻。这丫鬟看来身份不低,挺受宠的。
这小丫鬟是严家老太太身边常带的,名叫蝉儿,是个极灵巧剔透的人,见过很多王孙公子,早就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传闻的九王爷,她发呆倒不是看呆的,而是孩童特有的专注神情,闪着好奇和有趣。
“您是不是九王爷?王爷腰间的翠云玉佩奴婢听人讲过,这是南楚玉,又凉又润的,夏天戴着可舒服呢。”
果然是小孩子,眼尖还喜欢看亮晶晶的东西。龙刑天笑笑,将玉解下递给她。
“你家老爷恐怕要教训你大胆了,送给你了。”
正说着呢,坐车跟在他们一行后面的翠羽也进屋了,本来她不是特别想跟来,可是小凌走不开,小崔又太厚实,不会照顾人。此刻见到自家主子又在丢人现眼外加散财……散财才真正入了她姑娘的眼呢。
翠羽剐了他一眼,那小丫鬟格格直笑,一眼就看出是怎么回事,连忙将玉塞到翠羽手里,一边笑一边跑着说道:“这姐姐肯定知道玉的来历,要是定亲的玉可就糟了,呵呵,小奴婢可不敢收下的。”话完她已经捂嘴笑着跑向下房,少女特有的清丽声音回荡着。的
“她让我奶奶宠坏了,没什么规矩的,比我都吃香。”严准正没奈何,只好陪不是。
“不会不会,王爷不计较这些的。”翠羽收了玉也放下颗心,连忙说着应场面的话。见着那小丫鬟端着茶水远远走来,她走到龙刑天身边将玉系好,“以后别轻易送女孩子玉,小心跟人家定了终身还不知道。”
龙刑天的脸部微弱抽搐,定亲……
几个人喝过茶水,先去拜见严家老太太,蝉儿总是笑盈盈的,看着就让人喜欢,也难怪老太太心疼得更亲孙女一样。等见她安排饭食住宿,连翠羽都禁不住夸赞,这等巧人也就是出在这样大的人家,换个人家都调教不出来。就是她看人家的眼神渐渐地变成媒婆寻亲的那种,又因为刚才那玉的玩笑,蝉儿不好意思地躲着她的目光,但是还想亲近她,她的一手好针线活实在叫女子羡慕。
吃过饭后,严老太太也不再陪着,叫上老婆子仆妇们退了,留下严准正和龙刑天等人说正经事。大家庭的主母很知进退懂世情,龙刑天总算见识到了。那老太太一看就是读书的大家闺秀出身,富有家庭取当家主母要求门当户对也不没全没道理的,要管起一个偌大家业,必须要有个精明的见过世面的女人才行。
翠羽起初不想离开,但是见着老太太盛情邀请,也不好不去。人家一句:还怕我家丫鬟怠慢了你家王爷不成,就堵了翠羽的嘴。
一群女人谈的无非就是家长里短,翠羽马上就被问可许配人家的问题,大窘。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连忙说,姑娘这么好的人,晚些也能找到好的。有些人话里还藏着其他意思,翠羽明白,那是在猜她是不是被龙刑天收房了。翠羽想起这个又不免想起淼云,那半块鸳鸯佩被她藏在自己屋的首饰盒里快一年了,不想让龙刑天见到伤心。
严家人没问太,说说笑笑间就到了就寝的时间,翠羽推说得照顾龙刑天,就没留在内院里,说好日后回洛辰到府上教绣就脱身了。她到客院的时候,龙刑天还在捧着河道图看。
翠羽剪过灯,轻声问着,“该休息了吧?明天还赶路呢。”
龙刑天这才看见她回来了,拉她过去看地图,“你看,严先生画得真漂亮,我以前就喜欢看地图,这个很有趣的。”
翠羽笑着坐下,“我看了也没用,又不出门儿。”
“怎么没用?以后你去看山水游览名胜就很有用。”龙刑天这才想起古代的女孩子是很少能出门的。于是继续鼓励翠羽可以出门多看看,只要不太劳累,出门旅游是很惬意的。
翠羽知道他兴致正高,也不打断,听他说着什么女孩子要怎么怎么着,都有点离经叛道的意思了。她心里却正在想,怎么就没爱上这个人呢,明明就在眼前,明明知道他的好。
缘分吧。
见她出神,龙刑天以为她在想什么人,遂问道:“在想小凌?”
“谁?”
“凌子衿,是不是在想他?”
“我想他做什么,我……”翠羽没能说出“我在想你的事情”,转念一想不对,他问这干什么,“我为什么要想他?”这么问的时候,她的脸颊竟然有些发热,见鬼了!
“脸红了哟,还说没想,把他娶了吧。”龙刑天用手肘推了一下她的手臂。
“什么跟什么呀!”翠羽的脸越发红了,起身去翻明天要穿的衣服,“嘴张开就胡说。”
“哎哎,别脸小啊,我说正经的呢。这可是终身大事,不愿意不勉强的啊,愿意的话,我把许配给你!”龙刑天急忙拉住她袖子,将她拉回来坐下。
翠羽的心狂跳,又被他拉着走不开,只能害羞低头,困窘地嘟囔着,“你在帮别人逼婚啊?况且你们两个正经过吗?”
“本王时刻在正经着!”龙刑天一挺腰板义正严词状申辩,转而又笑着弯下腰摆手,“不是,不是说这个,这事得你说同意才行,我这是代人询问。”
“管好自己也就不错了。”翠羽觉得好想笑,看龙刑天八婆的样子,总是想笑,但是又涉及到自己的终身,只嗔了一句就扭过身,咬着下唇忍住笑。
“我自己的事啊,早就有眉目了,这不用操心。”龙刑天嘻嘻一笑。
翠羽瞥他一眼,“又没正经。什么叫有眉目,那鸳鸯佩都想不起来,还说有眉目。”
龙刑天摸摸鼻子,眉眼滴溜溜转,要是告诉她,他跟龙曜天再一起,她是什么表情?不不,他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娶到他再昭告天下,嘿嘿嘿。开始阴笑着幻想的龙刑天被翠羽推回现实。
“又没想什么好主意吧?”
“是没想!不然你先试用小凌好了,不满意退货。”
“你又不是他爹,怎么就敢这么说?”
“朋友是用来出卖的!”z
多么正直的豪言壮语!龙刑天就差拍着胸脯说了。翠羽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难怪凌子衿总是一脸苦相,好可怜的小凌啊。想到这里,她心里觉得有些暖暖的,笑声停住,她捂着心口,脸上是不可思议。
这是不是想念?
2回忆
龙刑天见翠羽出神就停住口,注视着她,没有了任何玩笑的神色。翠羽回过神见他如此,腼腆一笑。
“我的事儿不急,王爷才是该成家的人了,等您有了王妃再把奴婢嫁人吧。”翠羽动情地握住龙刑天瘦削的手,眼泪在眼眶直打转,硬是没掉下来。“您待我如家人一般,我也当您是亲人,不看着您幸福,我实在不放心。”
龙刑天从没见翠羽这么忧伤的神情,好像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女人那般,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我跟你不同,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女孩子,要珍惜自己美丽的年华。”
在前生如她这般年纪时候,他已经开始变得冷漠排斥人,钢筋混凝土的房子长大的人,是不是心也像房子一样坚硬且不值钱呢?随时想着可以独自过活,自私到谁也不觉得对方很自私,都习惯了彼此。她的心就像是森林中美丽的绿树那般摇曳生姿,是这个年代的人特有的那种温馨质朴。
最终他们之间的话题转成了沉默,翠羽知道他不会勉强自己什么,而龙刑天亦无法轻易承诺我会幸福你也会幸福。
第二天一早,主仆二人一见面都是一笑,含义不言自明。中午到镇江他们再停下来,因为龙刑天只能跟着走到这里,再往前面走就是最后一段入海河道,土地也全是平原。大运河的开凿是要连接洛辰和南方几大城市的,不会达到那边。龙刑天带着严准正分析出的资料回去,工部就又要筹备大工程了。
回到洛辰是第三天中午,考虑到翠羽坐马车,没有快马奔驰。翠羽坐在车中心事重重,她没跟去镇江,是龙刑天返回的时候接她一道回的。
严家老太太在得知翠羽是南方刺绣名门出身,眼中多了赏识的神色,话里便有了说媒的意思。严家子孙众多,所谓家大业大免不了要出不肖子孙,没个能干的媳妇迟早是要败家的,男人都是会赚钱却更会钱的主儿,老太太精明得很,出门在外,总是心里惦记着寻几门好亲戚。
翠羽并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价,在安王府她也算得上女总管,管家年纪大了,外面的事情就比较操劳,府里的很多事都逐渐落到她身上。以她的身份地位,嫁个三品外官都不算高攀人家。只是她犹豫的时候想到的是谁?
凌子衿家中独子,父亲只是五六品的小官,清闲得像养老,琅天府的势力不小,可是和朝廷官员相比那便什么也不算,而且比较危险,总是刀来剑往的。可想到这些的翠羽还是甜甜笑了。到了王府门口,她吩咐人拿出行李等物进门,自己却在牌匾下停住脚步。
安王府三个字看上去显得很平和。王爷张扬的个性确实让人惊奇,其实他是个能让安心的人,先帝的眼光真准呢,赐了安王这个名号给他。
凌子衿迎上他们二人,翠羽微微低了头心里道:让人安心的其实不止王爷一个。
龙刑天等翠羽走远了把凌子衿拉到一边,“我问她是否有考虑过娶你。”y
凌子衿像被雷霹到似的,什么反应都消失了,龙刑天仍然自我感觉良好地继续说着:“她都没说我胡扯,我看有门儿。”
凌子衿终于从大脑短路中恢复过来,一手捂住脸觉得天地一片黑暗,呻吟着蹲下去。“王爷,没你这么陷害人的!那姑奶奶跟菩萨似的难伺候,你让我娶回去供着啊?”
“也没强迫你啊,人家挺好的。”龙刑天连忙解释,他可没有强迫别人结婚哦,绝对没有,顶多是想逗弄逗弄[= =好像更恶劣……]
凌子衿哀怨地瞅着他,也不说话,他倒要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龙刑天被他瞅得发毛,终于干笑闭嘴。
翠羽进屋见他们两个神情诡异,心里多少有数,也不点破,冷笑一声出去了。两人顿时冷汗直冒,跟做了亏心事的孩子似的。出门总是比较累,翠羽也没跟他们计较,嘱咐龙刑天好好休息。说到休息,无非是沐浴吃饭自在些,真正休息却是没有空的。运河的事情关系到用兵,他得赶出奏折来。他那个字还是写得比较难看,莫笙不在的时候是小凌抄写。别人是在府上养着文职,龙刑天是因为管理着琅天府,不能随便请人进府。
天亮上朝的时候,龙刑天还有些疲累,气色倒不见有什么不好。龙曜天见他好好的回来,心里也放心不少。
今天请凑的都是大事,其一,任命龙刑天为南营统帅,封威远将军;其二,运河开凿;其三,削减所有王爷的封地到原数的七成,将大片土地分给没有土地的农民耕种,增加粮食产量。
第一件,所有人面面相觑,众臣工看看恒王这边,又看看安王这边,两人再自然不过,好像拨给安王的不是二十万兵马而是二十万头羊……部分人略有微词,提议裁撤琅天府,说琅天府的存在没什么意义。
第二件,发言的就多了。又说治水不易,功少过多,劳民伤财,总之就是大部分人闲麻烦吧。最后还是小皇帝说话了。
“朕听师父说过,天下的物在于流通,物的流通就等于钱币的流通,朕并没有反对重农抑商,但是商业荣了对农业很有好啊,这话也是九皇叔说过的,九皇叔你说是不是?”
矛头一下子指到龙刑天这里,龙刑天打起精神应付那些老头子们,那些老头一看又是他,立刻没说辞了,前阵子赶走大儒的就是他,没想到他还给皇上出这些妖法。关于这事,当时没怎么吵,过后上的奏折可热闹了,龙刑天则是眼看不见心不烦。
第三件嘛,既然几位王爷都没说心疼,其他人还有说的余地吗?听说这主意又是九王爷提出来的,这人是打算把所有人都得罪了才甘心。那些大臣又哪里知道,这兄弟几个有人喜欢按老规矩办事的吗?还管什么祖宗制度等等乱七八糟的老教条,什么实用就用什么。出这主意的人不是龙刑天,而是龙曜天,故意放出风去说是龙刑天的主意。关于这点是他们私房中讨论出的,细节不可考。另外几个人即使有什么话也是心照不宣,全部同意这么做。
只有龙曜天心里很清楚这么做的目的:封地减少就等于人口减少,王爷手上的权力就在缩小,除非手握兵权,否则只靠王府卫兵和州府兵马,根本无法造反。
聪明人很快就能理解到这一层,如果说反对就是有谋反的心思。
龙曜天这是在步步试探,步步安营,不求快,只求稳。b
下朝后,他拉住龙刑天回自己府上。也不管别人如何注意他们两个,其实在外人眼里站远望的话那架势跟剑拔弩张也差不多。一个精神很足,面部表情严肃,另一个恹恹欲睡,没个正经模样。
龙刑天打着哈欠随他拉着自己,上车后居然倒头就睡。并不是很困,只是假寐。龙曜天见状吩咐车夫走安静平坦的小路回去。看见他手里握着什么,一看穗子就明白了,是腰间悬挂的翠云玉佩。这是永平三年,楚国来使送的礼物。龙弄天很宠这个小他十多岁的同胞弟弟,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个想到给他。他身上随便一件东西都可能是宫中贡品。
他们兄弟几个可以说都是没有父亲的,各自的母亲又不能常见面,印象中过去的龙刑天即使更自由,却没有经常和孝仁皇后在一起,他孤傲的气质绝对传自母亲,天生的。
龙曜天在谁面前都不会有自卑的情绪,惟独在龙刑天面前,所以才更不肯服输吧。现在的刑天握着玉睡着的样子跟小时候一样呢,想要抱他靠在自己腿上。龙刑天睁开眼睛。
“你醒了。”g
“稍微睡一下而已。”说完又闭上眼睛,寻了舒服位置靠着躺下。
龙曜天静静看着他,想起了一年半以前为情所苦的前任刑天。那时候的刑天总是抱着酒喝醉,直到那他们都真正发火了,龙曜天才知道龙刑天是永远不可能醉的,他把一切都看得太透太远,所以更加无法解开自己的结。
那是初春时节,龙曜天已经对龙刑天玩忽职守忍无可忍,接管了琅天府的同时派人将龙刑天翻出来。没想到他在清水寺附近一家小院里喝山民自酿的桃酒。
桃酒就是要在春天喝才能喝出那股甜香味道,好像桃开在身体里似的,缠绵醉人。
龙曜天摒退所有人,走到龙刑天旁边,龙刑天正躺在摇椅里一口一口啜着冰凉的酒,他不喜欢喝烫热的酒,喜欢冰过之后喉咙里又燃烧起热的感觉,好似泪在心口流过一样,冷了又热,热了又冷,浇着浓浓的愁。
“你还没闹够吗?”
面对冰冷而严厉的质问,龙刑天只是转动眸子看他一眼将含着的酒咽下而已。
“就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欺骗你的女人!”龙曜天看过仵作的报告,肯定有假。“她没死对不对,你是想包庇她才这么混日子?”
龙刑天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为自己细细斟了一杯酒,将酒端到唇边,闻着香气,一派闲适安然。
“你给我说话!”龙曜天再也按耐不住脾气,发作出来,劈手去夺他的杯子。“你是想装不知道躲过天下人的质问,还是想装糊涂躲过自己良心的质问?”
龙刑天指头轻弹,酒杯飞出,跌在墙壁上撞得粉碎,起身又拿一个杯子,继续斟酒,躺下来才递向龙曜天,“我用过的东西从来不让别人用,愿意喝一杯吗?”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还想躲多久?”龙曜天脸色有些青白,负手而立,并不去接酒杯。如果论高傲,永远也比不过龙刑天的。
龙刑天还是那副看不出喜怒忧伤的表情,上面没有任何感情流露,酒杯靠在唇边,他饮下一些,“不会太久,她会来找我的,做个了断。”
“你查到她的身份了?”
龙刑天微微摇头,喝完剩下的酒,把玩着酒杯,“大约能猜到是什么人,不用查。”
龙曜天这真得很生气,这么严重的事情,他竟然谁也不告诉!“现在朝廷里已经权力失衡,支持你的人正在蠢蠢欲动,不安于现状,你要我怎么等得起?!”
龙刑天这时才露很冷的微笑,眼角的余光落在龙曜天有些起伏的胸膛上,“这就要看你恒王的手段如何了。”
“你什么也不管?!”龙曜天又被他弄个措手不及,这么大个摊子要一个人平衡……能有搞头才叫见鬼!“你这是整我还是去对付她?”
“天下没有便宜事,你若觉得放着静妃不管可以的话,我就回去。”龙刑天丝毫不在意的说着,眼睛里已经有了醉意。桌上摆着三个酒坛。
龙曜天知道他是因为知道过于刺激的事实,所以想远离,可是朝廷里没有他肯定不行,权力一边倒向自己,这是十分危险的局面。
没有细想,龙曜天探手出去就要抓住他的手制服他,留他在这里很不妥当,万一被仇家盯上就糟糕了。龙曜天只觉得眼前一,龙刑天的手掌已经牵制住他的,刺眼的银白光芒晃着眼睛,龙曜天屏住呼吸僵住。龙刑天分伸到他面前的右手手掌下藏着锋利的薄刃,只要龙刑天稍微动下,龙曜天的喉咙就会被割开。
第二十一章 公主来了
院子内桃落了一地,萧瑟一如残雪,配上两名英俊潇洒的男子,更是赏心悦目,只是堵在门口的人们却没有心思欣赏,因为一名帅哥正欲杀了另一个。
龙刑天的左手松开对龙曜天的钳制,右手却没有远离他的喉咙。眼角瞥向门口惊慌的侍卫们,见他们没有人妄动复又看向龙曜天,“论武功你不比我差,但是临敌经验太少,喜欢留有余地,不论是给自己还是给对方,都没有下狠手。”龙刑天微微倾过身,声音变得低沉飘渺,“你……心太软。”
龙曜天脸色刷白,沉声命令道:“都退下!”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这两人动手根本没办法插入其中劝说,只能带着为难的表情慢吞吞退到远。
龙曜天见人走远,脸色从受惊吓的苍白转为愤怒的青白,“这词儿给你用合适吧,那女人换成以前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怎么,你动真心了?”
此话一出,龙刑天的脸色微微发生了改变,极淡的红晕过后白皙的脸逐渐变得毫无血色,表情是隐怒夹杂着忧伤。他的上下颌咬紧,额头上微凸出青色的血管。眯起一双闪亮的眸子,将掌下的薄刃抵上龙曜天的肌肤,隐隐杀气像是秋夜升腾起的冷雾,慢慢弥漫开来。
“如果今天你死在这里,我消失无踪,会是什么局面?”
龙曜天忘记了愤怒和不甘,睁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那样的局面,他根本不能想象,他这找他回去,就是不想发生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而那种情况一旦发生后是否还会有龙家王朝的存在?
“你,为了她竟然什么都不顾了?你忘记了当初在大哥面前承诺过的誓言?”
龙刑天听到誓言二字,神情有些恍惚,他怎么不记得,就是因为记得才在今天这么无可奈何……他仰起头凄怆哼笑一声,“哈~ 千百年前谁又知道你我出现在这里,千百年后谁又记得你我出现在这个年代?没有了咱们会有顶替,乱久了就会和平,和平久了又会乱成一团,世事如洪流,那么你我在其中挣扎一生是为的什么?誓言?还是心中所求?”
“我的誓言就是我心中所求!”龙曜天盯视着龙刑天的眼神清晰而坚定地说着,如誓言那般。
龙刑天踉跄一下,手依然定在龙曜天喉咙,眼神中的破碎犹如被砸乱的水面,溅起晶莹水无数。
龙曜天看着他如痴如狂的眼神,顿时心痛如绞,好像他的痛能传到自己心里一般,这便是兄弟血亲的联系造成的吗?他这是何苦如此折磨自己?龙曜天不忍再逼他,伸出手扶着他的肩膀,“你……”
只一个字就说不出其他了,他看到龙刑天的眼里竟然有泪。
“我的誓言却不是我心中所求!你活得轻松是因为你没有为谁动心过,你不懂一盘死棋却仍要下到最后是什么心情!人死不能复生,爱过便无法说不爱……”龙刑天的话还未说到最后,咳出一口鲜血跪倒下去,手掌中的薄刃跌落在地。
龙曜天惊愕着跪下去扶住他,鲜血正喷在龙曜天胸前,染红一大片衣衫。捏住他的腕脉,脸色由惊疑不定转为懊悔不已。龙刑天的内脏因为酗酒和劳累都有受损,程度不尽相同,刚才动手是强提真气才快过龙曜天的出招,内脏怎么可能承受得起?!龙刑天就是太过争强好胜,败了便如粉碎的玉那般,再也无法恢复如出。明明知道他这脾气的,如果肯让他一步也不至于……
龙曜天懊恼着继续把脉,不发一语。
龙刑天像是自语又像是倾诉似的喃喃继续道:“为什么这两件事会撞到一起……为什么我遇到了……找不到走出的路……天下,百姓,兄弟,你,没有人为难过我,最后却是我自己让自己陷入绝境,不怨,不恨,我没有资格……只有别人怨我恨我……杀了你,大哥也会在九泉下恨我吧……”
龙刑天的神智越来越混乱,说的话也越来越不知所云,龙曜天已经无心管他说什么,拿出身上常带的雪龙丸按到他嘴里,借着药力压制住这发作,先保住他的经脉要紧!做完应急措施,龙曜天扭头冲门外喊着,“来人!快马回去,叫御医俞参,钱逢华立刻赶过来!晚了我杀他满门!”
侍卫也震惊了,从没见过九王爷受过伤,那片血实在触目惊心,他也没看多,心中惴惴之余匆忙跑了,一刻也不敢耽误。
龙曜天将龙刑天抱上躺椅,吩咐人拿来纸墨,将脉象匆忙写下,交给一名亲信手下,“送到我府上,叫管家交给莫先生看,让他速速诊断,然后带着方子和药赶回来。”
“是,小的知道分寸。”家仆到底比较了解龙曜天的脾气,知道他不会真的迁怒其他人,只是这真的急了。麻利地收好纸往城中赶。
自此之后,龙曜天再也没有去逼龙刑天,即使有时候忙到咒骂也没有去。同时考虑到龙刑天实际的身体状况,在对外隐瞒的情况下,逐渐将事情拦过来一些,插手了静妃的事情,在安王府安插了更多密探,而龙刑天察觉后,只是淡然一笑,不置一词,随便龙曜天安排。直到那一天,一直在监视范围内的龙刑天再失去行踪,龙曜天知道,这天终于到了。只是他也没想到,龙刑天竟然选择了死去。赶去的时候,龙刑天已经回天无术,匆忙追去捕杀静妃也是无攻而返。
然而,事情却有了新的开始,新的刑天被小崔带回了安王府。新的布局,新的未来,重新开始,龙曜天从没有将那句“你活得轻松是因为你没有为谁动心过,你不懂一盘死棋却仍要下到最后是什么心情!”放在心上,在后来不知不觉中走入了迷惘的局无法抽身的时候,只剩苦笑和无奈,爱上谁,真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
忠于君还是忠于心?这实在是个两难,放在刑天身上更是解不开的两难。
从回忆中抽回思绪,龙曜天的脸上满是珍惜的神情。旧的刑天已经碎去,新的刑天,他要好好捧起,不容闪失。已经能发现,他安然睡卧的背后代表的是重的信任,信任着自己,无论在任何时刻都不会背叛。额头轻轻抵上去,轻语:“我爱你,从那个孤单的夜里你真心拥抱我那刻开始的,心一下子就掉到你怀里,再也取不回来了。”
夏末的凉风习习而入,舒服得让叹息,车内熟睡的人好似微微笑了。
半个月后,各地报上粮食实际的收成,一件更喜庆的事降临到洛辰城,楚国六公主陈琦平安抵达洛辰,城外沿路十里都是迎接的民众,卫兵艰难地维持着道路的通畅。红黄的锦绣大旗位于队伍的最前面,鼓乐声中,车缓缓而来。
礼部的官员唱过礼,念过诏书,一道一道仪式过后,公主进城,直去皇宫。进入城门的时候,车悠然停住,几重纱后面的公主站立起来,昂首望向皇宫。她身后低眉顺眼的四名宫娥齐齐停住脚步跪下去。
“恭喜公主。”
陈绮微微侧过头,对她们似看未看的样子,轻叹一声,“走吧。”
负责护送进宫的是龙皓天,他骑在马上打量了一下那位公主,无法看得真切,嘀咕着:“到底是美是丑啊……”
藏在隐蔽的龙刑天两手一摊,嘴角撇着,“呵、呵、我竟然看明白他在说什么了,傻小子一个。”
凌子衿苦大愁地长叹一声,“王爷,您没忘记现在是暗中监视吧。”
龙刑天微笑着大大点个头,抬手做了个将嘴像拉链那样拉上的动作。凌子衿更加苦大愁了……
今天的龙刑天很闲,闲到跑去琅天府体验下属生活,穿着工作服装,俨然是小凌的跟班儿。这是龙曜天安排的。
而众目注视下的龙皓天不满地皱着眉,昨天问他三哥为什么这么安排,为什么让他来接公主,让那个痞子去暗中盯梢?让那痞子呆在台面上就能防止他在下面搞怪,放任他闲闲散散的,他肯定去鼓捣什么阴招。他三哥略显不耐烦地解释:“他得去对付淼云,车里那女人你去操心。”什么叫我去操心?我才不想操这个心,三哥你为什么老是给他这无赖操心?结果被他三哥瞪,撂下一句“不想干就府里呆着去”就走了。他自然不敢在府里呆着躲清闲,乖乖出来迎接公主。
[作者:ˉ_ˉ你怕公主看上小痞子吧………… 老三:ˉˉ有意见可以提,但你要是再给刑天塞女人……哼哼~作者:>_<不敢……]
龙皓天走在最前面,红甲卫队后面是一队出迎的宫娥,每人手中一个篮,不断撒中瓣。再往后才是公主及随从的车驾,最后是物品的车队,车上是大红绸缎绑缚的雕描金箱子。
接见使臣是在正天大殿,进入内城后,经过外宫崇德门,内宫定安门,就到了正天大殿的殿前广场。依仗队伍分列两旁,跟宫内迎接的队伍汇合到一起,两队撒的宫娥则一直向前走,直到正天大殿门口才停下,分列于殿前百级台阶两侧,公主的车驾在台阶前停下。
凉爽的秋风卷着秋天淡淡忧郁拂过众人面颊。
车上的公主还是那般站立着,随身的四名宫娥走上前,两名宫娥搬下车上的长凳,两名宫娥侍立在车门旁,拢起重重轻纱。
陈绮微微低头迈出一步,站到车外,却没有立刻下车。寂静的容颜上有着遮掩不掉的疲惫。像是思考再三似的,她终于迈动脚步走下车来。四名宫娥并列成两队跟随在她身后,依旧是低眉顺眼的样子。
“请公主上殿。”礼官高声唱诺着。
陈绮看看前面的龙皓天和满广场英武的卫兵,露出稍微安心的淡淡笑容,拾级而上。
第二十二章 棠情绝
宏伟的宫殿是谁筑就?稳固天下需要的是谁?陈绮登上最高的台阶,见到了年幼的皇帝,忽然眼泪婆娑,她的弟弟就是这样幼小,缩在妖魔的怀中一脸惊恐。想起那美丽如仙心如魔怪的女子――程太后,陈绮心中的寒冷就像北国的冰山那样。那她今日为何要站在这里?是想让弟弟终能保住一个全尸吗?同胞之弟的苦痛是否也会传达到远行赴死的姐姐身上,她这个姐姐死时弟弟是否有切身的感觉?
楚国的六公主,当今楚国皇帝的同胞姐姐,这等荣耀的身份却成了无奈赴死的唯一理由。因为她舍不得弟弟死。
而赐予她死的高高在上的皇太后笑靥如,她说:那一天,你会死得盛大而忧伤,那是龙家王朝里最传奇的棠将军亲临,棠将军其实没有死,他只是恢复成她,藏于本宫的殿前。
水家所出的将军中,有一位棠将军,名叫水棠,他生前只打过一仗,永平五年击退了冬天进犯的燕国骑兵,十五岁的他从来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安静地站在水将军的身侧,大小战事,他总是冲在最前面,那雷霆压下的气势无人能挡,最辉煌的一战里,他的身影悄然崩碎,过于破碎的尸首,无人能分辨,他的内衣袖口绣有一朵海棠是唯一的标记,这样的传奇少年是不可能活长久的,死得很是时候,大多数人都暗中慨叹一声,战事结束,美酒与封赏等待着未死的军人,清玄帝封他为棠将军,那时节,海棠正开。
只有水将军,水家的老父亲水重山知道,那少年其实是自己乳名唤做若云的三女儿水裳,棠裳难辩,她便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而如今呢?如今的水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乳姐水袖替死才活下来的罪人,那袖口的海棠便是水袖所绣。她从没有忘记自己是谁,所以她又为自己取了个名字:淼云。
只是一晌贪睡的她,被乳娘和乳娘的女儿水袖推入密道,最后一瞥,她见到水袖坐在床边抚着她的衣服,象征着水家三小姐的衣服,水袖含泪穿上身,只留给她一个硬挺的背,她只能对着奶娘哭,然后被奶娘拖走。
镜前的人是谁?女子微微侧头,想了许久。水棠吗?不,棠将军死在西北的战场上。水裳吗?不,水裳死在洛辰的刑场上。淼云吗?不,淼云死在刑天的眼睛里。现在的是谁?是只剩下复仇的一缕冤魂。
梦想着成为千万呼声下的将军,但梦破碎了,因为见过太多尸体。梦想着嫁入那人的宫殿中,传说海棠无数,梦依旧破碎,他灭了水家满门。
眼泪湿了铠甲,如今的淼云要一并做回自己,讨回全部!
年华一转身便是永远的诀别,今日一战便是人生的最后。
她带着那个开满海棠的梦慨然赴会,仿佛袖里的海棠也盛开一样,在风中托起她的腰身。清淡的云好像是水袖的身影,抬头间被绣针刺破了手的水袖,然后笑着说没事继续为她绣梦中海棠的水袖。
只是她突然想起了刑天的绝望,眼泪便流出了遮去半个面庞的铠甲。他怎么能在她的心全部死去后还活着?他宠溺的指尖似乎是在拭她颊上的泪。
淼云停在正天大殿前的广场中央,撕去一袭黑色外袍,棠将军便站在了所有人面前。似乎有人手中的兵器掉到地上,后退的身影中是否就是那些见证过西北一战后仍然活下来的人?
不许放箭、保护皇上的喊声此起彼伏,尚且没人在意那个外国的公主。
她望见人群最前面那个抖颤的纤细身影,同样身为女子,同样是为了赴死而来,同样用生命演这一场宿命的悲剧。
拔出长剑,她动起来,跑动如风,掠过惊惶的身影,斩去拦截的兵刃,但她突然停下了。陈绮哭着摇头,求她别杀。
低眉顺眼的四名宫娥守在陈绮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陈绮,此时她们摆开了迎接淼云的阵形,她们今天只是来看,看完向主人复命。
你可有所爱的人在人群中站着?
淼云忽然想这么问陈绮,握紧手中的剑,劈开阻挡的血肉身躯,她的铠甲粘上很多血,剑上的血仍然在滴,她抬剑,摘去遮面的铠甲。
“你有心爱的人在其中吗?”
“你会不杀我吗?”
淼云带着泪笑,“我杀了他让你们黄泉重逢岂不是美事一桩?”
陈绮跌坐在地,无力哭泣。“你为什么哭?”
淼云的剑逼上陈绮的脖子,“因为我所有的身份都死去了,只剩下灵魂活着。”
“剑下留人!”
淼云抓起陈绮看向来人。
龙曜天带着侍卫将她们和四名宫娥围起来。
“你是棠将军?”
“对,恢复成女儿身,收心去做水家的三小姐。”
“你是水裳?”
“是,可他却不让我活,我只好成了名妓淼云。”
“你……你和他……”龙曜天终于明白了刑天的无奈,她与他都无法回头,都无法原谅过去。“放下剑好吗?”
“不,这是我最后拥有的东西,我能用它杀人。”她笑着,泪未干,将剑贴上陈绮颈间的肌肤。
龙刑天换回王爷出席正式场合所穿的官服,见到就是这副场景。他才离开一会儿而已,就已乱成这样。没有多想,长剑已经出手,剑尖其准无比地抵上淼云后心。
淼云感觉到背后的风声,脸上却是放下一切的神情。
“刑天……”
如果今天水家的水裳杀了楚国公主,那么两国势必开战。内乱引起外患,怨不得任何人挑拨,静妃依然不用露面。
“你为什么跟随静妃?”
“我能在今天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学了施素问的武功。”淼云咬紧牙关突然向后一退。手中的剑哐啷一声落地,陈绮跌下来,而淼云则向后倒下去。
龙刑天不敢置信地看着向自己倒过来的人,她竟然只为求死而来吗?龙刑天几乎是下意识地蹲下身揽住她。淼云抹去手上属于别人的鲜血,想去抚龙刑天的脸颊,却犹豫了。
龙刑天看着她停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心中忽然涌上沉的悲伤。一手抱住她,一手握住她的手贴上自己脸颊。
淼云瞬间泪如泉涌。“你还……恨我吗?”
正天大殿前遍地的尸首都是她的杰作,那日安王府死去的暗卫,还有数十名火龙堂的手下,但是现在的刑天依然说不出那个恨字,只因为她的眼中都是爱,是啊,她是多么爱刑天呵,那腔情浓得几乎溺死她自己。
天下再也没有哪一个女子能有与龙刑天媲美的气势,她拥有;天下再也没有哪一个女子能有与龙刑天匹敌的个性,她拥有。
本是一对璧人,他们却注定了不能拥有彼此。
龙刑天知道她已经活不成,活着反倒不如死了痛快,遂低头,唇贴上她的耳朵边,“你的刑天死了,我是借他的尸体复活的局外人,你到那个世界就知道,我没骗你。”
这副情景看在别人眼中,仿佛是情人间最后的别离。而那些知道水家三小姐暗慕龙刑天的旧部们全别过头,惟恐别人看见自己不合时宜的表情。
淼云这才真正开心的笑了,心却更痛。终究是自己亲手杀了他啊,怎能不痛?!
龙刑天摆脱所有追踪,为的竟是与她做个最彻底的了断,不是她死就是他死。
那夜的情景在回光返照的时候快速涌现在淼云的脑海里……
桌上一杯酒,两碟景致的菜,桌旁的一对璧人却是仇人见面。
“你已经知道我是谁?”
龙刑天沾着酒水在桌上写下三个水字,没有组成淼字,而是三个水并排在一起,三个水,水家三小姐名叫水裳,乳名若云。“水裳,若云。”
女子脸上是追忆的神情,手无意识地抚摩着自己袖口上的白色棠。那是她自己绣的,只有棠的形状,没有棠的颜色。
“棠将军也是你?”
女子笑笑,点头。“你都猜对了,所以今日我们必须得有一个人死。”
龙刑天端起一杯酒,酒中有毒,他们都清楚。
“你的要求我做不到,但是我的要求是你父亲一生的期盼,所以我死,你活。”
女子的笑容未变,眼泪已经滚下。她的要求谁又能做到?死人是无法复生的。看着他喝下毒酒,她无法言语,无法动弹。该劝谁?谁又来劝?
直到他毒发倒在她面前,她抱着他几乎要哭断肝肠。
“答应我,隐居,不要再理世间的事,我欠大哥一个王朝太平的誓言,你答应我,别破坏它。”
她的泪打湿龙刑天的脸,“我……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她点了龙刑天的穴,将他抱上床继续说道:“毒里加另外一味草药,半个时辰后就发作,痛一下就过去了。”
饮下同样的毒酒,她亲吻他的额头,“在那边别走太远,等着我,我怕孤单。”
“嗯,我等。”
她走出房间却遇到了她,静妃。静妃看到她错愕的表情,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甜美笑着,吩咐道:“婆婆。”
侍琴婆婆点中还于震惊中的她的穴道。
静妃捏起一丸黑色的如黄豆那般大小的解药,放在齿间咬着,比水裳要娇小些的她环住水裳的颈子,吐出魔鬼的语言,“我的游戏还没结束,还需要你为我而舞。”
刑天……
水裳感觉到柔软的唇舌将解药送入喉咙,眼泪再滚滚而落。从此她与他生死两相隔。
不管他爱的是水裳还是淼云,又死一,她活着是为的什么?为了谁呢?
静妃甜美满足如孩子的笑容展现在她眼前,而她陷入黑暗。
水裳,淼云,亦或者只是一个苦命的女子,她抛却过往,在血泪模糊的视线里看着龙刑天。
“一切……终于过去了。不管你是谁,活着,代替他幸福。鸳鸯佩……在,在爹爹的坟前。”她的眼睛失去光华,喃喃中她抬头,似乎看见了生者无法看到的某些东西。
“刑天……你的誓言……我想忘却没能忘记……”
她的手从龙刑天的掌握中跌落,袖口的棠被血染红,开得鲜艳。
第二十三章 玉碎
你是棠将军?对。
你是水裳?是。
我只好成了名妓淼云。
女子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犹豫,坚毅如山。因为她再也不用掩饰什么,任何秘密在死人面前都和灰尘的价值一样。有很多错乱的日夜,曾经折磨得她几乎要不认识自己,不认识其他人,世界红一片,充斥着鲜血与仇恨。偶尔的清醒不过是凌迟的刀在她心口又划上一下,直到她死为止。
正天大殿前广场的偏门,从兵部出来要从定安门出宫的慕情和水镜二人,被拦在门口,侍卫说:“请两位大人等公主进入正殿后再走。”
水镜先是愣愣看着一个人从广场中央一路杀进正天大殿门口,那情形与气势和当年父亲所形容的棠将军丝毫不差。正天大殿前所有的侍卫都向她和殿内冲去。正疑惑间,那个人说话了,他才如被电一般惊醒过来。人生如戏一般荒唐没有道理,已死的三姐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跟他说:有一天,我想做个像爹爹那样的将军,要有那样的气势才配和那个人一起策马走遍天涯。他问她:姐姐,那人是谁?不能带着我一起吗?她羞涩一笑:他住在海棠的,不久就要出来了。你不能和我们一起,你将来会想着和别人一起出门远行。那一年的夏天,水裳十五岁,龙刑天十四岁。龙刑天被封为安王后不久,水家大小将军一起出征西北,棠将军横空出世。
直到龙刑天的剑抵上水裳的背,水镜僵硬的身体终于能够行动,直接冲过去。慕情手快地将他按倒在地。
“那是我姐!”
慕情看着他急红的双眼心有不忍,险些松手,转念一想,肯定不能松,今天必须把水镜带离这里。
“你出去的话,水家就真得灭门了。她为什么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也牵连进去?你连这个心意都没猜到吗?”
水镜的失望汹涌如潮水,家里的所有人从来都当他是孩子,就连现在,他们这些外人也都当他是个孩子,什么也不让他做,什么也不让他插手。“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你让我出去!”
“既然不是就更要冷静!”慕情捂住他嘴将他往里拖,然后点了他的穴道。
水镜只能远远看龙刑天将倒下的水裳的抱住,心里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杀光,带着他三姐离开这鬼地方!
水裳寂寞的脸庞最终失去一切生气,龙刑天抿紧唇没让自己发出什么声音,默默地重新握起她连指甲都在拼杀中裂开的手放在她的胸腹间,然后抱起她。
陈绮已经被人救到一旁,此时,他们二人周围没有其他人。
龙刑天只隐隐觉得心里很痛,看过很多结局,而这些结局会不会在明日又将发生在谁身上呢?望向龙曜天,坚定地说出要求,“她还有亲人,让我带走送去吧。”
龙曜天的心突得一跳,刑天的表情让他瞬间产生了以前的刑天复生的错觉,镇定一下心神,却皱了眉,水裳关系重大,如果让人知道水镜的下落,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看在他的份上。”龙刑天也拧紧了眉,他知道水裳关系重大,可是人已死,难道也不能放过吗?
龙曜天自然知道这个“他”是指谁,偌大的广场上,能带走水裳的人只有龙刑天。龙曜天看出周围的众人没有为难的意思才放心应允,只是心中却梗了一根刺般难受。
慕情和水镜看着龙刑天抱着尸体一步一步向定安门走,等到龙刑天出了定安门,慕情才放开水镜,水镜什么也不顾跌跌撞撞冲出去追龙刑天,慕情也只能紧随其后。
龙曜天揣着不安打理正天大殿上的事情,几想去找龙刑天又忍住了。安抚楚国的公主的时候,龙曜天发现跟随她的四名宫女没有了踪影,难道是静妃安排下的眼线?
龙刑天出了崇德门,脑中有瞬间的空白,不知该向哪里走。想起她说过玉佩的事情,她如此交代必有意。而且就算要把水裳交给水镜,也不能在这里。打定主意,抱着她跃上高高的宫墙,从屋顶上走。水镜和慕情也一路追过去。他们二人远远看见四个宫女正在追龙刑天,心中起疑,加紧脚步赶上去。这三路人马,一路上紧追急赶,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龙刑天在快进入乱林岗的时候发现了追踪的四名宫女,从轻功的身法上判断应该是静妃的人,怎么会追着他不放?难道是为了淼云?索性停下,问个清楚。龙刑天将尸身放在软草上,那四人正好赶上将他围起来。
“怎么你们觉得她会活过来?”z
四人喜怒皆没有,三人同时出手缠住龙刑天,另一人则蹲下身监视尸身。龙刑天双掌探出,抓住两人的手臂,分筋错骨后随即放开,低头避开另外一人攻击,一个转身,已经欺到那人面前,一掌击中她的腹部。他没想打死谁,只用五成功力。
“没有。走吧。”y
“主人说要带她回去……”
始终没动手的宫女摇头拒绝,“先走。”
龙刑天刚要点穴留住人,那名负责察看的宫女扬手就是几十枚暗器。硬碰硬的话,这四人加起来也打不过龙刑天,可是缠人的轻巧功夫却不少。另外三人也边退边发暗器,样多,让人应接不暇,龙刑天只能眼看着她们四人离开。
最后赶上来的慕情和水镜也被暗器阻住脚步,轻功又比不上那四名宫女,只有看人家逃走的份。
龙刑天见到水镜赶来,就没有靠近水裳的尸体。水镜看着水裳,几乎是扑一样抢起尸身,死命抱着,脸埋在水裳被血粘在一起的发里。
“三姐……”z
听说和看到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满门抄斩的噩耗也比不过现在脏腑破碎那般的痛。如果不是慕情按住他,他早就冲过去帮他三姐杀人了。可他现在要怎么做?去杀了满朝文武吗?还是杀了龙刑天,又或者慕情?
“三姐,你为什么还喜欢他……三姐……”z
如果没有龙刑天这个人,她的如年华会不会依然鲜亮如朝露?
水镜决然站起,抱着水裳的尸身,单手抽出配刀直指龙刑天,大吼道:“龙刑天!”
慕情压下他的手腕挡住他,“杀完他之后你三姐就开心了?”
水镜看着水裳,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口碾压过去,分外难受。他还不懂情爱,只是他知道,就算要杀龙刑天,他三姐也会亲手杀,不想假手于人。扔下刀打横抱起尸身,头也不回道:“过来拿你的一样东西!从此别在沾上我们水家的人,生生世世都不要沾!”
龙刑天觉得被别人痛骂的感觉就好像站在暴风雨雨中,自己不动不说雨照样打在脸上,但是雨也会停,不会一直下。接收到慕情担忧的眼神,龙刑天勉强笑笑。“我没事。”
来到墓地,水镜将他姐姐放好,取出玉佩又犹豫了,这肯定是他三姐不想死后牵连龙刑天才埋在这里的。水镜发泄似的,将玉当成暗器,全力掷出。龙刑天张手接住那块玉,掌心被砸得隐隐生疼。他没有打开手掌看玉,看了水裳一眼便转身离开。
慕情也不能留下,毕竟知道水镜和水裳关系的人越少越好,水镜会把姐姐安葬在哪里,知道的人也是越少越好。慕情施展功夫勉强能跟上龙刑天,龙刑天忽然停下,等着慕情赶上来。他看看身上的外袍染上不少血迹,烦躁之下,胡乱扯下来拎着。
慕情赶到见到龙刑天将手伸到他面前,沉闷的声响从他的手掌中传出,手掌张开的时候,玉成了无数细小碎块。
“你说感情为什么这么容易破碎呢……”龙刑天的眼中有些许麻木。
慕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他将粉碎的玉扬到空中,碧蓝的天空下,南飞的燕子一群群飞过,薄薄的云丝好像逝去女子的雪白衣袖飘舞在天地间。
“不管谁死了,天空依然云淡风轻。”龙刑天看到慕情眼中的难过,没有再说下去。徐徐向前面走着。
慕情看着他背影,很想上前抱住他,终究只是叹息一声,“你跟她是无法到一起的,世事太过弄人。”
龙刑天回过身拍拍他肩膀,“我发神经呢。”指指自己心口,自嘲,“这里比你清楚。”
慕情想说,如果换个人,不会将水裳的尸身带走;如果换个人,水裳不会爱上他;如果换成我死……你会云淡风轻吗?
“什么会云淡风轻?”龙刑天扭头问着喃喃自语的慕情。
慕情尴尬停住脚步,无法回答他,搪塞道:“重复你刚才的话罢了。”人人都说九王爷是最难懂的一个人,现在他有些明白了,最感性的一面轻易就表现出来,但是最沉的一面永远也不会让人看明白。
两人回到城内,通往崇德门的大路上,瓣和红纸还没有人打扫,三三两两的小孩儿拾着完好的朵追逐着玩耍,稀疏的人,有三五人聚在一起说话的,神情很轻松,看来宫内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传开。
凌子衿带着火龙堂的人正在寻找龙刑天,迎面碰上他们二人,松了一口气,勒住缰绳下马。
“王爷,三王爷正等着您回来呢。”
龙刑天应了一声,接过缰绳上马,表情是闷闷地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跟人寒暄打趣,迳自掉转马头,“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不用担心我,他在哪儿等我?”
“家里书房。”凌子衿牵过另一匹马到慕情面前,慕情接过缰绳后他继续说着,“朝廷里没出大事,三王爷都理好了,就是陈公主那边有点棘手。”
龙刑天也没回答,这里面肯定别有隐情。回头看了一眼慕情和凌子衿,如果战争一起,慕情会如何?心绪不宁的烦躁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起?“大哥,尽快安排水镜离开洛辰!最好今夜就走。”
慕情答应下来,龙刑天和凌子衿打马回府。到了府门口,龙刑天随手将沾血的衣服扔给老管家,“细心理掉,小凌,那公主怎么回事儿?”
仆人见龙刑天回来,该回避的地方立刻回避,免得听到不该听的。
小凌赶忙跟上他的脚步,“她说什么也不肯回楚,又问不出原因来,问多了就哭个不停。”
龙刑天最烦女人这种哭法,好像你一哭,全天下都败给你似的,拿你没办法。“先让她哭够了再说!”
小凌咧嘴,知道他心情不好也就没继续说,反正里面的恒王说得比他清楚。料想这里没他什么事,转身去疏天居找翠羽,得告诉她淼云的事。
第二十四章 凤引天下狼烟起
龙刑天还未看清楚就被龙曜天抱住,听见他低低的声音问着,“你是谁的刑天?别告诉我以前的刑天醒了,所以梦也醒了。”
“我是你的刑天,以前的刑天不会回来的,她已经去陪他了。”
“嗯,亲我。”
听到龙曜天近乎可怜兮兮的要求,龙刑天第一没有产生逗弄他的心思,捧起他的脸,亲他的眉,“只有现在的刑天才会这么对你,别害怕了。”
“我没害怕,而是……”
而是什么呢,当刑天抱着淼云离开的时候,龙曜天真想追上去,不让他走,生平第一体会了绝望的滋味,如果现在的刑天是以前的刑天装出来的,那要他情何以堪?这样的猜测让他胆寒不已。
“我不是他,永远不会是他,我是会气你也会这样亲你吻你的人。”
“嗯,你不是他。”龙曜天点点头,安抚自己因为猜测而慌张无措的心。
“我让翠羽把那块找出来。”龙刑天放开他,出门吩咐人叫翠羽拿鸳鸯佩出来。
翠羽才从小凌那里知道淼云就是水裳,已经死了,拿着玉,心慌慌的,不知道龙刑天要做什么。龙刑天接过玉,告诉她,“别担心,什么事也没有。”
翠羽在树下看着龙刑天回转,恍然明白,现在的他好像真的放开了淼云的事,这才放心走了。
龙刑天则一边端详着玉佩一边进屋,龙曜天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你这是……”
“我弄碎淼云手上那块。”龙刑天说得时候很轻松,“这块也不会留着,除了他们二人,没有人拥有佩带它的资格。”
美玉在他的手中应声而碎,龙曜天被他决绝的做法震慑,以前的刑天即使多么决绝也肯定做不出将玉毁掉的事来,现在彻底放下心来,旧刑天的踪影再也不会出现。
“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以前的刑天是这么希望的,希望这玉随着他们一起破碎掉。”
龙刑天幽幽说着,龙曜天勾住他的肩膀重新抱住他。
以玉为契的盟誓碎在艰难的世事里,我们,会不会也如他们那般碎掉?
龙曜天感觉到自己终于将计谋用错了地方,新的刑天从出现的那天开始就是得心应手的一枚棋子,这点从未改变。只是感情越陷越的现在,一切都无法收手。
自从见到刑天知道自己被利用而伤心的样子,龙曜天再也没有把自己的暗中谋划透漏出半分,但是这种躲藏终究要到尽头。
九弟,你怎么没跟我说:爱到了尽头是绝望……
楚国碧霜宫
四名宫女取出腰牌,侍卫马上换上恭敬无比的神色,放她们进去。四人却没有露出任何属于能表现出感情的表情,点头之后快速前行。
碧霜宫的宫门是淡青色的石头砌成,宫门口有人把手,宫内却是静悄悄的不见人影。清淡的音律缓缓传来。四人寻着琴音走入。白色石头将庞大的水域圈起来,形成规矩的方格,荷开得正旺盛,几乎要挤出池子。左右各四个方行池,走过这些巨大的池,最前方是碧霜宫的宫殿,殿前依然是雪白的石砌成的长廊。
宽阔的廊下,可以容纳十六人舞蹈。而此时,空寂的丛背后,雪白的殿前,只有一人轻轻舞动。数根鹅黄发带随风飘舞,一袭雪白纱衣,外罩莲色短衫,好像亭亭立于水面的莲。
灵动的眉眼撒下万种风情,如果没有人说,谁会信这是三十岁的皇太后?像是不老的仙,游戏人间;又像是不灭的妖,媚惑众生。
雪白的纱衣拖曳下来,她累了,旋个身,衣衫与长发在飞舞间随着她伏在红艳如血的地毯上。
看见回来的四人,她的眉微微皱起,拈起一根鹅黄发带,心中已经了然。
水裳已经不在了呢。
静妃脸上是追忆的神情,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她好像这么高,比我高一个头呢。平时总是硬邦邦的表情,一见到龙刑天就会失常,呵呵。”翻个身趴在地毯上,撑着下巴,“婆婆,你为什么这么老?没她有趣。”
侍琴婆婆的手指停顿住,琴音嘎然而止,只余回声阵阵。
台阶下,四名宫女卑鄙地跪着,不敢说话。
“抱着睡都不舒服。”这似乎是很困扰她的问题,只见她的眉皱得更了,唇角抿成一线,呵斥出声,“什么都没带回来吗?”
四名宫女惶恐着伏地低头,其中一人硬着头皮回话:“回主人,没有,淼云主子进入洛辰后就再也没联系我们,或许……根本不想去恒王府盗穿云龙佩。”
“谨儿……”她有些失望,穿云龙佩就是要回龙谨的信物,以前在龙刑天手上,现在在龙曜天那里。难道真得没有机会了吗?本来还想在有余地的时候救他出来的,但是她不是个好母亲吧?“下去吧。”
她现在很没有心情,什么也不想做,伸手折了一支莲,觉得香气也是寂寞的味道。水裳在的时候,会如人偶般坐在她面前想心事,任凭她摆弄,又或者到僻静练功。
同样寂寞的人呆在一起会让寂寞加倍吗?她觉得寂寞反而减少了呢,即使水裳不怎么说话。她喜欢依偎着水裳柔软的身躯什么也不做。现在,身边的位置却空了。
为什么会挑中水裳呢?她凝神想了想,第一见到水裳的时候觉得水裳很合适。至于为什么合适,却是死前那刻才豁然明白,这也是她一生唯一一后悔,后悔与她相遇。
记忆中,水裳只有初见面那,脸上有着让人喜欢的可爱表情,会害怕会怀疑会吃惊,更会彻底的愤怒。那个时候她还在犹豫是否要来楚,遇到水裳,她就决定来楚玩一下,就算是做坏事也得有人陪着才不寂寞,你说是不是呢?
冷宫里的清静可以用毛骨悚然来形容,静妃闲闲地趴在木制围棋桌上敲棋子,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内。
侍琴婆婆抱着布袋走进殿来,听不见丝毫动静。静妃的眸子亮起来,吩咐婆婆打开布袋。昏睡的水裳静静地躺在里面。
“点了睡穴,还有半个时辰才能醒。”
静妃伏在水裳旁边,用新奇的眼神看着掳来的客人,“她真的是水家的三小姐水裳?”
“是的。小主人,她……”
“拿雪白的衣服来,我不喜欢她穿鹅黄衫。”静妃打量完一边笑着一边吩咐。
婆婆听她这么吩咐,没有反对,起身退出去拿衣服,没有表现出不情愿。水裳是有功夫在身的,万一提前醒来就不好办了,她只能快去快回。
静妃满意得看着婆婆拿来的雪白衣服,挥挥手,“我自己玩,你先下去吧。”
“可她会武功,伤到您……”
“她没机会杀我,而且我可以喊救命,喊救命的时候你再出来。”静妃也不理会婆婆的脸色,专心于打扮水裳,像玩一个布娃娃似的。婆婆拿她没办法,只能退出去。
静妃开心地脱着水裳的衣服,只余内衣,然后把新的衣服给她穿上,都弄好后,又觉得哪里不协调。头发吧,这身雪白的衣服适合松散的发髻。静妃又开始拆水裳的头发。前面留出几缕垂下,然后将剩余的部分松散扎起垂在后面,看上去仪态温柔又淡雅。
静妃越看越喜欢,给她摆个美丽的姿势,自己索性躺下来靠在她旁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昏睡的样子,看着看着竟然困了。
水裳从昏昏沉沉中逐渐清醒,高大灰暗的屋顶映入眼帘。这是哪里?背后突然一麻就失去知觉了,能神鬼不觉的偷袭到她的人会是谁呢?重要的是现在她身在何?
水裳想要起来,发现手臂上很重,看过去的同时,让她感觉很重的美丽生物也动起来,像腻人的猫一样凑近她,“咦,你醒了?”
水裳觉得脑子嗡嗡响,硬是没反应过来,费力抽出手臂,喉咙干涩地问着:“你是谁?这是哪里?”
静妃迟疑了一下,面容带着些许忧愁,“这里是冷宫,你能猜到我是谁吧。”
水裳匆忙瞥了几眼宫殿,然后定定看着眼前年纪好像只比自己大一点的女人,“你是……静妃?”
静妃想给她一个嫣然的笑容,“是”字才出口,水裳的手就握住她的脖子,卡得她呼吸困难。她的双手扣在水裳的手上,却无法让对方减少半分力气。她张开口想要呼吸,睁大的眼睛里满是脆弱和无助。
水裳从没见过濒死的人眼中竟然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脆弱、无助,而眼睛的更,是很很的寂寞。因为这双眼睛,手不自觉松了,好像那种寂寞像冰冷的酒流进喉咙里一样,心口都跟着冷起来。
“好疼。”静妃像要哭出来似的低声说着,樱桃红的小嘴扁了扁,很委屈的样子。
水裳吃惊地看着她,不相信想出那种恶毒阴谋的人竟然像个孩子!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到头顶,几乎要爬起来落荒而逃,理智告诉她,没事的没事的,她不会武功。
静妃生来比较小巧,爱好是保持孩子的习惯动作,所以看上去好像很小的样子,她握着小拳头捶捶胸口,用力咳两下,害怕而认真的对水裳说:“听说掐死会死得很难看,我宁可被剑砍死。”
“怎么死都不好看!”水裳咬牙回她一句。z
静妃做出一个古灵精怪的表情,决定不装小孩子,好像惊吓到她了。而水裳见她突然像个正常的大人,不禁又后退一尺。静妃得意一笑,以前在齐家,不知暗中整过多少人,这还是小意思呢。
“我们合作吧。”这话说得跟“我们一起吃饭吧”一样轻松简单。
水裳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倨傲地别过头,“如果我要报仇,你也是目标之一。”
“事成之后你可以杀我啊。”
“什么?”y
“我说事成之后你可以杀我的头。”
“你……你能给我什么?”z
“更高强的武功,训练有素的手下,我可以帮你杀了龙刑天,杀了其他人,甚至颠覆整个朝廷,听命于我就可以,我觉得满意了,你可以杀掉我,取而代之。”
“你想从中得到什么?”水裳不相信她会什么也不求。z
“得到?”静妃的表情像是听到很不可思议的奇闻似的,嫣然一笑,声音里多了几分妖媚,“你错了,我只想毁灭~”
水裳迷失在静妃冰冷的美丽笑容里,她竟然是只想毁灭……
从那时开始水裳开始修习禁门的武功,静妃在没有去楚的时候,喜欢看她练功。那段日子简单又平淡。
“回不去了呢。”她从回忆中走出,看着掌中的莲幽幽说着,逐渐收拢的手指将莲捏碎。莲梗上的刺弄破了她娇嫩的手,而她眼神迷离,没有感觉到痛。
“小主人,您的手。” 婆婆的口气有些焦急,赶忙取出手帕清理着她的伤口。
“娘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她?”她看着年老的婆婆,脸上是静静的微笑。
婆婆默默为她抹上药膏,心中叹息,“宫主不喜欢有人打扰。”
她的微笑倏然消失,表情冰冷如霜。“您为什么对娘这么忠心?”
婆婆端详着和施素问很像的她,慈爱地拢好她耳旁几根凌乱的发丝,“是宫主给了我一切。”
水裳,你不陪我,是不是因为我给的还不够?她垂下头,认真地在心中问着。偶尔会想,如果时光就停留在冷宫里看水裳练功的日子会不会更好?
“你不陪我,我觉得很没意思呢。”她躺下来,望见莲成片,“寂寞终究敌不过爱,你还是决定不陪我到毁灭的最后去见他了,那我怎么办呢,我娘还不肯来见我,我怎么办呢,水裳?”
婆婆摇头,无声叹息,慈爱地梳着她的长发,轻声哼起了歌,旋律名叫《凤凰双飞》
同年十月,楚国程太后,力驳群臣反对意见,发兵北上。自此,和平六年的广袤土地上狼烟四起。羌趁机向东南进兵,战乱持续数年。
[第三部完结]
番外七 闲行吟
闲行吟
春风过,影无迹,海棠空落一地。
斜阳晚照,千万里,月卧沧海一寂。
年少闲行,放歌纵酒,天涯何不去?
――龙悦天
西宫有很多院落,每个院落能住两位皇子,但是梦棠苑却是住了三位,原因无他,有对双胞胎皇子是不能分开的,同睡同吃,同梳同洗。另外一位就是最小的皇子龙刑天,他是昏聩老皇帝的最后一个儿子,他没出生的时候那个荒淫无度的老皇帝就因为疾病缠身升仙去也。好在他有一位同母所出的太子哥哥,靠山够硬。这位太子登基之后,依然经常来看他,对他宠爱有加。
梦棠苑顾名思义,种了很多海棠树,春天一到,海棠纷落如雨。
今年龙悦天十三岁,夏天到了,龙刑天的生日也到了,他正裱糊着自己的画,准备送给龙刑天做生日礼物。忙碌的他擦擦额头的细汗,坐在一旁等着晾干,内衫已经有些汗湿,他轻蹙着眉打开折扇悠然扇着。
画面上很素净,留白甚多,景物很少,只几树海棠错落着,飘落的海棠瓣稀疏地撒在青草初长的地面上,一名少年卧在上面,意态风流闲适,一手半撑着身子,一腿曲起,将月白长袍撑出俊逸的线条,少年的另一只手上正托着娇嫩的海棠瓣,他好像正在看着瓣出神,又似看向无限的远方,一头青丝披泻下来,只几丝随风轻扬。
画旁是一首《闲行吟》,小楷,笔画丰润中见凌厉。
画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刚满十三岁的龙刑天。
画名:画棠春
那是某一个春日下午,龙悦天从外面问候娘亲回来偶然撞上的一副景致,此后再也无法忘掉,直至画出来。
龙啸天手中耍着一把小刀,在屋子中转一圈才在他旁边停下,“又意淫什么呢?”
别看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可是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没有一像的。
龙悦天合上折扇打掉龙啸天玩得有些脏兮兮的手,笑咪咪道:“这是九弟的生日礼物。”
龙啸天急忙缩回有些疼的爪子自怜地摸摸,知道是他的东西他才不会乱碰!“幸好幸好。”
龙刑天要是不喜欢那就另说,他要是喜欢还被人弄坏了……往往是掀动美丽的眼皮儿闲闲抛出一句:哦,你弄坏了呀?然后那双眸子流光百转看向你。
这时候龙啸天往往有跪地求饶的冲动,可怕。他可是拼命三郎一只,却独独不敢惹这个俊美的英才弟弟。当然眼前的双胞胎哥哥也够让人退避三舍,别人都被他的假面具给骗了!
西宫正中央是星临殿,是皇宫中地势最高的地方,开放式的最高层殿内,宏大朴拙,观星饮酒最合适。皇子们过生日,过节等等都在那里摆宴庆祝。还有两个时辰才到开宴的时间,皇子们大约都在准备。
说来可惜,原本有两位公主,如果活着也是十四岁了,只是都夭折了。偌大的西宫没有个女孩子,更显得鸡飞狗跳了……
太阳西斜的时候,双胞胎带着各自的礼物去找龙刑天,不管其他人都是在宴会上一个一个送到寿星手上,还伴随着太监头头的高声唱诺,“某某送什么什么,谢礼,回礼……”
跟唱戏一样,假得可以。两人到的时候,龙刑天正平伸双手在侍女的服侍下穿礼服。皇子的服色中允许有黑红二色,但是用料较少,其余补白,衬得少年人英姿飒飒,但又不会让人觉得老成沉闷。
等半跪的侍女理好袍带退到一旁,龙刑天才转身,轻呼一口气。即使是夏天穿用的,这身行头也不轻啊。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很默契的同情一下,幸好他们的生日是在春寒时节,不然热也要热出毛病来。
龙刑天的眸子顽皮一眨,脸上却没有什么令人在意的表情出现。看过画,他对龙悦天报以一笑,“七哥的画与词总是得我心。”
讲到心意相通,龙啸天觉得龙悦天应该和龙刑天是双胞胎兄弟,在他面前,这两人经常打哑谜,让他听不懂看不明。不过,又不见这两人总在一起。龙刑天根本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坦白讲,他们兄弟能够近身三尺,全是因为从小住一个院子里的缘故。
龙啸天的礼物也比较特别,去年入冬围猎狼群的时候,他杀了一只全身毛皮黑如墨的公狼,晚了一步的龙刑天两回头看他拿着猎物的样子,不过却只字未说。龙刑天喜欢上什么,通常很少有人能从他表情态度上看出来,他看什么都是那副淡然无谓的样子。跟他住在一的龙啸天自然能明白他那两回头看就是喜欢上这猎物了。
人就是很奇怪,人家没表示要的时候,却想着办法想知道怎么弄才能博得欢心,所以龙啸天早在那时就决定要将这毛皮当礼物送给他。
龙刑天看到黑如墨的毛皮做成的裘袄,眼睛眨了眨,像是见到希奇糖果的孩子那样,抬头,眸子中带着一丝丝惊喜,“你还记得……”
龙啸天将猎物带回来后再也没拿出来过,龙刑天还以为他将猎物不当一回事随意置了,完全没想到今日会见到。他哪里知道,这是龙啸天故意吊他胃口来着,要不以他的个性哪能得了宝贝还忍这么久不去显宝。
龙刑天命人收好礼物,脸上挂着笑,吩咐人不必跟随,三人一起去星临殿。走到半截,他突然停下,笑里多几分狡黠。
“八哥,你胆子够不够大?”他倒背着手,问得很随意。
龙悦天按住龙啸天的手,龙啸天说话有做手势的习惯,嘴没动手先动,所以他阻止他的动作打住他的话,然后问着龙刑天,“你想玩样儿?”
龙刑天挑起单边眉毛,随意转过身,看遍四周,确定没人才道:“出宫。”
龙啸天蹦起,“我去!”
三人同时笑了。双胞胎看着龙刑天从腰带摸出一把钥匙,然后瞠目结舌。钥匙上挂着一个小木牌子,上面写着耳门两个字。耳门是内务府办理杂货运到宫内走到一道门,不过后来皇宫扩建,这耳门就废置不用了。不知道他怎么找到钥匙的,那里现在都没什么人看守,应该很好出去。
三人在宴席上晃了一会儿,各自找借口退席,然后就不见踪影了。等人发觉不对劲,他们早就出皇宫上街了。
无比显眼的三人让行人纷纷侧目,龙悦天先觉得不妥当,龙刑天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不当一回儿事,迟早要有人来找他们回去,不如更大方些,方便他们找。
别人还不怎么的,就是龙刑天的衣服上黑红二色的服装惹起了一些人猜疑,戏里的皇家服装虽然有区别,大体上还是很像的。
三个人雇了马匹去夜市逛。规定上皇子十四岁才能出皇宫造府居住,出宫也是前呼后拥,一点乐趣都没有。
龙啸天被路人的目光注视得有些发毛,拽拽他哥的袖子,“咱们太醒目了吧。”
龙悦天微笑如佛祖,“有他顶在前面你怕什么。”
某人立刻小狗状低头,他就想不明白了,明明是他最勇武的啊,怎么没他们两个那种坦荡态度去面对翘家。看来他是乖小孩,嗯嗯,一定是的。
一路看过新奇的东西足足用掉两个时辰,当然,很多人故意在他们面前晃荡阻碍前进速度也是事实。
城门在望,龙刑天一跃上马,“走。”
“还出城?!”龙啸天终于忍不住失声叫出来了。
龙悦天上马,柔和劝着,“不想去的话就留下吧,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你了,我们走了。”说完头也不回跟上龙刑天。
“等等我啊!等等啊!等等啊!”龙啸天急得追出两步,发觉不对,又跑回来爬上马追去。
夏夜的星一路后退,三骑踏破夜的寂静奔驰在行人无几的路上,洛辰的万家灯火被抛在后面。
身手极好的龙刑天在奔驰的马上仍有余裕拔簪取冠,还解下束缚很紧的宽腰带。月色如洗,将他急驰风姿照得妖冶起来。宽衣随风飘起,长带舞动。
奔驰了好久,他才勒住马,然后吸一口气,仰视着夜空。
这他生平第一见到广阔的天与地,竟令他屏息。这不是美丽的震撼,只是单纯的为天地的这份宽广而感动。
看在龙悦天眼中,他的样子像是个看着自己天下的君主一般,纯粹地看着天下广大就会满足。
“有人追来了。”龙啸天对欣赏风景的两人说着,然后调转马头,侧过身看向来时的路。
龙刑天和龙悦天同时无声一笑。
“肯定是龙曜天。”
龙刑天赞同点头,脸上那抹笑意更了。
人还未到,声音已到。
“三位皇弟,速速回宫!”话落的同时龙曜天刚好勒住马停在三人面前。他身后是两队大内侍卫,共二十人,在龙曜天身后迅速摆开弧形阵。
龙啸天倒是松了一口气,他还不想露宿野外,更不想跟着这两心思诡异的再到乱跑。龙悦天则安抚地轻拍弟弟肩膀。
“是该回去了。”他这么说的同时以眼神询问着龙刑天。
龙刑天眨了眨眼,策马绕到龙曜天旁边,微微倾过身,“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听大哥的话?比我还像他亲生弟弟。”
龙曜天神情不见任何变化,公事化回应他,“如果再晚半个时辰,就不是大哥交代而是皇上的圣旨来请三位了。”
“你回去告诉大哥,我今晚不回去了。”
“胡闹,礼部和诸位官员都晾在宴席上已经失了皇家的颜面,赶快跟我回去。”
“他们与我有什么相关?”偏他就是反骨一身。
龙曜天也不跟他继续废话,直接伸手去捞龙刑天坐骑的缰绳。
两人就此动上手,寒丝绵掌一齐使出来。不出二十招,四只手互相牵制住,谁也松不开。一群人看着他们两人,无人敢劝。
“不要以为你如今是恒王我就不敢伤你。”
“你别以为只有自己学会寒丝绵掌。”
“那来场比赛吧。”龙悦天热心建议着,眼中是兴奋的光芒。好戏来了哟。“从这里开始,比轻功,看谁先到城门,谁赢了就听谁的。”
僵持的两人同时点头放手身形掠出。众人马上跟上去。
唉,好好的宴席不去吃,偏偏要在半夜赛跑逗弄龙曜天。龙悦天摇着头,只是他的表情看上去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最后是龙刑天赢,龙曜天气得上马回城。
“等等。”龙刑天才不会放他回去向皇帝大哥告状,他一拦,两人再交手。这下没人叫停了,一直打到圣旨到。
传旨的公公气喘吁吁爬下马,“九爷爷,可找着您了,皇太后急得正在皇上那哭呢,您就别为难皇上了。”
龙刑天不可置否,懒懒收手耸耸肩,“那就回去吧。”
“你、是、故、意、的!”龙曜天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说出,端正的相貌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扭曲表情,给气的。
龙刑天带着人偷跑出来,早就料到是龙曜天会摊上找他们回去的差使,然后就在城外等着他来,捉弄一下,圣旨到了就回去。总结就是,他的生日需要新意,新意就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是可怜的对头龙曜天成了被牺牲的倒霉蛋。
龙刑天的眉眼笑咪咪的,犹如吃了鲜鱼的猫,“现在发现已经晚了。就当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挺有趣儿的。”
龙啸天面部狠狠抽搐着,龙悦天则好心的安慰他的迟钝。“没事没事,我也是在出城后不久才想到的。”
龙曜天拂袖而去。那位公公赶忙让到一旁。这几位皇子脾气最呛的两位又招惹上了,唉,难怪皇上总是难过的说:为什么他不是有很多妹妹而是有很多弟弟呢?
龙刑天曾经回答过他这个问题:娶公主和嫁公主相比,娶公主的一方通常是占便宜的那个,注定了龙家的王朝稳固如山,娶遍四方公主。龙弄天闻言哈哈大笑。
第一章
光政六年九月初一,龙刑天站在南营的校武场上,重新集结的二十万大军远远看去就有些不协调。龙刑天斜靠在椅子里,几月不出门的碎焰伏在他的脚边打了个不小的哈欠。
被检阅的人马一拨一拨走过,士气低落的,听令不整齐的,都被杜雪飞暗暗记下。肃若秋霜氛围里,只闻将士的脚步声,兵器的撞击声,全部检阅完毕后。杜雪飞对旁边的近卫使个眼色,侍卫捧来公文呈上。
“你想怎么解决?正是立军威的时候。”
龙刑天随手翻着昨夜已经看过的公文,笑笑,将公文递给杜雪飞,靠着碎焰席地坐下,摸着碎焰的虎头,已经半岁的老虎形貌健美,眯起眼睛温顺地让他玩。黑白衣衫的金冠王爷,旁边是艳如烈火的猛虎,不管使颜色搭配还是气势都是无法形容的震撼。不过这要换成龙刑天形容,他肯定会说:我家小喵就是看着威猛,实际上可爱得紧。
“按照律法该怎么置?”
“按照大律第十二篇《杂律》,可以终身流放、判奴、缓死三种。”
“倒也不轻,官奴,家奴,死,没想到罚里还有刚有柔,就不知道这些人里有多少喜欢活受罪的。”
“就在这里审吧,人齐。”
杜雪飞一扬手,早有传信兵等着呢,不多时,校武场上细语一片。被压上来的四百二十二人各个灰土满身,狼狈得很。
讨饶求情的声音此起彼伏,杜雪飞好似未闻一般站得笔直目不斜视。龙刑天则越听心中的火越旺。这事往上报之前,他已经先一步跟龙曜天提过,龙曜天只字未回,怕是气得不轻。为什么啊,因为这群人犯的事是强JIAN罪,南下集结的过程中,各个队伍都有不同程度的扰民,但是都还可以谅解,惟独劫掠奸淫百姓绝对不能轻饶。
还成,二十万人里面有四百多人被抓个现行,隐匿不报的已经勒令去查。
龙刑天厌烦地掏掏耳朵,清清喉咙大声问道:“你们这里没有被冤枉的吧?”
全场鸦雀无声,尴尬。
“还有没被抓着的吧?”
人群里开始小声嘀咕,最终还是平息下来。
“那好,地方呢要求本王将犯人交出去置,本王觉得那样理太零散,效果不太好。不如今天这场面大,也让别人都知道知道你们有多能耐。”
没人敢接茬说话,都静静听着。
“好财也可以理解,家里穷,出来当兵混饭吃,但是抢劫就不对了。人家也得吃饭过日子不是?好色,当然也可以理解,年纪正轻管不住裤裆里的东西,一时冲动了。这样,你们先站开,抢劫的站到左边,强JIAN民女的站在右边,两个都犯的就留在原地。”
当众用行动告诉别人我干什么缺德事了还是挺有难度的,动弹的人没几个,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着呢。
“照本王说得站!“龙刑天终于失去了耐性,“不然就是自认两罪!”
这下子没人傻站着了,可出现的结果气得龙刑天冒火,两罪并犯的人数竟然最多!
“好,很好。你们都挺能的。来人!把只抢劫的这群拉下去,依军法打五十军棍。别打死,本王要活人。“他气归气,却还是狠不心杀人。
求饶的呼声逐渐远去,然后传来哀号声。
碎焰察觉到主人的怒气,眨巴着大眼看着他,也不打哈欠了。龙刑天的手在虎头上轻扣着,等他发觉碎焰正看着自己,连忙在虎头上抹两下安抚,不敲了。本来就胆小,再敲傻就麻烦了。
“本王想好两条路给你们选,一,秋后问斩。二,以宫刑。还像刚才那样,自己选,不勉强。”
杜雪飞扭头看他,“你怎么想到这招儿?”
“很损?”
“很彻底。“杜雪飞才不会怜悯人,只是不解,为什么这个罪上头,龙刑天就能狠下心。
“我知道你们不服。“龙刑天看看台下的人群,倾身望向台下,“可是我告诉你们,被你们糟蹋过的女人要么就是自缢死了,要么这辈子痛苦一生受活罪,我这么判只是想让她们平衡点。懂吗?女人的贞操是命,男人倒没贞操可言,可男人有命根子,本王做主帮你们废了,省得以后操心。”
一边是死路,一边是受辱,剩余的三百多人里,选后者的居多。
命和尊严的价值在此刻分外明显,龙刑天终究没忍心下令,杜雪飞知道他心软了。
“交给我办吧。”
“我只是想看看这些人里面有多少是有血性的,你看着吧,我刚说的惩罚不用也可以。”
“我只会判得重不会比现在的轻。”
龙刑天抬头,仰望着娃娃脸的杜雪飞,神情复杂。原来有太多人可以轻易就狠下心。责怪别人心狠就虚伪了,事实逼得人如此,谁也怨不得。
权力就是这种东西,掌握的时候,可以超越秉持的正义的法律,决定人的生死荣辱。难怪让人迷醉不已。
“给那些自愿请死的人一个机会,做死士。”
杜雪飞觉得可以,点头答应了。目送龙刑天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他果然是心变软了,慕情恐怕陷得更吧。”
理了犯人后,杜雪飞也没去找龙刑天,他可没功夫陪他伤感去,刚才亲信卫兵跟火烧似的跑来报信说出大事了。杜雪飞心里一紧,抬手阻止他继续说,先解决了眼前的事。
到了将军帐,龙刑天正自头痛。应该是看到消息了。
“静妃是非要打仗不可。”
杜雪飞匆忙扫过密信,惊得全身凉透。楚国公主被杀于驿馆,凶手自认是水家家奴,然后撞柱自尽了。
“为今之计只有迅速调兵到风江口,先行防守。让慕情也尽快赶往石门阵,不能让羌在时候跳出来捣乱。”
风江口是和楚之间最大的要塞,城中能屯兵十万。杜雪飞说完开始计算日期,如果快的话,今天起程,四天后就能到。就不知兵部是否能够反应这么迅速及时发出调兵令了。
“会很快的,因为龙曜天在。“龙刑天突然说着。
杜雪飞沉默半晌,觉得自己鬼使神差似的问了最不能问的问题,“你就不觉得他让你手握二十万大军是别有用心?”
龙刑天露出为难的表情,“怎么你觉得我会篡位?”
杜雪飞匆忙看看四周,龙刑天道:“不用看,有暗卫把守的地方没有人能够偷听。”
一直以来,龙刑天都没有反对过龙曜天给他的安排,不管是继续掌管大理寺以及琅天府,还是游走江湖追捕杨不群,甚至到现在手握大军。龙曜天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龙刑天并不急于知道原因。他本人没有野心也没有目标,龙曜天的目标就是他的目标,而他知道龙曜天没野心,所以放心接受。
“别谈这个了,你不会明白的。”
杜雪飞想起慕情心中涌出不快,“不明白?别把所有人都当睁眼的瞎子,你很依赖他,超出一般范围。”
闻言,龙刑天定定看着杜雪飞,“你看出多少?”
杜雪飞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闭口不答。龙刑天见他不肯说,耸肩放弃。看着龙刑天满不在乎的样子,杜雪飞突然觉得很火大,脑海中回想起龙曜天在火光中暗里握住龙刑天手那一幕,至尽仍觉得意味缠绵。他们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夜晚,碧霜宫里,年轻太后看着程怀业派人送来的消息笑得分外嫣然。忽然眉梢就染上了寂寥。
“这下子是不是再也无法回头了呢?娘"习惯性的,她歪了身子想靠住什么,发觉身边空的,又是一阵怅然,“水裳,你看不到龙家的男人们难过的脸呢。”
以前帮着水裳设计龙刑天的时候觉得很开心,可是水裳却很伤心,就觉得玩起来不是很有趣了。后来想出杀官员的点子,想让龙曜天折腾一下,结果龙曜天不上当,把龙刑天赶出洛辰四招摇。
那让她对龙刑天彻底失去了折磨的兴趣,不够狠,不够无情。如她所愿,杨不群死了,娘果真无动于衷,只把魔音琴收回去了。轻叹一声,随手拨一下几案上的瑶琴,悠悠琴声中,半点思绪都没有,只是单纯的远望。
“主子,程国舅请见。”
“请他进来。”
不多时,风度翩然的程怀业走入宫殿,行过礼,见她不说话,走到她面前随意坐下,温和询问道:“表妹是在想什么好主意?这么入神。”
“什么也没想。”
“对表哥做的不满意?”
“满意,只是提不起心情。“程太后挥挥手,起身,在池水边坐下,玩着水。水声一响,水中的大红鲤靠过来要吃的。她格格娇笑,伶俐的宫女奉上鱼食。
程怀业自认看人很准,却总也摸不清楚表妹心中所想,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是提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真要出兵讨伐?”
“你看这鱼好有趣,比装在盘子里的时候好,好像会说话呢。“愉悦的声音像轻易满足的孩子。
“前阵子,督察御史那边有上折子废后,我看是诚心不想活,不如成全了他。”
“好啊,别剩下,剩下的孤单,走的那个也孤单。“程太后笑着,享受着鱼儿嬉戏的简单快乐。“打死别人家下人那事你自己掂量着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仗势欺人。这事见得多了,别让我像厌烦齐家人那样厌烦你。”
程怀业没想到她突然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惊出一层细汗,庆幸自己没让事情闹大。说了赔罪的话,又大约说了一下发兵的事就回去了。
池边的女子冷冷瞥着那抹背影,唇角全是讥诮。突然得到太多就不安分的人比比皆是,就是优秀如此的程怀业也不能免俗。
那自己呢?眉头逐渐拢到一起。
第二章
自己是谁?齐施施?静妃?程怀素?楚国皇太后?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静妃这个称呼好听,龙弄天看人实在是准,一个静道出了别人看不出的寂寞,也道出了别人想象不到的属于她的坚忍。
还记得六岁的时候的第一怨恨。
“施施,我们去偷摘太爷爷屋里的吧,可香啦。“齐家的十三小姐齐玉君缠着美丽的妹妹,在她看来,自己的妹妹就是天上的仙子见了也得羞回去的美丽人儿。当她像宝贝一样缠着哄着。齐玉君的父亲齐正仁是齐施施的父亲齐正宣的同母哥哥,齐施施就当是过继给伯父一般养在齐家里。
“十三姐,我们摘了太爷爷喜欢的话,太爷爷会不会哭呢?“齐施施担心地问着,含着下唇犹豫着不肯答应去淘气。
齐玉君半脱半拐地哄着她,不一会儿,两颗小脑袋伸出太爷爷的书房,老头儿正在书桌前打瞌睡。齐施施眨着大眼睛看着老头儿的嘴角流下口水。
“十三姐,那是不是口水?”
“噗,真的耶,过来过来。“招呼小同伴过来后,调皮的齐玉君把书本放在口水掉下来的正下方。然后牵着齐施施蹑手蹑脚走出去。
“十三姐,不偷了?“跑出老远,齐施施困惑地看着她姐姐。
“啊,忘记了。“两人对着呵呵笑,忽然齐玉君发现哪里不队,刚才跑的时候,刮到一株枸杞,结果两人的裙子下摆都破了几。“这下要被娘骂了。”
齐施施听到娘这个字,有些难过。齐玉君有些尴尬,拉着找奶娘缝补,“没事没事,不让她知道就好了。”
奶娘不在他们住的院子里,说是去齐大爷的院里找李婶子去了。两个小姑娘又跑去齐家老大的院子里去。奶娘见两个丫头也能玩成样,不免一阵唠叨。让两人脱了外裙等会儿,正是秋天,下午的时候穿着裤子也不算冷。齐玉君有心眼儿,缠着奶娘说好话,别让她娘知道。齐施施觉得什么也说不上,什么也做不了,就去院子里看,站在木槿树下,仰头看得津津有味。
“哎,看见大奶奶房间里那孩子没有,这就是那个什么江湖女人生的孩子。”
“看见了,真是妖精,跟她娘一样。老太爷心疼的孙子哟,就这么跟着野女人跑了。”
齐施施听到人声下意识的靠近树蹲下来,树下是墙子,树后面那两人没发现有个孩子在树旁,继续闲磕牙。
“长得好又怎么样,还不是没人要的种。要说齐正宣也是老实人,怎么就被一个野女人拐了呢。“齐大爷的二房沿路经过,娇笑说着。她手中牵的女孩长得平常,不得齐大爷喜欢。
齐施施一双小手握成拳按在嘴上,小身子直颤。
那三个女人恶毒的话听个遍,等她站起来时,三个大人不满的看着她。
“野丫头就是野丫头,没个规矩,这地方是你来的吗?滚回去。“那小妾厌恶得看着她,丝毫不顾孩子眼中升腾起怒火。
“銮,退下去。“齐大爷的正室王夫人停在门口,姿态凛然。
名叫銮的小妾立刻像兔子见着狼似的,吓得立刻走了。嚼舌根的下人也吓得直哆嗦。
“敢在我的院子里嚼舌根,你们胆子不小啊。”
“大奶奶饶了小人这吧。“两名妇人眼明手快,立刻跪下去求饶。
王夫人的眼中露出些许满意,看向孩子。打量到她的裙子脱下了,高贵夫人的眉严厉皱起,目光挑剔。“女孩子要矜持,回去问问玉君娘女孩子该穿什么出来。”
齐施施抿着唇目送着高贵夫人带着怜悯的神色离去。齐玉君过来叫她穿缝补好的裙子,天色不早,奶娘顺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吃饭。齐玉君缠着她娘,齐施施慢慢退出去。向着门口走,干什么呢,她想离开,去找娘。
漆黑的夜,但是才走到门口,遇到了正从外面回来的齐正仁。齐正仁逗逗她,将她抱回来。没发现安静的小姑娘有什么不对。
“施施就是安静老实,伯父明天去衮州做生意,顺便打听你爹娘的下落,施施着急了吧。”
齐施施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自己的娘自己找。
忙碌的齐正仁走到屋里放下孩子,他妻子帮他收拾行李。齐玉君喊着要爹爹带好东西回来。一切都很热闹,这感觉就像在树下看着满树,但是却无法融进的世界,看的人依旧孤单。
齐施施一步一步向门外走,温暖的灯火映着她小小的脊背。
夜幕围拢的庭院中,有声弱弱的呼唤幽幽响起,无人回应。
“娘”
侍琴婆婆为熟睡的她盖上,苍老的面容上有着无奈。小主人的梦里有什么呢?抹去她眼角的泪,再听到了那声令人揪心的呼唤:“娘”
再去求求宫主吧,婆婆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秋雨连绵中,龙刑天靠在冰冷的城墙塔楼中眺望着笼罩在烟雨里的南方,不知怎么搞的,他觉得此刻的静妃竟然是在雨中拖曳着一身红衣轻轻起舞。
调兵令到了之后,陈绮的灵柩,还有议和大臣紧随而来。龙刑天没有在原地等,带着军队火速进驻风江城,接连两日阴雨,看来护送灵柩的那群人还得走上十多天。
楚那边很平静,这种平静很压抑,就好像静妃美丽俨然的笑。
清脆的声音从肩膀上传来,杜雪飞这家伙曲起手指敲着龙刑天身上的铠甲。好家伙,这身银光闪闪的铠甲至少有四十斤。
“难得,难得,你竟然没把铠甲扔下城墙。累不累?”
龙刑天不理会他上下敲打,闲闲开口,“你亲自试试啊。”
“这就不用了,杜某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焉能穿起这身铁甲银装?”
两人开始固定时间的闲磕牙,倒也不算寂寞。最近,龙刑天忽然想骑老虎。别误会,这肯定不是人兽,是真正的骑。去跟皮革工匠谈的时候,又想着给碎焰弄身铠甲穿穿,来个魔兽世界的COSPLAY
当然他们这群人肯定猜不着他想干什么,工匠们觉得新奇,一定要做出来看看,铆上劲钻研,跟碎焰呆的时间长了,竟然也明白怎么和它相,丝毫不像刚开始似的,摸一下都哆嗦。
空闲的时候,龙刑天就牵着碎焰游荡,不出三天,就专门有人来看他牵着老虎逛街。想搭讪的姑娘又爱又怕,只敢远观不敢走近。杜雪飞见状笑得前仰后合。那些想巴结他们的,全看着老虎止步。一睁眼,虎目放光。一张嘴,尖牙如刃。
“你看,多实用啊。我就说带着它好多多。”
“对对,杜某总算见识了,佩服佩服。“杜雪飞连连用扇子骨敲着手心,赞不绝口。
“客气客气。“龙刑天拱手作戏,丝毫不管别人冷汗大流。
两人说说笑笑,其他人干笑陪笑哆嗦笑。
龙刑天也不想妨碍饭馆的生意,叫了饭菜带上,到郊游的地方去吃。有利可图的大人们终于退却,围观老虎的孩子们倒是跟来一群。龙刑天拿着熟牛肉片逗老虎。他扔,老虎接。本来平时在家不觉得有什么,怎么到外面了被这么多人看着就像杂技团的呢
拍拍手,喂完休息。碎焰吃饱了就会打瞌睡。龙刑天吃着水晶饺,摸着碎焰的背,碎焰就跟家猫一样,舒服得侧躺下来,伸个大懒腰,开始睡。
杜雪飞是有些排斥龙刑天的,但是这些日子相久了,也就明白为什么慕情会对他付出感情。龙刑天的随意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这是其他同僚所无法具有的特质,因为他们勾心斗角还来不及呢。
他不像是混官场的人,却生在帝王的家中,没有格格不入,而是一种让人仰望的超然。
“你是怎么看权力的?”
龙刑天咽下吃的,好笑的看着他,“你在么谨慎的人,怎么最近总是跟我谈危险的话题?不是一直跟我保持距离的吗?”
杜雪飞挑眉,“不是为我自己。”
“哦?嗯,说说也无妨。“龙刑天递给他一杯茶水,很正经地一字一句道:“当官的人必须得是流氓,越流氓爬得越高。”
杜雪飞咳了一声,不是滋味的看着他,“你也是流氓?”
“我是混混。“龙刑天笑得特灿烂,跟打烂的柿子似的。
“照你这么说慕情也是流氓?”
“他啊,被流氓骗了,抽身不能。这世界上哪里都能干净,惟独官场干净不了。”
“哈哈哈,说得好!我都没敢说他们流氓,其实也就是不想承认自己往流氓堆里扎。不过这天下又几人能挡得住诱惑呢?“杜雪飞喝着茶水,越发觉得今天这番话谈得痛快。
“天下很大,人很容易就迷失在里面,所以才需要个追逐的目标吧,不管是金钱,女人,地位,总比漫无目的要强。”
杜雪飞意外地竟沉默了,打拼这么多年多少有些累,但是又觉得充实,“当官也是一种追求吧,呵呵。”
声音里有些自嘲,龙刑天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还能以损人不偿命为事业的。”
杜雪飞回敬道:“哥们,你还能以无所事事闻名天下的。”
“客气客气。”
“哪里哪里。”
两人正打哈哈呢,骁武营参将裴同印带着人找来了。
“王爷,杜大人,风江司马求见。”
见他脸上有难色,杜雪飞先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赤枪营的人和地方上起了点冲突。”
龙刑天冲天翻翻白眼,抖下冰蚕绳,碎焰伸个拦腰爬起,在他脚边转悠着。“回去再问,你先安抚下那个什么风江司马,别怠慢了。”
“是。”
“一天到晚惹事。”
“带兵就是这样。“杜雪飞有感触。
等两人回府,一脸怒容的风江司马见到老虎僵住了。
“咳,坐坐,不用客气。“龙刑天先打招呼,拍拍虎头,碎焰甩了一下头在他脚边卧下,舒服得让龙刑天抓痒痒。
风江司马忘记说什么了!刚才还记得呢!说,说什么呀。
“老虎竟然在屋里!“失声叫出,声音都是颤的。
全屋子的人都愣了,然后爆笑。
“这猫是大了点。“龙刑天捧着虎头扭过去,让风江司马看。“不过挺可爱的啊。”
说碎焰可爱的就龙刑天一人,他自己是玩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风江司马整理整理腹稿,开始说赤枪营占田地的事。原来城内能居住的地方有限。南营里五个分营开出三个,赤枪营最后到,只能在城外扎营,但是他们在农田里扎营,老百姓就受不了。大地主一状告到府衙。
这位地主是谁的亲戚呢,是户部尚书魏青魏大人的爹。老头脾气耿直,见不得兵欺百姓,非要弄个是非曲直不可。
龙刑天也发愁了,让那四万人搬到哪里去呢?
第四部 第三章
风江司马名叫沈仲,就是那种普通的中年大叔,在笑声中憋红脸,行礼都忘记了挑了个很远的位置坐下来,像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
“来龙去脉本王也弄清楚了,人马驻扎在那里是不妥当。”
“是是,下官也知道王爷的难。扎营的地方下官去找,就是魏老爷子那边不好劝,状纸不撤,下官也没办法。“沈仲看著那只貌似打盹的老虎,颤音不断。
“杜某去说。“杜雪飞上前一拱手,“劳烦沈大人引见。”
沈仲一见有人去找倔老头儿,立刻松一大口气,极热情地张罗著。杜雪飞让他先下去准备著,晚上过去拜访魏老爷子。
“你知道赤枪营的副将王舒是谁提拔的吗?“杜雪飞走过去,手中的扇子点到龙刑天的肩头。
龙刑天抬头,看著意味长的暗示神情,“王尚书?”
杜雪飞笑了,赞许,也或许是其中什麽意思也没有,对龙刑天频频点头。“南营有五位副蒋,其中有三位是王尚书提拔的,且能力不俗。”
“你想说什麽。“想起那天关於龙曜天的对话,龙刑天的心中有些无法平静。王尚书和薛长夜的背後有人,而龙曜天交给自己兵权,显然是要和那个人对著干。
“真到战场上,小心背後。“杜雪飞不带感情的淡漠声音低低的,也没再看龙刑天,甩开扇子去找沈仲。
龙刑天想著他的话,碎焰含著他的手指用牙硌著玩,好似是在啃一根坚硬的骨头。龙刑天轻轻笑了,弯曲手指勾著它的牙甩,结果就看到胖胖的虎头莫名其妙抖动著。
“不知愁的小家夥,如果哪天背後有人放我冷箭,你会不会一跃而起咬那人的喉咙呢?哎,不过你听不懂。“龙刑天感慨著收回手指,拍上碎焰的头,宠腻的揉著。碎焰眯著眼睛昂起头,迎合著他的抚摩。
突然碎焰的喉咙中发出呜咽一般低吟,动物都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对杀气敏感,龙刑天没听到什麽动静,不久有手下进来报告。
“王爷。”
龙刑天接过袖箭,上面绑著信。“看清楚是谁了吗?”
“属下惭愧。”
龙刑天挥挥手,属下退出去了,他则打开信,送消息的人是方英杰。信中内容让他锁紧眉头。里面正是那失踪的百万官银的去向,当年,绿林盗贼抢劫过这一批银子,但是没到第二天,这夥盗贼尽数被灭。由於是发生在方家堡的势力范围,方家特意派人留意了一下,结果发现灭盗贼的人竟然是薛长夜的人马,但银子却离奇失踪,薛长夜并没有带走银子。
如果猜测没错,这些银子应该是由王尚书派人运到了兵营。信的结尾有句忠告:小心内匪
龙刑天想著心事,没想一翻就看到了背面,噗嗤笑出来。上面写著:要不是看在内人份上死都不帮你!
小子挺能记仇的。不过军营的危险确实不同往日,有必要试探一下那五位将军吗?龙刑天躺在地毯上,碎焰以为自己还是小时候呢,玩心一起翻身就趴上去了,至少得有一百过斤,压的龙刑天气短胸闷。它还开心的张口要舔他。
“乖乖,别人还以为你要行凶吃人呢。”
他刚说完,进门收茶水杯的丫鬟摔了托盘,站在门口傻眼了。看来小时候一躺下就把它放胸口玩的习惯得改了,再这麽下去,非得给它压死不可。
哄它下去後,龙刑天把老虎拴好,去扶已经瘫软在地的丫鬟。丫鬟醒过来,脸唰一下红了。
“婢子没害怕。“扭捏著拉回衣袖,进去收茶玩。
龙刑天根本不知道自己躺下的时候,眉梢都含著媚,勾引得人心驰荡漾。愣愣看著丫鬟风卷残云般收拾完,飞也是逃了。还不知道人家是春心动了,不是吓的。
“我的错吗?明明是你呀。“指著老虎扑上去,一人一虎翻滚到一起折腾。
碎焰性情温和,或许是母性的缘故,跟龙刑天逗从没伸出过爪子,也没用过大的力气,龙刑天玩起来就很放肆,当它是小猫。
杜雪飞软硬兼有把魏老爷子给说服了,就只换来龙刑天一句赞赏:“你是流氓你怕谁。”
说得杜雪飞仰天长笑三声,要想在龙刑天面前隐藏真性情是很难的,杜雪飞在大笑之後认识到这点还是禁不住心有恻恻。龙刑天有资本肆意纵情,自己却没有啊,叹一声,错逢时节。
三日後,陈绮的灵柩和议和大臣到了之後,只能尴尬停留。因为楚那边根本没有任何回应。这麽一拖就是半个月过去了。楚国程太後只提出一个要求,要他们选出一位王爷陪葬,将被囚禁的六王爷排除在外。
这是不可能办到的。龙刑天也没生气,静妃这手无非就是跟他开玩笑,逗弄够了,她想杀还是要杀。座位上的大臣没有一个脸色好的。无论做什麽,都是徒劳,看在静妃眼中的,只有这群人的可笑。
小心翼翼保护易碎的东西,调皮的孩子伸根手指过去,就吓得连呼带喊,心惊肉跳。
和平就是如此易碎。
龙刑天此刻只转著一个念头,潜入楚国皇宫,刺杀她。恨的感觉吧,所以这麽想。
十月初,与楚交界的六城池同时交战,三果交界的横山涧最为激烈,羌在楚出兵後就开始攻打这里。龙刑天和杜雪飞带著六万人赶赴横山涧。
“报!前锋回营伤亡半数。”
“报!赤枪营副将王舒重伤,折回老鹰山。”
老鹰山在横山涧北,是一条不怎麽好走的路,但是距离营地比较近。有点慌不择路了。杜雪飞几乎是趴在地图上看著,他已经两夜没睡了。一旁的龙刑天是昨天才撤下来,也是累得话都不想说。
“如果被他们反扑过来,我们的营地就会暴露。”
“我带人冲回去。“龙刑天说完就拿剑起身。
杜雪飞还没来得及拦他,就愣住了。龙曜天挡在了龙刑天面前,姿势几乎是要将人抱在怀里。
“神武营的陆天双已经顶替王舒的人马杀回去了。”
龙刑天呆了许久,连龙曜天怜惜地抚他的脸颊都没反应。杜雪飞借口退出了将军帐,而他只能再愣住。慕情正站在营门口,他是追击一股骑兵而来。石门阵距离这里只有四百里之遥。
龙曜天看到他的发丝上有血。“你可以不去阵前的。”
龙刑天从不晓得有种思念可以强烈到让胸口痛得麻木,忽然见到了,就忘记在自己身在何。勾住龙曜天的脖子,因为风吹寒冷而干涩的唇碰上柔软就像燃烧起火焰般,疼,对,好像已经裂开,有鲜血的味道。
龙曜天回应著他的吻,揪心的痛一点一点蔓延开来。说不清楚是思念的痛还是怜惜他。
帐帘掀开,杜雪飞和慕情同时看到的就是这幕仿佛忘却生死的吻。杜雪飞第一个反映就是拉著慕情逃走。但是慕情却好像不能动一样,直直僵在原地。
龙曜天发觉龙刑天哭了,将他抱在怀中,看向门口,声音不卑不亢,“麻烦两位先出去。”
慕情这才惊醒过来,後退一步,帐帘落下。杜雪飞看著失神的慕情,心里翻江倒海。一直清楚龙刑天的媚最浓烈的时候就是他闭上眼睛那刻,刚才那一幕任谁看都会心口发热。只除了慕情。
慕情的脸色惨白如纸,缓缓捂住自己的唇,他清楚唇上在痛。
这一切,龙刑天全然不知。多日以来的冲锋陷阵,尸横遍地,逐渐麻木他的眼睛,大脑。心底不断有个声音喊著:想见曜天,想见他。他不知道每日面对这些,还能支撑多久。第一劈开人的胸膛是因为自保,然後呢,记不清楚理由,也记不清楚细节,只觉得自己适应了,然後心寒如冰。
要怎麽忽略这些痛苦呢,龙刑天这人有个毛病不好,或者说是冷千尘的毛病,越是痛苦就越是让自己去尝,直到麻木直到筋疲力尽,然後独自崩溃成沙。
“你又在逼自己了。为什麽总是对自己这麽刻薄?“龙曜天亲下他的眉,感觉到他放松不少。
龙刑天只是沈默,最的感受永远也无法说出口。张口却说了些毫不相干的话。
“血腥冲天的地方,站在那里的时候,觉得心口很凉,好像喝著很冷的酒,冷过後灼烧无比,痛得很。”
而龙曜天也说了毫不相干的,抚摩著他的头发,带著些微醋意,“有人像我喜欢你这样喜欢著你,你知道是谁吗?”
龙刑天木然摇头,他已经无心管还有谁喜欢自己,埋入龙曜天的怀抱,“我只爱你。冲杀在腥风血雨里的时候,我竟然只想著:我爱你。这是唯一能抓住的感觉,其他什麽都不想知道。哪怕是骨头断开的声音,肉掉下来的湿濡声,好像地狱”
“嗯,所以我来了。“龙曜天脱去龙刑天身上的铠甲,将他放上帐中临时休息的长塌,放下防虫的纱帐。“接下来的事我理,你先休息。”
“杜雪飞。”
杜雪飞进来後,发现龙曜天毫不避讳地坐在龙刑天旁边握著他的手。“王爷有什麽吩咐?”
“今天这仗我方赢定了,你去理,到明天之前,没有事关战局的事情,不要进来打扰他。”
“是。“杜雪飞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龙曜天站起来,等杜雪飞不情愿地转身面对他才道:“看来你清楚慕情的事。”
杜雪飞飞速看了睡著的龙刑天一眼,“您是以王爷的身份问,还是以他的什麽人的身份问呢?”
“後者。”
““杜雪飞忽然觉得有些愤怒,“你觉得我会告诉他?”
“不牢阁下费心。”
“什麽意思?”
“我会告诉他。”
杜雪飞先是不可置信,然後被涌上的愤怒弄得头晕,“不觉得欺人太甚吗?”
“只是不想大家都糊涂。”
这种镇定让杜雪飞後退一步,终究是输在气势上,龙曜天平静的表情上没有任何嘲讽和鄙视,但是杜雪飞仍然无法忍受,摔帘而出。
第四章
龙曜天坐回龙刑天身边,看着他的容颜。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将他留在身边,都不允许有谁觊觎。
接连打了四日,双方损失都不小,但是总算把楚国的军队逼出境内,羌那边接应救援的骑兵,也暂时休兵。
下午龙刑天睡醒,眼前只有龙曜天的后背。想起睡前的吻,脸上阵阵发热。奇怪了,以前强上他的时候都没害臊过,怎么这时候有这反应。起身圈住龙曜天脖子,整个人趴在他肩头。
“要不要沐浴一下,我知道距离这不远有温泉。”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忘记这里是谁的封地了?“龙曜天拽他下来,搂在怀中。
“哦,出去不要紧吗?”
“神武营不是急行军赶来的,楚已经退回去了。估计几天之内打不起来。”
放心之后,两人收拾好东西出发。没有碰到慕情,只有杜雪飞知道他们出去了。杜雪飞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很气却在看到龙刑天的时候什么也说不出来,闷头理公文,效率惊人。大约是被闷气刺激的发挥潜能。
龙曜天带着龙刑天出营向北,折入山中,横山山脉中有火山,据说六百年爆发过,山头矮了四百米。山腰的泉水皆是温泉,滚烫无比。龙曜天要去的地方是此山的一熔岩洞里。这个山洞位置奇特,洞边有块不大的平地,然后是十多米的峭壁,滑溜无比,有书上说,这里以前是低下河的出口,后来火山喷发影响到水脉,这里便干涸了。有人曾经见过,雨季的时候,洞里的水蔓延流出,为光滑的石铺上一层水的外衣。
龙刑天还和杜雪飞笑说过,不打仗的时候到山中转悠转悠,看看有没有稀奇的风景。见到这溶洞,惊喜万分。只是如此灵秀之地免不了血流成河。
“怎么上去?“被龙曜天牵着还走得磕磕绊绊,脚下石虽然圆滑如卵,个头却是鸵鸟蛋那么大。
“这边来。“龙曜天带着他走到滑壁边缘,向着突出的部分与山体衔接的部分走。有水沿着衔接流下,温热的。苔藓翠绿滑溜,但是明显可以看出有人凿挖出来的小洞。取出匕首剥去绿苔,一边一清理一边攀爬上去。两人又有轻功在身,比普通人快很多。
马就留在下面吃草,两人翻上平台,打量着。龙曜天也只是从书上看过关于这里的描述,他接受封地的时候,当地的文人们送了他不少书,地理,人文比较多,他从没到过自己的封地就了解这里出产什么,民风如何。
很明显这个洞在以前确实是水道,岩壁被冲刷得光滑无比,像是穹顶一般,但是这个洞却不是很,大约十几米的样子,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水洼星罗遍布。
“有的是细眼,有的是暗河,不能随便下水。”
“嗯。“龙刑天绕过一水坑,停在一黑不见低的坑前,“这个比较,看着就害怕。”
“里面的几个都比较,靠近洞口的几个浅。“龙曜天拉起他入怀,解着他的衣衫。“这里不会有人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斜射进来的阳光照在龙刑天很快就光裸的身上,细微的伤口也变得明显起来。浮动的水雾缓缓升腾着,龙曜天散开他的发,手指停在下颌的擦伤。
龙刑天扣住他的腰,“你也瘦了。”
“因为你在这里。“龙曜天满怀歉意,让龙刑天接管南营不过是对某件事情做个确认,顺便引蛇出洞,目前看来,龙刑天的安全不用担心,只是这些目前还不能说。“带兵辛苦吗?”
“还行。南营有三名副将是王尚书提拔的,这你早就知道?”
龙曜天坦然点头,“对,看来他们不会对你不利。”
“可你还是来了,表现不错。“龙刑天不以为意一笑,捏龙曜天的脸颊。
“你猜到什么了?”
“偶尔会留心,到不了疑心的地步,你不害我,指望别人害我?还没动手估计也被你盯上下套了。“龙刑天的手开始不规矩,剥下龙曜天的衣服,“改天再谈这些好不好?”
龙曜天笑了,带人入水。“你想如何?”
灼热的部分已然擦到一起,龙刑天低喘一声,两个过月都没被碰触的身体火速燃烧起来,勾住龙曜天的脖子,浓烈缠吻,在水中轻摆着腰磨蹭着他的下身。
龙曜天拉过龙刑天的腿环上自己的腰,手指侵入龙刑天的身体。龙刑天一边吻着他一边企图挡下他的手,放开唇,拉长的银丝掉落水中。
“先让我进去呃~“龙刑天舒服得仰起头,眯起眼。体内的手指刮着地方,全身一阵酥麻。温热的水从缝隙中钻进去,逐渐柔软的后穴更加润滑。
“你都快准备好了,不是吗?“龙曜天含住龙刑天喉结,舔弄着,唇舌辗转滑到龙刑天的肩颈,龙曜天以舌尖从下向上舔着龙刑天的颈子,弄得龙刑天想撑起身体逃开。
促不及防,龙刑天挺身的时刻,灼热部分取代手指进入他的身体,只进去最粗的头部。两人都喘息着,太久没做,身体都有些紧张。龙刑天靠在龙曜天肩头,尽量放松自己。
“你是不是急了点。”
“疼了?”
“有点儿。“龙刑天咬着唇,慢慢让身体落下。感觉到身体一点一点将他的那个部分吞进去,火热的感觉从脖子一直往胸腹烧去。
龙曜天掰开他的臀瓣,腰因为强忍着冲动轻微震动着。插入一半的时候,挺腰顶到底,然后小幅度动起来。
短暂的撕裂般疼痛让龙刑天有些失神,随即蛇一般缠紧了龙曜天。“再快些,用力。”
龙曜天固定住他的腰,另一手捏住龙刑天的下巴,勾引出他的舌,缠在一。“你是我的。”
龙刑天只是忘情地回吻他,用身体裹紧他的分身,然后两人一起醉若痴狂。激若烈火的释放,像是挥霍一样把相思都饮尽。
龙曜天靠在池边,并未抽出分身,扶着瘫软的龙刑天骑在自己腰上,看着白皙如玉的身躯伏上来,宠溺地将他黑如玛瑙的长发拢到一,轻轻啄着他的脸庞,从眉到鼻。“想要我吗?”
龙刑天媚如妖的眼微微睁开,“你都还没出去。“稍微扭动一下,敏感的地方被顶到,“啊啊~~还没够。“拉过龙曜天的手放在腰间,“再来。”
龙曜天随着他意愿动起来。
“只想让你填满,我怕空了。”
呻吟声妖娆催情,似梦似幻。龙曜天抽动一阵,抱起他上岸,铺上厚毯子,将泛红的惹火身躯平躺放好。余晖照耀下,身体上水珠闪着光,衬托得身体更加莹白如珍珠。分开修长的腿,龙刑天红艳充血的私暴露出来,翻卷在外的媚肉像瓣一般颤动着。只看得龙曜天下身涨痛。抬高他的腿,扶着分身,一举推入。暗红的坚硬在抽动间带出媚肉,又推挤着进入。
磨擦的战栗快感让龙刑天的呻吟不断破碎,最后只能喘息。龙曜天回味着销魂滋味的同时搅入。
“啊!那里。“龙刑天失声叫出来,声音沙哑低沉。
龙曜天掰开他要合拢的腿,按住他的腰,顶着刚才碰到的硬块。龙刑天的穴收缩得越来越紧,要将龙曜天的那个部分绞住似的。灼热的液体喷向龙曜天小腹。龙曜天随即顶到也释放出来,伏在龙刑天身上,心跳猛烈的胸口贴到一起,勉强撑起一些,没压到他。彼此的心跳都传到对方那里。
“有一天,梦醒的时候,很想找你。然后突然想到你在洛辰,我在边关。很远”
龙曜天撑起身体,下身退到他身体外,俯视着他疲倦的面容,抓起他起茧子的手放到心口。想说安慰的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时没有想过你,可是那天突然很想,差点跑回去找你。”
“嗯,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听话,我知道。“龙曜天不断吻着龙刑天,舔去他眼角噙的泪水。
重新洗好身体,穿好衣服,龙刑天靠着龙曜天,龙曜天梳着他的长发。放下头发后,龙刑天身上锋锐的气息掩去不少,而龙曜天则多出几分不羁。
“我喜欢你散发的样子。”
“以后在家我散给你看。”
“嗯。”
龙曜天犹豫着,是否现在就告诉他慕情的事,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下来。
“怎么了?”
“上午接吻的时候,有人进来看见了。“似是怀念那个热烈的吻,龙曜天的手指抚摩上龙刑天的唇,“知道是谁?”
“有人进来?“龙刑天一瞬间有些慌,那个时候,他心神激荡,眼里除了龙曜天再也没有别人。
龙曜天的笑容很浅,却表明他足够满意。沉如他者,感情,也是可以计算一二的。“不是外人。”
“杜雪飞?他眼毒,早就察觉你我或许有奸情。“龙刑天拨弄着龙曜天的头发,还以为是谁进来了呢,杜雪飞的话根本够不成刺激,那家伙神经坚强的很。
“还有一个人。“龙曜天握住龙刑天把玩头发的手,等龙刑天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这里才开口,“慕情。”
龙刑天先是呆了三秒,然后抱头,“糟糕,这么纯洁的孩子肯定吓得精神错乱了。”
一听这口气就是幸灾乐祸那种,龙曜天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本来就犹豫,现在更犹豫了。
第五章
事实证明指望龙刑天有什么"该有"的反应铁定是要失望的。傍晚之前,两人赶回大营。迎面见遇到慕情。龙刑天很沉痛地拍拍他大哥肩膀,一言难尽状。
“本来想时机到了再说的,唉,老天不帮我保密啊。“龙刑天十分可惜不能在将来一语既出惊倒全场。“没吓到你吧?”
慕情露出淡淡的干涩笑容,稍微退后一些。高不可攀的人在眼前,明明看着他,心中却没有欢喜,只有苦涩不断流进心湖之中。
“没事。“不会问其他,答案已经不用说,何苦问得彻底,灭了一切念想?慕情敛起一身情愫,“你这几天也累了,多休息一下吧。“好像只能说这些最愚蠢的话来关心他。
龙曜天拎起龙刑天领子,将人拖着,淡淡留下一句:“慕将军也请好好休息,明日还有要是要跟将军商议。”
见此情景的杜雪飞实在是说不出"恒王已经看出你的心意"这种话,一脸挫败,“喝酒还得被以贻误军机,当流氓都不能想痛快就痛快。”
推了一把犹自目送那人背影的慕情,“那股骑兵是谁的人马?别这里站着了,你懂得公私之分。”
慕情心中一凛,硬生生撤回目光,随杜雪飞去理军务。
骑兵的将领是羌国太子东宫彻,羌内百姓多是复姓,极少有单字姓氏。这太子亲自出征,看来是铁心要分一杯羹。
楚送去一个公主,万担粮食、千匹丝绸、一万金和十万银的嫁妆。送给龙家的却是公主加配套的刺客,在皇城演一出血腥大戏。
羌是得了太子妃和钱财,还要土地。
这一万铁骑也当真凶猛,冲过石门阵,在别人的地盘上还能驰骋四百里,与主力汇合,慕情怎么能放过这路人马,安排好石门阵,截住退路追来。
慕情和这位太子打过两仗,不论是勇武还是智谋,慕情都稍高一筹,两都让他大败而去,两战功让慕情年纪轻轻就被授封为将军。因此这位太子对慕情是恨得牙痒痒。
杜雪飞觉得这其中必有机关,慕情也清楚,东宫彻是冲着自己来的。神武营调来一万精兵,南营的六万,加上驻军一万二,总兵力十四万二千,楚的八万羌的五万,兵力上勉强抗衡,现在突然多出一队精锐骑兵,只能由慕情带来的一万一千精骑兵牵制。思量好久,也想不出更好的对策。
这边对烛难安枕,龙曜天一到,龙刑天就能好好休息,操心的事情全让龙曜天挑起。他伸展伸展酸软的身体爬上床就不动了。过了一会儿猛得抬头大叫。
“忘记喂碎焰吃饭了!”
“我吩咐过了。“龙曜天奋笔急书还能回答他。
某人当即趴下,放心大睡。半晌又咕哝出声,“腰好酸”
龙曜天转过身,“用不用我给你揉揉?”
“不用不用,回头儿擦枪走火,明天就起不来了。”
“那就老实睡。“龙曜天终于忍不住低斥一声。
“好像中午睡多了"龙刑天郁闷得从被子中抬头。
“我看你确实是想让我给你揉捏揉捏。“龙曜天作势要放下毛笔。
“别别,我躺着不说话,不妨碍你干活。“龙刑天立刻规矩躺好,目视正上方,神情正直又严肃。
龙曜天悠然转身,偷偷笑了。那模样就是在说:小样儿,治不了你。不想,这表情没做到老便僵掉,这个调调怎么像是身后那个痞子常用的冷汗一滴,进墨者,黑了。
收回思绪,专注于地图。现在双方都在边境上,于拉锯状态。数日恶战以来,楚方损失进一万,羌很狡猾,不逮到大猎物不狠扑,己方损失约在七千。
他们不撤兵这仗就得继续,为今之计绝对不能被动,不打得他们元气大伤是不会罢手的。虽然说这场战争能推迟内忧发难的时间,但战事僵持不下,一国之力又难以长久支撑下去,终究还是得寻到突破的方法,快些击溃敌军。
日清晨,龙曜天掀开身上的被子,发现合衣躺在床上,身边却没有人。昨晚他自己都记不得是什么时辰才睡下的。他正起身,龙刑天正好进来。
“怎么才睡不久就醒了?”
“天亮了。“即使一夜没怎么睡,天亮后,龙曜天也会醒,这是他有规律的生活养成的习惯,跟他一丝不苟的认真一样,难以更改。
吃过早饭,军中主要将领,包括副将都到齐。真正的军事会议确实在这之后,屋子内只有龙曜天、龙刑天和杜雪飞三人。
杜雪飞很赞同龙曜天的主动进攻策略,被动只能错失退敌的机会。风江城那边有从南营调去六万人马据城而战,并没有吃太大亏,不用担心。这边便可放手一搏。初步拟定的战略是正面由龙刑天率赤枪营王舒部、骁骑营周文滔部攻击,神武营陆天双部迂回到后方,配合正面攻击偷袭楚军大营后方。至于羌,由慕情带着骑兵打头阵,铁鹞营只带来半数,和横山涧驻军一起,跟随慕情在后边。
夜晚,神武营整装待发,其他队伍尚不知道大战将起。日拂晓,龙曜天和杜雪飞带着四千人守卫军跟随在大军后方,龙刑天在最前面领军前进。
楚军未料决战来得如此之快,加上昨日战败,仓皇间抵抗力薄弱,龙刑天带人攻打正面的时候,神武营闻声而动,火攻楚军大营后方,烧了粮草和马厩,后方一乱,前方军心跟着乱。
乱归乱,人数几万的大军可不是转眼间就能吃掉的,非箭乱飞中,龙刑天带着前锋队,先行斩杀敌方大将,万人之中,龙刑天的武功不能以一挡百,单打独斗,放眼整个战场无人能赢。连杀两员大将后,楚军依然没有溃散的迹象,龙刑天让前锋队先休息,其他队相继攻上。
“将军,刚有军报,羌行动诡异,兵分两路,慕情将军率精骑兵去追东宫彻的骑兵,铁鹞营和横山涧驻军入羌边界内,两军交战中。”
龙刑天随口回应一声"知道了"继续扯着手臂上被打坏的铠甲,左臂被那名将军临死劈上一下,要不是躲得及时,这条胳膊就掉了,估计楚坚持不了半个时辰就得后退,羌一直比较狡猾,虽然说和楚合作却一直没有使出全力,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呢?
“杜军师有没有说什么?”
侍卫官想了想,他从后方赶回的时候,杜大人只是表现出很焦急的样子,迟疑着回答道:“杜大人没说什么,他说楚坚持不了多久,但是杜大人还是很焦急。”
他会焦急?龙刑天霍然站起。喊杀震天的前方,浓腥的风从开阔地带随着山风吹过来。龙刑天打个冷战。
“慕情将军追到哪里了?”
“这一个时辰前报告说是在横山南麓的短松坡,属下回来的时候还没听说其他消息。”
“来人,神武营现在到哪儿了?”
“楚军正在逐渐溃退,神武营境危险,正在迂回撤退,拖延楚军撤退的速度。”
龙刑天刚想叫人增援,又一名传信兵赶到马前,“将军,楚军援军距离横山涧还差百里。”
再打下去,神武营会全军覆没。这边大军已经乏累,和援军碰上也很吃力,看来今日只能到为止了。才这么想着,就见龙曜天和杜雪飞带着人马赶上来。
“该收兵了。“龙曜天先开口。杜雪飞神色凝重,跟着点头。
“让神武营撤回吧,这边放缓追击的速度。“龙刑天想了想,忽然问道:“慕情有消息没有?”
杜雪飞看了龙曜天一眼,“还没有。”
“刑天,你已经休息了一阵,带上前锋三千,还有这四千守卫军去看一下。“龙曜天看出他的担心,“这里有我和杜雪飞指挥。”
“嗯。“龙刑天立刻叫人传话下去。
等他出发,一直沉默的杜雪飞突然开口,“你告诉他慕情喜欢他了?”
“没有。”
杜雪飞别过头,忽然很心酸,不知为谁。龙曜天什么也没表示,指挥着人整合队伍,善后。原本被冲散的队伍整齐到一起。
楚军援军要想冲上来捡混战的便宜恐怕会失算,全部队伍修整好后,后队变前队,迅速而有效的撤退。神武营报上消息,已经摆脱溃退楚军的追击,正在返回的途中。
龙刑天带的人马都是骑兵,很快赶到短松坡,有交战的痕迹,寻着痕迹寻了两个时辰,夜晚降临才遇到慕情军队的后队,是受伤的兵。
原来东宫彻带着骑兵和慕情在复杂的横山中周旋,伤亡还不多,就是传信出去逐渐困难起来。龙刑天带着人继续往前面赶,赶到的时候,慕情和羌的部队正在交战中。
流矢乱飞中,慕情没想到龙刑天会来,心中滋味竟然分辨不出来。追赶半天之久,现在才是正式交手,两人汇合到一起,并没有说话,只是战斗。龙刑天武功高,挡者必死。
东宫彻认出他是九王爷,只想高兴的大笑一场,没想到套住的是两只。将预备好的毒箭祭出。毒药难配,他也只带来千只,千只箭毒杀一个将军应该足够了,现在还搭上一个王爷。
刚开始两方伤亡差不多,慕情先发现,有些箭带毒,立刻明白自己是目标,冲着龙刑天喊道:“王爷先退,箭上有毒。”
龙刑天斩落一人,回首看着地上倒下的人,果然有些人嘴唇发紫,是中毒身亡。一抖缰绳奔向慕情身边,“冷箭难防,你先退,我武功高过你,比你有把握。”
两人都想说服对方,又是一阵箭雨。龙刑天纵身跃起,扯过将军大旗,扔掉手中长枪,将旗挥舞起来,待他落下时,他附近的人,无一人被箭射中。
东宫彻在人群后气得咬牙,“再射!”
箭落如雨,慕情和龙刑天身边的士兵逐渐倒下,其他人见到胆寒不已,但是根本无法上前保护主将,慕情的几位得力手下见状迂回冲向东宫彻,企图打乱他们的阵脚。
箭越来越少,慕情将龙刑天拦下自己去杀东宫彻,“你的铠甲都不全了,先退下,万一有个闪失我”
龙刑天打落几只冷箭,正要反驳,却被慕情拉住手臂。他左臂上的衣服有几破损,这一拉露出一些皮肉。
龙刑天这才注意到左臂有些僵硬,慕情看见他神色不对,赶忙撕开他的袖子,有个擦破皮的伤口已经变成黑色。
“什么时候破的?!”
龙刑天也没印象,看来这毒剂量小的话毒性不是很强。“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行,必须得先理一下。”
“先杀退羌再说。”
慕情焦急回头,他知道东宫彻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只要撤退,东宫彻就会带人追上骚扰。现在只能先杀退他再图其他,“好。”
他吩咐人无论如何也要带信回去,至此他已经明白,羌这出兵志在杀他。
第四部 第六章
夜色的冷仿若寂寞的感觉,慕情抱著已经昏迷的龙刑天急驰,刚才一阵猛杀,逼得东宫彻後退。现在必须争取时间占据有利地形为龙刑天理下伤口。脑中不断过滤著一路经过的地方状况,距离短松坡不远的地方有是险要的峡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东宫彻的人马已经用尽箭矢,没有远程武器,就只能被挡在那里。拿定主意扶好怀中的人,继续赶路。
进入峡谷地带,慕情叫来手下比较心细的校尉先留守峡谷口断後,然後沿途布置绊马索再跟上。那名校尉看了一眼昏迷的龙刑天知道事情紧急,也不慌乱立刻带著所属两千人靠向路边,等全部人过去後,开始依照地形布置,越是狭窄布置得越精巧。
由於路窄,慕情他们这边全力赶路也提不高速度。直到路越走越宽,两边峭壁也逐渐低矮,慕情这才下令休息一下。
他将龙刑天放下後,脱去沈重的铠甲,发现他已经开始发烧,体温烫得可以。上臂的衣服被撕开後,白皙的肌肤露出不少,更显得发黑的伤口触目惊心。
慕情先点了他的穴道,拿出马袋里的烈酒清洗随身携带的小匕首。刀尖刚刺入肌肤,龙刑天就疼得清醒过来,看到慕情神情肃然,也不出声,担心他知道自己醒了不忍心下手,只觉得额头血管要爆开似的,冷汗不断冒出。
慕情专注於理伤口,没发现他醒过来。挤出大量鲜血,慕情正要拿白布包扎,一抬头看到龙刑天醒了。
“马上就好。”
龙刑天的睫毛微微颤著,嗯了一声。包扎好後,慕情解开他的穴道,却不知要怎麽面对他。起身取下披风披在他身上,盖住受伤的手臂,眼睛始终不敢跟龙刑天的接触。
现在敌方随时会出现,龙刑天也不敢运攻逼毒,一但内息走入岔路,比中毒还危险。连日穿著铠甲上阵,以前身边还能带的简单伤药都不在。
“冷”
慕情摸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心瞬间乱了,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手却不断颤抖。
对这种碰触渴望已久,此刻拥抱住了却是痛彻肺腑。不知是因为相思刻骨,还是因为前途生死难料。
很早以前想过,喜欢上一个人,结婚过日子,可是竟然是喜欢上他,仿若走上绝路的一般的感觉,怎麽也无法想象和他在一起如何走到地老天荒。要如何倾诉如何说?怕是别人都以为他疯了吧。
没有出路就只能让感情沈寂如死,偏偏天意弄人,见到他被人抱著吻著
原来不是不能,而是已晚
“刑天,别睡。“慕情哽咽著低声在他耳边叮咛。
“嗯,不睡,我还没把小凌嫁出去呢。“龙刑天哆嗦著还不忘调侃,“等回去了,咱两把杜雪飞嫁给凶悍夜叉。”
慕情只是更加抱紧他,恨不能把所有体温都传给他。眼眶发酸,却哭不出来。“好,我帮你。”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沈默半晌,慕情回答,一个字吐出来而已,心口却像压上一块大石。
“长得好看不好看?”
“好看,没有人比他更好看。“慕情听著他逐渐模糊的声音,心脏一阵紧缩,几要落泪,“别睡,我给你说。”
“不睡,你说。”
“眉细长如画,眼睛比最璀璨的星星还明亮,肌肤白皙似雪,长发像最好的黑色锦缎,就是瘦了些,高高的,喜欢笑,很活泼。“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盛满了宁静的温柔,脸上却是凄然的神色。
“嗯,配得上你。女的,就去缠她,男的就直接拖到家”
慕情见他面色好转,也就不忍叫醒他。不时察看他的脉象,把时间一点一点熬过去。
东宫彻吃了绊马索的苦头,再也没有冒进,直到东方露出鱼白,才开始行动。慕情自然不会等他追上,出了峡谷路段,取距离大营最近的路返回。这样势必要经过短松坡。下了坡越过山丘地带就能直达大营。
那里是一大片比较开阔的坡地,适合骑兵急行。
快到正午的时候,路面平坦起来,短松坡快到了。到了开阔的平原地带势必要开战。
东宫彻将人马分成两部分,打算赶在到达短松坡前包抄过去,截住慕情。
慕情暗笑他天真,即使血战一日夜,他带来的精骑兵也不是轻易就能追赶上的队伍,马匹都是良种,除去损伤,加上龙刑天带来六千人,有一万五千人。慕情吩咐两下两员将领在急驰中整编好队伍,到达短松坡时候,迅速展开,形成三方包围,让东宫彻进退两难。
刚进入短松坡,两边有少量骑兵追赶上来,慕情当机立断,让队伍现在就开始展开,全线拉开的队伍形成弧形展开,慕情带著龙刑天在最中间的位置,也是最靠前的位置。两翼部分和敌军前锋几乎衔接到一起。
待慕情先到短松坡,即刻传令两翼後队变前队,迅速返回包抄。东宫彻的两队人马和包抄的两翼的交战在一起。慕情搂著龙刑天犹豫著是彻底灭掉东宫彻还是趁这个机会带龙刑天回去。
今日不灭东宫彻,日後可以再战,今日失去龙刑天,可有将来?即使贻误战机罢官入狱,也不能让他有什麽闪失。心意一决,慕情再无迟疑,带上一千人,立刻向大营方向撤退。
远方旗帜飘飘,慕情勒住马,长刀横於身前。
是羌。
慕情揽紧身前的龙刑天,祭起长刀。越是危机时刻,他就越镇定。此时阳光正烈,只映得刀身如雪般闪亮耀眼。
龙刑天摸向腰带,上面的暗袋里有三十枚柳叶刀,退敌自然无用,险中保命或许能用上。
“你别出手,我在。“慕情坚定温柔的声音像掠过的清风,沁人心脾。
拦截的是羌有名的大将军子车震云。此人年逾五十,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慕情单手持枪迎上。金属相交发出的尖锐鸣叫震得耳鼓发麻,两位名将第一交锋不分伯仲。
慕情正值年轻力盛,单手也未吃亏。从容拨转马头,与其对峙。
“将军还是投降的好,这位便是九王爷吧,石门阵议和时见过,此毒若拖上一日夜,就再无回天之力。将军若肯投降,解药立刻奉上。”
慕情未加理睬,只对龙刑天低低说道:“我能带你回去。”
正在僵持中,又一路人马赶到,是自己人,大旗上是恒字,龙曜天带著神武营赶到了。慕情的表情混合著怅然和欣慰,微微一笑。
“多谢美意,在下和王爷并不想去做客。”
语毕,长刀横空杀去。龙刑天凝聚不多为数不多的内力打出四枚柳叶刀。子车震云的跨下宝马负痛惊嘶,慕情长刀挑掉子车震云手中的长戟。
只惊诧的短暂时刻,慕情已经带著龙刑天冲入薄若之,一路杀出去。几慕情险些被乱刃伤到,都被龙刑天用暗器打发掉。慕情也顾不上责备,只是愧疚不已。喷溅的鲜血将两人的衣服染红一半,汹涌的敌兵依然不断围拢。
跨下宝马突然哀哀嘶鸣,汗血频出。载著两人一路撤退,现在又冲锋陷阵,几受伤。慕情暗道不好,这马已经支撑不住,眼看就要累死。
“我说起就抱紧我,这马不行了。”
“嗯。“龙刑天答应完却瞥见慕情眼中隐隐有泪,心下也跟著黯然。
正巧有名敌军小将争功心切,骑著马抢到慕情面前。慕情只一刀就将人斩落,“起。”
一点一跃,慕情带著龙刑天落在无主的马上,龙刑天迅速捞过缰绳,只一瞬间,两人已经安坐其上,慕情的长刀摆开,涌上前的士兵开始犹豫。
两人一马一路冲出,如入无人之境。
龙刑天越发难受,头晕目眩,只是强忍著。
等到和龙曜天汇合,尚有六百人跟上慕情冲出。追上的敌军和神武营混战到一起。
慕情和龙曜天却是先一窒。
“楚的援军再攻来,现在正在交战中,情势危机,羌金蝉脱壳,料想是在埋伏你,迫不得已,强行将神武营撤回赶向这里,已经八百里加急调南营所属的骁勇营,但是要到今日下午才能到,这里还需要人拖住。”
“带他回去,过了今晚就危险了。这里交给我。”
龙曜天抱过龙刑天,他的额头布满细汗。刚才一阵冲杀,毒性发作起来了。
慕情看著龙刑天,说不清楚心口堵塞的感觉是什麽,这样就好了,他回到安全的地方,回到喜欢的人那里,转过身,却被他拉住手。
望进他担忧的眸子,慕情给他一个笑容。
心里明明痛得想要哭泣,脸上却笑容,真是奇怪。t
他这是挽留吗?
可惜心里却没有我的位置了。
无尽的喊杀声,兵器铿锵碰撞声,沈闷的骨肉割裂声,天地间嘈杂一片。慕情却觉得他那双眼给了自己足够的宁静。张口却没有声音,他说:
我爱你
一寸一寸抽回手,转身,杀入嘈杂的天地。情,本该断得如此利落,犹如斩下的长刀。
龙刑天想问他说了什麽,没有听清楚,被龙曜天抱著迅速撤回,只能看著慕情越来越远。回首的时候,只见到他在刀来枪往血飞溅的战场中,背影决然。
远远的只听到将士响应的呼声:“不杀东宫彻誓不罢兵。”
那一刻,龙刑天忽然很想落泪,不知这无尽的杀戮到底是为了什麽只看到鲜活的生命碎裂在刀锋上。
第四部 第七章
龙曜天带著龙刑天赶回疗毒,经过杜雪飞身边时,龙刑天匆忙说一句"他没中毒。”
杜雪飞点点头,急忙招呼军医进帐。他没有继续呆在帐中,他比谁都清楚,慕情此时的情况凶险无比,无关受伤,而是羌的行动只能说明他们是纯粹利用楚拖住大部分兵力,集中对付慕情。石门阵地势优越,距离羌的都城更近些,还能避开横山山脉。昔年是水将军镇守,现在是慕情,成为羌算计的对象是可以预见的事,只是这楚从中作梗,情况很危急。
长出一口气後杜雪飞强迫自己镇定。见到龙曜天出来,两人互看一眼又各自避开。莫名其妙的别扭感觉蔓延开来。
流水般的军报不断呈上,楚方面已经呈败象,前来救援的骁勇营还差一百二十里到达。哪怕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一过,必胜无疑。只是这半个时辰慕情能否坚持住?
随著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杜雪飞的脸色逐渐苍白无色,他经历过大小事情不少,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孤寂,流淌而过的时间就像是一寸一寸冰冻而来的寒冷,向他欺近围拢。闻听骁勇营到大营外二十里的军报,他全身为之一震,即刻传令:“传令骁勇营副将张忠义火速赶往短松坡增援,留下一万赶往横山涧绞杀流兵残敌,切忌穷寇莫远追,守护边防为要。”
命令发下去,传令官看看龙曜天有些犹豫,没敢立刻就退下传令,龙曜天不动声色微微点头,似乎和杜雪飞早就商量好那般,“速速去办。”
“得令!“传令官飞一般去了。
军医诊治完,出帐来汇报病情。见两位统帅面色皆差,料想战事吃紧,当下简略说了龙刑天的病况,毒已经压制住,调理休养几日就好。
解药中有位特殊的药,恰巧产自横山一带,前几天刚扎营的时候,就命人采了,原本是想带回去配药的,不想现在就用上了。他暗中捏了一把冷汗心道:幸好为了带徒弟特意上山一趟采摘草药。
“他现在怎麽样?”
“给王爷喝了麻神散,能安睡两个时辰。”
大营内很空,来往巡逻的兵士都少,几乎全部投入战场,空寂寂的,老军医又连日忙碌,此时被刺目如血的斜阳照著,外加龙曜天迫人的目光注视,出了不少浮汗,话音里有微微虚浮之气。
“樊太医辛苦了。“龙曜天移开目光,不再那麽迫人,”
“九王爷昔年脏腑受病,现下又中毒,脉象虚浮,需要安静,要少受刺激。”
“本王记下了,退下吧。”
樊太医招呼过徒弟,连忙走了。少时大战结束又要一阵好忙,需要主持的医务让老人家的背似乎更驼了。
龙曜天下令清理大帐左右的地方,守卫也调得远些,让帐篷周围立刻空旷起来,安静得有些寂寥。忙完後龙曜天再也顾不上矜持急忙进帐。
杜雪飞望了望越发殷红如血的斜阳,心中空空没有著落,担搁了一下还是走进帐篷,看了一眼闭目安睡的龙刑天,视线转而移动到龙曜天身上。
龙曜天知道他在看自己,也不侧身面向他继续看龙刑天平淡开口,“有话说?”
“慕情若是死了,我这辈子都恨你。“杜雪飞的目光是从没有过的纷乱,好似一团麻在他的心头眼里乱缠,缠得他头脑发昏。
龙曜天的眼微微垂下一些,目光落在龙刑天虎口震裂手指布满细碎伤口的手上,白皙的手成了这般样子,一如被刮伤的玉。蓦然慨叹,“恨我不如有人爱他。”
杜雪飞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凄怆一笑,像要哭出来似的,低沈咆哮,“好,好!说的好,恒王果然是聪明人。多谢指教!”
杜雪飞气极离去,龙曜天心中的担忧更甚,轻轻抚上龙刑天苍白的脸,手微微有些抖,泄露了不为人知的慌乱。
“你还在”
营门外,陆续返回的军队进入,负伤的士兵被人或抬或扛运到後营。兵戈铁马,挥铁溅血的一幕幕似乎还残留的眼前,疲累的士兵中,年轻些的不免出现那些神智涣散的人,精神熠熠者或玩笑或爽快地拍肩抚慰著他们。
龙刑天醒来的时候已是夕阳垂山,走出帐篷,阳光照得一地橘红,也或许是出了虚汗的缘故,竟然觉得有些躁热,脚下也似踩著棉。抬头间便为天地间瑰丽的火烧云所震撼,浓烈如火的云悠然翻卷,铺盖著半个天空。远传来人声,马声,让宁静的天地显得很空旷广阔。
龙刑天走动几步,感觉到丹田变暖,真气恢复一些。杜雪飞迎面走来,他手上文书不少,应该是放到帐篷中的,这帐篷是龙曜天住的地方,机要所在。
杜雪飞目不斜视地经过他身边,龙刑天觉得怪异,杜雪飞有阴阳怪气的时候,却从没有过现在这般死寂的表情,犹如寒冷幽的潭。不经意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牵动手上的伤,微微皱了皱眉。
“战事怎麽样了?”
杜雪飞转过身,眼底的悲与痛汹涌浮上,唇翕动不止却说不成一个字,心中却挣扎万千,说与不说都是迟早的事情,不是吗?
“楚败,羌退。”
龙刑天见他挣开自己的手,不解的看著他,第一见杜雪飞任性。追出两步,头一阵晕眩,一双手臂从後面圈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扶好他。
龙曜天默默扶著他走进营帐,龙刑天越想越不对劲,在帐门口硬生生停下,挣开龙曜天,正面面对他,
“慕情什麽时候回来?”
营帐内的杜雪飞匆忙瞥了龙曜天一眼,选择沈默。
久也未听到回答,龙刑天先是眉头拧到一,然後慢慢舒展睁大双眼。
龙曜天只是在夕阳下那麽站著,承受著他的目光。火焰般浓烈的晚霞几乎要映红他的侧脸,从龙刑天的角度看过去,几乎看不清楚表情。
两人只是这麽站著,呼吸声几乎可闻。
龙刑天咽了一下口水发出干涩的声音,“让我见见他。”
还是没有声音,龙刑天开始慌了,表情是惊异後的茫然。突然他捂著受伤的地方跪下来,像是疼到极点疼到全身都在痉挛一样。
龙曜天慌忙蹲下扶住他的肩,捏住他的脉门,查看脉象。
龙刑天仰头望向流云染红的天空,只觉得喉咙肿痛眼眶干涩。唇微微动著,慕情那句话是在说什麽,眼前的人又在说什麽?空茫一片的脑海中,什麽声音也没有。甜腥从喉头涌上,他连忙捂住嘴,一声闷咳之後,鲜血从指缝汩汩流出。
“刑天!刑天!你怎麽了,刑天,你别"龙曜天已经不知所措六神无主,平日的冷静自持全然崩溃。
杜雪飞拉开几近失控的龙曜天,低吼,“你冷静点!“虽然没有武人的力气,他还是尽力托起龙刑天将他拖到帐中。
龙曜天被他一喊,登时像被一盆冷水泼到,清醒不少,不再慌乱叫喊,转身命人去传军医。
杜雪飞无所不通,医道也有涉猎,一眼就看出龙刑天这发作肯定不简单,迅速清理血迹,不让他被血呛到,脉象隐隐有心疾,内心一震,轻手挪动让他平躺好。
“参见王爷。“军医见到龙刑天的样子,心里突突跳。
“起来看病。“龙曜天恢复成平日带著假面具一样的冷漠表情。为上位者,喜怒皆要不形於色,阴沈的表情里隐隐有著懊恼和悔恨,无发作。
樊太医赶忙在榻前坐下来看病,杜雪飞拱手退出,不愿再看。只一垂眼而已,眼前便全是慕情的身影。二十年的手足兄弟,以为他一生都能驰骋疆场,战无不胜。只因喜欢上一个人而已,他已心生绝望,武者心最重要,紧要时刻生死便在一念之间了。
天意如此。
那麽榻前的人能熬过这一劫吗?
慕情你可会甘心?
将出未出之时,杜雪飞忽然转身,“龙刑天你就是死也要对得起慕情救的这条命!别躺在床上死!”
龙曜天只是站在帐门口,不看不问,静静的等。
樊太医吩咐首徒方生熬药,详细说了用火加水,说的同时准备银针,另外的小厮,准备好白布,时不时擦著龙刑天出的冷汗。
大约忙碌了一个时辰,针灸完毕,汤药也正熬好,小厮手脚麻利地喂下去,龙刑天的脸色变好一些,虽然还是昏迷状态,但是脉象逐渐稳定,心悸的症状也消失了。
樊太医轻声嘱咐好余下的事情,擦擦额头的汗,起身向龙曜天走去。
“免礼,他怎麽样?”
樊太医诺了一声,答道:“九王爷的脏腑还没有调养好,如今又咳血心悸,需要调养五年才能见成效,寿命之数臣不敢妄言,切忌五年内悲喜不能过大,王爷心志坚定吉人自有天佑。”
禀报完轻轻摇头退出去。龙曜天怔怔出神。
五年
皇上亲政可等不到五年啊。
第八章
开败的荷在秋天里苟延残喘,枯黄的枝叶垂着,只有半干枯的莲蓬依然挺立。静妃半躺在殿内长椅中,远远望着萧瑟的秋仪态疲倦。
“禀太后,程国舅说有急事觐见。”
急事?事态发展到他无法控制,而她放手不管了,他自然坐立难安。
“他很烦,本宫知道他要说什么。“静妃叹息一声伏下来,闭上眼睛养神。“本宫还不想见人,让他在殿外等。”
宫女欠个身乖顺地应声,然后退回去通传。
昨天晚上,程怀业派人暗杀了的都城大士族王家。王家自从惠妃被逼死就存有异心,王家父子三人都位列正三品,这祸闯得不小,他不进宫才怪。
静妃悠悠睁开眼,望向程怀业所站立的宫门方向,这个男人是一旦得势就绝对利用到榨干一分一毫的刻薄商人,偏偏这种人也是最好被利用的人,只要许给能满足他欲望的权与利。冷冷评判一番,这等人不能位列重卿名臣,但是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倒有些定不下他的生死了。
从懂事起,她在齐家那的宅院里静静长成,翩然微笑间令得罪自己的人不得好下场。她给予别人的,无论好坏都没人能够拒绝,她设下的陷阱也没有人能够逃离,人的聪明,人的脆弱,人的贪婪,被她一双美目洞悉于无形。
别人在她眼中成了跳梁的小丑,而她或兴致勃勃或意态阑珊地看着一幕一幕早已知道结果的戏,厌倦了就换个玩法,让她好比一只打着哈欠欲睡的猫,总要寻点让自己提起精神的乐趣。
曾经有位齐家宗族里的老人这么对她说过:她是大士族齐家累世冤孽生出的妖。那个老人在她入宫前悄然逝世。族长想着去世老人那句成也是她败也是她,战战兢兢中送她她入宫。老人还说这样的人如果想要,就定能得到那份别人期盼几世也得不到荣耀富贵。后来族长感叹智者果然没有看错人,只是族长懵懂中不了解妖的冷酷。
水家一案里,齐家没有太过没落,但是名声已经扫地,这种惩罚大约是最过分的,不如以死守节。他们过着悲伤被人耻笑的生活,不知冷宫的静妃依然笑得怡然自得,抚着娘亲留给的她的琴,依旧美丽非凡,妖精也似。
而这呢?当程怀业找上门说要将她献给皇帝的时候,她笑了,是从来没有过的肆意与狂野。没有人敢利用她,程怀业是第一个,她因为他的勇敢而奖励他,爽快答应了。
那一天,她对他说:我就叫程怀素吧。
心心念念的那点上,依然是比她还要决绝、还要脱尘、还要自私的娘!
很早以前,她想,娘是不是讨厌的齐家人所以不来探望她呢?那时候就想着如果齐家灭门就好了,娘会开心的吧。
可是娘没有来,齐家人充军发配了一些,却没有被灭门,娘是失望的吧。但娘还是让侍琴婆婆留下来,让禁门做她掌中的玩具。
娘是疼我的,她这么想。
转念一想,自己也是别人的娘亲了,继承了母亲的个性,同样很少去疼自己的孩子。龙谨,那孩子总是站在远怯生生看着自己,那不是看母亲的眼神,而是看着陌生的美丽精灵陡然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的无措彷徨,这样的眼神令她想到自己童年的卑怯,转身,然后笑出来。孩子始终是孩子,不能理解大人,一如身为女儿的她永远也不能理解她的娘。只那笑容竟有她自身所不明了的幽幽寂寥。
血缘与亲情对她来说是难以琢磨的感情,今生最大的敌手是自己儿子的父亲龙弄天的事实并没有让她很伤感,让奇异的只有一点:今生最能把自己看透的人也是那个男人,龙弄天,冥冥之中,竟然是这样的相遇与相知。
她时常因为这个无奈的事实失笑出声,破解一个死人布下的局虽然无趣,却聊胜于无。娘来之前,她有的是时间陪别人玩游戏。重要的是,能让她提起兴趣的九王爷有足够跟她匹敌的实力与她周旋,龙弄天和龙刑天二人,她已经无法理清楚他们之中是谁让她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境地,龙家的男人注定是她的劫难。
只是这游戏漫长而寂寞,是的,她竟然在游戏里感觉到寂寞,水裳,是不是因为你出现了然后又消失的缘故呢?
静妃抿抿唇,脸上现出有些赌气的神色。心道:想要的从来都是手到擒来,水裳,我把性命都许给你,你为什么还抛弃我?害你家破人亡的我和他二人,为了他,你连恨我的感情都抛弃了。
霍然抬头,扪心自问:除了性命,我还剩下什么?
“竟然什么也没有了”
依稀记的,冷宫中的日子里,总是强迫水裳安静地坐着,名门闺秀的样子,然后枕着她的腿,仰头看她姣好带着忧伤的脸。
骄傲的冰冷,内敛的沉静让水裳总是高贵如蓝天里最美丽的云。
喜欢就那样枕着她的腿,环住她的腰睡去,无梦到醒。
眨眨眼,记忆便烟消云散,微微垂了眼,想起水裳说过:你孤独是因为你无心。
她当时怎么回应来着?对了,当时调皮一笑挑衅般回答:你孤独是因为你痴情。
然后水裳生气了,整整半个月不肯说话。只好缠着她,甚至夜里猫一般钻到她怀中撒娇,缠到她投降为止。
“叫他进来吧。“静妃浅浅笑着,让回忆嘎然而止。
长长的甬道上,程怀业步履生风急赶而来。她望向程怀业阴晴不定的脸,他不会陪着自己的,只有水裳那么傻,只有水裳但水裳的心里却只有龙刑天。
“想死还是想活?“静妃坐起身,悠然发问,盈盈的笑美丽如灵动的仙。
程怀业没想到局面已经崩坏到生死立判的时刻,脸色有些发白。“你可以挽的!”
兵权外放,旧臣不服,国库虚空,想要扳倒静妃这个摄政太后的人越来越多,而静妃却悠然微笑着不动声色,观看,观看这躁动纷乱里挣扎的众生。
“这里有什么值得我挽回吗?“浅笑凝固在她的唇角,口气中流露出索然无味。
程怀业看着她刚才神游天外,不想她竟然说出这么一句,立时急怒攻心却又无计可施,额头手心冒出一层细密的汗,如果她心灰意冷,那他只能等着死无全尸了。怔怔看着她悠然长叹一声,喃喃自问:“为什么我从来没流过泪呢?”
程怀业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还是按耐住性子不说话。
“呵呵。“静妃忽然笑出来了,是了,水裳讨厌她无心,讨厌她总是笑容满面,讨厌她从不流泪,“程怀业。”
程怀业愕然看着突然发笑的她。
“我让你活。”
程怀业先是狂喜,才要开口就听静妃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有十几艘海船,派人快马去传准备出海,你带上能带的走吧,去夏国流亡,或者干脆做海上生意从此不回。那些人要成事至少还需要六天,没有大军回城他们不敢妄动。”
“你让我走?!你一个人留下来”
“留下来?本宫腻了,不想继续住在这里。“静妃笑意盈盈,忽而神色冷然,“不知足的下场就是灭族,你若愿意留下就留吧,本宫可不会奉陪了。”
她已经盘算好去了,想要完成的事和一直没能完成的事都有,这里不再是舞台,撇去又何妨?
程怀业看着娇小女子高傲挺直的背,哑然无以对。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竟是自己吗?现在厌倦就抛弃了?终是不甘不愿!冲口喊道:“你疯了?放着大好江山不要去跑给人通缉?”
静妃厌恶地皱眉,竟然敢在她面前大呼小叫,低而缓的语气里有着不悦,“掌嘴。”
禁门的侍女飞身到程怀业面前,不待他回神已经接连打下两掌,随即飞身退回原位。
“想让我现在就赐你满门抄斩吗?“淡淡的质问却凝聚了最无情的冷酷。
程怀业彻底苍白了脸色,后退两步,恍若置身虚幻。他从来不可能指望这个妖一般的女子会依赖自己,总算她没狠到家,让他留下顶罪。
程怀业出逃的第二天,得到消息的旧臣们哗然的同时仓促发动了政变,冲入宫闱的六千军队将皇太后的寝宫碧霜宫围起来,闯入时,空寂的宫殿散发着诡异的香。
枯败的荷萎蔫在水里,殿前的歌舞场中,袅袅而燃的香炉旁,一架瑶琴放着,七弦皆断,不知从何飘飞进来的枫叶点缀一旁。
殿内,靠椅而坐的十多名宫女如熟睡一般,尸体已经冰冷。
冲天的大火映红压抑许久的皇宫,比凤凰涅磐还要烈上几分。
楚国盛传一代妖后自焚于烈火之中,仅仅是传说而已。
这一年是元启二年,霜宫政变结束后,议和大臣出使横山涧关隘。
第九章
闻听楚国六日前发生的"霜宫政变”,杜雪飞有瞬间的怔忪,难怪楚军大营安静了十一天后突然提出议和。真是一群冷血鬼,明明早就想发动政变,却等到战争开始手握兵权才行动,且不说楚都城因为政变会有多少人被斩首于闹市,光看这战场就有多少尸骨从此埋于山河畔?
说起兵权,杜雪飞皱了眉头,放下手中的笔,抚额沉思。慕情所掌握的兵权势必要有代替,按照目前的情况,选新的将军很成问题,慕情就因为年轻而受过质疑,如果再提拔一位年轻将领,那么受到的阻力势必要比提拔慕情时还要大!那么挑选谁合适呢?龙曜天会如何选择?依然是他信任的四王爷龙皓天吗?肯定不会是镇海王,更不可能是镇南王。
眼前琐的议和条款令人徒增厌烦,后营的龙刑天昏迷九天,这两天来虽然确认能够清醒,却不见他有什么反应,吃饭喝药然后继续睡,仿佛他醒来不过是为了再睡去。
唯一让杜雪飞心里平衡的是,龙曜天是最惨的一个,议和的事情要忙,洛辰发来的奏折要批,龙刑天的情况想知道却不敢靠近。不止一,杜雪飞撞见龙曜天矗立在龙刑天的帐篷门口。
明天见过楚国大将,互相签订条约就可以返回洛辰。洛辰等待的又是什么呢?自从清玄帝去世,掌管国政的是龙曜天和龙刑天,他们二人要如何解决在他们各自背后涌动的势力所引起的问题呢?
撇开是非独善其身吗?杜雪飞舒展了眉头,换上冷漠的神情,果然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如果慕情不死,如果慕情不死悲痛在他的心头浸染开来。慕情不过像那些曾经开放的,曾经装点过浮世,曾经而已。
没有眼泪是不是代表不悲伤?杜雪飞说不出来,情难抑,泪却无。
见到清醒的龙刑天,是在傍晚时刻,原本想出去散心却碰上了首外出的龙刑天。龙刑天病容稍退,躺在长草里,右手半撑着头,侧身看着夕阳,白色衣衫上映照出一身暖色来,让他周身添几分生气。
察觉到有人,龙刑天微微转过头,复又恢复原样。
杜雪飞停在两丈外,忽然想起了第一见到龙刑天的情形,那时候只是在远远的宫门尽头,望见龙刑天从内宫向外宫走,冷淡的英俊面容上,没有任何可以揣摩出的情感流露,一双眼眸似乎什么也没看,却什么都注意到了,相距遥远的杜雪飞分明感受到他匆忙一瞥遗落的犀利。那种疏远感,是贵者与生俱来的威严与气魄。那时候龙刑天的锋芒很显然地压倒龙曜天。
“兵部左侍郎杜雪飞拜见王爷。“尽管心中百转千折,所说所做恢复了旧日的本分。
杜雪飞何时在龙刑天面前正正经经不卑不亢地自报过家门?这一句分明已是划清了界限。龙刑天起身,拉拉衣服,拍落草叶,然后从容看向杜雪飞微垂的头。
“这样也好。”
杜雪飞猛然抬头,一副"莫非你什么都知道"的表情,龙刑天回他一个意义不明的浅笑。
“我不问不说,并不代表我没有听没有看没有动脑子想。”
杜雪飞退后一步,重新垂了头,心里竟然说不出什么滋味来。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说的人其坚忍非同一般。想到此,心里最后的一点担忧都烟消云散。龙刑天始终还是龙刑天,不需要别人的保护,慕情,你或许就错在这里了。
郑重一揖,杜雪飞转身离开。从此,陌路。
其实他很想问问龙刑天是如何看待慕情的,心里面慕情重要不重要,是否那淡然的表情背后也是情难抑泪却无的酸楚,但这样的龙刑天,拒人于无形的龙刑天让人什么也问不出来。
龙刑天抚摩着马,眼神迷离。让杜雪飞远离自己就是远离是非圈,为了慕情也不能让杜雪飞卷入王爷之间早就开始的争斗之中。如果将来必有起落,那么先准备总不会有错。
马蹄声渐近,龙刑天望着逐渐走近的龙曜天,龙曜天拿来了厚披风,想必是侍从告诉他人在这里。
龙刑天撇下嘴角儿,靠着一块晒热的石头坐下来,拍拍石头,示意龙曜天坐下,然后掏出怀中的梳子,“太长,我梳不好。”
龙曜天放好衣服接过梳子,端详了一会儿,拿起龙刑天的一缕头发梳起来。龙刑天享受着昂起头,靠在他的膝头,随意开口,“小崔是琅天府的暗卫?”
梳子停顿住,龙曜天手中的长发滑出去。
“那是你自己训练的人?他负责查探关于我的什么事情?”
龙曜天拿起另一缕想若无其事梳下去,手却不听使唤,过长的空白等待是无声的紧迫催促,“是查有什么人跟你来往,三年前就开始了。”
“呵呵,我明白,突然撤回反而会露马脚。“龙刑天安抚似的抬头一笑,“继续梳。”
龙曜天抿紧了唇,本就疲倦的脸上现出些许苍白之色,“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说而是”
龙刑天握住他拿着梳子的手,勾住他的脖子,拉低他的头,“你可以沉默,我可不想逼你跟我说谎。“他昂起头,用鼻尖磨蹭着龙曜天的颈子,然后停靠在龙曜天的颈窝。“我和别人最大的不同之在于:绝对不能容忍在爱情上迷失自己,从而失去人格与尊严。就是说对你会比对其他人要求高,这是警告。”
龙曜天终于明白龙刑天身上异于其他人的凛冽所谓何来,一直在意他的不同常人,原来竟是这点,微苦的笑一闪而逝,轻轻拥住他,已经爱上就注定了为他所绑缚,心甘情愿就是现在这情形吧。
“我的命运早就放在了你身上。”
宠腻的气息随着低低的倾诉娓娓而来,龙刑天笑了,成竹在胸。有些话是一句道尽全部,无须再多解释。
三日后议和结束,楚国经过这政变,国力衰弱,再提出和亲要求,这嫁来的是五公主陈瑜,洛辰洋溢在一片喜庆之中。
底下的人开始明争暗斗,有人说恒王该娶,也有人说安王该娶,就是没人提平王龙皓天,小皇帝伸手一指,“四皇叔,你娶了朕耳朵边就能清净了。”
众人哗然,看够热闹的龙曜天和龙刑天同时清清嗓子出列跪拜,“皇上圣明。”
龙皓天见他三哥如此,也知道两派之争随着龙刑天兵权增大越发剧烈,微一迟疑还是应了下来。
“臣愿意娶楚国公主。”
小皇帝反而玩味看着龙曜天和龙刑天两人如出一辙的平静表情,齐心殿内的气氛趋于诡异。“既然如此这事就这么定了。”
龙曜天和龙刑天谢恩起身,龙皓天也是同样,只是满朝的人都在看着恒王和安王之间诡异的平静。散朝的时候,两人各走一边,龙皓天自然而然追随着龙曜天而去。
龙刑天突然转过身,唰一声掏出把扇子,都快冬天了竟然还扇两下望着宫殿广场前的天空看了一会儿,“恒王,你说琅天府还有用吗?不如裁掉吧。”
龙曜天极快扫过左右人们的脸,路过的大臣们大多数装做听不见,伴随着王爷好王爷安好之类的问候拱手而过。“安王想怎么做就随意吧,本王不管理琅天府不好说什么。”
“啪"一声,扇子在龙刑天手中合拢,随即点到龙曜天的肩头上,龙刑天脸上的笑有几分戏谑的意味,把周围官员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既然恒王这么说,本王心里就有数了,回见。”
只看得龙皓天一个头两个那么大,出了崇德门,上了恒王的马车,他才急急问出口:“三哥,你们今天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出乎龙皓天意料以外的,龙曜天的眉间拢住淡淡忧愁,“我也不知道。”
“啊?“龙皓天惊讶地合不上嘴,呆呆看着龙曜天,“三哥,每你无法掌握他的行动就是这副样子。”
龙曜天闻言内心一震,一笑掩饰过去,“先准备皇上赐婚的事情吧,准新郎官。”
打发走龙皓天,龙曜天依然不得空闲,根本没时间去找龙刑天私下沟通,而龙刑天仿佛也不想跟他解释,忙得不见人影。中午接到了暗御的陈翎信的密报:静妃北上,行踪诡秘。
龙刑天没有下令去查,反而问起琅天府的很多细微情况,不如一年新进多少,一年退多少人,暗卫布置的调换周期是多长等等问题,火龙堂一直是作为暗御的掩护队伍,在明吸引注意力,龙刑天想好了对策,裁去火龙堂,愿意留下的安排好,暗御整编成更精练的队伍,重新编组,将管理权移交给皇帝。
是的,他要从现在开始还政于帝,但是只能从隐秘做。有莫笙在宫内教皇上,管理暗御这样的事情应该不成问题。只是这样一来,莫笙要如何脱身呢?算了,出了什么事,只要莫笙不站出来就没有人会去为难身为帝王师的他。
看看天色不早,龙刑天回到王府,翠羽像往常一样服侍他换衣洗脸,龙刑天却拉着她坐下来,翠羽只得把手上的衣服放到一旁。
“即将要发生很多事,我不在的时候担心你受苦,我帮你和小凌办了亲事吧。”
“您,突然"翠羽羞赧着却仍是关心的以眼神询问着他。
龙刑天摇头轻笑,“怎么你想嫁给我?”
“王爷!怎么能!?又乱逗人!“翠羽又气又急,扭过身不看他那副悠闲着气人的样子。
“那就办了吧,我就要走了。”
“您去哪里?!奴婢”
龙刑天抬手阻止她,“跟小凌走,人生能相见亦能别离,你即将是别人的妻,该想的不是我的事情,而是丈夫,以及将来孩子的事情。”
翠羽怔怔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您,又想把身边的人往远推开,然后一个人承担。“她摇着头不肯同意,甩得眼泪弄了脸。
龙刑天想着她的话,微微一笑,“傻丫头,谁说我是一个人的,将来有一天,有那么一天"他说不出来,缓缓闭上口,忽然他笑得云淡风轻,“将来有那么一天,我到你的绸缎店买红绸,请你绣红,娶我的心上人。”
翠羽抹着泪扑哧笑出来,“又乱扯,我去开绸缎店,等着您来找我给您做喜服。”
此刻,府中的灯依亮起,蜡烛才燃,初冬的宅院里透着暖意。
第十章
正值午夜时分,龙刑天正在灯上看密报,翠羽在外屋有一针没一针地绣着,神情温柔又淡定,比起以前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见到暗御首领陈翎信进来,通传一声,拿起针线离开了疏天居。她手中的是自己的嫁衣,迎面碰上凌子衿,立刻羞红了脸,背过身,将针线筐藏在身前。
凌子衿挠挠头,“今晚有点重要的事,你也不适合在附近,早点睡吧。”
“嗯,你要小心。”
“嗯。”
待凌子衿进屋,翠羽才抬头,望了望疏天居里灯火明亮好一阵才离开。
“既然她已经来了,就好好款待一下,虽然没理由,但是我知道她是来找我。“龙刑天端详着洛辰的布防图,指着几个容易藏身的地方,“叫人留意一下这些僻静的地方,她不喜欢嘈杂。”
“是。“陈翎信方正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单纯的应着。
“桃村?这村子怎么在山里陡峭?“龙刑天伏低身子,看着桃村附近的地形,山上有清水寺,山腰狭窄的陡峭就是这座小村庄,山清水秀只是风景好,未必适合人生存,尤其是农耕,“这地方有地可种?”
“村里大多以种果树为生,种的最过的是桃树,比山下要晚半个月才成熟,总能赶上好价钱,还是比较富裕的。“凌子衿说完又看看龙刑天的表情,没有异常,迟疑着,“王爷,您不记得这里了?”
龙刑天抬头,颇有兴味的看着他,凌子衿继续道:“您在这里呆过几个月,后来恒王找到您,您就回到洛辰,回来时重病染身,您就再也没有出过洛辰城。”
有意思,龙刑天诡秘一笑,“恒王现在在哪里?”
“平王府吧现在也该回府了。“凌子衿不确定的说着,最近龙皓天紧张兮兮的,时时刻刻拉着他三哥张罗各种琐事,都快结婚了还放不开爹娘般的三哥。
“陈大哥派人去看看这个村子,我打算故地重游一下,至于小凌,你先休息,明天一早跟着翠羽到库房搬她的嫁妆,这是清单。“龙刑天变戏法似的甩出一张长长的单子
凌子衿歪斜了肩膀捧过纸,匆忙一瞥就有上百的物件,喃喃嘀咕:“这是清仓啊。”
“什么?清仓?我可没想过甩卖。“龙刑天听到凌子衿嘀咕不满地戳着他肩头,“我这是嫁妹子,少叽叽歪歪。赶快去睡觉,明天搬东西。“将人连推带打发走,顺道出府。
“您这么晚去哪里?“陈翎信虽然习惯了龙刑天难以琢磨的行为方式,还是忍不住关切问着,他大病一场回来,这么晚出去不让人放心,得增加暗卫。
龙刑天头也不回抬手指下惨淡的半片月亮,“月色甚好,散步散步。”
陈翎信侧过头看看那逐渐被云彩遮住的月亮,冷风飕飕刮过,光秃的枝桠乱晃,树影班驳,典型的夜黑风高时。
“是去堵人。“凌子衿见龙刑天走远又折回来,凑到陈翎信身边。“陈大哥,桃村他去定了,你赶快去察看吧,我睡了。“说完竟然晃晃手,再见闪人。
臭小子,没意气。陈翎信暗中决定礼钱绝对要少!
坐在恒王府水吟轩的房顶上赏夜色算不算浪漫?龙刑天托着腮帮子看着阴沉沉的夜幕,月亮还就躲云彩里不出来了,难道怕他看?
四下里有几名暗卫,见他在此都躲开了,太近了就会被他发现行踪,发现行踪就会被扣工钱。这年头啊,做个偷偷摸摸的暗卫都要被扣钱了。
龙曜天一进院落就察觉到气息诡异,前后左右看过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狐疑走着,抬头
愣了一下,蹿上屋顶,将龙刑天一把拖起来,“这么冷你坐这里干什么?”
摸到他的手冰凉,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揽起他的腰身跃下,拉他进屋。
龙刑天以为他会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的冷淡而疏远,没想到他还是如此个关心自己,竟然直发傻,任他摆弄,忘记了自己是来问他事情的。龙曜天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和自己正好相反。
仆人早就烧好浴室的热水,龙曜天脱去龙刑天的外衣,抱起他将人放到水里。龙刑天这才回过神,隔着水雾看着他担忧的脸。
“你身体需要调养,怎么这么不注意?“龙曜天责备着避开他的眼睛,掰开他扶着池沿的手,按到水里。“先暖和一下,我去拿衣服。”
等龙曜天回转,龙刑天已经脱下里衣,光溜溜泡在水里,脸上是窝心的浅笑。龙曜天将衣服放在一旁,干燥的手掌抚摩上龙刑天润湿的脸庞。
“又瘦了。”
龙刑天以手覆盖住他的手,摸到他手上的根根分明的骨头,没说话,也不管自己混身是水,靠在龙曜天胸前,“我不懂牵挂别人的心情,只为别人对我的牵挂觉得心口微微痛,无话可说,无以面对。“他看着龙曜天挂满心疼的脸庞,“我想尝试一,无关其他理由。”
“尝试什么?”
龙刑天飞快眨眨眼,认真说道:“今晚你抱着我睡忍得住吗?”
龙曜天心里的怒火与欲火噌噌往上烧,撇开不是不撇开也不是,正在尴尬万分的时候,龙刑天遗憾摇头,“看来只有我辛苦一下做攻了。”
结果被龙曜天扑到水里又是掐又是压,惊叫:“羊要吃狼啦,有没有人管啊~~”
龙曜天杀人毁尸的念头都有了,恨铁不成钢啊,忍下欲念,把兴奋的某败类拖上床休息,然后自己去外屋睡下,不为别的,真担心自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刀灭了这厮。
“等等等等!“龙刑天连忙扯住他,“正事还没问呢。”
“你有什么正事儿?“龙曜天没好气地按住他的手,将他押回床上躺着。
“桃村里发生过什么事?”
龙曜天几乎是不假思考地反问:“谁跟你提起的?”
“这你别管,发生过什么事?“龙刑天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拍拍床边,“坐下来。”
龙曜天轻叹一声坐下来,“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几个月都不见他的踪影,他提拔过的人大都追随他,他总不出现,那些人逐渐焦躁,寻衅的事情也逐渐增多,又有几件案子接连牵连到几方的利益,倾轧严重,我不得不把他翻找出来。结果,还是晚了些,他把自己的身体糟蹋的不成样子,呕血的症状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从来不懂珍惜自己,从来不顾及别人有多担心,一意孤行。你现在就是这样子。”
龙刑天静静看着龙曜天微弯的背,微微的痛在心口一点一点扩散,为什么能够牵挂?为什么总是放不下?很想这样问,换来的会不会是白眼加赌气?即使确认了爱上,龙刑天依然掂量不出心中的感情有多重,重得超越生命亦或超越一切?他找不到衡量的方法。
龙曜天转过身,看着龙刑天心事重重的样子,听他平静说道:“我要跟静妃做个了断,然后裁去火龙堂,将暗卫化入大内侍卫的范畴,交给皇上管,然后我给他也给你三年时间。”
“什么意思?”
而龙刑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拉低他的头,“还是冷,陪我睡吧,绝对不逗你。”
龙曜天除去鞋子和外衣躺下,将他抱在怀中,“先养好身体要紧。”
龙刑天点点头,眼皮已经开始沉重,磨蹭两下就睡着了。
龙曜天怎么也难以入睡,反复想着他某些不着边际的话,他要尝试什么,什么叫给皇上给自己三年时间?他做了什么打算?不好的预感令他彻夜难眠。
日一早上朝,龙刑天难得没有赖床,赶回府坐自己的车到宫门口。下朝回到府里,见到一派热闹景象。贵族尚黑,平民尚红,王府的建筑就会显得比较沉闷,现在挂起红灯笼布置红绸装饰起来,走入其中,龙刑天有短暂的失神。
翠羽见他回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薄子迎去。
“王爷,饭已经备好了,先进屋吧。”
龙刑天点点头,“嫁妆弄好了?”
“嗯。”
“你今天倒安静,没说我彻夜不归。”
翠羽微微一笑,“凌哥说您在恒王府里,不用找。”
龙刑天在桌子旁坐下,翠羽端过盆让他净手,然后递上毛巾。龙刑天的手上还留有白色的细碎伤痕,翠羽每见了都会在意。龙刑天抬头正看见她心疼的表情,似躲避那般收回手拿起筷子吃饭。
他自己从不在意伤与痛,过去就过去了,记挂也是徒劳,别人的担心会让他无措,该说什么呢?我不疼了你不用心疼之类的话吗?总觉得说什么都很苍白。
龙刑天放下筷子,摸上一个比较大的伤痕,恐怕日后也不会消退了,还有手臂上的箭伤伤痕。
慕情
突然的眼眶发热让龙刑天下意识微微别过头。
“怎么了?伤口又痒了?“翠羽关切地倾过身,随即看到他的神情有异,又退后一步,不说话。
龙刑天看着丰盛的菜肴,胃口全无,“没事,我不想”
“不行!“翠羽发觉自己语气重了连忙放轻了声音哄他,“王爷,养身体不能靠吃药,再多吃点吧。”
见他不说话也不动筷子,翠羽扯过手绢擦去眼角要掉的泪,细细挑好鱼刺将肉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您这样我就不嫁了。”
“别,这怎么行,我吃。“龙刑天的脑子中立刻全是翠羽穿上大红嫁衣的样子,不知是什么缘故,一直喜欢独自站在一旁,看别人高兴的笑脸,看别人热热闹闹的样子。
有些人的幸福近得伸手可触,有些人的幸福轻易灰飞湮灭。
第十一章
时节进入初冬,平王龙皓天盛大的婚礼赶在冬至祭天大典前举办,歌与舞,笑与泪,迷与醉,人生的辉煌与肆意是否也是这般绚烂如华然后归于沉寂平淡度过一日又一日?是的吧。
龙刑天望着行完大礼退出暖心殿休息的平王夫妻,一生的纠缠从各自握住的红绸一端延伸到另一人的掌心里,这便是夫妻吗?他在人群搜寻着龙曜天的身影,远远看见他正在和楚国使臣叙话,这些使臣明日过后就回国,今日也是他们的饯别宴。
再转个身,喝酒欢笑的大臣,含羞恭顺的宫女,悦耳绵长的乐音,构成了华如天上的梦境,置身其中,龙刑天露出淡淡笑容默然不语。
杜雪飞装起假笑推却劝酒,躲到偏殿大门,靠在门柱旁,将整个暖心殿的景象尽收眼底。当所有的动景模糊视线的时候,唯一的静便狠狠抓住观者的眼。
那人的脸上是仿佛脱离尘世的神情,杜雪飞发觉自己竟然隐隐心疼,心疼这样独自观看的龙刑天。借着酒醉,杜雪飞靠着柱子坐下来,涕泪齐下。他曾经跟慕情说,等长大了一起娶媳妇,生了男孩还是做兄弟,生了女孩做姐妹。说这些的时候,他们正直年少,每日下了学就撒腿跑到外面满世界玩闹。
宫人发现杜雪飞醉在这里,招呼人将他扶起送回龙藤阁。那名太监却没存什么好心思,待只剩他一人,将杜雪飞搀到后宫内,才入宫门,就被一声并非严厉却不容逃避的责问绊住了。
“你是哪个宫的人,拿的什么腰牌?“莫笙拂去肩上的残叶,从容发问,丝毫没让人瞧出他是攀越宫墙追上来的。
那名太监本就是受人小钱,遇到莫笙当即就傻了,普通跪下来,“莫太傅饶命,小人没做没做”
“回我的话!”
“回太傅,是司膳府的。”
“那就是没有进后宫的腰牌,你可知罪?”
太监趴在地上哆哆嗦嗦一个劲磕头说"太傅饶命”。
莫笙看了看歪倒在一旁的杜雪飞,如果发生官员淫乱宫闱的事,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就是现在也不能张扬出去,这招真够阴毒。“起来吧,聪明些就说本太傅身体不适,碰巧遇到杜大人,遍邀杜大人一起出宫回府。”
“是是,小人照办小人照办。”
莫笙扶起杜雪飞,见他醉眼迷离的望着自己,浅笑说道:“杜大人,很久不见竟然又是因酒而遇。”
杜雪飞在来的路上吐了几口,这时候酒醒了一些,看看四周的宫墙是红墙黄瓦,瓦片有飞沿翘起,额头顿时冒出冷汗,这是后宫,没有腰牌擅自入内可就糟了。这偏僻的小门他不认识路啊,怎么越想越明白是怎么回事,脸色也越发不好。
“多谢莫太傅救命之恩。“他要行礼,可他哪里站得稳。
莫笙摇摇头,扶他隐入小巷迂回走出,“大人又何必如此生分,现在没有别人在。”
杜雪飞苦笑,“莫太傅果然不凡,身在宫对外面的动静依然了若指掌,杜某今日”
“我明白,以杜大人平素的谨慎绝对不会出这样的事。”
两人没再说话,一路出宫坐上马车,莫笙却总是望向暖心殿的方向。今日的龙刑天遍似冷然面对昨日旧梦的自己那般。
“在担心他?“杜雪飞突然开口。
莫笙微微垂下眼帘,修长的指按上唇,差点脱口而出说"是”,淡然自持的神情中多了一分羞赧,沉默一会儿微微笑了,“杜大人不也看到他那个样子吗。”
杜雪飞缄默难言,尴尬别过头。“他比谁都清醒,从来都是旁观者。”
莫笙赞同点下头,“所以我不是担心而是"而是心疼,莫笙将话藏在心中没有说出来。
真要割舍的时候,杜雪飞发觉自己不如龙刑天决绝,龙刑天根本不是什么洒脱,而是不惹牵挂然后轻易放手。
杜雪飞越想越气,咬牙骂道:“该死的混帐!偏偏让人放不下,他活该!”
莫笙的笑容里多了温柔之色,拂上杜雪飞的睡穴,“这样伤身,还是休息一下吧。”
皇上果然长大了,杜雪飞远离恒王和安王,立刻就想到要拉拢他。这等的沉与远谋令人惊叹,不愧是先帝选中的继承人。
今日一事明天传出去,再加上他的引见,杜雪飞就算不愿意也被划入悄然而起的保皇派中。身在这局中,非执掌天下者皆不能独善其身。莫笙靠着微微摇晃的车厢,闭目思虑。
忧虑天下当趁早,否则只有做鱼肉任人宰割的份,皇上已然彻底明白这点了。不出三年,朝廷将呈现三足鼎立的局势,皇上,恒王,安王,十多年的积厚渊源,朝廷人心所向,一切该何去何从?
他该如何?受聘于恒王,辅佐安王,后为帝师,是忠于提携知遇之恩的恒王,还是心所惦念的安王,还是天下之主的圣上?
等待,惟有等待。莫笙望向清冷的月色,笑容消逝,面容上淡然而坚毅,世事于他,只少一个机缘,便能凑成属于他的巧合,所以,等待。
龙刑天看得够了,杯中的酒过于冷,品味着饮下,将杯子递给迎上来斟酒的侍女,挂着笑容,沿着中间的路穿过众人探询的眼神,与美丽的舞娘擦身而过,衣袂翻飞中,他若走出梦境一般,翩然离去。
龙曜天远远看见他的背影,忍下追上去的念头,继续应付那些使臣,他知道的,那个人走路从不回头看。
龙刑天才出宫门,陈翎信就带人找上他。
“静妃趁着在酒宴开始的时候潜入了冷宫,而后失去了踪迹,现在确认是出城了。”
冷宫?那里会有什么线索?
“嗯?火光?那边是什么方向?“龙刑天指着火光闪烁的地方,看来火势不算大,所以他并没有着急。
陈翎信皱了眉,“东区,那里是最华的地方,一年起火几是常事。”
有属下急忙赶来禀报:“禀王爷,东街市迎月楼火起,疑为纵火。”
龙刑天觉得心里惊跳了一下,怎么这时候是迎月楼起火?不好!
“赶快去内务府报信救火!”
暗卫蒙了,迎月楼起火怎么让内务府管?
“冷宫!还不快去!“龙刑天说完,一跃纵上宫墙,陈翎信跟在他后边。
等到了冷宫,果然已经火起。这地方本就人烟稀少,今日又是平王结婚,宫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暖心殿,加上围墙高大,宫殿隔挡,火光还小被挡住了,夜幕下看不清楚烟雾冲天的景象。
龙刑天看着越烧越烈的火,内心震撼的同时又倍觉不安,静妃这的手段和以前不同,太过决绝,看来这是要拼过死活才算结束,正合他意!
“这火不大,赶快扑灭把消息压下来。使臣还在,不能让洛辰乱了。”
“是,属下马上去办。“陈翎信隐入黑夜之中。
龙刑天赶回暖心殿,找个理由让皇上回宫休息,皇上一走,使臣就不必在这里耗着了,龙曜天就能抽身出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龙曜天见龙刑天紧绷着脸,心里咯噔一下。
“静妃烧了迎月楼和冷宫,迎月楼烧干净了,冷宫发现得早,没烧起来就扑灭了,我叫人把消息压下去了,等使臣一走,我立刻找她算帐!”
龙曜天有些惊讶也有些茫然,一直都觉得龙刑天是慵懒闲适的,现在的他真得变了,越发干脆果断越发像以前的刑天,唯一不同的是,他会来找自己商量。握住他的手,轻声道:“累了吗?”
龙刑天早就累了,只是无可说,这时他问了就脱口而出:“很乏力。”
“嗯,忙过今天我就能休息一下,明天也不上朝,今晚和明天都能陪你。”
龙刑天笑笑跟着他往外面走。就算孤单,就算寂寞,他也从不曾开口要求过谁陪伴。仔细回忆一番,发现龙曜天是他唯一亲口要求过陪自己的人。
灯光掩映下,龙刑天看着龙曜天的侧面回握住那只温暖的手。龙曜天回他一个温暖的笑容,带着他走出而冷的高大宫殿。
看着这样的龙曜天,龙刑天闷闷地苦恼于自己突然生出的念头,想向他要求更多,要求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只知道想要更多更多,干渴的旅人见到绿洲的心情那般,这会不会很过分?
直到在床上躺好,龙刑天辗转难眠,无法适应心头那强烈占有念头。不说很难受,说了怕禁锢他的自由与自我。
“怎么了?“龙曜天见他睡不着起身问他,拉下衣服要看他手臂上的伤口,那里结的痂已经开始逐渐脱落,最近他总是说痒,想挠又不敢挠,偶尔会心情烦躁。
龙刑天不知怎么面对,笨拙地抱住他不肯抬头,闷闷道:“没事,马上就能睡了。”
靠着龙曜天的胸膛,闻着他肌肤上似有若无的特殊气息,龙刑天逐渐平静下来,迷蒙将睡的时候,用唇轻吻了他胸膛几下才满意睡去。这可苦了怕伤到他身体而坚持禁欲的龙曜天。撒手就会弄醒的,不撒手吧太难熬了!
12
龙曜天到后半夜才勉强睡下,第二天早上竟然没能早早醒来。龙刑天被心事搅了一阵,终究没能睡得安稳,外面的麻雀一叫,他就醒了。天刚蒙蒙亮,屋子里暖暖的。
龙刑天小心坐起,拿开龙曜天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滑出被子,才离开床一边,手被身后的人捉住。
“去哪儿?”
龙刑天淡淡一笑,转过身,另一只手随意一挥拂上龙曜天的睡穴,意味长道:“你得适应一下没有我的日子了。”
说完,他拉过架上衣服穿好,回府。潜入自己的房间,对着官服皱皱眉,转身出门叫醒翠羽。
翠羽得知原由嗤笑出来,帮他穿好厚重烦琐的官服。
“今天不上朝不是吗?”
“进宫,有些事情要办,你公公婆婆选好日子了?”
“选好了,下月初七。“翠羽蹲下身一边理着袍带一边说着,不让人看到表情。
龙刑天点点头,“你是不是猜出几分我要做什么?”
翠羽站起拉着龙刑天胸前的襟带,弄好一切才退后一步,摇摇头,“翠羽不想猜,更喜欢等。”
龙刑天笑了,摸下她的头,“管家要回乡养老了,你心里有数,王府的事情本不想让你管,可又找不到人。”
“这点事儿翠羽能办得好,您放心好了。”
“嗯,吩咐人套车吧,我吃点东西就走。”
“是。”
翠羽应着,叫外面伺候的丫鬟端水进来,一通忙碌之后,龙刑天上车进宫。
见面的地方是皇帝上课的书房尚问斋,莫笙也在。龙刑天去的时候,皇帝正在练字。
“九皇叔很久没过来了呢。快起来吧。“龙谦离开座位走到龙刑天面前,搀扶他一只手臂
龙刑天这才发觉,眼前的孩子长大好多。或许平时上朝总是见他坐着,不觉得他长高了。
“皇上也好静了。”
“总淘气可不行,我师父就更劳累了,朕不舍得,九皇叔有重要的事?“皇帝看看莫笙,眉眼间依稀还是调皮的神情,吩咐人赐座后回到书桌旁。
“臣要请假半月。”
年少的皇帝微微抬头,“啊?身体不好?”
“臣想用这个理由请假。”
皇帝拿起笔,灵活的眼骨碌骨碌转了几转,他自然明白龙刑天的意思,请假的理由可以随便编个,请假的目的就不能对外说了。“师父觉得呢?”
莫笙从龙刑天进来后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此时,他看了龙刑天一眼,淡淡道:“皇上裁定便是。”
不能帮他,在皇上面前不能这么做。皇上的问题只是用于观察别人的态度。这种时刻出现的试探,莫笙并不反感,当然也不喜欢。
“准了,最近事情太多,也没有时间让九皇叔休息一下,现在清闲了,正好休息一下,朕想着是不是要恢复冬狩,下个月正好是冬狩节,就麻烦九皇叔和三皇叔说一声吧,让三皇叔找大臣们商量商量。”
龙刑天应了下来,出宫后去恒王府,龙曜天还没能醒过来呢。龙刑天换好居家的衣服,俯下身吻上龙曜天的同时解开睡穴。
长长的吻结束,龙耀天将龙刑天推开一些距离,“你出去做什么了?”
龙刑天见他摸着自己的手,知道自己刚从外面出来,手脸比较凉,“闻到香味了没有?给你去买小吃了。”
龙曜天看到桌子上的食物,还是不信他一大早上跑出去就为买早膳回来,因为龙刑天从来没早起过。
“你吃的可不是三鲜汤包黑米粥。”
龙刑天在龙曜天微微嘟起的唇上亲了一记,“早知道我就漱口再亲你。”
不容龙曜天说其他,龙刑天将他连人带被子抱起坐到桌前,“漱口吃点东西,昨天不是说今天陪我吗?”
龙曜天搂着他的脖子,等龙刑天坐下又慌忙放开,不太适应坐在他腿上的姿势。“放我下来吧,这成什么体统。”
“不放,我宠你你应该说点感动的话来报答我,而不是破坏气氛。“龙刑天打开笼屉的盖子,包子的香气随着蒸气冒出,满意地点头考虑着,“要不我再吃点好了。”
龙曜天觉得别扭却又不想离开他的怀抱,顺着他的意思用膳,没注意到龙刑天到底去干什么的问题在不知不觉中被抛到脑后,更没有注意到计谋得逞的龙刑天正笑得像狐狸一般狡猾。
“皇上说想恢复冬狩节,问问你的意思,该怎么筹备这件事。”
龙曜天不由得在心里赞了一声,这时候提出恢复冬狩节真是恰当,最近一年来,兵权的分配已经和三年前大不相同,外围无忧,京师稳固,这也突显出皇上手中无兵可握。
冬狩节是每年十一月初十到十五的皇家活动,第一天祭祀宗庙,然后接连三天狩猎,最后一天宴会封尚,皇族中的子弟得以提拔重用一般就是从冬狩节期间遴选测试开始的。更重要的是,冬狩节期间,皇上率领禁军狩猎,就是说,这皇上提出冬狩,意在取回禁军控制权。
“选在这时候恢复很合适,已经十二年没有冬狩了,禁军目前是一万二千人,没有经验的新兵多,内务府也多年没有做冬狩出行用的仪仗旌旗,看来还要尽快准备才行。”
“还有半个月,正好。“龙刑天低低说了一句,然后便劝说龙曜天吃完东西。龙曜天不算瘦,可是骨头也会硌人,龙刑天开始后悔抱他到腿上坐着了,怎么电视上演的和实际操作会差这么多呢?哪里浪漫了,他都觉得脚开始发麻了,有一群小蚂蚁在里面钻的感觉。
本来龙曜天想问问什么正好,可龙刑天一动,他立刻就感觉到了,身子僵硬着怕碰到他腿间不该碰的地方。好不容易别扭着吃完饭,两人都换了普通的衣服,打算到郊外看看。
龙刑天现在不会随便去什么没意义的地方,这出门是想让龙曜天带他去桃村,只要和以前的龙刑天有关的地方,都有必要注意一下。不为别的,因为静妃会注意同样的地方。
迎月楼是水裳呆过的地方,冷宫也是水裳呆过地方,静妃看似疯狂的举动的背后,意图是什么呢?龙刑天只觉得意图很简单,她只想毁灭和水裳有关的一切。一直不能忘记杨不群死后她突然出现的情景,即使她一直在有计划的做着什么,却掩盖不了她人生的漫无目的,也正因为这样,他能从她寂寞的眼睛里看见幽的迷茫。
“到了。”
龙刑天回神,冲龙曜天一笑,“下马走吧,这小路真窄。”
龙曜天关切地走近他,“你最近心事很多。”
“没有你多。“龙刑天的笑容变得讳莫如,见龙曜天的神色间有歉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轻松地一耸肩,“我自己还没下决心,所以不想先说。今天是出来散心,不谈这些。”
龙曜天跟上他的脚步,带着宠溺无奈一笑,今天绝对不是散心这么简单。“他住的地方是他早就买的一块地方,时间上是他认识淼云那年。”
这就是说来对了,龙刑天开心地跃上一块不小的石头,望向路旁的碎石河滩。
溪水沿着旧河道流着,夏天山洪冲下遗留的泥土沙石将岸边的碎石掩埋一些,让可以用狰狞形容的陡峭溪岸平整些,零星的白色野不畏霜寒,四散开着。
沿着溪岸向上,拐几个弯,形成几小瀑布,尽头半山腰就是桃村。想来村民运东西下山也不是很方便。
两人看了一会儿继续赶路,偶尔遇到几个下山做买卖的山民。打听得知当地人管这溪叫落溪,原来桃落的时候,瓣随风落入溪中,就有了这个名字。自酿的桃酒所用的水也是取自这条溪。到了桃村后,发现这里真是好地方。
一片不太高的山崖将北风挡住,太过陡峭的崖下就是村庄,村庄所在的位置很平坦,山上的泥水是从山背面流下,这里没有被泥石流侵袭的痕迹。桃树环绕着村子种植,延伸到远的山坡上去。
在村庄的东边是溪的尽头,泉水从山崖的缝隙中蜿蜒流出。村民将溪水引到自家门前,青石铺成的水道从村中央穿过,然后转了一圈在村南流回溪里。
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水道拐弯,一道小桥横在门扉前,龙刑天见到门楣上暗御留下的记号,知道里面已经布置过。他上前推开门,龙曜天有瞬间的失神。
石桌还在,旧事已远。
院子的布局很像四合院,东边的厨房里有动静,一位大娘领着孩子出来拜见,说是一位老爷雇佣她到这里服侍公子衣食,家就在住村南,离这里不远。话里带着腼腆,那小孩子时不时偷瞧他们二人。
龙刑天对她交代了一下,什么时候过来做饭烧水打扫屋子就让她回去休息了。龙曜天待人走了才问:“你打算住在这里?”
“今天不,明天搬过来。”
“我怎么"龙曜天拉住欲进屋看看的龙刑天,却被龙刑天顺势拉到怀中抱住。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
“在等她。还记得淼云是在进香的途中遇害吗,清水寺就在附近,她可以到寺中也可以顺路来这里,也或许她只是想来这里。所以我猜这里是她曾经住的地方,后来龙刑天知道了就买下这里。“龙刑天像安抚不安的孩子那般耐心解释着。
“静妃会来这里?”
“或许还有其他地方,不过她不会放过这里就是了。“龙刑天想了想补充一句,“她在意的事情不多,所以很容易猜到。”
“看来不用我帮忙,你早已经安排好了对吧?“龙曜天忽然有些怅然。
龙刑天没有回答,亲了他的唇一记才道:“我可不可以当成你在欲求不满?”
龙曜天气结。
一、二、三,龙刑天在心里默念完之后不出意料听到一声咆哮。
“你混帐!”
第十三章
龙刑天听着他羞愤的叫喊反而有种久违的感觉,淡然一笑,放开正在挣脱的他。看看屋内的摆设,家具被擦得很亮,简单又温馨的陈设没有多余的装饰,很实用,巧妙之能看出主人很钟爱这里,请了能工巧匠来做。龙曜天被他突然放开,觉得诧异,觉得他最近有些怪,跟在他身后一同打量着屋子,倒没继续责备他。
“这里和以前一样是吗?”
“我那时候没细看屋里,外面没有多少改变,相信里面也没改变。”
“嗯。“龙刑天摸着小书桌的边缘,然后在旁边的圆凳上坐下。身后便是不大的书柜,随手可取,旁边是窗子,伸手可推。惬意又舒服的小屋子。
“公子在吗?“还带着孩子稚嫩的少女声音响起,明亮的声线像山中泉水。
龙刑天起身走出屋子,见到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领着刚才回去的小男孩从大门探出头。“在的,进来。”
小姑娘腼腆笑着,臂弯的小篮子里装着红彤彤的山柿子和核桃,“奶奶叫我送过来给公子,柿子要饭后吃,核桃养身的。”
小男孩不再像刚才那样怕生,一双大眼睛瞧着他们二人。
“谢谢你家奶奶。“龙刑天笑着接过东西。
小姑娘腼腆笑着牵着弟弟跑了,龙曜天看着龙刑天,他拿着篮子坐下,看着熟透的柿子,赏玩着。那是龙曜天从来没见到过的温和神态,这样平和安静的山村中,龙刑天和普通百姓自在说话,丝毫没有拒人于外的冷硬。果然还是这样普通的生活适合他吧。
龙曜天不忍打搅他难得流露出的惬意,只是看着他。
龙刑天将篮子拿到厨房,端出饭食,到这里后反而让人想吃点东西享受一下宁静。“咱们吃点东西吧。下午还要下山。”
“好。”
两人吃过东西,又将山村的地形仔细看过来,这才下山。
“在我回去之前,你别到那里找我。“龙刑天看向前面的城门,突然说道。
龙曜天勒住马,原本就慢悠悠如散步的马当即停下来。“你最近在做什么打算?”
“我想离开一段时间。“龙刑天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打算。
“山上?不对,难道你想"龙曜天忽然想到慕情一死,石门阵无将防守,目前羌于国丧中,暂不动武,但是难保他们不报杀太子之仇。想到这里,龙曜天几乎要不顾是在外面,去握他的手。“多长时间?”
“你需要多长时间?“龙刑天反问道。
“我?“龙曜天忽然明白了龙刑天的用意,只要龙刑天带着人马远赴边关,洛辰的局势就会暂时稳定下来,百官还是会慑服于自己的管辖。等到还政于帝的时机一到,就是龙刑天回洛辰之时。可是这需要至少需要三年!三年后皇上十四岁。这个数字,龙曜天迟迟无法说出口,怕说了他就真得一走三年。
龙刑天知道他心中的挣扎,心里觉得暖暖的,“不用现在就告诉我,不管是多长,你知道我从没有反对过你的安排。”
“不,刑天,还有其他办法"龙曜天有些焦急,跳下马,走到龙刑天的马旁,握住他拿着缰绳的手,仰望着他。只话一出口就停在半截,他们二人心中比谁都清楚,这是最好的办法。
龙刑天反握住他的手,浅笑道:“先回府吧,这事儿还不急。”
“你知道需要多长时间的,还问我我怎么怎么说"龙曜天见他一点都不急的样子,心里倍觉煎熬,希望龙刑天说什么,想听他说我也不想去之类的?
沉默着,两人进城,龙曜天不让龙刑天回去,即使一回去就得面对堆积的公务,还是想让他呆在自己旁边。龙刑天也没反对,拿本书看到睡着。
龙曜天从忙碌中抬头,见他睡了,将他抱到床上,看着他沉睡的样子,心中的百般不舍像澎湃的潮淹没而来。
如果慕情无事的话,是想把龙刑天安排在距离洛辰四百里的南营的,刚好与龙皓天的北营遥遥相对,现在却不同了。远赴万里边关,他还需要修养的身体怎么办?万一羌要报杀太子之仇发动大规模战争怎么办?
从没有牵挂一个人到如此地步,然而越是牵挂他越是要走得远,而且无法阻止,明明整个天下都在掌握之中的自己却独独办不到这点呢?
“为什么”
龙刑天迷蒙中伸手抱住一直没将自己放出怀抱的龙曜天。
无声的拥抱让龙曜天再也控制不住,低低哽咽起来。这种难过就像母亲的身体冰冷的那一刻,失去至亲的恐慌与孤寂是无法抗拒的。
这个人从来不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安排,嘴上抱怨却还是去做;这个人从来不强迫自己说出不能说的秘密,即使会暗中在意难过;这个人的敏感察觉到很多很多,甘愿沉默着付出。
“刑天"龙曜天低声唤着。
龙刑天的心也微微动摇了,三年之中会发生太多太多事。就手中掌握的情报来看,去石门阵是必然的结果,近来羌的边境过于安静,正是这种安静,说明军队正在调整集结之中,大举用兵的前兆。
无法安慰自己,也无法安慰他。龙刑天沉默中抚着龙曜天的背,这一夜,注定难眠。
日醒来,龙曜天已经上朝去了,龙刑天起身,收拾妥当后,带上必要的几名暗卫去桃村。
一切布置妥当只等主角登场。闲来无事的时候,龙刑天就带上碎焰去坡地比较缓的北坡转悠,打到野味还能送人。也幸好他住的地方距离其他村民远些,不然弄只老虎上来可能引起恐慌。
照顾他起居的那家人很和气,那对姐弟偶尔瞒着父母跑到他那里看老虎,尤其是小男孩很喜欢老虎。
不过,龙刑天也清楚自己目前时时面对危险,有意在那位奶奶来的时候说自己身体不好需要休息之类的话,这样一来,大人就暗里管住孩子不让他们总过来。
一连几天过去,很久没能清闲的龙刑天都觉得无聊了,果然山中寂寞,跟村民买了当地著名的桃酒,每日喝上一几杯,天气逐渐寒冷,喝温热的酒,身体很快就暖和起来。酒里面有桃子的味道,是果酒,绵纯爽口,但是后劲不小。
傍晚时候,村民都吃过饭后,村子就会安静下来,偶尔有狗的叫声,山静人无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龙刑天把玩着小杯子,倾听着山中的微妙声音,很奇异的,山间自然之中总会有声音,像是生命总在宣告存在一样。
急促的细而沉的啸音令龙刑天霍然站起,静妃来了。
六短一长就是说,截下六人,紧接着,四短三长的啸音传来,截下四人,闯过去两人。上来的必然是他们拦不住的高手。
只有这么点人了吗?看来静妃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她还是来了,为了谁这么不顾生死?
龙刑天放下杯子,站在堂前,没有让暗卫现身。灯笼映红小巧的院落,略显阴沉的夜空有着不详的压抑感。
一身米白的老妇搀扶着一身耀眼红装的女子飘然落入院中。大红滚白裘的披风里伸出白如玉的手,那双手捏住襟口的大盘扣,用着难以形容的美丽动作将之打开,那双手剥下帽子,绝世的容颜上有着睥睨一切的浅笑。
“久等了。”
龙刑天呵呵一笑,聪明人说话这么爽快的真不多,“敢进来和我喝一杯吗?”
静妃淡淡的笑容加,迎着龙刑天的目光走到他面前,随手扯下披风,老妇恭顺接过,昂首道:“不负君雅意盛情。”
走入屋内,静妃的神情里有一刹那的怀念,“婆婆,当年是在这里抓住她的吗?”
门口侍立的老妇点头应道:“回小主人,是这里。”
“嗯。“她在龙刑天对面坐下来,指尖摸着小圆桌的边缘,又拿起杯子,里面带着桃香的酒微微泛起涟漪。“裳”
哪里也找不到的人,哪里也没有的人,曾经在这里孤独生活过。追随着足迹而来,可见她对龙刑天的思念。
圆桌中央的暗是一枝海棠,飘落的海棠在桌面上铺开来。
龙刑天看着沉浸在心事中的静妃,意外地竟然觉得熟悉,寂寞的气息从她身上静静散发着,曾经的自己就和她一般寂寞的。
“那是我的杯子。“龙刑天重新斟了一杯放到她面前,轻轻从她的指中捏出酒杯。
静妃恍然抬头,看着他,眸子里闪着酒水一样明亮的光,如此美丽幽的双眸里,寂寞与伤沉在其中。
龙刑天在她的注视里,啜引着微甜的酒。放下杯子时,静妃已经垂下眼帘,手无意识端起酒杯,似乎是被其中浓郁的桃香鼓惑了,她微微笑着。
“桃和海棠很像,原来如此啊。“她抿了一口又道,“多了这香气,很醉人。”
似乎谁也不想破坏这气氛,各自将酒喝完。
静妃放下杯子站起来,环视着屋子,目光所到便停留一下复又离开。
“可惜可惜”
“你想烧了这里?“龙刑天问。
“嗯。“她继续环视,随意应着,仿佛对方问的是很平常很平常的事,淡淡的口气,没有感情没有犹豫。
龙刑天忽然觉得她的样子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一定要做完才行的样子。“为什么坚持?”
静妃转过身看着他,定定道:“想这么做,所以做。”
龙刑天不由佩服地点头,能够为自己简单的的念头这么坚持的人不多,她的意志果然非同常人。
第十四章
静妃那仿若表情凝固成霜的清冷容颜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坚决。龙刑天迟疑着却还是忍不下好奇心。
“你就没后悔过?”
静妃的表情有瞬间的无辜,刹那间阴郁和冰冷将所有情绪覆盖,“没想到你会这么多事!”
龙刑天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痛,看她兀自不想承认的倔强样子,不忍再刺激她,毕竟"因为以前的我和你很像。“这么说完,龙刑天微笑以对。
静妃的唇因为激动微微轻颤,垂下眼帘不甘地继续覆盖下去,直至眼前一片黑暗,无边的痛在黑暗里肆虐如洪。
待她睁开眼时,像鲜明的衣裙褪却颜色一般的沧桑忧伤眼睛失去了焦距。
“没有谁可以阻止我,没有谁。“静妃的手绞紧成拳,恢复以往的样子,“龙弄天办不到,你也别想办到!”
龙刑天一副"果然会这样"的表情,幽然长叹一声。
何苦要将自己逼到如此呢?
他想这样问出来却也明白只能激怒她。见她还是注视着自己,也不说其他,“你好像不怎么舍得杀我。”
静妃闻言神色中有丝狼狈,“今天是来杀你的。”
“我想也是,总觉得你很在乎我,算是棋逢对手的感觉么?”
“都过去了,现在要杀你。”
“为了谁?”
静妃突然语塞,回答不上来,感觉到心里钝钝的痛清晰地撕扯着,后退一步。
虽然不忍,却必须杀了她,龙刑天在心里说了声抱歉,然后闪电般出手,要一击将心神巨乱的静妃制伏在手。
门口的老妇早已看出静妃心神大乱,扑上护住她,硬是受了龙刑天的寒丝绵掌,带着静妃破窗而出。
龙刑天翻身跟出,啸声起,暗卫从隐蔽翻出围向小院。
老妇已经是残烛的年纪,受了一掌肋骨断了好几根,才落到院中就没有力气再起来了,静妃首露出惊慌的神情,抱住老婆婆,失声喊出:“婆婆!”
“小主人,回宫吧,您在外面不会开心的。”
静妃扶着逐渐衰弱下去的婆婆,呆住了。“婆婆,施施想回的不是云游宫,是”
侍琴婆婆握住她的手,咳着血依然劝道:“小主人,您宫主她"老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已经无法成言,这一掌竟然是致命的。静妃心中明白老人死期已到,挺直了背,抬头看向龙刑天,从喉咙里挤出生硬的平板疑问。
“你何时又能这么狠心了?”
龙刑天再聚力于掌心,淡淡道:“拜你所赐。”
“呵呵。“静妃悲凉一笑,这便是所谓的因果有报吗?曾经觉得这人再也比不过自己,现在,他站在自己面前,如若当年。而自己呢?在不断失去里,坚强都在剥落成沙。她缓缓摇了摇头,眼角垂下眼泪。
心里便如眼泪一般,空白又苦涩,再也没有其他留下。
她放下老人站起,龙刑天的身形以迅雷之势扑上,浑厚的掌力正中她的心口。
“我想回家。”
轻轻的呢喃在龙刑天撤掌的同时落下,像悄悄飘落的桃。这一掌是龙刑天练到炉火纯青的一招,静妃瘦弱的身躯没有飞跌出去,只是摇晃一下就倒下去,伤势却是回天无术的那种严重。
龙刑天听到她说什么了,只诧异一秒便伸手接住了她倒下去的身体。
“你不会招式只有内功?”
“嗯。”
龙刑天一直以为静妃的武功会和水裳相当,所以才一出手就没有丝毫保留。
“从来没有人肯真心陪着我,你虽然是对手却是真正把我放在心里了。“静妃的胸骨会在半个时辰内断成寸许长短,现在还能勉强呼吸,微弱的喘息间歇,她努力说着话。
“裳她很爱你,我想,想让你去陪她的。”
龙刑天静静听着,点点头。
重物倒地的声音渐传来,龙刑天疑惑着看向声音,暗卫全部倒在地上!
“娘"静妃忽然有了力气,微微挣了一下。
龙刑天看向迫人的气息散发出来的地方,衣袂翻飞的声音飘过耳际,粉白交织的身影落下。
轻盈的雪在此时飘落,轻飘的身影挟着雪的冰冷陡然侵到龙刑天面前,不待龙刑天回神,他的手中已空。
传闻已久的施素问竟然现身,未摘的斗笠拢着层层白纱。静妃娇小红艳的身体躺在沉静气息的高挑女子怀中。
施素问抱起人走进屋中,简单察看了伤势,便罢手。
“娘,你肯,肯来看我了?”
施素问迟疑着还是点点头,“红尘纷乱,你的劫在于你自己。”
“娘,女儿不管,女儿想回家。”
“世外蛮荒,你当真受得住寂寞吗?”
"”
“我或许该早些帮你。”
静妃如孩子一般哭了,泪如雨下,“娘,我想让人陪着我,可是没有人,水裳她不肯,她走了,娘,我想要她回来。”
“懂得后悔懂得避让,才能悔改,而你从未悔改过。也是娘的过错,该教会你的。”
“娘,我要裳,我不要一个人,不要”
哭诉的声音逐渐微弱,施素问虽然心疼却无法下手点中死穴减轻静妃身上的痛苦,直至她失去意识,才轻柔地擦去她的泪。
施素问抱起静妃,路过龙刑天,路过老妇的尸身,忽然停下,一扬手,尸身落入屋内椅上。指间发出哧的一声响,屋顶的茅草燃烧起来。接连几声之后,房子燃起熊熊大火。
“尘埃终化物,往生不复还。我儿,你如此眷恋红尘,却不知红尘最寂寞,为娘将你带回吧。”
“你不报仇吗?“龙刑天问道,心里很没底,施素问的武功果然不可测,从她出现到现在,虽然很随意,却让人无法找出破绽。
层层轻纱在热风烈火前舞动,纱后的容颜淡然又平静。
“如果不是她的心已死,你是无法杀她的。”
话落,身影一闪而没,无踪可寻。
龙刑天追到门前小桥就跟不上了,望着身影消失方向,长久无法言语,烈火将小屋燃尽,他转过身,一点一点倒塌的房子在橘色的火里显得那么脆弱。
从到这个时空开始,这个女人的存在,一直一直影响着局势的发展,现在突然解决了,反而觉得心中空茫。
曜天曜天!
想见他,就现在。
龙刑天身形掠出,一点一纵间向山下掠去。
不知怎么爱才是合适的,不知怎么做才是爱,一路失败过来,自己便成了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但是这好像真得是舍不下你了。
接到报信的暗卫赶到时,只见到燃烧的房子,受伤的暗卫,却怎么也找不见龙刑天,几个人吓得魂不附体,陈翎信接到消息也暗中出了一身冷汗。
而龙刑天只身一人赶到城门,发现城门已关,一路奔波下来,身上不是很舒服,心口一阵恶心的感觉,糟糕,真气有些乱,而且今天晚上没有吃药。这样子回去肯定要被骂了吧。
暗卫肯定发出过救援的信号,人马肯定出发了,说不定已经到桃村,现在发信号或许能有赶回来的暗卫看见。天上还在飘着雪,这样下去肯定会旧病复发,龙刑天取出明火弹,发射出去,然后靠在树下休息。
夜越来越冷,恶心的感觉随着寒冷更加剧烈,头也越来越晕。
也算巧了,陈翎信即将赶到城门下,见到信号,惊喜不已。只有首领用火红色的,部下是用亮白色。打开城门,见到已经开始发烧的龙刑天,火速叫人弄来马车。
昏迷前,龙刑天叮嘱道:“恒王府。”
陈翎信料想他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恒王,带着人回去。同时吩咐手下,掩盖房子起火的真正痕迹,不要让人起疑心。
等龙刑天醒过来已经两天后,大病初愈的身体其实很不适合动武,好在诊治及时,也没什么大碍,风寒引起的发烧也很快就褪了。
“你不会现在就教训我吧。“龙刑天看看龙曜天不善的脸色,躲开目光。
“连件衣服都不加,冒着大雪跑回来,你几岁了?“龙曜天开始还想好好跟他说,不知不觉中语调上扬,脾气上来了。
龙刑天摸摸干燥的唇,掉了一层皮,没掉的部分粘在唇上硬硬的,想扯下来,被龙曜天拍掉手。
“小心流血。“叹口气,他坐下来,用湿毛巾润湿龙刑天的唇,看了看,眨眨眼,吻上去,轻轻啃下脱落的皮,“什么时候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体?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去石门阵?”
龙刑天脸皮厚,自动将话当成耳旁风,将桌子上的东西扫过一遍,都是药,“先给我点吃的,好饿。”
龙曜天挫败起身,吩咐人去弄吃的。
吃过东西,龙刑天恢复精神,拍拍吃饱有些鼓的肚子,呆了半晌,突然开口:“她死了。”
这个她是谁自然是心里有数,龙曜天看着龙刑天淡然中带着几分伤感的神情,“你”
“我杀的,奇怪的是,一掌打上去的时候我想的是第一见到她的情景,用很纯净的笑容对我说和我一起玩吧,分不清楚过去与现在"话尾消失,龙刑天看着自己的手掌,打上去的感觉还在,骨骼震碎的声响伴随她轻轻的呢喃一直回响在耳边。
我想回家。
或许是受到这句话的鼓惑了,当时只想赶快回来,回来见龙曜天。
“你在难过"龙曜天轻轻抱住龙刑天,脸上全是担忧的表情。
“嗯,在难过,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毁灭在眼前。“龙刑天露出忧伤的笑容,似是怀念又是追忆。逐渐的,他的笑容变得轻松。“不过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情?”
龙刑天将眉眼都笑弯,“不告诉你。”
龙曜天表情闷闷地很想把人一把推开又舍不得。
龙刑天得意一扬头,故意再吊胃口。真得是很有趣的事情啊,龙曜天和家竟然是等同的,让他不顾风雪,只想赶回来。
第十五章
谁说养病的闲人无事可做的?眼下龙刑天就忙得热火朝天。龙曜天担心水吟轩靠水过于阴寒,不利于养病就搬到溪堂小筑,既能照顾生病的龙刑天,又能兼顾公务。可龙刑天一醒来就让他头疼了,老实的时候可以看书看到睡着,不老实的时候就到鼓捣。
这不,龙刑天正准备鱼竿诱饵呢,要在水吟轩半敞开式的客厅边上钓鱼。那里面除了超大的红鲤,还有从上游游到这里不肯走的野生鱼,有人喂养自然不肯走了。
龙刑天看着硕大的鲫鱼直流口水,这要换成现代上哪去找这么大的非养殖鲫鱼?当下动了不良念头。一旁的秋心放好取暖的炭火,把引诱鱼群的饵料端到龙刑天旁边。
“九王爷,这些全倒里面?”
“对,给我,我弄。这样一撒,一群鱼就过来了,钓起来就容易上钩。“龙刑天一边说着一边抄起盆子,将喂鸡鸭的饲料扬出去。刹时,鱼群把水面搅得混乱,龙刑天甩出竿开始钓。虽然技术不怎么样,但是用这种方法确实很容易就掉上来。疯抢食料的鱼逐一上钩,等鱼吃得差不多饱了,龙刑天就收手,钓了十多条。
怎么烹调好呢,红烧油炸把自然的鲜美味道都浪费了,正琢磨呢,秋心说话了。
“九王爷,奴婢是江南人,给您做道鱼汤补补身体吧,奴婢看出来您不喜欢口味重的菜。”
“好啊,哎呀,你比翠羽好多了,她就擅长唠叨,一提做饭估计会翻脸。”
“哪里,翠羽姐女工好,人又聪明。“秋心微微红了脸颊,叫上小厮拿了鱼,见到龙刑天跟过去,诧异站住,“九王爷”
“啊,我跟去看看。”
“哦,这边走。“秋心心里直觉得好笑,哪有大男人跟着丫鬟往厨房跑的,抿着嘴不敢笑。
龙曜天坐到饭桌前一看,满桌子鱼,而且还有条红鲤!“该不会是从水吟轩钓的吧?”
“是啊,趁热吃。“龙刑天一筷子先去进攻红鲤。
“一条红鲤三十两银子,那是进贡得来的异种。”
鱼肉从筷子上掉下来,龙刑天没能控制好的口水滴到衣服上,干笑,“呵呵,不都是鱼,看不如吃了实惠。”
“那就吃吧。“龙曜天也不动筷子,就看着他吃。
“你看我我怎么吃。“龙刑天收回手,不好意思了。
“哟,你还怕看啊。“龙曜天给气乐了,“嘿嘿,话可先说在前面,放那么多食料进去,明年天气一暖,那水里要是发臭,你给我去捞河底淤泥。”
“咳咳,吃饭吃饭。“龙刑天才不怕,三年都不在洛辰,没办法捞的。
龙曜天也想到他得去石门阵,登时没了胃口。随意找个话题,“你府上什么时候办喜事?”
“快了,初九,还四天,今天我就回去。“龙刑天吮着筷子想了想,“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丫鬟借我用一下,有几样精巧活好像忙不过来。编一种带结的绳子,每件陪嫁的箱子上都要缠。“说完看向秋心,“最好多叫几个人去,大小箱子都算上有好几百呢。”
“奴婢知道。“秋心温顺应道,给他们添了汤就退下去找人了。
“你想怎么安排凌子衿?”
“他不想当官,随他喜欢吧,我府上老管家要回乡养老,我想让他们夫妻帮我管理王府,翠羽想光复家业,开绸缎店兼绣坊,估计都他们忙的了。”
“他是个人才,让他跟你去”
龙刑天断然截下他的话,“我不需要。”
龙曜天岂不知他心结所在,宁可自己去冒险,也不想让朋友亲人出事。慕情的死让他变得主动。“需要什么人手我给你安排。”
“好。”
吃过饭,龙刑天带上坐满两车的丫鬟回府,跟拐卖少女的人贩子似的。筹备半个月的婚礼,到最后时刻依然到都是忙乱的景象。
这边丫鬟找不着剪刀了,那边的老妈妈缺块布头,就龙刑天一个人空着手,因为没人敢指使他,站在哪里都碍事,人来人往的。终于找着个清净的偏僻地方,龙刑天在假山石旁边坐下。
“唉,明明我的王府,怎么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园前的空地上搭戏台的工人吆喝着正在抬木头,龙刑天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不如去内院看看翠羽这新娘子在干什么,结果被三日内男子不得进入闺房的理由给挡出去了。
看着一群女人赔笑连说冒犯冒犯,却还是把他往外面使劲推,龙刑天也不想被中年妇女揩油,只能狼狈退出来。
“难怪男人都不喜欢结婚,女人一到这时候都很狰狞。“龙刑天忽视背后刺人的目光,耸耸肩向书房晃荡而去。
结果见到累得只擦汗的管家,咳了两声,不想被拉去当指挥,赶快逃出来。忙乱三天后,终于有一个安静的晚上,这好比暴风雨的前夜,明天的婚礼才是重头戏。
龙刑天在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被拜的高堂后面部肌肉狠狠失控了一阵,然后施展轻功就要逃跑,受了他几天闷气的龙曜天才不会放过他,特意在前天晚上就赶到安王府,将他看得死死的,一边喝着茶一边和别人谈笑风生。
“可怜我青春年少就身负重任,家国天下一贱挑。“某个无人可怜只好自怜的家伙陷入对年龄的怨念之中。
“你还青春年少?七弟的儿子都六岁了,你跟七弟同岁。“龙皓天闲闲开口。
龙刑天一个打挺站起来,“他儿子都都"结巴着看向龙曜天,对方给他肯定的眼神。
“他是我们兄弟之中成亲最早的一个,成亲第一年就生了孩子,前年生了一个女儿。五弟有一个女儿,那孩子的娘亲出身太低,因故夭折了,六弟有两个儿子,都是庶出。”
风华如少的龙悦天竟然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哦,太浪费美男了吧,隐约还记得他的王妃叫宫清尘,比普通女子要高的样子,长相倒没看清楚。
龙刑天的表情也不知是遗憾还是感慨,“生孩子了呀。”
“你也想生?”
龙曜天随意一问,旁人不觉得有什么,龙刑天听起来就大有玄机了,眼睛瞟过去,比口型道:比如今晚我和你生。
龙曜天端着茶碗的手抖了一下,被茶水烫到,面子上却不好发作。
龙皓天则有些后悔,为什么放着娇妻不顾,跑来这里帮三哥整人,怎么看都是三哥被整的样子,但是大半夜都过去了,现在说回去又不合适。
好不容易熬过这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就开始忙活,又是接亲送亲,一大串忙下来,还得应付一大堆俗礼,不要以为只是个仪式就掉以轻心,要等吉时,要随时配合,时间不到,就是上厕所都得忍着,就怕错过时间。
一上午捱下来,龙刑天只喝了一口新人奉上的茶水,还是为了等时间都放凉的,象征性喝一口就被人拿走了,差点当场眼泪汪汪去抢杯子喝完。
终于终于没他的事情后,立刻逃进后院找东西吃,前面的宴席不敢去啊,去了肯定醉死在桌子底下。这哪里是成亲,简直是受罪啊。
翠羽穿喜服的时候哭了,敬茶的时候看着他又哭了,从此她就是凌家的人。
“唉,累归累,还是挺幸福的嘛。“龙刑天一边喝着白水吃着干点心一边说道,“该天得上她家吃回来。”
“你怎么躲在这里吃东西?害我好找。“龙曜天无奈走到他身边。
龙刑天拍拍手上的残渣,“舒服多了。“挥手做前进状,“现在去拼酒!”
“算了吧你,正在养病,拼什么酒,让四弟去挡。“龙曜天将人拽住,“去我那里休息一下吧,昨夜几乎没睡。”
“呃,吃了点东西还真是困了。“打着哈欠,龙刑天跟着龙曜天从后门溜出去。
酒席中的龙皓天一边喝酒一边苦等去搬救兵的三哥,这可怜的家伙丝毫不知道自己被骗了,结果醉得一塌糊涂。
龙刑天则美美的从中午睡到天黑才醒,吃了饭后再吃药,然后泡热水澡。
此时的恒王府比较安静,部分仆人还在安王府帮忙收拾善后,估计得收拾两三天才能清理干净。
龙曜天看着闭目泡澡的龙刑天,一身肌肤白皙润滑,想到子嗣的同时就会想到女人和这副身躯纠缠到一起,无可遏止的妒忌便从心里像水一样曼延溢出。
龙刑天微微睁开眼,看到龙曜天在出神,探过身趴在圆木沿上,被搅动的水拍打着他的身子。
“你拿着衣服也不换,想什么呢?”
龙曜天伸出手与龙刑天的手交握到一起,“我们这样是不会的有孩子的。”
“你想要?“龙刑天发现自己很在意他的回答,毕竟他是被自己骗到手,会想女人也属正常吧,何况是子嗣。等待中,心跳莫明有些快,是紧张吧。
龙曜天沉默着摇摇头,俯下身吻上龙刑天的额头。他一直在意就是自身是父皇强暴母亲才出生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想着去拥抱自己不爱的人只想让对方为自己生孩子呢?
“你想要吗?”
龙刑天看着认真问着的龙曜天,这才明白他心中所想。“比起孩子,我更想要你。”
湿热的舌趁着龙曜天不备钻入他的口中,手更是急切地撕下里衣,抚上精壮的腰身。手指下滑,褪下龙曜天的裤子,中指探入股沟中。
龙曜天呻吟出声,喘息说道:“你手太快了吧。“顺势进入水池,就要将龙刑天压到身下。
龙刑天一笑,将还未站在池中站稳的龙曜天扳过去,背对自己,双手将他圈在自己和池沿之间,随即整个身体贴上他的背,已经抬头的部分直接插入他的腿间。
龙曜天只觉得身体一转就动弹不了,胸前是木质的池壁,身后是想念已久的身体。龙刑天将下巴搭在龙曜天肩头,下巴尖沿着肩的曲线向脖子滑去,咬住他的耳朵才道,“我不是说了,更想要你。”
用上半身将身体压制住,龙刑天的手抚上龙曜天敏感的腰侧,龙曜天因为看不到龙刑天的动作多少有些紧张,这还是第一从背后做,羞耻的感觉仿佛更加剧烈,身体的感觉也加倍敏锐。
龙刑天向前倾压着他,下半身反而后退一些,一手放在他的胸前环住他,另一手则沿着腰向下而去。
第十六章
“刑天。“龙曜天的声音里有着难得的羞怯,实在是不适应这样的姿势,手都不知放在那里,只能无助地扶着池边。发热的下身抵在木质池壁上,夹在腿中间。感觉到龙刑天的手伸到腿间,将腿掰开,他发出短促的呻吟,“呃。”
修长的手指并拢到一起,上下抚摩着腿内侧敏感的部分,龙曜天仰起头,腿轻轻颤着,另一只手也加入,一双腿在美妙的抚摩中燥热起来,后颈也被舌尖刮弄得痒痒的。
龙刑天叹息一声,双手捧住龙曜天的臀瓣,掰开,帮他清洗那里。
“嗯~“龙曜天低低哼出声,腰不自在地动了动,喘息越来越粗重。
龙刑天低沉一笑,揽去他的腰带着人跃出水池,顺手扯过大大的被单,手腕一抖一转,将两人裹住的同时落在床前。匆匆擦过身体,扯下被单扔到床下,像吃人的老虎一般将人压在身下。
“马上就给你。”
拉过被子盖上,龙刑天先跪起身趴在上方,揽住龙曜天的腰托起,让他的臀贴到自己小腹,火热的坚硬抵上去。
“难受吗?”
粘上药膏的中指整根没入温暖的穴里,龙刑天只觉得下身又坚硬了几分。
龙曜天撑起上半身,回过头,两人缠吻到一起。加上手指在穴中的刺激,龙曜天挺直背大声呻吟出来,两人的唇分开,嘴角的津液拉出长长的银线。
龙刑天撤出手指,在他将臀抬到最高的时候挺腰将肉刃刺入,伏低身子将龙曜天的上半身压低,迫使他抬高臀,臀瓣大张承接自己的肉刃,贯穿到最。
“有点疼。“龙曜天低低说着眉头锁在一,同时攥紧手中的被子。
龙刑天揉着他因为痛楚显得僵硬的腰肢,款款摆动自己的腰,研磨着敏感的穴口,同时在内里按压着突起的硬块。“一会儿就好了。”
“嗯,嗯~ 哈,嗯~“龙曜天在刺激中本艿奶Ц咄斡合着,融化的感觉让他的腿不住颤抖?
龙刑天的腿贴上他的,手伸到他的推内侧轻轻抚摩着,动作随着神智逐渐陷逐渐变得狂野豪放,抽动的幅度逐渐加大,清脆的拍打声刺激着本就迷乱的神智。
龙曜天那随着身体前后摆动的分身开始出现抽动,分泌出透明的液体。他弓起背,痉挛未起,发泄的口被龙刑天的手突然握住。
“别,那里刑天”
龙曜天一手撑起自己,另一手伸到下身,想掰开龙刑天的手,却使不上力气,整个身体好像快要软化掉一样。
龙刑天单手抱起龙曜天的上身,减轻了压着他的重量,同时放慢了速度,想让难得的缠绵更长久些,动作细腻得一如风吹拂过细雨滋润中朵。
朦胧欲动的强烈占有念头即使在小心控制之中,依然让内心变得贪婪,一点一点占据,一点一点侵蚀,将觊觎的猎物不动声色牢牢掌握在手。或许又要重蹈覆辙,因为一些误解一些伤害就决然断裂,然后亲手伤害曾经的爱,让一切都无法回头。
不能让自己重蹈覆辙,所以三年是个锻炼自己的契机,在牵挂中依然能够冷静,依然能够为很多人着想,不会被感情冲昏头。
停下动作,龙刑天将龙曜天翻过身,捧着对方的脸,吻住。律动之物再探入,暖衾里春色无边。
日早上,龙曜天醒来瞪房顶,上朝怎么办?冬狩节临近,要忙的事情成山身体被他倾轧个够,能不能在朝堂上站到中午都是问题。
只能请病假了,反正半真半假。有点被拐带坏了,呵呵,龙曜天想着想着自顾笑出声。龙刑天从被中钻出头,抱紧龙曜天的脖子,又要睡。
龙曜天见脱不开身,也只好再等等。
“想叫人进来?问外不是就有人。”
门外只有影牙在,龙曜天苦笑一下,果然是瞒不住他了。影牙一向能很好隐藏气息的。
“怎么发现的。”
“有在园里,我突然亲了你一下,然后某个人就在暗差点摔倒。“龙刑天吃吃笑着支起头,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那可真是吓到忠心护主的影牙了,本来以为龙刑天是偷袭,没想到是这种偷袭龙曜天叹口气,“他不会进房间的。”
“让他听听声音也好,看他还敢不敢再靠近。“龙刑天一边邪恶说着一边向下摸去。
龙曜天急忙捉住他的手,脸上不争气地泛起红云。“别闹,一会儿就起来吧,我不想伤到你的身体。”
“我走之前会把火龙堂裁撤掉,暗卫整编为大内暗侍卫,交由皇上管,你在自己身边不妨留些可靠的人。“龙刑天带着淡淡离愁的脸磨蹭上龙曜天的颈子,“你身上有好闻的味道。”
龙曜天"嗯"了一声在被子中环住他的身子,眷恋不舍。
自这天他们分开,各自都在忙碌中度过一日又一日,直到冬狩节前夕,才因为禁军和侍卫的事情碰头。实际上,在以后的三年中,皇上将暗卫的大部分人都调到禁军,反而从禁军选拔了一批人进入暗卫,这只不过是在旧瓶换水的自保策略。琅天府的存在最终在权力的争夺中消亡,演变成禁军的特殊分支大内暗侍、暗察使。
冬狩节那天,皇上乘座八轮辇车出行,浩浩荡荡的队伍超过一万人,从崇德门出发,经过东区,出东城门朝阳门,尽显皇家威仪。这也是百姓第一见到继位的小皇帝。
皇帝龙谦年仅十一,站立在华盖翠屏环绕的车上,这位风华兼有先帝之风的沉稳少年赢得了万众的拥戴。热情激动的百姓欢呼着一路送到城外。
那孩子忽然转过身,对着龙刑天咧嘴一笑,龙刑天也报以笑容,为他今天的表现感到开心。
孩子微微昂着头,坐回大位。
“师父,如果你相信他,朕就愿意相信他。”
莫笙以师父的身份与他同乘一辆车,跪坐在下首位置。闻言轻叹,“皇上言重了,臣斗胆想问一个问题。”
“说。”
“您小时候有信任过他吗?”
少年天子脸上的笑容淡去,平和的表情上带着一分狡黠,转动眼珠看向望着远方的莫笙,“那时候朕还小。师父,你说过,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大家心情都很清楚,肯服从三皇叔和九皇叔管理的官员未必就服从朕,因为朕还什么都没做过呢。不过今天朕要让一些人看清楚,他们没有跟错人。”
莫笙淡笑,那淡然又祥和的表情让人无法得知意味何在。
狩猎的琼林苑距离洛辰有百里之遥,分两日行进。到达后,先举行祭祀大典,献牛羊牲畜。车马劳顿后,小皇帝依然兴致高昂主持大典,礼乐鸣炮,一直忙到中午,中午过后,是阅兵,皇帝亲临检视,就是在此时,小皇帝将掌握京城最精锐的军队。
拿起紫色令旗的一刻,年轻的帝王在震耳的呼声中,因为激动微微红了脸旁。
等到傍晚时分,才得以休息。毕竟皇帝还小,腿已经站到酸软无力。回到车辇上,整个人仰躺摔入锦长毛毯中。
莫笙想要回避,小皇帝却连忙坐起身。
“师父。”
“臣在。”
小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师父,我的腿”
莫笙淡笑,“为师以为你还装下去呢。“伸出手帮他按摩。
小皇帝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师父,如果是九皇叔,您回避吗?”
莫笙微微顿了一下,淡然的容颜上多出几分怀念,继续推拿。“皇上怎么会问这个。”
“只是突然想到父皇"少年蹙着眉疲累睡去,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的父亲曾经摸着他的头说:帝王只有在掌握一切的时候才有资本讲情,因为那时没有人能够伤害降弁醣旧恚只有帝王能决定一切?
那时候他还很小很小,他的母亲对他说:牢牢记住你父王的话,默默记在心里。
他懂事地点头,看到他的父母同时笑了。
醒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他被人抱到行宫的大床上。外屋的灯亮着,莫笙看书的影子落在地面上。他再合上眼,安心睡去。
日一早,王孙贵族竟相狩猎。龙刑天根本不想动,跟在龙曜天旁边,缰绳让龙曜天牵着,手中碰着暖手盒,躲在清净看小皇帝演武射猎。
“真是不能小看。“龙刑天摇着头,一脸不可思议状。
龙曜天则默然不语,看着年轻的帝王一步一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稳固台阶,心中的感觉就像站在原野里,从青草抽芽看到绿叶齐腰,莫明而又充实,又有些失落。
有一日,他将凌驾一切之上,如站山颠睥睨众生。
能否平静接受放下至高权力的自己?龙曜天为自己血液里流淌的悸动暗暗心惊。望向笑看一切的龙刑天,他身上散发出的随意淡然令他感到安心,释然一笑,看来洒脱并非难事,有更向往的方向,放手也会很简单吧。
龙刑天收回目光见到看着自己,挑动眉毛露出不解的神情。龙曜天笑着轻拉两匹马的缰绳,并行的马载着一双人向人群走去。
第十七章
冬狩节进行得很顺利,最后一天的论功行赏都没有出乱子,各路人马都得了彩头,大家都高兴也就没有谁故意在台面上话中带刺。
龙曜天和龙刑天基本没动手,皇上以辛劳的名义赏赐了两人一份鹿肉,一份熊肉,一份念圣旨的人直抹汗,明明是两个人的赏赐,总是每样都是一份,偷偷瞄瞄两位王爷,继续念。
龙刑天看着做好的香肉一盘一盘端到面前,面带微笑,小声和龙曜天说道"这小子欠揍了。”
“他不是孩子了。“龙曜天知道皇上的用意是在试探其他人,只忧心刑天会觉得难堪。
“先吃饭。“龙刑天含蓄笑着跟皇上用眉眼打了招呼,决定私下里沟通。
宴席上,神色各异的人们,避而不谈两位王爷相关的话题,以免当中引起争执。
晚上休息的时候,龙刑天拖着龙曜天去找皇上。
“哟,免礼免礼,九皇叔这兴师问罪就不恰当了。“眼尖的龙谦先行开口。
“臣怎么敢问罪呢,臣是特意来探望皇上的,顺便邀请我师父去聚一聚,皇上您也累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不如早些休息,小孩子早睡早起身体好。”
龙谦扁扁嘴,“朕”
龙曜天将龙刑天扯到身后,拱手道:“皇上的用意臣明白,九弟只是”
他又怎么不知,龙刑天只是怕他难堪,所以才心里不舒服,只是要怎么说出来呢。
“朕知道,你们两人坐在那里都很难堪,但是机会难得,此时不试,将来他们戒心重了,就试不出真心了。”
龙曜天笑着称是,龙刑天不太清楚胸口微堵的感觉是不是郁闷,轻叹一声道,“皇上,臣累了,臣请告退。”
龙曜天无法拦他,只能匆忙告退追上他。莫笙看着落寞的孩子,摸摸他的头。
龙谦微微垂下头,“师父,我是不是也要喊您太傅才合礼数?他和我生分了。”
“皇上,这是您选择了路,您怎么忘记了?”
龙谦难过垂低头,“朕,知道。“靠在莫笙怀中,少年拢起眉,为这种改变感到难受。
“他只是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并不是不喜欢你。”
“我知道,所以也清楚快留不住九皇叔了。爹爹做得有些过分,让九皇叔发了那么重的誓言。”
莫笙慢慢搂紧孩子,心却分成两部分,一半飘向远方。
“刑天!“追出去的龙曜天拉住龙刑天,却见到龙刑天淡然无所谓的脸,怔住了,不知怎么开口。
龙刑天微微一笑,指着天上的北斗对他说,“你看,星星也知道了季节转移方向。人总是在各自的路上越走越远,然后变成另外的自己。”
“有些东西不会变的!“龙曜天握着他手,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急切。
“今晚,正式的军报就会到达洛辰。”
龙曜天闻言一顿,然后握紧他的手。
“来。“龙刑天牵着他去白天经过的一地方,幽静又美丽,星如宝石点缀在上方。
“看着这样的天与地,我就会舍不得死去。“他说完转过身,然后近似虔诚地轻轻捧着龙曜天的脸庞,“看着你,我的心就在痛,害怕与彷徨,眷恋与牵挂,如果如果三年后物是人非,我就会如静妃那般,毁灭让我看着心痛的一切,所以,珍惜你自己,等我回来。”
“刑天"如叹息般的呼唤消失在吻里,应下承诺。
龙刑天只感到内心的痛突然泛滥开来,从来没有为谁如此过,心疼的滋味儿竟是这么得难受又回味。
回朝的第二天,龙刑天的假期结束恢复上朝,羌大军压境的消息也摆在了帝王的书案上。
部分大臣主张平王龙皓天接管南营十万兵马奔赴西关石门阵,另一部分人主张让安王龙刑天带兵出关御敌。皇上找了个间歇让杜雪飞说话。
“臣以为,安王合适,其一,安王领兵大败楚军,军心正高,其二,燕国以北的游牧区,一到冬季盗匪横行,平王离开委实欠妥。”
杜雪飞这样说,其实就是把朝廷的所有兵力都分散到边关,居中的洛辰就没有大军临城的紧迫感。对于帝王来说,这是最安全的形势。大臣们各自递着眼色,没有人出声。
龙曜天知道该自己出面了,出列陈述。这才压下众人之口,皇上虽然面上不悦到底还是让风波揭过。只是,如果可以他是真不想自己说出让龙刑天出关的话。
其实仔细想来户部魏青是光政一年进士,是龙刑天提拔上来的青年尚书。有魏青负责军粮调度最是安全。
下朝后,几位大臣委婉对恒王说了此举不妥的话,大约还是想让平王领兵,龙曜天都婉辞劝走了,内心烦乱不已。龙刑天没有多做停留就去兵部,龙耀天没来得及摆脱他人追上去,只好去理公务。
这出征虽然早已预料到,但是还是显得很紧迫,各部调动紧张异常。所有都忙得马不停蹄。临近出征的前天晚上,龙刑天安排好府上的事情,实在无事可做了就取出了那块慕情送他的玉石观看着。很久没有去看有关慕情的东西了。他捧着玉红了眼眶。
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慕情清澈如水的眸光一般,令人感到宁静平和。
看了一阵,龙刑天的心情才恢复平静,起身去书房。这些几天他在练习写一个字,这时候他想写下来,送给龙耀天。写好后,他将纸对折再对折放入信封。
翠羽见他这副样子知道他要出去,拿来披风递上,看见那块天然玉,心里也是难受一阵。龙刑天走后,翠羽取出红丝绳编织入红绳之中,留出漂亮的穗子,然后将玉放在龙刑天的床头。
龙刑天到了恒王府,见到里面灯光亮着,却突然走不进去。迎面碰上秋心,秋心先是诧异,然后就要进去通报,龙刑天赶忙拉住她。
“别,我这就走了。”
“王爷?“秋心迟疑着,然后就见到龙刑天将信递来,只得接了。
“交给他就可以了。“说完人已纵上高楼,身影没入夜色。月郎星稀的夜空下,龙刑天遥遥望着灯火,然后环视着整个洛辰。
几多华,几多凄凉,这座城都在夜晚安静如斯。慕情是怀着什么心情出征的呢,是否和现在的他一样,怀着归来的心远走边关?他可有眷恋的不舍埋藏心中?
矗立良久,龙刑天发觉身体很冷,这才匆忙回府。
第二日大军出征,一身戎装的龙刑天在城门前接过皇上递来的酒,忽然想起当年自己也曾这样送别过慕情。微微红了眼眶,喝下酒,看到龙曜天正在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有几分焦灼,似是有什么话想要和他说。
大军开拔,寒风中猎猎作响的旌旗将龙刑天的身影遮住,尘烟飘出几里不散。龙刑天几想回头,摸了摸怀中那块玉,觉得安心很多。
皇帝的车马已经回去,群臣也散去,龙耀天却无法挪动一步,突然,他抖起缰绳,骏马扬蹄奔出。他的呵斥声,以及急促但规律的马蹄声交织着。护卫不明所以,愣了一下之后赶忙跟上去。
龙耀天的马是千里良驹,不到半个时辰就与部下拉开很长的距离。此时此刻,没有谁能阻止他。
忽然,一阵箫声在天地中回荡。龙耀天猛然一惊,意识到自己正在做多么愚蠢的事,勒住马,人和马一起大口喘息着。看到不远的山丘上立着一个清癯身影。
那人也望向他,风带起那人的青灰袍带,那感觉好像是莫笙。
两人互相望着对方,既不走近确认对方,也不出声试探。
“王爷!王爷!”
护卫的喊声逼近,龙耀天回身看过去,看到护卫们已经围拢过来,再回头时,山丘上已出人影。龙耀天手抚胸口,那里放着一封只有一个字的信,烙疼了心的信,直让他发狂。
良久,他对天长呼一口气,打马回头。
夜人静,龙曜天把自己关在静室里。那里供奉着他母亲的牌位,平常只有秋心进去打扫,其他人都不准进入。
龙曜天从小书架上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刑天写给他的便签,歪扭的字迹像孩子写出来的。他坐在那里长久地看着龙刑天留下的只言片语,让他曾经很生气的,让他曾经很想笑的那些话,反复念了又念。然后取出盒子中另外一件极重要的物品,是那块能够找回龙谨的玉佩。
这块玉佩是江湖上一位奇人的信物,共有七块,也不知以前的九弟是如何取得的,得到玉的人可以要求那位奇人做一件事,只需要拿着玉作为信物就可以了。现在想来,以前的刑天应该是摆脱那位奇人收养龙谨。这样的安排也不错,比起朝堂的艰辛,做个普通人会活得更轻松自在吧。
这么想着,他放下玉佩,拿起那封信打开,上面的字是一个大大的家。抬头时,他意识到到脸颊上有什么凉凉的。慌忙抚上去,整个人呆住了。温热的液体从指缝中肆意奔流而出,他趴在母亲的牌位前哽咽难止,纵有多少眼泪,恐怕也浇不熄心中那种因为无力阻止而生出的痛。
为什么如此的自己却总要看着最亲的人承受无法避开的难?
龙耀天泻恨一般咬紧牙关,将眼泪全部咽下。
因为母亲而承诺下的誓言像箍紧灵魂的枷锁,龙耀天此时再也不会犹豫。他在他母亲的牌位前慎重地跪下来。
“母亲,我不愿意守着这个王朝了,我想守着他,所以”
跪拜下去后,他才说出一直盘亘在心中的结。
“所以请母亲原谅我,儿子会离开这里,带着他过您常常给儿子描绘的,平淡又简单的生活。”
牌位上方,画上是一位清秀恬静的女子,她柔和的眉眼却因为眉心有些拧紧而显得忧伤,她那安静的微笑却依然令人心灵平静。那笑容仿佛时刻在说:孩子,孩子,请你幸福。
第十八章
出征的大军以日行二百里的速度前进,先锋队伍为两万精锐骑兵,速度更快些。到达岱安郡后,龙刑天却意外的停留半天,他要见一个人,工部左侍郎严准正。
严准正在岱安郡一带考察河道,龙刑天出发前就知道这消息,特意让人送消息去,让他等到大军开到。找他是有原因的,埠江中游建起的粮仓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第一年存粮一百万担,中游地势优越,天下奇险之地,但是也极容易让敌人从上游顺流而下攻击。严准正在当初就已经说了这一点,那时候龙刑天也很明白这点很棘手,但是还是同意建了粮仓,考虑的就是他和慕情商量过,要在石门阵以西建一座城池,那时候就已经考虑好,要建在埠江的源头附近。所以这他要找严准正商量测量河道的事情,这老头儿虽然年近五十,依然热衷出门考察,如果让他去以前去不成的地方,他保证会立刻打包跟去!
大军停留一阵之后继续出发,龙刑天带着几名贴身侍卫和五千骑兵等候在城门外,中午刚过,严准正就赶到了。
严准正心知贻误军机是重罪,忧虑着进门。不等他开口,龙刑天先说道:“怎么先生担心本王赶不到?”
“下官确实这么想。”
“星夜快马追上,我只能停留两个时辰,所以请先生赶快说吧。”
“是。“严准正连忙赶到龙刑天身边,将带来的河道图摆开,开始细说附近的水系山脉。
龙刑天看着详细的地形图,开始琢磨新城池的建筑地点。两人一致认为,首要一点就是要在埠江上游一带能够通行船只,其是周围地势环境的靠量。
严准正手上有的资料还是两百多年前勘察的结果,肯定有不准确的地方。
“目前的资料太少,不足以敲定地点。”
龙刑天点点头,想了一下,“严先生,这样吧,你先不要回洛辰,如果三个月后我无法越过石门阵,事暂罢,如果三月内出了石门阵,就请严先生随军而动,详细考察地形水文。”
严准正激动地手有些抖,合拢地图,不知道该说什么表达才好。
龙刑天拍拍他的肩,“您年纪大了,本王可不敢拖太久,呵呵。”
严准正也笑了,摇摇头,“严某还在壮年,不怕年纪。”
龙刑天像是品味着他的话,良久才又笑说道:“嗯,好男儿不管什么年纪都是志在四方。如此,刑天拜别先生,三月后以战报为信,望先生保重身体,先走一步。”
没有让严准正相送,龙刑天轻点门槛,人已跃上前门墙头,再一点落在早已准备好的马匹背上,呵斥一声就此出发,三个时辰内应该可以赶到大军扎营的地方。
奔驰中,龙刑天不时摸摸怀中的玉,不管怎么样,这去石门阵,他要必须做完慕情想做的事情。
一个天下太平的王朝,那是以前的刑天想要的,水裳不忍破坏的,耀天一心想维护的,同时也是慕情用生命换来的,太多太多人和着血泪守着的龙家王朝。
跟随龙刑天的五千精骑是南营的主帅护卫营,由提督宋麒统率,这人是个儒将,文武兼备。奇怪的是,他祖上都是文官,他却当了武将。十五岁时进入火龙堂,十八岁参军南营,二十六岁做到提督,升官也算是很快了。在火龙堂的时候,也能经常见到龙刑天,只是他所在的小队是替补队,人手不够才找上他们,他这个人武功上虽然有造诣却难以达到高手境界,谋略反而比武功要有天分,这也是他离开火龙堂的原因之一。再跟随龙刑天,是他所没有预料到的。
龙刑天孤身远赴边关,在选人方面自然是找旧部。现在他身边能用的人手多是精英强将,唯一的不同就是,只是单纯的下属与上级的关系,和小凌不同。这是不是很自私劳累是旅途中,龙刑天的细眉微微拧起,远的关边在夕阳的余晖中寂寞孤单。
在严准正搜集的大量详细地图的帮助下,龙刑天所帅部队,避免了很多危机。第一月月末,占领石门阵,简单修正后继续向西,向着埠江上游进军。
羌方面曾经打出过用慕情的人头换取谈判资格,龙刑天面对一指文字书,呵呵一笑,声音里有着落落难欢的味道。笑过后,将文书细细折叠成纸鹤,在使者瞠目结舌的时候,别在了使者的官帽上,挥挥手,牵出老虎,逛市集去也。
宋麒咳了一声,很恭敬很有礼貌的解释那只老虎是家养的,不会不吃人,然后不容对方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将人打扫出营,陪着他的主帅去逛具有异域风情的流动集市,心中却是一直惴惴不安,他是聪明人,哪会看不出龙刑天表面越是不动声色,心里越是翻江倒海,也不多说什么,安排妥当后,沉默跟着龙刑天。看着龙刑天面容带着淡淡笑容,询问着价格或者看着只有外域才有的货物。
“你倒也有趣,只看我却不买东西,难得出来买东西,不买点什么吗?“龙刑天抱着一堆看似有趣却不怎么实用的东西,笑问宋麒。
“属下没有可送之人,就不破费了。“宋麒想着龙刑天买这么多,肯定不是给自己用。
龙刑天挑了挑眉毛,看了看手中一堆货物。看到路过的小孩子就随手送一个,没一会功夫就发完了。看着没有拿到的孩子,龙刑天也慌,走到寄放老虎的地方,牵出被罩住的老虎,没想到效果反而更糟糕,围上来的孩子越来越多。宋麒头痛地看着上司,看他怎么收场,同时烦恼着要赶快调人过来接应,龙刑天本人就很显眼了,再加上个老虎出了意外的话,宋麒可以自刎谢罪了。
龙刑天闲闲看着人群,察觉到什么,给了碎焰指示,老虎怒吼一声,人群作鸟兽散,宋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龙刑天拽着领子扔上屋顶,龙刑天随后跃上,脱缰的老虎立刻向原野跑去。
不等目瞪口呆的宋麒说话,龙刑天先行命令:“去叫人!”
话落人已经飘出十丈,掌风和剑光一齐迸发出来。一身白衣若雪,闯入突然出现的蒙面杀手中间。宋麒这才明白龙刑天放脱老虎是为了惊走人群,这样一来,龙刑天就会没有顾忌。宋麒相信龙刑天的身手足以应付,还是在离去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单薄的身影每日要喝下几碗药,让人悬着心不忍离开。咬咬牙,宋麒抢过一匹马急奔而去,跟随的护卫在五里以外待命,不会费太长时间就能赶到。
“这就是羌引以为傲的屠龙堂?“龙刑天一边轻笑着一边加重掌力,今天他要大打出手,以泄心中之愤!“不够资格跟本王动手速速退开,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想拿跟本王谈条件,除非是他的项上人头!”
“至于功夫好的,劳烦几位陪本王练练身手吧!“龙刑天牵制住几名高手,却避开了不足为患的小卒不管,很快的,战局逐渐激烈,已经容不下别人插手。
“留下!“龙刑天早已看出一名高手是首领,在那名首领要撤的时候,一招重手拍去,同时轻巧一拨,挡下忠心护上的一名蒙面人。宋麒带着人也在此时赶到。
龙刑天捏着那名蒙面人的下巴,咔嚓一声,脱臼后才放手。而那名身手不怎么好,却还想掩护主帅逃走的属下,看着逐渐走近的龙刑天,竟然吓得忘记跑。
龙刑天见被围的众人没有人动手,抖抖身上的灰尘,微微一笑,“怎么你也觉得本王百看不厌?“他用下巴指着那名看呆的人,宋麒带人将人制服住。
龙刑天极具魅力的眯起眼,蹲下身扯下那名有点呆楞的人面罩,不意外的,看到一张忠厚诚恳的脸,倒有点像小崔给人的感觉。“放他回去,还有那几个不中用的,把他们的头留下就可以了。“龙刑天用眼神指了指早就被他撂倒的几名小卒,然后捏指放在唇边,吹出响亮尖锐的哨声。
等一切弄妥,碎焰也跑回来了。龙刑天笑笑,摸摸它的头,“还好你没被人追着打扁,回家了。“他这么说完取出几片特制的肉干喂着老虎,然后环顾一下因为人群奔逃而凌乱的市集,突然怅然。以前,慕情和小凌带着他去酒肆喝酒玩耍,他自己还拐着小皇帝逛夜市,岁月真是长啊,过往的一切竟然遥远如斯
宋麒叫唤一声,没得到回答,探身看着龙刑天,发觉他在看着远想着什么。他身旁的老虎懒洋洋地伏地卧在柔软的干草上。宋麒看着他的表情竟然出发出声打扰他,默默退回去安排好适宜。
龙刑天回过神,发现队伍正在等着自己,淡笑里多出一分尴尬的羞涩,“回吧,该到吃药时间了。”
宋麒点点头,吆喝起众人回营。
“王爷,该出兵了吧?“回去的路上,宋麒试探地问着。
龙刑天回他一个很灿烂的笑容,“出兵的借口已经送上门,不出兵会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宋麒咕哝一声,“果然不是无事出门”
龙刑天呵呵一笑,“难道你希望我无事就出门?”
宋麒马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开什么玩笑,那样大家都会短命三十年,死在青春年少时。
就在龙刑天到边关的四个月后,大军挥军西进,正式进入羌的国土范围,这不是抵御外敌,而是攻城掠地!
第十九章
整装待发的军队集结完毕,龙刑天换上铠甲,从外面忙碌回来的的宋麒却犹豫着递上纸条。
龙刑天狐疑着接过,“使节滞留,意图不明。”
龙刑天把佩剑放在桌上,弓起食指,弹了弹纸条,“什么意思?他们在等谁?”
“眼下大军要西进,他们却留着不走,杀也不是,赶也不是。“宋麒说出了他们心**同的担忧。
龙刑天想了想昨天市集上的情景,“屠龙堂的首领关押在哪里了?”
“单独关在后营。”
“好,传令下去,全军将士每人赏酒一杯,本王就不喝了,宋麒你过来。“龙刑天随手挽起碎焰的绳套,然后把套索安装在它的前腿和脊背间,牵上它,“本来以为没什么,看来有必要确认一下这人是不是皇亲贵戚。”
宋麒一拍掌:“对啊!这么重要的位置,他们也不可能随便就给人坐上去。或许”
龙刑天微笑着伸出食指挡在唇间,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嘘~”
将士喝酒的时间足够他们确认这件事了,宋麒笑着对他那副兴致高昂的样子摇摇头,对龙刑天奇妙的心思由衷感到好奇。
后营有类似火龙堂刑讯的特殊地方,毕竟这军中很多统帅是出身火龙堂。龙刑天走进布局熟悉的房间,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王爷?“等龙刑天的眼睛看着自己,宋麒才继续说道:“他在里面呢,昨天关进来后,审讯了一,骨头还挺硬。”
“嗯。“龙刑天沉沉应了一声,搜寻的目光落在俘虏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悠然坐下,“给他洗洗脸,本王要看看他长相是丑还是美。”
宋麒的嘴角抽动一下,“哈?“随即吩咐手下人去办,还不等他问,俘虏先吼一声。
“老子是丑是美关你这娘娘腔狗屁事?”
龙刑天闲闲抬眼,“喂,长得帅就被说成娘娘腔很不公平啊,至于你是丑是美,跟接下来的事有很大关系。”
俘虏抗拒仆人擦脸的动作,最后还是被擦洗干净。“有狗屁关系!”
龙刑天伸出食指不赞同的左右摇晃着,“啧啧,你再怎么装,皮肤的细嫩不经风霜,眉宇的书卷气与英气也掩饰不了。”
经他这么一说,宋麒也看过去,的确,这人只有手上有茧子,是练武造成的,其他地方再再 表明这人出身优越,养尊优。他回过身,和自己的头对比一下,二人相同的贵气如出一辙。也才明白龙刑天为什么要让人把俘虏清洗干净。
俘虏红了脸,恼羞成怒的瞪着龙刑天,一言不发。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龙刑天牵起老虎走到俘虏面前,指尖轻轻刮过那人咬着的唇。
那人惊讶中张开口,任凭龙刑天似挑逗似的抚摸过自己的唇缘,一双眼睛里代替愤怒的是懵懂与迷惑。
宋麒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脏跳动加快。“咳。”
这一声咳,让所有仆人手下回过神,而被调戏的可怜家伙兀自对上龙刑天妖媚的眼睛,无法自持。
“那些使节逗留不肯走,想必是知道你被抓的消息了,无法回去复命,其实你们一开始就不是来谈和,只是想制造空隙刺杀我,呵呵,本王如果真答应用慕情的人头换一纸约定,你们又当如何?”
“你不会换的!谁不知道龙刑天是什么人,绝对不会以私情为重。“俘虏这才找回一些自己的神智,把心中早已熟悉千百的资料冲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等于不打自招。
“这么说你们确实是想刺杀本王。“龙刑天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反复回味着俘虏的话,是啊,龙刑天绝对不会徇私,所以最后落得那般,是谁的错呢,好像谁都错了,又谁都没有错他摇摇头,突然一笑,“信不信本王会吻你?”
那俘虏吓得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你,你变态啊!”
龙刑天耸耸肩膀,“我的小家伙说了,你不愿意我这主人亲你下,它就只好代劳。“碎焰适时地张开血盆大口,其实里面已经有颗蛀牙没人发现而已。
宋麒用十分痛惜的眼神看着可怜的俘虏,估计这场审问够让他崩溃几天的。
俘虏看着老虎,本能地畏缩了一下。早就听说龙刑天圈养了猛兽,果然如传言,有另外用途,气恼地冷哼一声,“要杀要剐随便你!”
“唉,怎么都是这句慷慨就义的说辞,没点新鲜的。“龙刑天冲宋麒招招手,两人走到门口。
“这人虽然骨头硬,不肯招,但是也没有视死如归不成功便成仁的念头,一双眼睛里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似的,肯定是身份重要的人物。看紧点,说不定还有更有趣的事呢。”
“您为什么认为他在等着什么?“宋麒不解的问着。
“那双眼睛里有样东西叫希望,他在希望,并且盼望着。“龙刑天打声口哨,老虎冲出房间贴在他身边,他摸摸虎头,低低自语:“不知道那时候他独自一人奋战,有没有过希望谁去救”
屋子里传出吼声,“龙刑天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回答我”
龙刑天听而不闻,带着老虎离去。只宋麒看看屋子又看看离开的龙刑天,叹到,还是龙刑天胜了,因为没人能猜到他的心思,便没有对策可言。
囚牢中俘虏瞪视着紧闭的门,不停地咬着下唇,年轻的脸上满是被羞辱过后的愤怒。“龙刑天!!!”
宋麒在龙刑天出战期间把人转移到将军帐附近,也改善了俘虏的生活条件,而且不再进行审问。晚上龙刑天在的时候,他兴致来了就会去拜访一下,当然没出来都是一脸惬意,屋子里的人则是不断咆哮。
例如现在,龙刑天还没进门,就听见栏杆内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你怎么这么闲!天天烦我!“俘虏很没形象地抱头蹲在墙角。
“也不是很闲,睡前的小娱乐而已,怎么样,今天肯对我说你叫什么名字了么。“龙刑天看了看因为激动而不断抽动的背影,撇了撇嘴角,“哦,对了,今天我越过了清溪,还有3里,就到银狼山脚下。明天要拔营继续进军。”
俘虏听到这个消息霍然起身,扑到栏杆前,“你骗人!子车震云不可能这么废物!”
龙刑天的微笑凝固在脸上,极缓地将目光移到俘虏的脸上,“你可知道无人敢在本王面前说这个名字?”
俘虏微微退后一小步,仍是倔强的看着龙刑天。“哼,别拿我和那些废物比。”
龙刑天的眉毛变弯,笑容醉人,目光邃,“看来你的身份比我想的还要特殊,敢直呼子车的全名而毫不在乎。”
俘虏将头往栏杆上一撞,发出一声郁闷至极的轻啐,“怎么搞的,总被套话还忍不住想说。”
龙刑天笑笑,新手弹开卷轴,念着情报。
“东宫宏有十一个儿子,女儿六个,除去年幼夭折的,有二个人选,为了避嫌,一直驻守封地且不习武。摄政王东宫瑾有子三人,大儿子任将军,辅佐太子东宫澈,目前卸职反省,二儿子无所事事,整日游手好闲,三儿子年仅十一。”
俘虏某人不肯抬头,一直盯着脚看。
“你觉得你像他们中的哪一个?又或者是更神秘的人物。”
“你是怎么锁定这个范围的?”
“哦,你想学习学习然后重掌屠龙堂?”
俘虏仰头不屑回答。
“知道么,有人出价五百两黄金要卖给本王一个消息,本王觉得有趣,那人说这件事原本还值更恐怖的价钱满门抄斩,本王就说本王买下了,而且能保全你家人的性命。”
俘虏虽然镇定却还是泄露一丝惊慌。听着龙刑天继续讲道:“这个秘密就是摄政王的二儿子东宫珑的腰间有枚鹰爪烙印,那仆人让本王查查阁下身上有无烙印就知道消息真假。”
俘虏不可置信地退后几步靠上背后的栏杆,手不自觉地抚上腰背。
龙刑天走到栏杆前,手指夹出袖口的一封信递给对方。“东宫珑,那人说她对不起你,但是寿命不长所以不想把秘密带进棺材,叫我把这封信带给你。”
“奶娘的字?她怎么会背叛”
“因为我告诉她,只有你有价值,才有人肯出价换你回去。”
“奶娘她现在在哪里?”
“她的儿子已经穿越边境,今后不再踏入羌,她本人昨夜病逝了。”
东宫珑面色突然发白,猛然抬头盯着龙刑天,“这信你看过没有?”
“你第一个打开的,我知道我想要的消息就可以了,后天你们的军队就会陷入死地,再无还手余地,你的父亲摄政王已经递上讲和的奏折。”
东宫珑仿佛没听到似的,细细地撕着信。
“让出七百里河山,本王就停手。你愿意带这个消息回去么?”
“你放我回去?”
“对,就当送摄政王一个人情。”
“如果我不愿意回去呢?”
龙刑天惊讶转身,看着反应奇怪的青年。良久才道:“由不得你。”
东宫珑冲他吼道:“别用我老爹常用的口气说话,你们都一个德行!整天国家打仗奏折,烦死了,都滚,滚!”
龙刑天还是第一见到这个有趣的家伙这么颓废,看了看一地碎屑,难道那封信里有更大的玄机?如果不是偷看老太太的遗书不道德,他早就拆开看了。不过貌似不影响他自己的事,龙刑天决定放在一边,“现在说这个还早,反正你们那位子车将军还能撑一阵。”
看着脸上浮现困倦的龙刑天走出帐篷,东宫珑的眼睛里冒出委屈的眼泪。
“奶娘,你不如不告诉我!”
第二十章
东宫珑靠着栏杆无法入睡,功名利禄本不是他所求,请缨出战也不过是想为父王挣回一些颜面,毕竟大哥失手,他不能再那么闲下去。
当今圣上已经失去理智,一味想着报太子被杀之仇,满朝上下谁不心痛呢?其余皇子没一个成器的,失去太子的损失过于巨大。现在看来龙刑天不报仇雪恨也不会罢兵还朝的。
他叹口气,努力抛开那封信里所说的事情,让自己多为家国天下想想。
几个月后,果然如龙刑天所说的,羌完全败北,龙刑天帅军进驻羌腹地,直入七百里。龙刑天还是经常和他说说话,甚至会讲起那位慕情将军。
同时他们心中也各自估算着分别的日子,和谈的事宜一经确定,东宫珑长长叹息一声,重新回到羌,但是心情怎么也拾不起来。
龙刑天和他并驾出营,“怎么,舍不得本王?”
东宫珑皮笑肉不笑,“舍不得,正想是不是把你绑架回去。”
“你打不过我的。“龙刑天报以妩媚一笑。
东宫珑知道此一别,可能再也见不着这个奇怪却有趣的人,有些在意的问题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坚持打到现在?为了那位将军?”
龙刑天看看远方来迎接的人马,旌旗飘动下,他颀长的身形在人群中总是很孤单,“你这人虽然有时候很别扭,却很敏感,而且胆子不小啊,敢我这个问题。”
“反正我就要回去了,你不可能出尔反尔。”
“是么,我倒觉得你会离开那里。你不适合呆在你厌恶的人群中。”
“喂,你想把话扯多远,先回答问题。”
““龙刑天给他一个你很放肆小心点的警告表情。
东宫珑摸摸鼻子,“其实你这人心很软。没有你这么对待俘虏的。”
“我只是可怜没妈的小孩儿。至于我为什么要坚持,你很快就会明白的,很快”
东宫珑没有时间再问其他,跟随着交接的使臣回到自己的国家,看着逐渐变远的龙刑天模糊直至消失,忽然体会到真正的伤心或许就是他那个样子吧,用寂寞的声音说着寂寞的决定,独自一人站在那里,顶天立地。
两方暂时停战后,时序进入夏季,而龙刑天一直想做的事才刚刚开始。经过严准正的地形考察,最终确定了建城的地点,分析筹划,上奏章,一切一切弄好,破土动工,已经四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这项工程浩大的程度几乎可以与百年前建立南营相提并论,迁移流民十万,强制迁徙豪强三千户,雄霸一方的豪强自然不甘心被连根拔起,光是迁徙这三千豪强又费将近半年功夫。
历时半年内城民居完工,同一天外城军事区动工,万人聚集在外城的地基上。
休战将近一年的边关逐渐华起来,龙刑天怀抱老虎坐在内城最高的建筑望关台上。望关台下,就是外城防御工事的地基,官员,百姓,商旅,都在等着奠基仪式的开始。
时间一到,龙刑天站起来,撒下一坛香气奇冷的酒,当中有人惊呼"可惜可惜”,就在众人觉得那名酒撒之可惜的时候,龙刑天从怀拿出了一块天然美玉,阳光下,玉石生辉,随即,在他挥手间,奕奕闪光的轨迹落入的地基坑道最。
这个地方将会填入最结实的土,建成最坚实的城郭,大门正西,将来上面会写着这座程的名字慕城。每一个通过这座城进入这个国家的人,都会知道这座城的名字,知道这座城的来历,知道曾经有位将军,名叫慕情。
从此,他的心中才能放下慕情的人,慕情的事,过去的就过去了吧。
宋麒看着注目远方良久的龙刑天,然后见他突然看着自己说:“你说思念会有多长久?”
“啊?”
显然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搞得大脑空白,宋麒跟在龙刑天屁股后头下望关台下走。
龙刑天觉得心里很满但是也很空,完成一个心愿的同时,其他的心愿会立刻回来,很多意愿很多渴望,接踵而来。
“两年了"龙刑天一边走一边说着。
宋麒想了想,明白是在说什么了,“您想家了?”
龙刑天忽然停下,捂住嘴,将差点冲口而出的声音闷回去。侧过身子看着宋麒,放下手微微一笑。“这两天好像没什么需要我忙的,你先代理几天公务,我去游山玩水,休息休息。“说完人已经跃上栏杆,几个起落不见人影,老虎上蹿下跳紧随而去。
宋麒恨不得撞墙,每说中他的心事,遭受的就是这种待遇!老天爷,龙刑天根本就是把能拖的公务全丢给他,这下紧急公务也不管了!!谁来管管他啊!!
或许是他撕心裂肺的痛苦感动了上天,洛辰的恒王有信给龙刑天,宋麒捧着信几乎要跪地拜天,立刻快马加鞭将龙刑天找回来。
龙刑天假惺惺安慰他几句,“好啦,我知道你辛苦,但是你也不用打小报告给他啊。”
“哪有!?分明是此情感天"在龙刑天的吃人视线下,宋麒的声音弱下去,“您现在回去?我叫人准备车马。”
龙刑天挥挥手,那就是随便他安排,至于手上的信,龙刑天竟然无法立刻将之打开。私人之间的联系一向是少之又少,这封信的意义让他心神难安,难道出了变故要提前回去么?怀着惴惴的心情,龙刑天上马车后打开信。
熟悉的字迹果然写着令人焦心的事实。皇上的暗御抓住了薛长夜的行踪,两方都有损伤,薛长夜本人行迹再隐匿,可是,明显皇帝已经注意到潜藏在洛辰的另一股势力。
傍晚十分,龙刑天命令马车停下,准备宿营。宋麒见他下车,立刻捧上暖和的披风给他。
“大营就在左近,不会有危险,我需要想些事情,不太想回去。”
“恩,我去办。“宋麒将他的面前篝火拨旺,命人在远一点地方另起篝火。同时吩咐人去大营调一千骑兵在外围巡夜。
龙刑天时不时拨弄着篝火,他脚边的碎焰眯着眼睛,偶尔打个哈欠。
“报,王爷,有位先生求见。”
“什么人?“龙刑天因为想心事而皱着的眉微微舒展一些,看向旁边躬身禀报的将士。
那人捧上手中的东西,“那位先生说王爷见过这枚发簪就知道。”
龙刑天这才注意去看那所谓的发簪,登时双眼瞪大,跃起抢到那人跟前,再三确认就是当年陈翎信特意为他打造的暗器,那时候他转送给了
“快请他来!快!“龙刑天手握银针望向黑暗的远,等了一会儿,一个青灰身影跟着方才的士兵走进视野。
龙刑天张口却不晓得该说什么,眼眶发酸,然而今时今日,他们各自的立场,各自的身份,以及他来的用意所以这一声称呼都难住了他。
那人摘下斗篷的大帽子,淡淡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很温暖,“还是叫我师父吧。”
龙刑天很想像他们刚遇到的时候那样露出没心没肺的可恶笑容,却发觉已经很少那样无忧无虑的笑了。点点头,双手捧着发簪到莫笙面前。
“师父。”
“嗯,你终于稳重了。“莫笙依旧微笑着,接过发簪别在发上,顺手握住龙刑天的手腕,指腹刚好落在脉动。“坐下吧,夜很冷。”
龙刑天知道他在把脉,两人坐下后,他静等着。
“脉象好很多,看来你没有忘记调养身体,知道自己很重要了。“莫笙温热的手没离开龙刑天微凉的手,“怎么,不知道说什么了吗?”
“是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龙刑天想起那封信,“我刚刚得到加急消息,您正巧到。”
莫笙的脸上的笑容有点顽皮的意味,“不是正巧,而是我暗中护送着信使,你才能看到这封信。”
龙刑天这真正惊讶了,“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了么?”
“嗯。“莫笙站起身,望望黑暗的夜空,寥寥无几的星星闪着冷冷的光。“忍这个字太难坚持下去。”
龙刑天微微垂了头,想着龙耀天的境。莫笙见他低头思索,忍不住单手覆上他的头,散开的长发在他的掌下透着冰凉。
“您今天来的用意?”
“离开。“淡淡的声音随着手掌的离开一并飘散,引得龙刑天愕然抬头。
“在一切还未明显的时候离开,对你,对恒王,对皇上,都有好。“莫笙静静回应着龙刑天的愕然的眼神。等了一会儿,“你果然让我放心了,没有问我会去哪里。”
“师父"龙刑天对着这个人说不出其他,知道他自此隐匿只为了不让他为难,不让更多的人为难,“需要我”
莫笙笑着摇摇头,将他的话打断。“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多保重吧。”
“您早就为了今天这步做好准备了?”
莫笙微笑而不答。“我相信,一直想看到的你不会让我失望。”
“您希望我做什么?”
莫笙俯身停顿住,看着仰视着自己的龙刑天,依稀想起了初见的时候,他那副活泼灵动的样子,闭上眼睛轻轻吻上他的额头,唇离开那片肌肤时,莫笙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想起你从哪里来,将要向哪里去。”
龙刑天像是中了魔咒一般,神情迷茫,眼睛望着虚空,多年的记忆翻涌重叠。
曾经的自己,现在的自己,自身的改变令他一时难以成言。龙刑天自若一笑,没有后悔走过的每一步,活着这件事,让他觉得越来越有趣,让他即使忧虑却无法放弃。
活着去爱的滋味
“嗯,我一直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将来要做什么。”
冷清的气息让龙刑天环顾身边的,然后吃惊地站起搜寻,莫笙竟然早已失去踪影。
他感觉到心口沉沉的感伤,还是对着虚空轻轻道:“珍重。”
第二十一章
宋麒见龙刑天久久不动只是出神,担心他着凉,端着饭食上前,“王爷,用膳吧,不早了,早点休息,明日赶路。”
龙刑天默然看他一眼,点点头,开始吃着东西。“你先离开一下。”
宋麒犹豫一下还是退下去了。龙刑天听着脚步声走远,放下筷子,掉落的眼泪正好打在他的手背上。
慕情战死,莫笙离开,还有这两年来无时无刻缠绕在心的思念,只绞得他全身似乎都在疼。
有人曾说:平生不相思,懂相思便相思。
相思的苦这下总算尝个透彻,龙刑天苦笑,以后绝对不随便尝试没尝过的滋味儿了。
现下,慕情之事已了,师父也飘然而去,需要考虑的只剩一人龙曜天。
待眼泪风干,龙刑天长长呼出一口气,幽幽说道:“我是真得想你了。”
日一早,回到慕城后,龙刑天开始着手重新部署边防。大军在手显然不会让人放心,连写三道奏折,一提拔三位将军,一位任慕城太守,两位为将军,太守这位置他早就定好人了,宋麒合适,文武双修,而且平日很多事务也是他在打理,肯定没问题。放出部分兵权和地方管辖权后,龙刑天所需要的就是等待,等待洛辰的几方势力都在"请"他回去的一纸诏书!
三个月后,宋麒面皮抽搐着接过圣旨和金印,千恩万谢后,冲去找整日悠闲的龙刑天:“太守府为什么要建兽栏?您想把老虎扔我这里是不是?”
龙刑天此时正托着腮用茅草逗老虎,闻言"哦"了一声,“说那么难听,寄养而已。”
“王爷,您的俸禄养只老虎是不成问题,小的我可是一不贪二不污,养只老虎就娶不成媳妇了!”
“哈~你可以找个帅哥过日子,军中无数。”
宋麒一副"天要亡我"的绝望表情,倒抽一口气。“神啊”
龙刑天捧着虎头,将虎头面朝宋麒,“乖,说声谢谢。”
老虎打个哈欠,宋麒伏在桌上呈昏厥状,内心开始祈祷:谁把这上司请回去请回去吧,不然持续折我的寿啊。
龙刑天圈着虎头在怀,看着门前的水塘出神,昨天来报,埠江下游决口,冬天过去后,银狼山的雪水开始融化,去年冬天雪多,今年的雪水相应大量增加,加上埠江中游一带同时进入雨季,导致出现夏初时节很罕见的洪水。
“别装死了,严先生已经命人赶工建临时闸口,能用上半个月,赶快运粮食去中游粮仓,救济百姓要紧。看来严先生想的对,在这边开垦出一片河套地区,会减少下游发生洪水的几率。”
宋麒闻言,立刻整整衣冠,“刚才还有道圣旨,也是在催运粮。看来今年不是太平年。”
龙刑天内心微动,“别出其他事就好。”
“但愿吧,天灾难料,我立刻去找严先生。民船征调的很顺利,应该建好就能成行。”
龙刑天点点头,只在内心说道:你的但愿跟我的但愿可不是同一个意思。就在他担心横生枝节的时候,一纸诏书终于到达。表面上和其他奉诏述职无区别,只是时机显得很诡异,按照惯例是三年一,看来是到不得不回去的时候了。
十日后,中午,出迎的百姓和官员将洛辰弄得沸腾不已。龙刑天先让四千骑兵停在城外扎营,带着千人入城。一路上夹道欢迎的百姓,让他看到眼缭乱,耳朵也被镇天的鼓乐弄到嗡嗡响,耐着性子缓行进入内城。
旌旗飘动的街道上,有禁军维持着秩序,崇德门外一片戎装,庄严肃穆。
出行的皇帝车驾停在崇德门外,列队的官员都在翘首等待着。
龙刑天抹了把汗水,庆幸出发的时候没有穿铠甲。听封受赏,祭天拜礼,一通琐的事务忙过后,君臣寒暄,然后是赏宴。换去戎装的几位将军,随着龙刑天进入皇宫。
这番折腾下来,掌灯时分龙刑天才回到自己的王府中,翠羽早已带着人等候了。
主仆见面,翠羽先失了声音,哑了嗓子,咳了声才道:“先,先沐浴吧,您一向不喜欢酒气。”
“也好,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么。“龙刑天扶翠羽的肩,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莫先生来信,开了新药方,嘱咐我要按时煮了给您喝。“翠羽也不好意思放纵情绪,匆忙擦去眼角的泪珠,恢复了常态。
龙刑天不语,随着翠羽到了自己的房间,陈设没变,带着淡淡药味的水气已经弥漫到门前。“都没有变。“见翠羽欲言又止,龙刑天问道:“还有事?”
“镇南王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但现在很晚了,您还见么?我去看看,或许人已经走了也说不定。”
“先去看看他还在不在吧。“龙刑天想了想,“我先沐浴,他还在的话就请他在外面凉亭等我。”
“知道。”
龙刑天一直觉得不对劲,现在静下来才明白,今天没见到龙曜天出现,这太不寻常了,龙悦天夜来访有什么用意呢?不好意思让人等太久,龙刑天匆匆沐浴,穿上家常单衣走出疏天居,龙悦天正坐在门前月下等着他。
龙刑天微开的领口旁几缕发丝还在滴着水,浸湿了衣服,翠羽连忙递上毛巾给他。
“夜还有些凉,您身体还没调养好,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没关系,你先退下吧,”
翠羽又找出一件外衣给他披上这才放心离开。
龙悦天看着龙刑天始终没有说话,一身白衣的龙刑天和年少的他重叠在一起。那时候他是以什么心情画出那幅《画堂春》的呢?
月光映亮龙刑天身上的湿衣长发,略显倦怠表情令他的气息有些冷淡,飘渺又冷淡的味道如同盛开的海棠,瞬间,龙悦天好像看见他的身后,海棠盛放无数,而自身却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摸不到感受不到
多年前的心声隐隐传出:
春风过,影无迹,海棠空落一地。
斜阳晚照,千万里,月卧沧海一寂。
年少闲行,放歌纵酒,天涯何不去?
多年后的今天,他再也无法无视其中的倾慕之情,那种想随着他走遍天下的心情叫做什么呢。
“七哥,你怎么了?“龙刑天上前一步,关切的问着面容有些失色的龙悦天。
龙悦天握住龙刑天因为关切伸出的手,即使习武,龙刑天的手和他的也没多少差别,那双手更像是拿笔的,而不是拿剑。
“你的身体怎么样?“千言万语重要的话想说,开口竟是这句,龙悦天无奈浅笑。
“没什么,先坐吧,别站着。这么晚了七哥有重要的事要说?”
“九弟一直把《画堂春》放在寝室内呢,当年我们总在一起的。“龙悦天陷入追忆,他站起来缓缓踱到龙刑天身边,“雄图霸业功难成,谈笑风声百年身。很多人都在老的时候越发无法容忍自己的无所作为,只好一笑了之,九弟,你是否也要等到老的时候对着万里河山一笑了之?”
龙刑天静静听着,不解,却没有表示,端起参茶抿了一口,“七哥希望如何?”
“不是我希望。“龙悦天的手按在龙刑天的肩头,手掌下坚硬的身骨却让他觉得心头一悸,不舍放手。“你的希望才是我的希望。”
龙刑天看着肩头的头,仰头看向手的主人,对方目光灼灼,正在期待着什么。
“我的希望?”
“对,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可以让天下都成为你的。”
龙刑天惊讶起身,与龙悦天平视,“你说什么?让天下属于我?”
龙悦天抚上龙刑天修长的颈项,端详着已经成年的他,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亲近过了。指腹下微微冰凉的肌肤让龙悦天的心产生微微的痛楚,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觉得他无法接近?“只要你点头,我就实施计划,让一直阻碍我们的恒王成为阶下死囚,让心积虑步步设防的先帝计划落空,夺回属于你的江山天下。”
龙刑天从震惊中回神,发觉到他的触摸,偏头避开的同时退后一步。不是龙曜天的话,他不喜欢被碰触到。
龙刑天凛然的态度让龙悦天的心悬起,龙刑天已经在一瞬间对他展开防备。为什么是这样?难道水裳的死让他变得不需要任何人了么?龙悦天追上一步揽住龙刑天。
“我是悦天啊,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躲开龙悦天在心底轻轻的问着,却说不出口。
龙刑天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拥住自己的龙悦天,忘记做出反应。迟疑着轻轻推人,却没能推开,他没再用力推他,只觉得惊惶的他好像很难过很难过,轻叹一声:“七哥,你失态了。”
龙悦天闻言慌忙张开手臂,心中的不舍让他迟疑一瞬,最后还是固执地重新抱住人不放开。
龙刑天无奈在心底再叹一声,手轻轻一动拂中龙悦天的麻穴,龙悦天全身失去力气软倒下去,龙刑天知道他不会武功,难以承受这等折磨,随即又解开穴道,扶他坐下,“你想让我做皇帝?”
龙悦天虽然红了双颊,却不后悔刚才的举动,让思绪恢复平静,回答道:“自从我离开洛辰,看着你孤身一人被先帝束缚手脚,我就不甘愿就此罢休,你还不明白么?他有能力杀静妃,也可以杀了一直内心不顺从他的我,但是他把静妃留下牵制你,不让你平步青云一帆风顺,他留下我牵制听命于他的龙曜天,呵,即使龙曜天那般忠心,大哥也不会让他安逸的。天下本该是你的!是大哥一手布局,不让你得到而已。几年过去,你失去了水裳,还不够么?得到天下,帮你呼风唤雨!我不想再看你绝望的样子。“说到最后,龙悦天控制不住感情,言辞之中,字字句句透着他的难过和不舍,以及那份难以描述的对龙刑天的疼惜之情。
第二十二章
初夏的夜拂微微凉风,龙刑天迎风而立,风似乎沁凉了他回家的热诚,眼帘垂下,眼神里一片清寂。
有千万万语想问个清楚,有难以承载的思念想化解,却突然被这样的难题阻在这里。
良久,他微睁双眼凝视着龙悦天,看着那双渴望得到回答的眼睛,心底泛起疼痛。“你来只给我选择的余地吗?”
龙悦天闻言以为他感兴趣了,略微激动后恢复往日风采,胸有成竹道:“谋一时不足以谋天下,谋天下必谋远,多年布局,只等你今日点头。”
“因为恒王一直牵制我的缘故,每来洛辰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能布置的地方太少,你又总是诸事缠身,和你商量的时间少之又少,多年经营下来才见欣慰气象,只可惜还是未能挽救你喜欢的人。你”
龙刑天见他说得动情,情不自禁握住了自己的双手,好像在循循善诱个性歪扭的孩子那般,黑暗中,他不禁微微笑了,“今夜太晚,先休息吧。”
龙悦天神色微变,眼神微微黯淡,似是沉的愤怒,又似是冷漠的斥责,“你的不折傲骨一根都不剩了吗?“他说完猛然醒悟似的,眼神极为疼惜后悔,攥紧龙刑天的衣袖,“都折了,心冷了么?别这样,还有我在!刑天,你回答我,这江山你要不要,怎么弄你才恢复?”
龙刑天见他情绪激动,知道谈话难以继续,出指点中他的睡穴,接过他软倒下去的身躯,抱回房内,让龙悦天躺好后,龙刑天转身负手而立,“现身吧,影牙。”
藏身暗的影牙迟疑着是出去还是不出去,原本是奉命来告诉安王重要事情,可刚才听到的谈话镇南王竟然是为了安王做得这一切,那自家王爷可真没活路了。
“嗯,难道还要我动手请你?“龙刑天的眉斜斜挑起,逐渐失去耐性,龙悦天的惊天暗谋,龙曜天至今不现身,说明龙悦天的计划已经启动了,龙曜天已经受制,这样不明所以的状况让他心急不已。“你该清楚我不会放下他不顾。别人不清楚你也应该清楚。”
影牙暗中见过几龙刑天和龙曜天亲密的情景,虽然觉得难以接受,还是能明白他们之间不会轻易背叛彼此。像是下了重大赌注一般,影牙终于下定决心,轻轻落在龙刑天面前,屈膝而跪,将心里所以猜忌按压下去。
“主人让属下来说明现在的情况。”
龙刑天点点头,听他说。原来事情出在运粮上,龙曜天一派的得力人手忽然贪污获罪,举荐的龙曜天被以为事情不会太大,哪里知道,龙悦天早已经把自己的人安插到恒王一党之中,事情越查越大,牵扯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加上皇上有杜雪飞一群人帮衬,想要恒王手上掌握的权力,两下暗流碰到一起,将龙曜天整治到"巨龙游浅水”,“搁浅"了。权力不仅被收去,还要罚闭门反省三年。三年的闲置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就算重新回朝,往日的势力业已被釜底抽薪。这一是皇上中了龙悦天的借刀杀人计,追悔莫及,这才匆匆急招安王回来。
“好个镇海王,你等的就是他们走到这一步!“龙悦天听到最后心情愉悦地大笑出声,床上的人盈弱一如普通书生,可其心志之坚,心思之密,心计之,竟然恐怖如斯。
“你走吧。“龙刑天轻轻道,那黑色身影一闪而逝,他在床边坐下来,看着昏睡中的龙悦天,“其实你不知,我和他也在等这一步吧。虽然不完全清楚,但我也有几分明白他让我手握兵权的用意,现在看来是赌对了。这可真是孤注一掷,对吧,龙曜天。“愉悦的低喃终于消失在困倦里,连日赶路早已经疲累至极的龙刑天迷糊中爬上床侧睡去。那份恬静与酣然,好似刚才的那番对话只是儿戏。
龙刑天因为心中一直挂怀的事情浮出水面反而睡得很好,龙悦天却是点穴后才睡,全身不免有些僵硬酸痛。睁开眼,看到龙刑天像大虾子一样怀抱部分被子锁在他身旁,脸上腾得一下红个透,就连小时候,他们也不曾经如此接近过。偶有几见过他睡下,很想亲吻他修长飘逸的眉,可是每当靠近到三步的范围,他就会醒来,一双星子般明亮的眸子看着接近他的人,好像根本没有睡去,而是专门诱惑人靠近。
穴道已经自然解开,龙悦天手肘支撑侧身,还未有其他动作,龙刑天的眼帘如朵开放般,以柔柔地姿态睁开。龙刑天看着眼前好一会儿,而后眨眨眼,才逐渐清醒过来,放开抱着的被子,长长伸个懒腰,见到龙悦天张口发呆看着自己,噗嗤一声,笑出来。
“七哥,你醒来的样子像小孩儿一样呆呆的。”
龙悦天的脸霎时染上薄红,以手撑头侧卧面对他的龙刑天丝毫不知领口滑落,半片锁骨与肩几乎全部裸露在外,还在那里愉悦的揶揄别人。龙悦天全身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眼睛直直看向龙刑天脖子与锁骨相连的部分,再往下就不敢看了。根本无法正常思考啊,龙悦天甩甩头坐起来,只给龙刑天一个背影,寻思着如何开口。
“你考虑好了么?”
龙刑天轻轻一笑,在床沿一按,人翻身而起,立在屋子中央,一身衣袖在风中翻卷偶尔服服帖帖地垂下去。一伸手捞起桌旁的青瓷水壶,里面的水已经冷掉。喝一口放下,舞起拳脚功夫腾挪至院中。龙悦天下床,扯扯身上有些皱的衣服,让它们看起来稍微平整些,这才追出门。看着他练晨功,一挪一转,身姿轻盈如风,一招一式,凌厉中见又兼有随意之态,仿若信手拈来。两套功夫练完,龙刑天凝立收式,气息如旧,含的一口水吐出时并没减少。
“给我三天时间。”
““龙悦天欲言又止,不想步步紧逼,知道他不喜欢那样,但,他还是开口,“太长了。”
龙刑天神情一震。
“箭已在弦,千钧一发。“龙悦天一双坦率的眸子无所掩饰地看着龙刑天,期望他给他一个期待已久的回答。
而龙刑天心里所想却是,昨晚竟然错失了调牌翻身的时机。察觉到人其他人的气息,龙刑天凝神备战的姿态面对可疑,“出来!”
薛长夜自暗现身,他身后的两个人押着影牙。龙刑天强迫自己镇定,思考对策。龙悦天一抬手,影牙被押到他面前。
“没有价值,九弟你决定杀与不杀。”
龙刑天微微仰头,万里碧空,云淡风轻,一闭眼却见到血腥无数。战场上的厮杀声,慕情临死的最后一面,在他的脑中盘旋飞舞,突然他揪住心口,另一手撑住桌面。龙悦天见状急忙揽住他的肩,扶他站稳。
“你怎么样?”
龙刑天眉头紧蹙,努力控制住气息,微微颤抖的手回握住龙悦天的,“先让他们退下,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还有,我必须马上吃药,叫翠羽马上去弄。”
薛长夜早就听说龙刑天内伤未愈,没想到严重如斯,内心很是震动,没有什么异议就带人下去了,顺带解开翠羽的穴道让她煎药。
万针刺心的感觉让龙刑天额头渗出汗水,龙悦天扶他上床,帮他擦汗。龙刑天盘坐运功,将岔掉的气息引导顺畅。运行六周天后,他的面色转回正常,翠羽也端着药进来。
“没事,我会解决的,你先听他们的安排。“嘱咐好翠羽,龙刑天将还有点烫的药汁一饮而尽,龙悦天想为他擦去唇角的药汁,被他制止。“坐。“话落,他转头看向那幅《画堂春》。
一幅看似简单的画,却画出龙刑天的全部风骨与神韵,一首题词,道尽龙刑天的飘逸与不凡。龙悦天是最了解龙刑天的人,也是最心疼龙刑天的人吧。
“你有没有觉得我和五年前的龙刑天有所不同。”
龙悦天气息一窒,僵在那里。“怎么会这么说?”
“你是聪明人,应该能察觉到,龙曜天说我越来越像他,四年前的我肯定破绽多多,但是你不在,而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龙刑天轻易就捉住龙悦天的手,扣住他手腕的脉门,“听我说完。”
“第一见面,是在宴会休息的时候,言谈甚少,你的脸上有一丝诧异却没有究,后来的接触中,我发觉你和以前的刑天感情很好,很怕你察觉出不妥当的地方,龙曜天说我越来越像以前的刑天,我才逐渐放下心。我没有刻意去模仿以前的刑天,而是经历这么多事的我和他反应类似。其实,我永远也比不上他,云泥之别。”
龙悦天还是那样坐在他旁边,心绪却乱成一团。“你究竟想说什么?想说你不是他了,这笑话很好笑?你是刑天,别对我说那样的话,刑天,别说!“他越说越大声,直至大喊出来。
“我像不像疯妇?“龙悦天发泄完立刻自嘲,“来洛辰的机会少之又少,如果可能,龙曜天根本不想让我出现在洛辰,每来都忙于各种事,是,四年前,你在迎月楼出事后,我是觉得你有些不对劲,但是我想,你可能是刺激太大,伤心过甚,没有多想,别跟我说你不是刑天,你是的!“龙悦天丝毫不顾自己正被龙刑天扣住脉门有性命之忧,另一手抓住龙刑天的手,一脸急切地看着龙刑天,希望对方是在和他开玩笑。
龙刑天见他如此,不忍继续说下去,但是不说清楚,现在的局要如何了结?他不想做皇帝,只想过普通的日子。“不管你信不信,真正的刑天已经在死于迎月楼,现在的刑天已经是另外的人。”
“所以?所以你想说跟我说全部都是白忙一场,所以你想跟我说不想做皇帝?“龙悦天起身抽出床旁墙壁上的长剑,回身搭在龙刑天的肩头,他的胸膛强烈起伏着,恨恨说道:“杀了我,或者束手让我杀了你!”
龙刑天看着他,无言。凉凉的忧伤从他那双充满歉意的眸子散发出来。龙悦天的手不停抖着,一剑下去就能刺破全部的梦,唯有鲜血才能抚平他的愤怒。
“说,你是刑天,你要做皇帝。”
锋利的剑刃切段一缕发,逼近龙刑天的脖子。
第二十三章
切断的发从龙刑天的肩头滑落,龙刑天不是引颈就戮的傻瓜,但他却没动,淡淡开口,“一定要让鲜血染满天空与大地才会罢手么?其实我自己也没资格这么说,征战两年来,我见过无数人死在我的剑下,曾经有一,每根头发都被鲜血浸湿,很难过,但是一想到慕情的死,我心中的恨就无法控制,唯有铁骑横扫才能让我的心平静,然后呢"他仰头对上龙悦天的眼睛,轻轻吐出极沉重的一个字,“空。”
龙悦天后退两步,长剑落地,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这个字卸去,痛苦地别过头,揪住了自己的领口。
“仇恨成空,回忆苍白。“龙刑天拂去断发,站起,话落的同时,他飞速摸出床旁腰带暗袋中的暗器,一个旋身起落间飞入凉亭,以针封锁了薛长夜和他的手下们,解开翠羽的穴道,一揽她的腰,两人同时跃上内院的墙头,带着翠羽从隐蔽到达外墙,将人送出才折回,对目瞪口呆的龙悦天开口。
“她有身孕了,别难为她,我现在听你的安排,但是我也可以明白告诉你,你的手下没有人能制服我,逼我交出兵权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刑天"龙悦天不明白了,不明白自己坚持的是什么,也不明白眼前的刑天是真是幻。“不管怎么样,我不想让恒王好过,神武营的兵符已经到我手里,以恒王的名义调动神武营,镇压安王作乱,到时候你也只能出兵,加上我布置的人,一举将神武营和混战的禁军消灭,借机逼宫,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尽在你我之手。
果然是兵变,龙刑天的眉紧锁,如果真如龙悦天的计划行动,龙曜天就是犯上作乱,皇上也能借机铲除,谁手中有实力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这样要战死多少人,牵连多少人?七哥你想过没有?“称呼一出口,龙刑天自己先呆住了,随即缄默。“龙曜天知道迎月楼发生的所有事情,你尽可去问他。我知道你的希望是你多年的心血,但是再斟酌一下给你自己也给我,给所有人一个商量的余地,好吗?””
“好,我就听听龙曜天怎么说,不管真相如何,我都劝你不要对他这个人有什么期待。“龙悦天很不满龙刑天对龙曜天的信赖态度,“你刚吃过药,还没有调息,我先过去,他们会安排你过去,还有,别让我做出用人质威胁你的事,我不想那么做的。“说完,他看看薛长夜他们,龙刑天上前解开他们的穴道。
龙刑天心里清楚,全府上下都在龙悦天的掌握之中,翠羽即使离开了也不能算安全,点点头,目送龙悦天离开,他回转屋内静坐调息。这种紧要关头,他绝对不能再出问题,否则龙曜天就真得性命不保了。
龙悦天知道当年迎月楼发生的事很蹊跷,只是得到龙刑天活着的消失就放下心,没做多余举动,现在看来是他疏忽了。
被罚闭门思过的龙曜天不得出王府,王府外围有禁军守卫,相当于软禁。龙悦天递上金牌,带了贴身侍卫进入恒王府。昔日荣的恒王府显得有些萧条,仆人的人数减少一半,自然有很多地方照顾不到,院落凄清。
水吟轩的客厅,龙曜天正端坐在水榭里凝神看书。见到龙悦天走到门口,放下书,“我想九弟一定回洛辰了。”
龙悦天挥开扇子,在龙曜天对面坐下来,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思忖着要如何开口询问。“明争暗斗这么多年,那套给外人看的脸色就不必在我面前摆出来了。”
龙曜天微微一笑,负手转身,随手撒了些鱼饵到面前的水池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野心难束。”
“呵呵。“龙悦天尔雅摇扇,“知我者非君也。”
龙曜天微微回过头,撇见龙悦天气定神闲的样子,“我如何不知?你有一对龙凤胎儿女,男孩取名君忆,女孩取名君倾,忆君,倾君,以前我不懂这里面的意思,再想想你妻子的容貌像谁,还能不明白吗,我看,不明白的人是你自己吧?”
龙悦天倏然起身,折扇在手中"啪"一声合拢,“你什么意思?”
“你我心中有数,何必直言。”
龙悦天气息紊乱,脸色白了又红,多年萦绕心中的疑惑今日却被对手揭破,这等难堪令他恼怒不已。“你为什么还能如此镇定,你该清楚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他登上帝位。”
“因为现在的刑天已经不是以前的刑天。”
“证据!“龙悦天拍案。
龙曜天靠着水榭栏杆,泰然不动,“你能让他调动手中掌握的兵马吗?水裳的死对他来说是别人的事。”
“难道迎月楼那晚他真的”
龙曜天微微皱眉,龙悦天这么说难道刑天已经告诉龙悦天真相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龙悦天别过头神色凄然,恨恨捶了桌面一拳,“说清楚迎月楼发生了什么事!”
“九弟躲过我手下的监视和追踪,去和水裳见最后一面。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没有气息了。可是第二天却见到活着的他,我当时内心的震惊"龙曜天在龙悦天对面坐下,将那时的情况一一道出:“当天就试探出此刑天已经非彼刑天,虽然不愿意相信,却容不得我不信。可是朝廷依然不能缺少九弟,我派了莫笙到他身边,教导他。”
“原来那个时候你就开始控制他了。“龙悦天紧紧盯着龙曜天,死命捏着扇骨,直至骨节泛白。“让他做个傀儡,骗过我的耳目,是不是?”
“是。”
龙曜天抿了一口茶,就在他的眼睛离开龙悦天的短暂时间,龙悦天的神情有些微改变,不过又离开恢复过来。
“其实你还可以选择更简单更方便的做法,暗杀他。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方法吧。“龙悦天的目光忽然变得沉起来,灼灼眸光逼视着泰然之的龙曜天。
“为了逼出静妃我让他做诱饵,事后”
“你没想过杀他?“龙悦天的身子微微前倾探出,声音里有一丝急切。
龙曜天沉吟了一会儿。“想过。”
龙悦天的唇角流露出一丝似轻蔑又似怜悯的笑意,“我猜他很依赖你,事事都找你商量。你完全取得了他的信任,然后把他培养成强有力的筹码。迎月楼那件事之前,你在他的府中安排暗人,真正的目的不是监视他,而是监视我是否跟他有联系,这点恐怕只有你我才清楚。现在他落入你的掌握之中,你甚至可以利用他来对付我,不是吗?”
龙曜天扯出一抹淡笑,算是默认。
“杨不群那件事,你让他亲自去调查,其实是想调开他,方便查我安排在洛辰周围的势力,等杨不群的事一落幕,你就率兵剿灭了薛长夜的山庄,是不是?”
“对。我不想让他插手你我之间的争斗。”
“真是这样吗?不想让他插手,那为什么给他兵权?“龙悦天一边踱步一边分析着,一脸沉的算计,“你没猜错,我现在也不想回避了,当年我确实对他怀有特殊的感情,后来我遇到宫清尘,结婚生子,前尘旧事都化做清梦,我爱清尘,对刑天我只希望能给他一个王朝,起初我当真想不通你怎么会同意让刑天手握重兵,现在才明白,原来你知道我的心思,原来你已经将他牢牢控制在手。”
“他兵权在握,让我加快了兵变的步伐,难怪王尚书贪污百万银两那件案子你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怪你让薛长夜逃走,你就是要让我拥兵而起。而你呢,你也在准备着,训练神武营,却迟迟不肯交出神武营的兵权。不料,没有莫笙陪伴的皇帝先坐不住了,我借皇帝的手罢了你的官,但是你依然掌握着刑天,高,妙,掌握了他,你现在才能这般悠闲地品茶看书赏喂鱼,看着我一步一步惨败着走到你面前,问你为什么竟是如此。”
龙悦天一口气分析完,看向龙曜天,用眼神询问着"你还有什么话说”。
龙曜天没有立刻回答他,良久,长叹一声,“你要怎么说随你,事实倒也没差多少,关键是,这局你输了,一败、涂地”
龙悦天不可置否,反而语气轻松地反问:“你不觉得你欠他很多吗?”
“他不知道你我之间的争斗,至于我和他不劳你挂心。”
“哦~?“龙悦天忽然笑了,“你确实不用跟我多费口舌。只不过”
龙曜天见他欲言又止,疑惑地目光扫向他,“他的能力虽然比不上以前的刑天,但是应付这一局还是可以的。”
“这我相信,他不配合我,我做什么都无用,反而变成乱臣贼子阶下囚。“龙悦天这样说着,他的目光越过龙曜天,看向池水对岸,青竹在微风中飒飒而立。眼神坚毅却带着悲凉。
龙曜天见他如此神态霍然一惊,忽然明白了什么,“你!”
龙悦天收回目光轻蔑地瞥他一眼,侧身而立。而龙曜天握紧了拳头,缓缓站起,转身,抬眼望去。静到可怕的院子,池水吹皱。龙悦天挥开折扇,口气不冷不热,“我觉得你能与以前的刑天媲美了,能在恒王身畔隐藏气息的高手,天下间唯有刑天一人吧。”
斑驳的竹影里,龙刑天自竹林后踏出一步,捂着唇的手加重力气,依然无法阻止血从指缝间滴落,徐徐睁开的眼睛里,一片清寂。
此时此刻只有龙悦天还能开口,“这一局输赢未定。”
第二十四章
龙曜天和龙刑天二人都只是看着对方的方向,不看对方的眼睛。这情形,傻子也知道要辩解一下。龙悦天心中盘算着龙曜天是否肯在自己面前放下身段去粉饰自己。
“不对他说点什么吗?”
龙曜天充耳不闻,眼中只见到龙刑天旧伤复发的样子,却张不开口迈不出一步,怕他盛怒之下拂袖而去。
一方手帕递到龙刑天面前,是护送他来的薛长夜,递完手帕,他退后一步赔罪道:“刚才您气息紊乱,这才贸然上前封了您檀中、天池穴。”
面对静到出奇的龙刑天,薛长夜再怎么老练也有些担心了,而龙刑天没有心思听他说什么,只将手帕攥在手心里擦着嘴边的血迹,随即又点了几穴道,几近空白的脑海里,什么也没有。
终于,龙曜天忍不住了,向龙悦天沉沉道:“我想和他单独谈。”
龙悦天挑挑眉,打个手势,解释总是要解释的,时间的前后差别而已,现在盛怒之下,或许比平静下来后解释更糟糕,所以他施然步出水榭,经过龙刑天身边时,留下一句:“我说过的,不要对他有什么好的期待。”
待龙悦天和他的手下都走出院门,龙曜天奔出水榭,一手抄起龙刑天的腰身将人揽在怀里,另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把脉。没有言语,把脉完毕,他抱起龙刑天将人放到床铺上盘膝坐下,他也坐到龙刑天身后,打算先疗伤。喂龙刑天服下雪龙丸,开始运功助其疗伤。
忙了将近半个时辰,龙曜天扶着已经乏力的龙刑天躺下,守在一旁。龙刑天休息够了,起身。欲走,被龙曜天拉住。
“你不肯原谅?”
“不知道。”
“一切都让我来承担,别让他发动兵变,兄弟相残,百姓受苦。”
"”
“你可知道留下你我经过了怎样的挣扎,要么爱你,要么杀你。两种选择,失算的后果都是自身一败涂地。我是牢牢控制着你,那是因为我怕怕你脱出我的手,不再爱我,变成对手,那我要如何,亲手杀掉你么?现在我才明白,或许结局是这样的,你杀了我,而我束手待毙。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的一切都压在你身上。“龙曜天紧紧握住龙刑天的手,“我完全陷进去了,又惶惑无计,算是孤注一掷吧,把最后的选择权放在你手中,你来决定这一切,我绝无怨言。”
龙刑天为了避免情绪大起大落,一直努力克制自己,两年下来,情绪显少激动,今天却接连两气血沸腾,早有预感这回来会出事,终究天不随人愿,该来的总要来。为什么要在意,为什么要难过,为什么难过了还不放手,为什么苦苦坚持,以前一直都他在问那些在情爱里挣扎不休的痛苦人,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问到自己身上了。
答案呢,心念百转千回,却笑着流泪,结论就是:很爱很爱,爱到不顾自己的痛。
“刑天!”
什么时候开始不愿意见到他伤心的呢?龙刑天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努力找出来。大概是太久远了,他觉得毫无头绪。
忽然,他看向书房溪堂小筑的方向,一步一回忆,溪堂小筑的门敞开着,正中的厅堂里陈设未改。
那一夜,使者被杀,他跑来问龙曜天关于静妃的事,却见到他难过的样子。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要有反应?竟然去抱住他,说:就一会儿吧。
那时候,当放开龙曜天,却又被他拉住,那时候的龙曜天犹豫并困惑着,最后还是将自己拉回来抱住,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而自己呢,就是在那个时候无可救药地沉溺进去了。莫名的拥抱却是一起沦陷的开始。
跟随在后的龙曜天,不明所以,只担心他的身体是否会出状况。
龙刑天想起很多很多以前的种种,神智却被焦急的龙曜天拉回,对方正抱着自己,相顾无言。
这个人舍不得,却迫于无奈,让两人同时陷泥潭,生机留给了自己。一念之间,天地番变。
龙曜天想要誓言和感情两全,那么自己呢?
龙刑天拂他不肯放开的手,身形飘后三尺,转身离开。只留下六神无主的龙曜天,惶惑无策。
院外等待的龙悦天,见到龙刑天立刻上前,却被对方无视。龙刑天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回到王府,将一群等结果的人全晾在一边,撂下一句"敢扰本王清梦者杀无赦"睡觉去也。
龙悦天没有失落,反而喃喃道:“这种时候还能这么悠闲”
原本设想的两方对立变成三方鼎足而据,龙悦天也不敢贸然进行下一步了。守住安王府,先不让别人接触到龙刑天再说。晚上龙刑天醒来吃东西,龙悦天也跟着吃。第二天还是如此,龙刑天出现在那里,龙悦天必定跟到哪里,其实以龙刑天的武功要甩开龙悦天轻而易举,但是无意义,追来找去,浪费人力而已,反正龙悦天也没聒噪什么,还算清净。
沉着一向是龙悦天的优点,能蛰伏这么年已经说明他的沉,眼看空梦一场,做不到云淡风轻也能做到冷静以对。他不急着逼迫这个他不熟悉的刑天,而是观察着。越观察越疑惑,也越了然为何自己没有怀疑过他的真实性。
以前的龙刑天面对如此局面可能是胸有成竹的悠闲着,而如今的呢,就纯粹是悠闲,随遇而安。看着相似,本质却有所不同。前者是本能之后兼有智慧和勇气,后者呢,过于随意无所求,一个是修为到如此,一个是天性浑然如此。
“琢磨你会做什么决定也是很有趣的事情。“龙悦天走到躺椅旁坐下,看着午后乘凉的龙刑天,后者微微睁开眼又闭上,将盖在胸前的书本合上放到桌上,微微挪动一下,躺得更加舒适。
“真的什么也没想?“龙悦天不甘心地探过身,等了三天,今天想问他考虑得如何了。
感觉到上方被人的气息笼罩住,龙刑天翻个身躲开。薄衾下的身躯挪着,睡衣微敞的身子露出半截,一副慵懒迷离姿态。
龙悦天虽然知道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刑天还是禁不住被迷惑了,遥想当年,被放出洛辰,心神何等落魄。直至遇到容貌有七分像龙刑天的宫清尘,这才转移了心思。情网爱沼,陷得昏天黑地一般,现在想来才明白,那是为了忘却刑天呵,不了了之的情,暧昧未明便已溃散成尘。此后更是,相敬如宾儿女情长,只心里还有遗憾。
刑天,刑天,刑天
心心念念,百转千回的梦里,总是想起刑天独自一人的孤楚,总是念起刑天绝世天人的寂寥,想为他再做点什么。
龙悦天总是想亲近龙刑天却又克制自己的样子,现在的姿势就很有压迫感,龙刑天担心他当真会压下来,半撑起身,发现龙悦天在出神,邃披衣坐起。
江山与情,美人与权,忽然就令他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首歌,曾经不懂,现在隐约明白其中滋味了,不在是为新词强说愁的年少青涩。轻声吟唱脱口而出。
“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岁月经不起太长的等待。春最爱向风中摇摆,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一生的遭遇向谁诉?“想要继续唱却被打断。
“这是什么?”
“一首歌,以前不懂现在才懂的歌。”
“结束了?”
“没,后面还有几句。”
“是什么?”
“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三,华过后成一梦啊,海水永不干,天也望不穿,红尘一笑和你共徘徊。”
“红尘一笑和你共徘徊"龙悦天被触动,内心忽然大恸。尘劫已去,谈何挽回,情不在,以为人还在,现在人业已不在
而龙刑天不是什么都没想,表面无事,内心早已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千百回,答案已有,却总是心有不甘。因为龙曜天太过分了,连感情都算计进去。三天下来,他在想要如何软化龙悦天,就算报复,何必弄到血流成河?刑天在世也不愿见到如此结果吧,换个不会太伤人的方法不是很好么。
“你还想继续下去么?”
这下换龙悦天沉默了,心血成空,旧情化梦,继续下去确实没有什么意义了。“你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吗?”
“你又怎知老虎会说不同意?”
“这”
见他心念松动,龙刑天继续努力,“我知道你和他多年暗中对立,想放他轻松过关,断然难以接受。我们可以换个方式。“龙刑天的嘴角勾起一抹意义暧昧的笑,“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你说对不对。”
龙悦天看着他,心中突然升起期待,迟疑着偏过头,想着:就这么听他的让事情结束?可以么?
倾君,忆君,亦有尽时吧?
“刑天”
这一声呼唤,却不是在叫眼前的人,而是对着早已远去的灵魂道声别。
~~~~预告~~~
终于要完结了,还有最后一章,且看小九如何化解这扭转乾坤的阴谋,KUKUKU
第二十五章
太医把完脉后开了一副药方,又嘱咐几句便回去,龙悦天紧紧盯着浑然不将刚才的诊视结果放在心头的龙刑天。
“你不焦急?”
龙刑天轻轻的无声一笑,“又不会暴病,说死就死,不过是体虚气弱而已。”
“说的轻松,你一身武功怎么办?当成废掉?”
龙刑天捏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身体的状况确实不再适合操劳,本来也不想继续操劳,借这个理由归隐也不错。“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刚好合适么?”
龙悦天先是皱皱眉,还是表示认同,“既然你不想要,我也无法勉强什么,毕竟你不是以前的”
“那就好,我还真怕你撵鸭子上架,既然如此,那一切听我安排?“如此说的龙刑天双眉微挑,神采飞扬起来。
龙悦天越来越好奇他要怎么整治龙曜天,“薛长夜这个人不好说服的,至少你得让他知道你打算怎么做,否则他不会接手暗中的行动。”
“你叫他过来。”
薛长夜到了疏天居,见过两位王爷,依然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悠闲姿态。
“既然七哥说少不得你的助力,而你又比较特别,你希望得到什么结果,跟七哥一样?”
薛长夜察觉到事情有变,先是瞄向龙悦天,后者轻摇纸扇目不斜视,不看他,也不回答。他收回目光,思量了一下,“只要不是让人兴味全无的结果,薛某都有兴趣。”
“哦?如此的话"龙刑天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附下身,“倒是可以先告诉你结果。”
小声在耳朵边说完,龙刑天笑着喝茶,而薛长夜全身僵硬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然后一双狐疑的眼上下来回扫着龙刑天,面颊的肌肉隐隐有些抽搐,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此话当真?”
“绝对比我当皇帝更真。“龙刑天打着哈哈,引得龙悦天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转,极想知道刚才龙刑天对薛长夜说了什么。
龙刑天瞥见龙悦天一副也想知道的神情,却没有表现出要告诉他的样子。
“我也有权知道。“龙悦天挺直腰杆声明自己有知情权。
“我只是不喜欢他那种严肃死板的鬼样子,所以安排一机会让他轻松消遣下。“龙刑天说明完,手拢在嘴边对龙悦天耳语,龙悦天先是呆滞,然后脸色发白,继而泛红,最后显得很是惬意
龙刑天回朝五天后,面君述职。皇上的神情中多了几分安心,但仍然掩不去眉间的忧虑。述职完毕,摒退其他人,皇上从龙椅上下来,单手搀扶起龙刑天。
“九皇叔,随朕来。”
太监总管打发走闲杂人,远远跟在皇上和龙刑天后面,一行人到了后园的落枫亭,当年龙刑天对着先帝龙弄天发誓的地方,同时也是龙曜天面君宣誓的故地。来此自然是有用意的。
现在的龙刑天却不知这点,只是心里隐隐觉得,话题终于要到当局者暗中担忧,却不能直言的紧迫局面上来。
年轻的皇上看着微微垂首站在眼前的龙刑天,想着如何开口。他已经隐隐猜到,自己的位置或许是眼前的人要坐上去,恭敬的态度只能说明龙刑天是知情人。
“朕虽然不想提当年的事,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来这里。”
龙刑天眼皮不抬,眼珠却转了几转,没有开口说什么,等着后面的话。
“师傅他是为了你才走的,是不是”
龙刑天抬眼,对上年轻皇帝水灵却显得有些忧伤的大眼睛,轻轻道:“也是为了您。”
皇帝抿紧了唇似乎是在和什么赌气,“那话就直说吧,暗御查到当年失踪的百万银两在哪里了,以前是三皇叔派人阻挠,九皇叔你才没有查到。”
龙刑天嘴角微撇,继续听着。
“是个叫薛长夜的人,这个人失踪很久,但是数月前,他在洛辰出现过,他的主人是七皇叔。”
“那您和臣说是想”
皇帝将袖中一份布帛取出,“这是当年父皇给三皇叔的秘旨的副本,如果七皇叔拥兵犯上弄权作乱,就死您。他这一生都只会是安王的军师。”
龙刑天的脸色这才变了变,为了先帝的洞察秋毫。“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朕从师父那里了解到关于九皇叔的很多事,所以朕敢在这个时候召皇叔回来。“皇帝说完,松了一口气,好像放下很多负担似的。
龙刑天微微笑了,觉得眼前的少年依然如当年那般可爱,“皇上相信我不会做出伤害您的事。”
皇帝慎重点头,继而露出疲倦难过的样子,“师父在走之前对朕说,只要朕把感情放在心上,就能够相信你。虽然日日焦虑,生怕有变。但,朕做到了,心里觉得暖和,”
果然还是莫笙把自己看得最透彻,龙刑天在内心里禁不住感叹。对于讲感情的人,会加倍付出,对于冷酷无情者,回报冷酷无情。感情用事并不好,但是,在人生的大是大非中,没有人情冷暖,怎么会有仁义道德?
“帝王家,家事就是国事天下事,讲感情最好办了。“这么说着的龙刑天,眼睛里多出几分狡黠和愉悦,见到皇上期待回视,龙刑天摸摸他的头,语重心长道:“事情可以这么办的,皇叔我只有一个请求一个要求一个人。”
“皇叔讲。”
“请求是归隐,臣的身体旧病难除,再也无法胜任重的工作,请皇上准许在适当的时候放臣回到封地休养。”
“那么要求和人是什么?”
“要求就是我休息的时候,龙曜天不得还朝为官,他得陪着我,所以我要的人也是他。”
皇帝微微皱起眉,原本和龙曜天商定好,让龙曜天脱离重臣的位置,避免权倾朝野的局面,但还是要掌握重要机构的,如果答应了龙刑天的要求和请求,就等于同时失去两大助力。
最后年轻皇帝做忍痛割爱状,“好吧,朕答应了。”
“这就好,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我就要带着人去休养生息了。”
“现在皇叔想怎么做?”
“不用做太多,镇南王已经被臣说服了。”
“这么快?!!”
“那是因为某个自作聪明的人所付出的代价让他感到十分快慰,异常期待。”
这话引起了皇帝足够的好奇与重视,极想知道他们之间交换了什么条件。龙刑天避而不谈,交代起当前皇上要做的事,还有扶植谁做第一臣子。中午加晚膳都在皇宫用,龙刑天回到王府时已经是半夜。
龙悦天正等着他回来呢,偏厅的内室里,被接回来的翠羽打开门帘,手上还拿着绷子,上面是一块新娘的盖头,龙悦天巧手丹青描的线。
“让我看看?“龙刑天拿过来仔细端详着,“真不错真不错。”
“你确定他肯穿?”
“有你配合我演,他不想穿也要咬牙穿上。“龙刑天越想越兴奋,“和皇上谈好了,只要你暗中撤回原先的布置,还有销毁任何有关的文件,就当没发生过。当然这需要时间,还有就是,我不可能一下子就交出兵权,一年的时间吧,恰当的时候,退隐,目前要做的就是大家都休息休息,观赏某人的绝世风采。”
“说得轻松,哪有那么快就能撤?还要避开多方耳目,我怎么知道皇上他不会另有动作,趁机对你我”
龙刑天一指点在龙悦天的唇上,按下对方越来越激动的言辞。“相信我,也相信别人,感情可以这么重要的,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我们都将像个普通人一样活得自由自在。“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收回手,观察龙悦天的细微表情。
在这个旋涡的中心,他要安抚的是不安的皇上,以及同样心思沉重的镇南王,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感到疑虑,进而做出什么,都将严重破坏现在和平的局面,导致最坏的后果兵变。
龙悦天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没有提出任何条件?”
龙刑天沉默,想着合适的措辞,“你该知道你要做的是谋反,即使这是为了我,但是性质不变。”
“所以呢?“龙悦天问结果。
“你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当中,要有一个留在洛辰,你和王妃可以住洛辰,皇上特许的。”
“别让孩子发现他自己是人质对吧?“龙悦天的声音变了,身为父亲他感到屈辱与愤怒。
“你知道这是代价,很抱歉"龙刑天确实觉得很抱歉,自身无恙,却让一个孩子做人质,“选中的这个孩子将来继承你的封地和爵位。你去世后,他可以回到封地。”
屋子里陷入沉默,龙悦天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龙刑天知道他是默许了,但是无法做出恰当的安慰。
休息前,翠羽忽然想到:这衣服是哪个姑娘穿?竟然这么高的个子。
暗流渐退氛围持续诡异的朝堂,来来去去,半个月的时间里换了好几个人,杜雪飞扶摇直上,官拜中书省左丞相,右丞相是两朝老臣原督察院御史上官裕。众人其实看得明白,台面上倒向恒王安王的人逐渐被调出洛辰,有的升官有的降职,把吏部忙得昏天黑地。半年后,依然还有一些让人觉得没来由的人事调动,明白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明白的只道皇上喜欢捉弄人,把人调来调去的。
忙碌二十多天后,龙刑天带着龙悦天去恒王府,该准备的一切就绪,只等主角首肯,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逼龙曜天首肯。
已经显得憔悴不堪的龙曜天在见到龙悦天陪同龙刑天出现,身上那种骨气又坚硬起来,起身面对。
龙悦天没有先说话,见龙曜天这么烦恼而憔悴的样子,已经令他用扇子挡住正在微笑的唇角。
龙刑天将大红绸缎包裹的礼盒放在龙曜天面前的桌子上,“打开看看,送你的礼物。”
他那副轻松自在的神情,怎么看都像是旧的刑天复生正在算计人的模样。龙曜天为自己猜不透他的心思而感到一阵一阵晕眩,脸上却什么也没表示。从容解开丝绸带子打开礼盒。
一套华丽美艳的新娘礼服正躺在礼盒中,那方叠的再方正不过的头盖上绣的不是一般人所想的鸳鸯一类,细看的话你会发现,那是一副画,画的名字叫《画堂春》,画中的是旧日年少的刑天。鲜红的缎面上,白衣正卧的少年宛若梦幻。龙曜天的心钝钝的疼着,不敢去想这样的暗示是什么意思。
龙悦天却清楚的明白,这样的暗示是在告诉龙曜天,龙刑天根本没有死,他只是在演戏,从头演到尾,让龙曜天千般算计终成空。而以他现在是局外人的立足点来看,也才知道龙曜天轻易不动的感情,竟然托付在龙刑天身上了。
龙刑天的手中有份杀静妃的遗诏,那么相对的,龙曜天的手中必然也不会缺少一份杀龙刑天或者龙悦天的遗诏。如果今天他们不严酷一点,遗诏祭出,那就是性命不保。
而仔细听过龙悦天讲述以前的龙刑天是什么样子的某人,正在有模有样的扮演着,关乎性命与感情,即使是懒散如冷千尘者,也不可能不理会了,毕竟付出的真情难以收回,却还想着有好结果。
“你到底是谁?“龙曜天终于有些撑不住,脸色苍白,踉跄后退一步,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这礼服是什么意思?”
龙刑天还未说话,龙悦天已经暗中扯他的衣袖,暗示不可心软。龙刑天硬生生令自己停在原地,淡漠道:“比起性命攸关,你觉得这些还重要么?”
龙曜天张口无言,过了半晌,两行泪竟然怔怔流下,龙刑天和龙悦天同时愣了。
“重要"龙曜天低声喃喃,缓缓摇着头,似乎是在抗拒什么念头,“我现在才知道有多重要。刑天你真狠,掏空我的心,我放弃了国家,背弃了誓言,现在呢,你难道想对我说,这几年的你是假象?真的你又回来了?“他停了一会,让自己能喘息,“我现在连自己都想放弃了,你,不,是你们,赢的真精彩。”
先不讲龙刑天如何,龙悦天都动容,一向规矩谨慎严肃的龙曜天竟然动情如斯,怎不叫他震撼。
龙刑天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龙曜天,而造成这一切的缘由是自己,感到既欣慰又心酸,开始后悔不该这么逼他。但,如果不是莫笙在皇上面前的那句话,如果没有兵权在握,不管他龙刑天是不是以前的龙刑天,都已经死于这场倾轧里了。附身擦去龙曜天的眼泪,将他捞起抱在怀中。
“你愿意嫁给我么?“那声音有些飘渺,却又带着某种坚持。
龙曜天已经有些不能思考,听到这个问题,恍惚的意识还游荡在无尽的痛苦里无法抽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靠在龙刑天熟悉的胸膛前,即使痛苦难当,还是忍不住回抱着他,不肯放手,直到神智有些恢复,仔细思考着刚才的话,然后一惊,“你说什么?!”
龙刑天几乎想笑,却知道他伤心过度,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时候笑出来,一笑就漏馅了,聪明如龙曜天自然不会被骗很久。“我说你愿意嫁给我么,衣服都做好了,只等你穿上。”
龙曜天被惊得难以思考,只听对方继续说道:“难道你想跟我有实无名的过一辈子?我总要给你个名分才合适。”
“嫁嫁人?本王!?“龙曜天如果不是被龙刑天抱在怀中恐怕已经要跳起来了。
龙刑天扶着他的肩头,和他对视,很沉重的说道:“当然,还有交出遗诏。如果你想当天参加婚礼的人少点,就交出遗诏。”
龙曜天瞪着龙刑天,大脑还是努力的排除那些干扰他思考的事,极力想弄明白眼前发生的事?“你!你和他联手骗我?我要是不给呢?”
“哈,你承认有遗诏了,快拿出来,我脑袋没有的话就亲不成你了。”
龙曜天恨恨道:“我就是不给呢!?”
“呜呜,这可不好,我只好和七哥先下手为强,然后把你俘虏回家做禁脔,天下与美人兼得。”
“叫他出去!我单独和你说!”
龙悦天虽然还想继续看戏,但是也知道这是龙曜天忍耐的极限,笑笑打着扇子向外园逛去。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为什么这么戏弄逼迫我?!”
“是,我可以安然无恙,你发现没有,不管事情怎么发展,我都是受益的那个人,何等荣幸,但是龙悦天呢?你可知道他放弃的是什么?还有他即将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如果你不毁掉那份遗诏,你叫他如何心安地过日子,并且承受着骨肉分离的屈辱与痛苦?你想过没有?”
“皇上开出人质留都的条件才肯不追究此事?”
“这是最起码的条件吧,那小子要不是还听着莫笙的话,我早就被迫兵变了,掳你出来远走高飞了。人为了自己的安全,什么都做的出来吧。”
“竟然是莫笙默默帮了你真想不到"龙曜天一时有些感慨。
“七哥对你也开出了条件,你们三方都有条件要讲,我还真是难做人。”
龙曜天谨慎的瞄着仍然将自己箍在怀里的龙刑天,“除了交出遗诏?还有其他的条件?”
“你知道他不会轻易甘心放弃的,所以得让他感到开心满意”
“所以就让我穿女人的衣服和你拜堂成亲?!!”
“怎么你想嫁我?这太让我伤心了。”
“胡扯!“龙曜天挣扎,想推开龙刑天。后者加重箍紧的力气。
“不是胡扯,你好好想想,他能做的小动作还有很多,而你只要做出一件让他满意的事,他就决定乖乖收起爪子,不做任何小动作。”
龙曜天眯起眼,“这注意难道不是你出的?!”
“对,我出的,得给你点惩罚才行,按照我的方式惩罚你。”
“你果真生我的气了?“龙曜天不再挣扎,知道龙刑天还在气头上,说话的口气总是揶揄。
“你总算想到我还在生气,不容易。”
“不,不是我不想让你但是你知道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利用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身在其位,有很多苦衷,所以我帮你一把,免去这些烦人的苦衷。”
龙曜天看着龙刑天不悦的面容,那种冰冷像极没有生气没有活力的雕像,触不到心中的柔软,只能摸到坚硬的外壳。看来,龙刑天也是很生气不会轻易就放过自己。“你说的免去,该不会是让皇上罢免我的一切官职回封地吧?”
“对啊,你一猜就中,而且我是监护人,没有我的首肯,谁也别想调你回来当苦力。”
龙曜天因为他的任性无奈一笑,“看来你真的很生气”
“气到想虐待你!“龙刑天咬牙发话,然后勾起龙曜天的下巴,“说,愿意嫁给我。”
此时,龙悦天正藏在丛里,龙刑天和龙曜天自然知道他在,龙曜天却别无选择,他明白,这是他们商量好的,龙悦天就是想听他回答。
龙刑天紧紧捏着龙曜天的下巴,瞥一眼龙悦天的方向,有些不耐烦,“你管有没有人听,赶快说,交遗诏都那么干脆,这么不愿意嫁给我?”
“可是让我穿还要拜堂”
“我就是要!你答应不答应吧。”
龙曜天认命地一头扎到他肩窝里,低声道:“愿意。“话落耳根子都红了。龙刑天眉开眼笑,觉得数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欺负人的感觉真好啊。
龙悦天忍不住在心里道一声:三哥好惨啊,以后恐怕翻不了身。但是他这么想的时候,内心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而是快慰难言。
安王成亲的消息是个大雷,炸得还想做王妃的女孩子心碎一地,恒王成亲的消息也同样,但是他们成亲结为夫妇的消息更恐怖,炸得举国上下一片哗然。
翠羽动了胎气,小凌整日捧着安胎药转来转去。
匪夷所思的事让人做出更匪夷所思的反应,龙曜天受业恩师上奏折请皇上制止此事,皇上自然明白这是皇叔之间谈的条件,不好干涉,将奏折压着不看,这位老先生老学究几乎中风。其他人的反应,可想而知,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没有大惊小怪。
一个是左丞杜雪飞,别人谈论起时问他的看法,他板起那张娃娃脸,冷冰冰扔下一句:“杜某公事缠身闲事不谈。”
另一个就是凌子衿,对他的老父言道:“自从我认识他,他就没做过几件正常事。“他父亲也很幽默,答曰:“世事如棋,变幻莫测,笑尽英雄啊。“言毕落子,又赢了他儿子一局。
成亲当天,司仪官不是别人正是薛长夜,他异容换貌站在大厅之上,沉沉稳稳地指挥一切。那样子看上去极为满足。就他所言,他这辈子都想不出天底下还有这么刺激的事能做。光是看着被邀请的皇亲国戚重臣贵胄们的凄惨脸色,都够让他回味一辈子的。
还差一成时辰到吉时,宫里的小皇上坐不住了,满书房转悠,跟饿急的蟑螂似的。“错过这可就没有下了,怎么办,去不去看"他一边乱转嘀咕着,他旁边的太监总管,服侍过先帝的王总管,正摇头叹息着,“体统啊,先帝哟,您老人家告诉小的吧,这体统哪里去了呢"老人家百思无解。
最后,皇上一拍案,“来人,更衣,出宫。”
“皇上,体统啊。”
“今日不去乃朕平生遗憾也,赶快准备。“雀跃不已的某不肖小子,摩拳擦掌决意赶去赴宴。
该到的人都到了,没请自来的也到了,龙曜天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又看看身边正在束冠的龙刑天,怎么看的都是他穿女装合适!!怎么会是自己呢?
“能不能”
“别废话,来来,马上就拜堂了,我就是想尝试一下,好像很有意思。”
“你不穿这身衣服当然觉得有意思!”
“我穿就没有视觉上不够震撼,老实说,我才发现我这张脸还真是够中性,如果再穿上女装,肯定像女人,没意思,要你穿才有效果。嘿嘿。”
“你什么时候不玩心这么重?”
“你不是就喜欢我这样子?“龙刑天欺身过去,勾起脂粉不施的"新娘子"的脸蛋,龙曜天死都不容易抹什么粉。
“所以说我好倒霉!”
“是你负我在先,至少哄我开心一下才显得你有悔过的诚意。”
看着龙刑天嬉笑的脸,龙曜天着实气不起来,谁让自己做的那么过分,让他胡闹一下吧,不然他也不会罢休,肯定要耍其他手段。刑天越来越难对付了。
龙刑天牵着他的手,入厅堂。龙曜天强迫自己不去看别人的反应,一心想着,这双手,将自己牵住了,以后也是,坦途一片,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再也不用费尽心机,不由得握紧了手。
祖宗传下的礼数仪式,一样未变,龙曜天在拜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排斥,反而心诚意诚,或许这样的仪式真能祝福他们,平安恩爱一世。喧闹中,晃动的人影都比不过龙刑天灿烂的笑,以及那特有的满足得意神情。
糊里糊涂中,龙刑天拉他起身揽住他的腰身,当着所有观礼人的面,温柔的轻吻他的唇,弄得他神智迷乱,无法反应。
只听龙刑天低低私语:“在我原来的世界里,成亲的人要在众人面前亲吻宣誓,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这么甜蜜的一刻,就不要去看那些扶墙的,抖手的,吓白脸的不入状况者了,薛长夜以为,如果龙刑天穿女装,看上去效果会更好。然后不期然的,想起夜中交过手的莫笙,那淡淡的容颜上有着难以言说的吸引力,让人想一亲芳泽。摇头轻笑的时候,他转过头,刚好看到龙悦天执扇不语的样子,似是追忆,似是浮想,不一会,龙悦天像是醒来似的,眨眨眼,去女眷房间,应该是去找镇南王妃吧。
不一会儿,镇南王妃和龙悦天相携出现,只有心人发现,穿女装的龙刑天,或许就是她的样子。
见到这一幕的龙曜天,袖中拉紧龙刑天的手。
完结
第二十二章
初夏的夜拂微微凉风,龙刑天迎风而立,风似乎沁凉了他回家的热诚,眼帘垂下,眼神里一片清寂。
有千万万语想问个清楚,有难以承载的思念想化解,却突然被这样的难题阻在这里。
良久,他微睁双眼凝视着龙悦天,看着那双渴望得到回答的眼睛,心底泛起疼痛。“你来只给我选择的余地吗?”
龙悦天闻言以为他感兴趣了,略微激动后恢复往日风采,胸有成竹道:“谋一时不足以谋天下,谋天下必谋远,多年布局,只等你今日点头。”
“因为恒王一直牵制我的缘故,每来洛辰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能布置的地方太少,你又总是诸事缠身,和你商量的时间少之又少,多年经营下来才见欣慰气象,只可惜还是未能挽救你喜欢的人。你”
龙刑天见他说得动情,情不自禁握住了自己的双手,好像在循循善诱个性歪扭的孩子那般,黑暗中,他不禁微微笑了,“今夜太晚,先休息吧。”
龙悦天神色微变,眼神微微黯淡,似是沉的愤怒,又似是冷漠的斥责,“你的不折傲骨一根都不剩了吗?“他说完猛然醒悟似的,眼神极为疼惜后悔,攥紧龙刑天的衣袖,“都折了,心冷了么?别这样,还有我在!刑天,你回答我,这江山你要不要,怎么弄你才恢复?”
龙刑天见他情绪激动,知道谈话难以继续,出指点中他的睡穴,接过他软倒下去的身躯,抱回房内,让龙悦天躺好后,龙刑天转身负手而立,“现身吧,影牙。”
藏身暗的影牙迟疑着是出去还是不出去,原本是奉命来告诉安王重要事情,可刚才听到的谈话镇南王竟然是为了安王做得这一切,那自家王爷可真没活路了。
“嗯,难道还要我动手请你?“龙刑天的眉斜斜挑起,逐渐失去耐性,龙悦天的惊天暗谋,龙曜天至今不现身,说明龙悦天的计划已经启动了,龙曜天已经受制,这样不明所以的状况让他心急不已。“你该清楚我不会放下他不顾。别人不清楚你也应该清楚。”
影牙暗中见过几龙刑天和龙曜天亲密的情景,虽然觉得难以接受,还是能明白他们之间不会轻易背叛彼此。像是下了重大赌注一般,影牙终于下定决心,轻轻落在龙刑天面前,屈膝而跪,将心里所以猜忌按压下去。
“主人让属下来说明现在的情况。”
龙刑天点点头,听他说。原来事情出在运粮上,龙曜天一派的得力人手忽然贪污获罪,举荐的龙曜天被以为事情不会太大,哪里知道,龙悦天早已经把自己的人安插到恒王一党之中,事情越查越大,牵扯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加上皇上有杜雪飞一群人帮衬,想要恒王手上掌握的权力,两下暗流碰到一起,将龙曜天整治到"巨龙游浅水”,“搁浅"了。权力不仅被收去,还要罚闭门反省三年。三年的闲置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就算重新回朝,往日的势力业已被釜底抽薪。这一是皇上中了龙悦天的借刀杀人计,追悔莫及,这才匆匆急招安王回来。
“好个镇海王,你等的就是他们走到这一步!“龙悦天听到最后心情愉悦地大笑出声,床上的人盈弱一如普通书生,可其心志之坚,心思之密,心计之,竟然恐怖如斯。
“你走吧。“龙刑天轻轻道,那黑色身影一闪而逝,他在床边坐下来,看着昏睡中的龙悦天,“其实你不知,我和他也在等这一步吧。虽然不完全清楚,但我也有几分明白他让我手握兵权的用意,现在看来是赌对了。这可真是孤注一掷,对吧,龙曜天。“愉悦的低喃终于消失在困倦里,连日赶路早已经疲累至极的龙刑天迷糊中爬上床侧睡去。那份恬静与酣然,好似刚才的那番对话只是儿戏。
龙刑天因为心中一直挂怀的事情浮出水面反而睡得很好,龙悦天却是点穴后才睡,全身不免有些僵硬酸痛。睁开眼,看到龙刑天像大虾子一样怀抱部分被子锁在他身旁,脸上腾得一下红个透,就连小时候,他们也不曾经如此接近过。偶有几见过他睡下,很想亲吻他修长飘逸的眉,可是每当靠近到三步的范围,他就会醒来,一双星子般明亮的眸子看着接近他的人,好像根本没有睡去,而是专门诱惑人靠近。
穴道已经自然解开,龙悦天手肘支撑侧身,还未有其他动作,龙刑天的眼帘如朵开放般,以柔柔地姿态睁开。龙刑天看着眼前好一会儿,而后眨眨眼,才逐渐清醒过来,放开抱着的被子,长长伸个懒腰,见到龙悦天张口发呆看着自己,噗嗤一声,笑出来。
“七哥,你醒来的样子像小孩儿一样呆呆的。”
龙悦天的脸霎时染上薄红,以手撑头侧卧面对他的龙刑天丝毫不知领口滑落,半片锁骨与肩几乎全部裸露在外,还在那里愉悦的揶揄别人。龙悦天全身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眼睛直直看向龙刑天脖子与锁骨相连的部分,再往下就不敢看了。根本无法正常思考啊,龙悦天甩甩头坐起来,只给龙刑天一个背影,寻思着如何开口。
“你考虑好了么?”
龙刑天轻轻一笑,在床沿一按,人翻身而起,立在屋子中央,一身衣袖在风中翻卷偶尔服服帖帖地垂下去。一伸手捞起桌旁的青瓷水壶,里面的水已经冷掉。喝一口放下,舞起拳脚功夫腾挪至院中。龙悦天下床,扯扯身上有些皱的衣服,让它们看起来稍微平整些,这才追出门。看着他练晨功,一挪一转,身姿轻盈如风,一招一式,凌厉中见又兼有随意之态,仿若信手拈来。两套功夫练完,龙刑天凝立收式,气息如旧,含的一口水吐出时并没减少。
“给我三天时间。”
““龙悦天欲言又止,不想步步紧逼,知道他不喜欢那样,但,他还是开口,“太长了。”
龙刑天神情一震。
“箭已在弦,千钧一发。“龙悦天一双坦率的眸子无所掩饰地看着龙刑天,期望他给他一个期待已久的回答。
而龙刑天心里所想却是,昨晚竟然错失了调牌翻身的时机。察觉到人其他人的气息,龙刑天凝神备战的姿态面对可疑,“出来!”
薛长夜自暗现身,他身后的两个人押着影牙。龙刑天强迫自己镇定,思考对策。龙悦天一抬手,影牙被押到他面前。
“没有价值,九弟你决定杀与不杀。”
龙刑天微微仰头,万里碧空,云淡风轻,一闭眼却见到血腥无数。战场上的厮杀声,慕情临死的最后一面,在他的脑中盘旋飞舞,突然他揪住心口,另一手撑住桌面。龙悦天见状急忙揽住他的肩,扶他站稳。
“你怎么样?”
龙刑天眉头紧蹙,努力控制住气息,微微颤抖的手回握住龙悦天的,“先让他们退下,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还有,我必须马上吃药,叫翠羽马上去弄。”
薛长夜早就听说龙刑天内伤未愈,没想到严重如斯,内心很是震动,没有什么异议就带人下去了,顺带解开翠羽的穴道让她煎药。
万针刺心的感觉让龙刑天额头渗出汗水,龙悦天扶他上床,帮他擦汗。龙刑天盘坐运功,将岔掉的气息引导顺畅。运行六周天后,他的面色转回正常,翠羽也端着药进来。
“没事,我会解决的,你先听他们的安排。“嘱咐好翠羽,龙刑天将还有点烫的药汁一饮而尽,龙悦天想为他擦去唇角的药汁,被他制止。“坐。“话落,他转头看向那幅《画堂春》。
一幅看似简单的画,却画出龙刑天的全部风骨与神韵,一首题词,道尽龙刑天的飘逸与不凡。龙悦天是最了解龙刑天的人,也是最心疼龙刑天的人吧。
“你有没有觉得我和五年前的龙刑天有所不同。”
龙悦天气息一窒,僵在那里。“怎么会这么说?”
“你是聪明人,应该能察觉到,龙曜天说我越来越像他,四年前的我肯定破绽多多,但是你不在,而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龙刑天轻易就捉住龙悦天的手,扣住他手腕的脉门,“听我说完。”
“第一见面,是在宴会休息的时候,言谈甚少,你的脸上有一丝诧异却没有究,后来的接触中,我发觉你和以前的刑天感情很好,很怕你察觉出不妥当的地方,龙曜天说我越来越像以前的刑天,我才逐渐放下心。我没有刻意去模仿以前的刑天,而是经历这么多事的我和他反应类似。其实,我永远也比不上他,云泥之别。”
龙悦天还是那样坐在他旁边,心绪却乱成一团。“你究竟想说什么?想说你不是他了,这笑话很好笑?你是刑天,别对我说那样的话,刑天,别说!“他越说越大声,直至大喊出来。
“我像不像疯妇?“龙悦天发泄完立刻自嘲,“来洛辰的机会少之又少,如果可能,龙曜天根本不想让我出现在洛辰,每来都忙于各种事,是,四年前,你在迎月楼出事后,我是觉得你有些不对劲,但是我想,你可能是刺激太大,伤心过甚,没有多想,别跟我说你不是刑天,你是的!“龙悦天丝毫不顾自己正被龙刑天扣住脉门有性命之忧,另一手抓住龙刑天的手,一脸急切地看着龙刑天,希望对方是在和他开玩笑。
龙刑天见他如此,不忍继续说下去,但是不说清楚,现在的局要如何了结?他不想做皇帝,只想过普通的日子。“不管你信不信,真正的刑天已经在死于迎月楼,现在的刑天已经是另外的人。”
“所以?所以你想说跟我说全部都是白忙一场,所以你想跟我说不想做皇帝?“龙悦天起身抽出床旁墙壁上的长剑,回身搭在龙刑天的肩头,他的胸膛强烈起伏着,恨恨说道:“杀了我,或者束手让我杀了你!”
龙刑天看着他,无言。凉凉的忧伤从他那双充满歉意的眸子散发出来。龙悦天的手不停抖着,一剑下去就能刺破全部的梦,唯有鲜血才能抚平他的愤怒。
“说,你是刑天,你要做皇帝。”
锋利的剑刃切段一缕发,逼近龙刑天的脖子。
第二十三章
切断的发从龙刑天的肩头滑落,龙刑天不是引颈就戮的傻瓜,但他却没动,淡淡开口,“一定要让鲜血染满天空与大地才会罢手么?其实我自己也没资格这么说,征战两年来,我见过无数人死在我的剑下,曾经有一,每根头发都被鲜血浸湿,很难过,但是一想到慕情的死,我心中的恨就无法控制,唯有铁骑横扫才能让我的心平静,然后呢"他仰头对上龙悦天的眼睛,轻轻吐出极沉重的一个字,“空。”
龙悦天后退两步,长剑落地,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这个字卸去,痛苦地别过头,揪住了自己的领口。
“仇恨成空,回忆苍白。“龙刑天拂去断发,站起,话落的同时,他飞速摸出床旁腰带暗袋中的暗器,一个旋身起落间飞入凉亭,以针封锁了薛长夜和他的手下们,解开翠羽的穴道,一揽她的腰,两人同时跃上内院的墙头,带着翠羽从隐蔽到达外墙,将人送出才折回,对目瞪口呆的龙悦天开口。
“她有身孕了,别难为她,我现在听你的安排,但是我也可以明白告诉你,你的手下没有人能制服我,逼我交出兵权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刑天"龙悦天不明白了,不明白自己坚持的是什么,也不明白眼前的刑天是真是幻。“不管怎么样,我不想让恒王好过,神武营的兵符已经到我手里,以恒王的名义调动神武营,镇压安王作乱,到时候你也只能出兵,加上我布置的人,一举将神武营和混战的禁军消灭,借机逼宫,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尽在你我之手。
果然是兵变,龙刑天的眉紧锁,如果真如龙悦天的计划行动,龙曜天就是犯上作乱,皇上也能借机铲除,谁手中有实力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这样要战死多少人,牵连多少人?七哥你想过没有?“称呼一出口,龙刑天自己先呆住了,随即缄默。“龙曜天知道迎月楼发生的所有事情,你尽可去问他。我知道你的希望是你多年的心血,但是再斟酌一下给你自己也给我,给所有人一个商量的余地,好吗?””
“好,我就听听龙曜天怎么说,不管真相如何,我都劝你不要对他这个人有什么期待。“龙悦天很不满龙刑天对龙曜天的信赖态度,“你刚吃过药,还没有调息,我先过去,他们会安排你过去,还有,别让我做出用人质威胁你的事,我不想那么做的。“说完,他看看薛长夜他们,龙刑天上前解开他们的穴道。
龙刑天心里清楚,全府上下都在龙悦天的掌握之中,翠羽即使离开了也不能算安全,点点头,目送龙悦天离开,他回转屋内静坐调息。这种紧要关头,他绝对不能再出问题,否则龙曜天就真得性命不保了。
龙悦天知道当年迎月楼发生的事很蹊跷,只是得到龙刑天活着的消失就放下心,没做多余举动,现在看来是他疏忽了。
被罚闭门思过的龙曜天不得出王府,王府外围有禁军守卫,相当于软禁。龙悦天递上金牌,带了贴身侍卫进入恒王府。昔日荣的恒王府显得有些萧条,仆人的人数减少一半,自然有很多地方照顾不到,院落凄清。
水吟轩的客厅,龙曜天正端坐在水榭里凝神看书。见到龙悦天走到门口,放下书,“我想九弟一定回洛辰了。”
龙悦天挥开扇子,在龙曜天对面坐下来,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思忖着要如何开口询问。“明争暗斗这么多年,那套给外人看的脸色就不必在我面前摆出来了。”
龙曜天微微一笑,负手转身,随手撒了些鱼饵到面前的水池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野心难束。”
“呵呵。“龙悦天尔雅摇扇,“知我者非君也。”
龙曜天微微回过头,撇见龙悦天气定神闲的样子,“我如何不知?你有一对龙凤胎儿女,男孩取名君忆,女孩取名君倾,忆君,倾君,以前我不懂这里面的意思,再想想你妻子的容貌像谁,还能不明白吗,我看,不明白的人是你自己吧?”
龙悦天倏然起身,折扇在手中"啪"一声合拢,“你什么意思?”
“你我心中有数,何必直言。”
龙悦天气息紊乱,脸色白了又红,多年萦绕心中的疑惑今日却被对手揭破,这等难堪令他恼怒不已。“你为什么还能如此镇定,你该清楚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他登上帝位。”
“因为现在的刑天已经不是以前的刑天。”
“证据!“龙悦天拍案。
龙曜天靠着水榭栏杆,泰然不动,“你能让他调动手中掌握的兵马吗?水裳的死对他来说是别人的事。”
“难道迎月楼那晚他真的”
龙曜天微微皱眉,龙悦天这么说难道刑天已经告诉龙悦天真相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龙悦天别过头神色凄然,恨恨捶了桌面一拳,“说清楚迎月楼发生了什么事!”
“九弟躲过我手下的监视和追踪,去和水裳见最后一面。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没有气息了。可是第二天却见到活着的他,我当时内心的震惊"龙曜天在龙悦天对面坐下,将那时的情况一一道出:“当天就试探出此刑天已经非彼刑天,虽然不愿意相信,却容不得我不信。可是朝廷依然不能缺少九弟,我派了莫笙到他身边,教导他。”
“原来那个时候你就开始控制他了。“龙悦天紧紧盯着龙曜天,死命捏着扇骨,直至骨节泛白。“让他做个傀儡,骗过我的耳目,是不是?”
“是。”
龙曜天抿了一口茶,就在他的眼睛离开龙悦天的短暂时间,龙悦天的神情有些微改变,不过又离开恢复过来。
“其实你还可以选择更简单更方便的做法,暗杀他。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方法吧。“龙悦天的目光忽然变得沉起来,灼灼眸光逼视着泰然之的龙曜天。
“为了逼出静妃我让他做诱饵,事后”
“你没想过杀他?“龙悦天的身子微微前倾探出,声音里有一丝急切。
龙曜天沉吟了一会儿。“想过。”
龙悦天的唇角流露出一丝似轻蔑又似怜悯的笑意,“我猜他很依赖你,事事都找你商量。你完全取得了他的信任,然后把他培养成强有力的筹码。迎月楼那件事之前,你在他的府中安排暗人,真正的目的不是监视他,而是监视我是否跟他有联系,这点恐怕只有你我才清楚。现在他落入你的掌握之中,你甚至可以利用他来对付我,不是吗?”
龙曜天扯出一抹淡笑,算是默认。
“杨不群那件事,你让他亲自去调查,其实是想调开他,方便查我安排在洛辰周围的势力,等杨不群的事一落幕,你就率兵剿灭了薛长夜的山庄,是不是?”
“对。我不想让他插手你我之间的争斗。”
“真是这样吗?不想让他插手,那为什么给他兵权?“龙悦天一边踱步一边分析着,一脸沉的算计,“你没猜错,我现在也不想回避了,当年我确实对他怀有特殊的感情,后来我遇到宫清尘,结婚生子,前尘旧事都化做清梦,我爱清尘,对刑天我只希望能给他一个王朝,起初我当真想不通你怎么会同意让刑天手握重兵,现在才明白,原来你知道我的心思,原来你已经将他牢牢控制在手。”
“他兵权在握,让我加快了兵变的步伐,难怪王尚书贪污百万银两那件案子你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怪你让薛长夜逃走,你就是要让我拥兵而起。而你呢,你也在准备着,训练神武营,却迟迟不肯交出神武营的兵权。不料,没有莫笙陪伴的皇帝先坐不住了,我借皇帝的手罢了你的官,但是你依然掌握着刑天,高,妙,掌握了他,你现在才能这般悠闲地品茶看书赏喂鱼,看着我一步一步惨败着走到你面前,问你为什么竟是如此。”
龙悦天一口气分析完,看向龙曜天,用眼神询问着"你还有什么话说”。
龙曜天没有立刻回答他,良久,长叹一声,“你要怎么说随你,事实倒也没差多少,关键是,这局你输了,一败、涂地”
龙悦天不可置否,反而语气轻松地反问:“你不觉得你欠他很多吗?”
“他不知道你我之间的争斗,至于我和他不劳你挂心。”
“哦~?“龙悦天忽然笑了,“你确实不用跟我多费口舌。只不过”
龙曜天见他欲言又止,疑惑地目光扫向他,“他的能力虽然比不上以前的刑天,但是应付这一局还是可以的。”
“这我相信,他不配合我,我做什么都无用,反而变成乱臣贼子阶下囚。“龙悦天这样说着,他的目光越过龙曜天,看向池水对岸,青竹在微风中飒飒而立。眼神坚毅却带着悲凉。
龙曜天见他如此神态霍然一惊,忽然明白了什么,“你!”
龙悦天收回目光轻蔑地瞥他一眼,侧身而立。而龙曜天握紧了拳头,缓缓站起,转身,抬眼望去。静到可怕的院子,池水吹皱。龙悦天挥开折扇,口气不冷不热,“我觉得你能与以前的刑天媲美了,能在恒王身畔隐藏气息的高手,天下间唯有刑天一人吧。”
斑驳的竹影里,龙刑天自竹林后踏出一步,捂着唇的手加重力气,依然无法阻止血从指缝间滴落,徐徐睁开的眼睛里,一片清寂。
此时此刻只有龙悦天还能开口,“这一局输赢未定。”
第二十四章
龙曜天和龙刑天二人都只是看着对方的方向,不看对方的眼睛。这情形,傻子也知道要辩解一下。龙悦天心中盘算着龙曜天是否肯在自己面前放下身段去粉饰自己。
“不对他说点什么吗?”
龙曜天充耳不闻,眼中只见到龙刑天旧伤复发的样子,却张不开口迈不出一步,怕他盛怒之下拂袖而去。
一方手帕递到龙刑天面前,是护送他来的薛长夜,递完手帕,他退后一步赔罪道:“刚才您气息紊乱,这才贸然上前封了您檀中、天池穴。”
面对静到出奇的龙刑天,薛长夜再怎么老练也有些担心了,而龙刑天没有心思听他说什么,只将手帕攥在手心里擦着嘴边的血迹,随即又点了几穴道,几近空白的脑海里,什么也没有。
终于,龙曜天忍不住了,向龙悦天沉沉道:“我想和他单独谈。”
龙悦天挑挑眉,打个手势,解释总是要解释的,时间的前后差别而已,现在盛怒之下,或许比平静下来后解释更糟糕,所以他施然步出水榭,经过龙刑天身边时,留下一句:“我说过的,不要对他有什么好的期待。”
待龙悦天和他的手下都走出院门,龙曜天奔出水榭,一手抄起龙刑天的腰身将人揽在怀里,另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把脉。没有言语,把脉完毕,他抱起龙刑天将人放到床铺上盘膝坐下,他也坐到龙刑天身后,打算先疗伤。喂龙刑天服下雪龙丸,开始运功助其疗伤。
忙了将近半个时辰,龙曜天扶着已经乏力的龙刑天躺下,守在一旁。龙刑天休息够了,起身。欲走,被龙曜天拉住。
“你不肯原谅?”
“不知道。”
“一切都让我来承担,别让他发动兵变,兄弟相残,百姓受苦。”
"”
“你可知道留下你我经过了怎样的挣扎,要么爱你,要么杀你。两种选择,失算的后果都是自身一败涂地。我是牢牢控制着你,那是因为我怕怕你脱出我的手,不再爱我,变成对手,那我要如何,亲手杀掉你么?现在我才明白,或许结局是这样的,你杀了我,而我束手待毙。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的一切都压在你身上。“龙曜天紧紧握住龙刑天的手,“我完全陷进去了,又惶惑无计,算是孤注一掷吧,把最后的选择权放在你手中,你来决定这一切,我绝无怨言。”
龙刑天为了避免情绪大起大落,一直努力克制自己,两年下来,情绪显少激动,今天却接连两气血沸腾,早有预感这回来会出事,终究天不随人愿,该来的总要来。为什么要在意,为什么要难过,为什么难过了还不放手,为什么苦苦坚持,以前一直都他在问那些在情爱里挣扎不休的痛苦人,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问到自己身上了。
答案呢,心念百转千回,却笑着流泪,结论就是:很爱很爱,爱到不顾自己的痛。
“刑天!”
什么时候开始不愿意见到他伤心的呢?龙刑天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努力找出来。大概是太久远了,他觉得毫无头绪。
忽然,他看向书房溪堂小筑的方向,一步一回忆,溪堂小筑的门敞开着,正中的厅堂里陈设未改。
那一夜,使者被杀,他跑来问龙曜天关于静妃的事,却见到他难过的样子。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要有反应?竟然去抱住他,说:就一会儿吧。
那时候,当放开龙曜天,却又被他拉住,那时候的龙曜天犹豫并困惑着,最后还是将自己拉回来抱住,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而自己呢,就是在那个时候无可救药地沉溺进去了。莫名的拥抱却是一起沦陷的开始。
跟随在后的龙曜天,不明所以,只担心他的身体是否会出状况。
龙刑天想起很多很多以前的种种,神智却被焦急的龙曜天拉回,对方正抱着自己,相顾无言。
这个人舍不得,却迫于无奈,让两人同时陷泥潭,生机留给了自己。一念之间,天地番变。
龙曜天想要誓言和感情两全,那么自己呢?
龙刑天拂他不肯放开的手,身形飘后三尺,转身离开。只留下六神无主的龙曜天,惶惑无策。
院外等待的龙悦天,见到龙刑天立刻上前,却被对方无视。龙刑天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回到王府,将一群等结果的人全晾在一边,撂下一句"敢扰本王清梦者杀无赦"睡觉去也。
龙悦天没有失落,反而喃喃道:“这种时候还能这么悠闲”
原本设想的两方对立变成三方鼎足而据,龙悦天也不敢贸然进行下一步了。守住安王府,先不让别人接触到龙刑天再说。晚上龙刑天醒来吃东西,龙悦天也跟着吃。第二天还是如此,龙刑天出现在那里,龙悦天必定跟到哪里,其实以龙刑天的武功要甩开龙悦天轻而易举,但是无意义,追来找去,浪费人力而已,反正龙悦天也没聒噪什么,还算清净。
沉着一向是龙悦天的优点,能蛰伏这么年已经说明他的沉,眼看空梦一场,做不到云淡风轻也能做到冷静以对。他不急着逼迫这个他不熟悉的刑天,而是观察着。越观察越疑惑,也越了然为何自己没有怀疑过他的真实性。
以前的龙刑天面对如此局面可能是胸有成竹的悠闲着,而如今的呢,就纯粹是悠闲,随遇而安。看着相似,本质却有所不同。前者是本能之后兼有智慧和勇气,后者呢,过于随意无所求,一个是修为到如此,一个是天性浑然如此。
“琢磨你会做什么决定也是很有趣的事情。“龙悦天走到躺椅旁坐下,看着午后乘凉的龙刑天,后者微微睁开眼又闭上,将盖在胸前的书本合上放到桌上,微微挪动一下,躺得更加舒适。
“真的什么也没想?“龙悦天不甘心地探过身,等了三天,今天想问他考虑得如何了。
感觉到上方被人的气息笼罩住,龙刑天翻个身躲开。薄衾下的身躯挪着,睡衣微敞的身子露出半截,一副慵懒迷离姿态。
龙悦天虽然知道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刑天还是禁不住被迷惑了,遥想当年,被放出洛辰,心神何等落魄。直至遇到容貌有七分像龙刑天的宫清尘,这才转移了心思。情网爱沼,陷得昏天黑地一般,现在想来才明白,那是为了忘却刑天呵,不了了之的情,暧昧未明便已溃散成尘。此后更是,相敬如宾儿女情长,只心里还有遗憾。
刑天,刑天,刑天
心心念念,百转千回的梦里,总是想起刑天独自一人的孤楚,总是念起刑天绝世天人的寂寥,想为他再做点什么。
龙悦天总是想亲近龙刑天却又克制自己的样子,现在的姿势就很有压迫感,龙刑天担心他当真会压下来,半撑起身,发现龙悦天在出神,邃披衣坐起。
江山与情,美人与权,忽然就令他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首歌,曾经不懂,现在隐约明白其中滋味了,不在是为新词强说愁的年少青涩。轻声吟唱脱口而出。
“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岁月经不起太长的等待。春最爱向风中摇摆,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一生的遭遇向谁诉?“想要继续唱却被打断。
“这是什么?”
“一首歌,以前不懂现在才懂的歌。”
“结束了?”
“没,后面还有几句。”
“是什么?”
“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三,华过后成一梦啊,海水永不干,天也望不穿,红尘一笑和你共徘徊。”
“红尘一笑和你共徘徊"龙悦天被触动,内心忽然大恸。尘劫已去,谈何挽回,情不在,以为人还在,现在人业已不在
而龙刑天不是什么都没想,表面无事,内心早已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千百回,答案已有,却总是心有不甘。因为龙曜天太过分了,连感情都算计进去。三天下来,他在想要如何软化龙悦天,就算报复,何必弄到血流成河?刑天在世也不愿见到如此结果吧,换个不会太伤人的方法不是很好么。
“你还想继续下去么?”
这下换龙悦天沉默了,心血成空,旧情化梦,继续下去确实没有什么意义了。“你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吗?”
“你又怎知老虎会说不同意?”
“这”
见他心念松动,龙刑天继续努力,“我知道你和他多年暗中对立,想放他轻松过关,断然难以接受。我们可以换个方式。“龙刑天的嘴角勾起一抹意义暧昧的笑,“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你说对不对。”
龙悦天看着他,心中突然升起期待,迟疑着偏过头,想着:就这么听他的让事情结束?可以么?
倾君,忆君,亦有尽时吧?
“刑天”
这一声呼唤,却不是在叫眼前的人,而是对着早已远去的灵魂道声别。
~~~~预告~~~
终于要完结了,还有最后一章,且看小九如何化解这扭转乾坤的阴谋,KUKUKU
第二十五章
太医把完脉后开了一副药方,又嘱咐几句便回去,龙悦天紧紧盯着浑然不将刚才的诊视结果放在心头的龙刑天。
“你不焦急?”
龙刑天轻轻的无声一笑,“又不会暴病,说死就死,不过是体虚气弱而已。”
“说的轻松,你一身武功怎么办?当成废掉?”
龙刑天捏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身体的状况确实不再适合操劳,本来也不想继续操劳,借这个理由归隐也不错。“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刚好合适么?”
龙悦天先是皱皱眉,还是表示认同,“既然你不想要,我也无法勉强什么,毕竟你不是以前的”
“那就好,我还真怕你撵鸭子上架,既然如此,那一切听我安排?“如此说的龙刑天双眉微挑,神采飞扬起来。
龙悦天越来越好奇他要怎么整治龙曜天,“薛长夜这个人不好说服的,至少你得让他知道你打算怎么做,否则他不会接手暗中的行动。”
“你叫他过来。”
薛长夜到了疏天居,见过两位王爷,依然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悠闲姿态。
“既然七哥说少不得你的助力,而你又比较特别,你希望得到什么结果,跟七哥一样?”
薛长夜察觉到事情有变,先是瞄向龙悦天,后者轻摇纸扇目不斜视,不看他,也不回答。他收回目光,思量了一下,“只要不是让人兴味全无的结果,薛某都有兴趣。”
“哦?如此的话"龙刑天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附下身,“倒是可以先告诉你结果。”
小声在耳朵边说完,龙刑天笑着喝茶,而薛长夜全身僵硬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然后一双狐疑的眼上下来回扫着龙刑天,面颊的肌肉隐隐有些抽搐,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此话当真?”
“绝对比我当皇帝更真。“龙刑天打着哈哈,引得龙悦天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转,极想知道刚才龙刑天对薛长夜说了什么。
龙刑天瞥见龙悦天一副也想知道的神情,却没有表现出要告诉他的样子。
“我也有权知道。“龙悦天挺直腰杆声明自己有知情权。
“我只是不喜欢他那种严肃死板的鬼样子,所以安排一机会让他轻松消遣下。“龙刑天说明完,手拢在嘴边对龙悦天耳语,龙悦天先是呆滞,然后脸色发白,继而泛红,最后显得很是惬意
龙刑天回朝五天后,面君述职。皇上的神情中多了几分安心,但仍然掩不去眉间的忧虑。述职完毕,摒退其他人,皇上从龙椅上下来,单手搀扶起龙刑天。
“九皇叔,随朕来。”
太监总管打发走闲杂人,远远跟在皇上和龙刑天后面,一行人到了后园的落枫亭,当年龙刑天对着先帝龙弄天发誓的地方,同时也是龙曜天面君宣誓的故地。来此自然是有用意的。
现在的龙刑天却不知这点,只是心里隐隐觉得,话题终于要到当局者暗中担忧,却不能直言的紧迫局面上来。
年轻的皇上看着微微垂首站在眼前的龙刑天,想着如何开口。他已经隐隐猜到,自己的位置或许是眼前的人要坐上去,恭敬的态度只能说明龙刑天是知情人。
“朕虽然不想提当年的事,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来这里。”
龙刑天眼皮不抬,眼珠却转了几转,没有开口说什么,等着后面的话。
“师傅他是为了你才走的,是不是”
龙刑天抬眼,对上年轻皇帝水灵却显得有些忧伤的大眼睛,轻轻道:“也是为了您。”
皇帝抿紧了唇似乎是在和什么赌气,“那话就直说吧,暗御查到当年失踪的百万银两在哪里了,以前是三皇叔派人阻挠,九皇叔你才没有查到。”
龙刑天嘴角微撇,继续听着。
“是个叫薛长夜的人,这个人失踪很久,但是数月前,他在洛辰出现过,他的主人是七皇叔。”
“那您和臣说是想”
皇帝将袖中一份布帛取出,“这是当年父皇给三皇叔的秘旨的副本,如果七皇叔拥兵犯上弄权作乱,就死您。他这一生都只会是安王的军师。”
龙刑天的脸色这才变了变,为了先帝的洞察秋毫。“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朕从师父那里了解到关于九皇叔的很多事,所以朕敢在这个时候召皇叔回来。“皇帝说完,松了一口气,好像放下很多负担似的。
龙刑天微微笑了,觉得眼前的少年依然如当年那般可爱,“皇上相信我不会做出伤害您的事。”
皇帝慎重点头,继而露出疲倦难过的样子,“师父在走之前对朕说,只要朕把感情放在心上,就能够相信你。虽然日日焦虑,生怕有变。但,朕做到了,心里觉得暖和,”
果然还是莫笙把自己看得最透彻,龙刑天在内心里禁不住感叹。对于讲感情的人,会加倍付出,对于冷酷无情者,回报冷酷无情。感情用事并不好,但是,在人生的大是大非中,没有人情冷暖,怎么会有仁义道德?
“帝王家,家事就是国事天下事,讲感情最好办了。“这么说着的龙刑天,眼睛里多出几分狡黠和愉悦,见到皇上期待回视,龙刑天摸摸他的头,语重心长道:“事情可以这么办的,皇叔我只有一个请求一个要求一个人。”
“皇叔讲。”
“请求是归隐,臣的身体旧病难除,再也无法胜任重的工作,请皇上准许在适当的时候放臣回到封地休养。”
“那么要求和人是什么?”
“要求就是我休息的时候,龙曜天不得还朝为官,他得陪着我,所以我要的人也是他。”
皇帝微微皱起眉,原本和龙曜天商定好,让龙曜天脱离重臣的位置,避免权倾朝野的局面,但还是要掌握重要机构的,如果答应了龙刑天的要求和请求,就等于同时失去两大助力。
最后年轻皇帝做忍痛割爱状,“好吧,朕答应了。”
“这就好,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我就要带着人去休养生息了。”
“现在皇叔想怎么做?”
“不用做太多,镇南王已经被臣说服了。”
“这么快?!!”
“那是因为某个自作聪明的人所付出的代价让他感到十分快慰,异常期待。”
这话引起了皇帝足够的好奇与重视,极想知道他们之间交换了什么条件。龙刑天避而不谈,交代起当前皇上要做的事,还有扶植谁做第一臣子。中午加晚膳都在皇宫用,龙刑天回到王府时已经是半夜。
龙悦天正等着他回来呢,偏厅的内室里,被接回来的翠羽打开门帘,手上还拿着绷子,上面是一块新娘的盖头,龙悦天巧手丹青描的线。
“让我看看?“龙刑天拿过来仔细端详着,“真不错真不错。”
“你确定他肯穿?”
“有你配合我演,他不想穿也要咬牙穿上。“龙刑天越想越兴奋,“和皇上谈好了,只要你暗中撤回原先的布置,还有销毁任何有关的文件,就当没发生过。当然这需要时间,还有就是,我不可能一下子就交出兵权,一年的时间吧,恰当的时候,退隐,目前要做的就是大家都休息休息,观赏某人的绝世风采。”
“说得轻松,哪有那么快就能撤?还要避开多方耳目,我怎么知道皇上他不会另有动作,趁机对你我”
龙刑天一指点在龙悦天的唇上,按下对方越来越激动的言辞。“相信我,也相信别人,感情可以这么重要的,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我们都将像个普通人一样活得自由自在。“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收回手,观察龙悦天的细微表情。
在这个旋涡的中心,他要安抚的是不安的皇上,以及同样心思沉重的镇南王,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感到疑虑,进而做出什么,都将严重破坏现在和平的局面,导致最坏的后果兵变。
龙悦天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没有提出任何条件?”
龙刑天沉默,想着合适的措辞,“你该知道你要做的是谋反,即使这是为了我,但是性质不变。”
“所以呢?“龙悦天问结果。
“你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当中,要有一个留在洛辰,你和王妃可以住洛辰,皇上特许的。”
“别让孩子发现他自己是人质对吧?“龙悦天的声音变了,身为父亲他感到屈辱与愤怒。
“你知道这是代价,很抱歉"龙刑天确实觉得很抱歉,自身无恙,却让一个孩子做人质,“选中的这个孩子将来继承你的封地和爵位。你去世后,他可以回到封地。”
屋子里陷入沉默,龙悦天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龙刑天知道他是默许了,但是无法做出恰当的安慰。
休息前,翠羽忽然想到:这衣服是哪个姑娘穿?竟然这么高的个子。
暗流渐退氛围持续诡异的朝堂,来来去去,半个月的时间里换了好几个人,杜雪飞扶摇直上,官拜中书省左丞相,右丞相是两朝老臣原督察院御史上官裕。众人其实看得明白,台面上倒向恒王安王的人逐渐被调出洛辰,有的升官有的降职,把吏部忙得昏天黑地。半年后,依然还有一些让人觉得没来由的人事调动,明白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明白的只道皇上喜欢捉弄人,把人调来调去的。
忙碌二十多天后,龙刑天带着龙悦天去恒王府,该准备的一切就绪,只等主角首肯,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逼龙曜天首肯。
已经显得憔悴不堪的龙曜天在见到龙悦天陪同龙刑天出现,身上那种骨气又坚硬起来,起身面对。
龙悦天没有先说话,见龙曜天这么烦恼而憔悴的样子,已经令他用扇子挡住正在微笑的唇角。
龙刑天将大红绸缎包裹的礼盒放在龙曜天面前的桌子上,“打开看看,送你的礼物。”
他那副轻松自在的神情,怎么看都像是旧的刑天复生正在算计人的模样。龙曜天为自己猜不透他的心思而感到一阵一阵晕眩,脸上却什么也没表示。从容解开丝绸带子打开礼盒。
一套华丽美艳的新娘礼服正躺在礼盒中,那方叠的再方正不过的头盖上绣的不是一般人所想的鸳鸯一类,细看的话你会发现,那是一副画,画的名字叫《画堂春》,画中的是旧日年少的刑天。鲜红的缎面上,白衣正卧的少年宛若梦幻。龙曜天的心钝钝的疼着,不敢去想这样的暗示是什么意思。
龙悦天却清楚的明白,这样的暗示是在告诉龙曜天,龙刑天根本没有死,他只是在演戏,从头演到尾,让龙曜天千般算计终成空。而以他现在是局外人的立足点来看,也才知道龙曜天轻易不动的感情,竟然托付在龙刑天身上了。
龙刑天的手中有份杀静妃的遗诏,那么相对的,龙曜天的手中必然也不会缺少一份杀龙刑天或者龙悦天的遗诏。如果今天他们不严酷一点,遗诏祭出,那就是性命不保。
而仔细听过龙悦天讲述以前的龙刑天是什么样子的某人,正在有模有样的扮演着,关乎性命与感情,即使是懒散如冷千尘者,也不可能不理会了,毕竟付出的真情难以收回,却还想着有好结果。
“你到底是谁?“龙曜天终于有些撑不住,脸色苍白,踉跄后退一步,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这礼服是什么意思?”
龙刑天还未说话,龙悦天已经暗中扯他的衣袖,暗示不可心软。龙刑天硬生生令自己停在原地,淡漠道:“比起性命攸关,你觉得这些还重要么?”
龙曜天张口无言,过了半晌,两行泪竟然怔怔流下,龙刑天和龙悦天同时愣了。
“重要"龙曜天低声喃喃,缓缓摇着头,似乎是在抗拒什么念头,“我现在才知道有多重要。刑天你真狠,掏空我的心,我放弃了国家,背弃了誓言,现在呢,你难道想对我说,这几年的你是假象?真的你又回来了?“他停了一会,让自己能喘息,“我现在连自己都想放弃了,你,不,是你们,赢的真精彩。”
先不讲龙刑天如何,龙悦天都动容,一向规矩谨慎严肃的龙曜天竟然动情如斯,怎不叫他震撼。
龙刑天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龙曜天,而造成这一切的缘由是自己,感到既欣慰又心酸,开始后悔不该这么逼他。但,如果不是莫笙在皇上面前的那句话,如果没有兵权在握,不管他龙刑天是不是以前的龙刑天,都已经死于这场倾轧里了。附身擦去龙曜天的眼泪,将他捞起抱在怀中。
“你愿意嫁给我么?“那声音有些飘渺,却又带着某种坚持。
龙曜天已经有些不能思考,听到这个问题,恍惚的意识还游荡在无尽的痛苦里无法抽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靠在龙刑天熟悉的胸膛前,即使痛苦难当,还是忍不住回抱着他,不肯放手,直到神智有些恢复,仔细思考着刚才的话,然后一惊,“你说什么?!”
龙刑天几乎想笑,却知道他伤心过度,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时候笑出来,一笑就漏馅了,聪明如龙曜天自然不会被骗很久。“我说你愿意嫁给我么,衣服都做好了,只等你穿上。”
龙曜天被惊得难以思考,只听对方继续说道:“难道你想跟我有实无名的过一辈子?我总要给你个名分才合适。”
“嫁嫁人?本王!?“龙曜天如果不是被龙刑天抱在怀中恐怕已经要跳起来了。
龙刑天扶着他的肩头,和他对视,很沉重的说道:“当然,还有交出遗诏。如果你想当天参加婚礼的人少点,就交出遗诏。”
龙曜天瞪着龙刑天,大脑还是努力的排除那些干扰他思考的事,极力想弄明白眼前发生的事?“你!你和他联手骗我?我要是不给呢?”
“哈,你承认有遗诏了,快拿出来,我脑袋没有的话就亲不成你了。”
龙曜天恨恨道:“我就是不给呢!?”
“呜呜,这可不好,我只好和七哥先下手为强,然后把你俘虏回家做禁脔,天下与美人兼得。”
“叫他出去!我单独和你说!”
龙悦天虽然还想继续看戏,但是也知道这是龙曜天忍耐的极限,笑笑打着扇子向外园逛去。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为什么这么戏弄逼迫我?!”
“是,我可以安然无恙,你发现没有,不管事情怎么发展,我都是受益的那个人,何等荣幸,但是龙悦天呢?你可知道他放弃的是什么?还有他即将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如果你不毁掉那份遗诏,你叫他如何心安地过日子,并且承受着骨肉分离的屈辱与痛苦?你想过没有?”
“皇上开出人质留都的条件才肯不追究此事?”
“这是最起码的条件吧,那小子要不是还听着莫笙的话,我早就被迫兵变了,掳你出来远走高飞了。人为了自己的安全,什么都做的出来吧。”
“竟然是莫笙默默帮了你真想不到"龙曜天一时有些感慨。
“七哥对你也开出了条件,你们三方都有条件要讲,我还真是难做人。”
龙曜天谨慎的瞄着仍然将自己箍在怀里的龙刑天,“除了交出遗诏?还有其他的条件?”
“你知道他不会轻易甘心放弃的,所以得让他感到开心满意”
“所以就让我穿女人的衣服和你拜堂成亲?!!”
“怎么你想嫁我?这太让我伤心了。”
“胡扯!“龙曜天挣扎,想推开龙刑天。后者加重箍紧的力气。
“不是胡扯,你好好想想,他能做的小动作还有很多,而你只要做出一件让他满意的事,他就决定乖乖收起爪子,不做任何小动作。”
龙曜天眯起眼,“这注意难道不是你出的?!”
“对,我出的,得给你点惩罚才行,按照我的方式惩罚你。”
“你果真生我的气了?“龙曜天不再挣扎,知道龙刑天还在气头上,说话的口气总是揶揄。
“你总算想到我还在生气,不容易。”
“不,不是我不想让你但是你知道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利用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身在其位,有很多苦衷,所以我帮你一把,免去这些烦人的苦衷。”
龙曜天看着龙刑天不悦的面容,那种冰冷像极没有生气没有活力的雕像,触不到心中的柔软,只能摸到坚硬的外壳。看来,龙刑天也是很生气不会轻易就放过自己。“你说的免去,该不会是让皇上罢免我的一切官职回封地吧?”
“对啊,你一猜就中,而且我是监护人,没有我的首肯,谁也别想调你回来当苦力。”
龙曜天因为他的任性无奈一笑,“看来你真的很生气”
“气到想虐待你!“龙刑天咬牙发话,然后勾起龙曜天的下巴,“说,愿意嫁给我。”
此时,龙悦天正藏在丛里,龙刑天和龙曜天自然知道他在,龙曜天却别无选择,他明白,这是他们商量好的,龙悦天就是想听他回答。
龙刑天紧紧捏着龙曜天的下巴,瞥一眼龙悦天的方向,有些不耐烦,“你管有没有人听,赶快说,交遗诏都那么干脆,这么不愿意嫁给我?”
“可是让我穿还要拜堂”
“我就是要!你答应不答应吧。”
龙曜天认命地一头扎到他肩窝里,低声道:“愿意。“话落耳根子都红了。龙刑天眉开眼笑,觉得数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欺负人的感觉真好啊。
龙悦天忍不住在心里道一声:三哥好惨啊,以后恐怕翻不了身。但是他这么想的时候,内心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而是快慰难言。
安王成亲的消息是个大雷,炸得还想做王妃的女孩子心碎一地,恒王成亲的消息也同样,但是他们成亲结为夫妇的消息更恐怖,炸得举国上下一片哗然。
翠羽动了胎气,小凌整日捧着安胎药转来转去。
匪夷所思的事让人做出更匪夷所思的反应,龙曜天受业恩师上奏折请皇上制止此事,皇上自然明白这是皇叔之间谈的条件,不好干涉,将奏折压着不看,这位老先生老学究几乎中风。其他人的反应,可想而知,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没有大惊小怪。
一个是左丞杜雪飞,别人谈论起时问他的看法,他板起那张娃娃脸,冷冰冰扔下一句:“杜某公事缠身闲事不谈。”
另一个就是凌子衿,对他的老父言道:“自从我认识他,他就没做过几件正常事。“他父亲也很幽默,答曰:“世事如棋,变幻莫测,笑尽英雄啊。“言毕落子,又赢了他儿子一局。
成亲当天,司仪官不是别人正是薛长夜,他异容换貌站在大厅之上,沉沉稳稳地指挥一切。那样子看上去极为满足。就他所言,他这辈子都想不出天底下还有这么刺激的事能做。光是看着被邀请的皇亲国戚重臣贵胄们的凄惨脸色,都够让他回味一辈子的。
还差一成时辰到吉时,宫里的小皇上坐不住了,满书房转悠,跟饿急的蟑螂似的。“错过这可就没有下了,怎么办,去不去看"他一边乱转嘀咕着,他旁边的太监总管,服侍过先帝的王总管,正摇头叹息着,“体统啊,先帝哟,您老人家告诉小的吧,这体统哪里去了呢"老人家百思无解。
最后,皇上一拍案,“来人,更衣,出宫。”
“皇上,体统啊。”
“今日不去乃朕平生遗憾也,赶快准备。“雀跃不已的某不肖小子,摩拳擦掌决意赶去赴宴。
该到的人都到了,没请自来的也到了,龙曜天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又看看身边正在束冠的龙刑天,怎么看的都是他穿女装合适!!怎么会是自己呢?
“能不能”
“别废话,来来,马上就拜堂了,我就是想尝试一下,好像很有意思。”
“你不穿这身衣服当然觉得有意思!”
“我穿就没有视觉上不够震撼,老实说,我才发现我这张脸还真是够中性,如果再穿上女装,肯定像女人,没意思,要你穿才有效果。嘿嘿。”
“你什么时候不玩心这么重?”
“你不是就喜欢我这样子?“龙刑天欺身过去,勾起脂粉不施的"新娘子"的脸蛋,龙曜天死都不容易抹什么粉。
“所以说我好倒霉!”
“是你负我在先,至少哄我开心一下才显得你有悔过的诚意。”
看着龙刑天嬉笑的脸,龙曜天着实气不起来,谁让自己做的那么过分,让他胡闹一下吧,不然他也不会罢休,肯定要耍其他手段。刑天越来越难对付了。
龙刑天牵着他的手,入厅堂。龙曜天强迫自己不去看别人的反应,一心想着,这双手,将自己牵住了,以后也是,坦途一片,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再也不用费尽心机,不由得握紧了手。
祖宗传下的礼数仪式,一样未变,龙曜天在拜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排斥,反而心诚意诚,或许这样的仪式真能祝福他们,平安恩爱一世。喧闹中,晃动的人影都比不过龙刑天灿烂的笑,以及那特有的满足得意神情。
糊里糊涂中,龙刑天拉他起身揽住他的腰身,当着所有观礼人的面,温柔的轻吻他的唇,弄得他神智迷乱,无法反应。
只听龙刑天低低私语:“在我原来的世界里,成亲的人要在众人面前亲吻宣誓,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这么甜蜜的一刻,就不要去看那些扶墙的,抖手的,吓白脸的不入状况者了,薛长夜以为,如果龙刑天穿女装,看上去效果会更好。然后不期然的,想起夜中交过手的莫笙,那淡淡的容颜上有着难以言说的吸引力,让人想一亲芳泽。摇头轻笑的时候,他转过头,刚好看到龙悦天执扇不语的样子,似是追忆,似是浮想,不一会,龙悦天像是醒来似的,眨眨眼,去女眷房间,应该是去找镇南王妃吧。
不一会儿,镇南王妃和龙悦天相携出现,只有心人发现,穿女装的龙刑天,或许就是她的样子。
见到这一幕的龙曜天,袖中拉紧龙刑天的手。
完结
番外八杜某人的某一天
早上:上朝,理公文。
中午:吃饭
下午:理公文,回家吃饭。
晚上:看书,洗澡,睡觉。
没了。
杜雪飞:这就是我的一天?
素黛:是啊,多简单,多惬意。
杜雪飞:重写!杜某的一天是任重而道远的,是以天下为己任的!
素黛:- - 我就是写,也只写你像老母鸡护雏似的看守着慕情。
杜雪飞:我们家的慕情我不管谁管?你这后娘指望不上。
素黛:= = 喂,你泄露我剧情啊。
杜雪飞:你重写不重写?不重写我连你的底都泄露,比如说写老虎其实是为了
素黛:[捂他嘴]我写!
啊,杜雪飞的人生是多么精彩辉煌,啊,杜雪飞的经历是多么坎坷波折,啊
杜雪飞:你乌鸦转生的吗?给我打住。
素黛:我这不是写你有多伟大吗?你还不满意。
杜雪飞:要写出实质,要用事实说话,要用动人事迹感动芳心一片!
素黛:为什么是芳心?
杜雪飞:我都29了你都不写我娶老婆我有什么办法?!
素黛:要女的没有要男的一筐,你挑吧。
杜雪飞:不挑别人,就是你。
素黛:乱轮,太前卫了!
杜雪飞:你到底写不写?
素黛[远目]:忽悠不了他
今天不上朝,杜雪飞在兵部转悠两圈坐不住。慕情正在对面屋子里忙着粮草军备补给的事,兵力部署逐渐稳定之后,这些东西的调度和管理也必须加以完善,以前没有人注意,主要是好多年没怎么用兵,都松懈了,一出事儿肯定找不着北。
慕情忙碌中抬头,看见杜雪飞在他这里转悠。“杜兄。”
“过几天我跟龙刑天去南营整顿兵马。你怎么看?恒王竟然让他掌握兵权,这背后的意怎么闻都是火药味儿。”
慕情沉默一会儿,放下毛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问我站在哪边?”
“你反应到是比那傻瓜快,他跟没事人似的。“杜雪飞忽然不说话,刚才调笑的神情转为思,不太对,最近安王没怎么去找恒王从五王爷暴死之后就这样了。他就那么确定龙曜天不会害他?还是已经有所察觉却什么都不表露呢?“你会选择谁?”
慕情想了很久,“他不适合当皇帝,太懒散。”
杜雪飞没想到慕情会这么说,表情里有微微的惊愕,只听慕情继续道:“但是我不会允许谁伤害他。”
这个回答让杜雪飞皱了眉头,“天真。”
慕情苦笑,“你好像总是这么说我。”
“不要想着保护他,如果有他需要别人保护的那天,沾上他的人都得给他陪葬,这就是朝廷。“杜雪飞说得斩钉截铁。
慕情摇头,“为什么你总要告诉我,他和我的距离有多远?”
“因为你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怕你活不过皇上亲政,换成别人我才不说这些足够杀头的话。“杜雪飞狠狠白他一眼。
慕情的脸上满是歉意,“又惹你生气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每每话题关系到龙刑天,两人就会有些僵。
水家满门被灭,朝廷里将才凋零,从这个角度讲,安王掌握兵权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满朝文武真废物的没几个,兵权从外人手中逐渐聚拢到几位王爷重臣手上,朝廷的局面越来越明朗,紧随而来的矛盾也越来越激化。杜雪飞本不愿意跟安王走太近,但是目前很有必要从他这里套出点口风,问问他是如何看现在的局面变化的。
慕情这里肯定是倒向龙刑天这边,不为龙刑天也得为兄弟吧,杜雪飞再认命地哀叹一下自己操劳的人生。
因为要接手南营,这两天龙刑天喜欢有事没事往这边跑,当然是找慕情,杜雪飞会过来慕情这屋就是等他呢。
中午一过,龙刑天就到了。
“咦,我走错房间了?“说着还当真倒退两步,抬头,看看牌匾,没错啊,是慕情的地盘儿。
“王爷没走错,是杜某过来小坐片刻。”
“二个时辰了。“慕情老实转告。
杜雪飞撇撇嘴,瞄向慕情的眼神分明是在说:吃里爬外。
慕情惭愧低头。
龙刑天呵呵一笑,“反正距离咱两朝夕相对的日子不远了,你看我多赏识你,点名挑你过去帮忙。”
“别说得这么亲热,我怕某些人误会。”
“某些人"暗中扯扯他的袖子。杜雪飞装做没感觉,继续道:“王爷啊,杜某打算年内娶妻,不知王爷能否引荐一二啊?”
“什么?!”
放着慕情这等姿色的青梅竹马不要去取妻?龙刑天大呼浪费,当然是在心里。将人拉住,准备苦口婆心式劝说。
刚好进门的小凌一看龙刑天又要惹上杜雪飞,赶忙喝止,连拖带拽地将龙刑天拖出屋子,“两位先忙,有急事,有急事。”
杜雪飞见人被拖走,很不甘心地偃旗息鼓,还想整整他呢,嘁,怎么谁都护着龙刑天呢。
慕情有些想笑,被杜雪飞瞪。
龙刑天再怨念道:早晚要把小凌嫁给翠羽收拾。不过转念一想,奇怪,为什么没想过让小凌和杜雪飞凑一对呢?这念头让他全身一哆嗦,好寒的配对。
被怨念到的杜雪飞狠狠打了个喷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