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xt《冷火》(又名《男人的方式》) BY:雪安/ann
第一章
“林川!”
……
“林川!”
……
“又没来是吗?请可以找到他的同学通知林川一声,如果下课他再不出现,就不必参加这个科目的终考了。”
一下课,吴世急忙掏出手机,拨通林某人的号码。
听筒里除了拨号音之外许久都没有其他动静,不过如果这样就放弃,那也太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了。
终于,一道含糊慵懒的声音从彼端传来:“干嘛――”
“我说林川你能不能偶尔也来教室坐坐?林老师刚刚又发飚了”
“啊――他烦不烦?”
对方的痛苦呻吟反而让吴世暗爽,“你明知道他对你的关注程度无与伦比,还整天搞事!我跟你讲,下节课你就算死都要到他面前来死,别找任何借口!”
“嗯……”
“他这撂下狠话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这样!”
正打算利用这个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好好说教一番的吴世,对着被无情损友径自切断的电话愕然了半天,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几乎是在说出“就这样”的同时,林川便倒回床上睡着了。
当他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九点,胃部的饥饿感严重阻挠了他睡满15个小时的计划,虽然很恼火,但还是不得不套上衣服出门觅食。
来到某家经常光顾的酒吧,把老板特别供应的意粉吃了个底朝天,总算精力充沛起来。目光随意向四周一扫,不意外地与几道富有暗示意味的视线相遇,只是林川最终选择了统统无视,今天他不怎么想玩游戏。有的时候他需要的也仅仅是一份加量的海鲜意粉而已。
一边喝酒一边跟调酒师漫无边际地聊天,十二点刚过,林川就一反常态地起身准备打道回府,明天要去学校找人“寻仇”,所以现在早点收工回家养精蓄锐!
照例从酒吧的后门晃出去,结果还没走到巷口就与一个人迎面撞上,那人脚步踉跄了一下,没有停顿继续拼命地往前逃窜。
“一看就是被高利贷追!”回头目送那道慌张的身影跑远,林川把手插进运动上衣的口袋,不打算跟这种倒霉的人计较,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个瞬间,却倏地僵在原地――有什么燃烧的物体沿着他的发际划过,带来一股令人心惊的灼热,即使没有相关经验也足够他判断那绝对是一枚高速移动的子弹!
就地卧倒是反射动作,不过林川倒不怎么担心,他很清楚能拿到枪的人无非两种――警察或者是高级混混,而至今为止他和这两类人都还扯不上关系,那么对方势必不是冲自己来的。
有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川刚要改良一下这个不太美观的匍匐姿态,便被人厉声喝住:“别乱动!”伴随着拉开手枪保险的声音。
他立刻高举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威胁性, “我只是路人甲,你们要找的人早跑掉了。”开玩笑,他可不想吃误伤!
“阿仁,你带人去追,找到他马上做掉。”黑暗中一把质感十足的男中音沉沉响起。
“是!”
这时林川才得以从地上站了起来,想看看发话那位老大的模样,奈何夜色太浓重,不远只伫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轮廓。
从他身边快速走过执行追击任务的几个人,清一色的黑衣黑裤,不像黑社会,倒像保镖,林川不由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当他进而低头看到自己纯白的衣服上诸多大大小小的污迹时,心情更加不爽,他最、最讨厌脏兮兮的感觉了。
在林川忙于挽救形象之际,有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并且做出一个相当大胆的动作――用两指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四目相接的刹那,林川眼里是满满的惊艳。
面前这个人,从熠熠生辉的双眸到端正直挺的鼻子,还有线条流畅的嘴唇以及角度分明的下巴,无一不在诠释着一个形容词的具体含义,那就是英俊!这位老大很年轻,应该不超过三十岁,没有大腹便便形容猥琐,反而身材标准到无以复加。仅仅是安静地站立着,来自躯体内部的肌肉和筋骨的张力也隐隐透露出来,带给人莫名的压迫感。哪怕是一向对自己的外形不存在任何质疑的林川都不禁被他周身散发的咄咄男人味所折服。
好不容易从短暂的失神中走出,林川才意识到男人的举动有多么无礼,身高上的细微弱势完全不能构成让他继续无动于衷地被人钳制的理由。
没有说话,直接一记手刀砍下去顺利摆脱那人的桎梏,不想却因此惊动了后面的忠诚护卫,黑衣人们走近了两步,怒斥:“你干什么?”
“留在那儿!”无名大佬微微侧脸吩咐道,随即再转向林川:“我叫宋予锋。”说着向他伸出了右手。
这种男人之间表示友好的方式让林川十分受用,于是用力握住,“林川。”
“林、川。”宋予锋缓缓重复一遍,“刚刚是一个误会,差点伤到你。”
林川很无所谓地摆摆手,“算了,反正是虚惊一场。”
“你是打算回家吗――我送你?”
“当然好。”这种事根本无须客气。
车子在湾仔的旧公寓楼下停住,林川随意道了声谢便要下车,宋予锋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一张褐色的小卡片递上来,“你可以打电话给我。”脸上是淡淡的微笑。
林川古里古怪地看他一眼,还是接了过来。
大概每个黑社会老大都要顶着类似某某公司总裁的头衔吧!他哼了哼,在进电梯前把那张名片随手丢入了门口的垃圾筒。
猛然想到什么,指尖试探着抚上左侧鬓角的发丝,毫无意外地,逐渐闭合的门缝里传出林川暴躁的低吼:“妈的,果然焦了。”
***
第二天上午,林川来到学校,没有去教室上课,直接敲开了某人的办公室――绝对有敲门,只不过是用脚而已。闯进去的同时就冲着里面的人发威:“林家梁,你什么意思?”
被直呼大名的那人并不介意,反而迎上来笑眯眯地说道:“终于出现了,来,让二叔看看你有没有变瘦!”
“少恶心了你!”
“哟,还剪了新发型!”
懒得跟他扯,林川不耐烦地问:“干吗逼我来学校?”
林家梁的笑脸不变,“连续失踪两个礼拜,我就不能代表长辈对你表示一下关怀?”
“切!”
“是不是又和老爸吵架了?”
“哪有一不吵的!”提起来就气闷!
“谁叫你总要跟他对着干!”
“去国外读书的事没的商量!”中学毕业之后,林川甩都不甩父亲送他出国学习管理的安排,坚持留在香港读哲学,这也成为例行的家庭战争的导火索之一。
“大哥生了你这个儿子大概是他人生中最为沉重的打击。”林家梁装模作样地叹气。
“我也很遗憾。”耸耸肩,林川说着就往外走。
“喂,不要忘了你答应我要来上课的!”
“少来,我可什么都没答应你。”
“臭小子!”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倔强背影,林家梁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怎么样?”林川一出办公室,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吴世立刻上前询问。
“还能怎么样?不就废话一大堆!”
“你这几天去哪了?”遭到冷遇的他并不气馁。
“出海啊。”
“又一个人出海?你死在公海都没人知道!”
“乌鸦嘴,你少咒我!”
“究竟怎么了?”吴世的语调降了半个key。
“什么?”声音闷闷地。
“别装了,我还不了解你,心情不好就会到海上泡几天。”
“知道就别问了。”林川用手肘不轻不重地拐了一下他,快走了两步。
“林川!”
一抬头,女友容晓希抱着笔记迎面跑过来。
“好巧,”林川用下巴向前一比,“一起去吃个饭吧!”
“等等,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他狐疑地回头,这才发现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林川我问你,你到底把我容晓希当什么?”
“你什么意思?”
“你问问你自己,你有多久没主动打过电话给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半个月不见人,我好担心你?”
“我没事。”林川皱起眉头,语气开始不好了。
“你根本不在乎我,”泪水在眼眶里晃了又晃,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与其这样,我们还不如分手。”
“分手就分手,”林川冷冷一笑,“动不动就用这个来威胁我,你烦不烦?”说完转身即走,毫无留恋。
一旁立场尴尬的吴世连连叫了他几声都没能挽回他绝情的脚步。
“他这个人不能逼的。”吴世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慰哭得一塌糊涂的容晓希,一边替老友做解释。
“我有错吗?我想让他对我好一点都不可以吗?”
“……”面对美人如此楚楚可怜的质问,吴世也无法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作为双性恋者的林川,从十五岁起男女朋友就轮流登场,一批批换过最长的也不超过三个月。谈不上薄情寡性,他只是从来不为任何人考虑,而且相当情绪化,常常顾及不到对方的感受,造成交往中的严重失衡局面。
甚至还留下烂摊子给别人理――
把最后一张纸巾抽出来递给容晓希,吴世苦笑着接受周围同学带有谴责意味的注目礼。
***
本学期已经过了一半,教授要求的报告逐渐多了起来。在课业和二叔的双重压力下,林川好歹做回了循规蹈矩的正常学生。
晚上跟大文他们出去玩玩车、泡泡夜店,生活也算丰富多彩,只不过总觉得提不起什么精神,血液流动缺乏强有力的刺激。
跟吴世搭着肩膀往校门闲晃,林川的视线突然扫到一辆停在街边的车子,这车看着――眼熟!正在脑海中搜索相关信息,后座的车窗就降了下来,一张陌生中又有几分熟悉的脸露出来,居然是几周前那个倒霉之夜碰上的黑社会大佬。
吴世留意到林川注意力集中的方向,便向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万分惊讶地问道:“这位不会是你的新……吧?”“男朋友”三个字在嘴里转了一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行吗?”林川挑挑眉毛。
“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这明显不是你的style。”
“乱七八糟的你说什么?”
“虽然你的口味一向比较重,但这个人他、他比你还凶悍!”
“哪有?我看他挺斯文的。”林川的眼睛始终看着那人,此时嘴角更是挂上一丝别样的笑意。
“你有病吧?他这种叫斯文!”
“你早上吃坏肚子了吧,敢说我有病!”林川狠狠地敲上吴世的头顶。
就在吴世抱着脑袋夸张地嚎叫时,门外饱受忽视的男人下车朝他们走了过来。
“林川,不为我介绍一下吗?”一派彬彬有礼。
林川心想你是我的谁我干吗要给你介绍我的朋友?口中还是吊儿郎当地说道:“这只猪叫吴世,这位老大叫――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搭配一脸无惧无畏的嚣张表情。
吴世当时冷汗就下来了,赶紧主动伸出手补救:“你好,我叫吴世。”
所幸男人并不介意,保持良好风度与他握手:“我叫宋予锋。”顺便附送一个亲切的微笑。
“……”吴世彻底怔住了,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相信一个身材高大气质霸道的男人竟然会露出如此温柔和善的笑容,而且还该死的迷人。
“你脸红个屁啊?”林川爆出一声大吼。
吴世偷偷把汗湿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喏喏地陪着笑,没有辩解。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这个性向完全正常的人也受到色相的迷惑,一举被宋予锋的惊人魅力成功震撼!
“脱线!”林川瞪了他一眼,然后问另一个:“你来――找我?”
宋予锋不回答,反问吴世:“我跟林川要去吃饭,我们一起?”
“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有事,我、我先走了。”吴世慌忙摆手,胡乱找了个理由就掉头跑了。
林川转向宋予锋,语气不善:“我有说过要跟你一起吃饭吗?”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我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你?”
“不多说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宋予锋看了看腕表,把掌心轻轻贴上林川的背带动他一同向校外的车子走去。
林川低声抱怨着,脚步倒是没有丝毫迟疑。
***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他们穿固定的成衣品牌,开欧洲车,出入的场所统一使用VIP贵宾卡,熟知各种酒的产地和年份,凡事讲求品位与格调。
一直以来林川就是在这类人的包围下痛苦地成长着,所以他对于那些所谓的“高尚人士” 格外反感。
然而不幸的是,此刻他面前正坐着一位个中典范,神情淡定地向他展示何为优雅从容的用餐礼仪。
在林川的想象中,老大的形象应该如同黑社会电影刻画的那样,拿着西瓜刀从巷口一路杀到巷尾,然后满身鲜血地笑到最后;要么就是在集装箱的掩护下在码头与另一队人马进行疯狂火拼,成功截获那个装有重大秘密的黑色皮箱。
不过对面这个把红酒送至唇边,小酌一口轻轻微笑的英俊男人,却让他怎么也无法代入相关场景。
“怎么,不合胃口吗?”宋予锋抬头发现林川不吃东西,只是握紧刀子死盯着自己。
林川非常不确定地问:“你――是老大?”
“可以这么说。”
“那你现在不用去杀人?”
“要杀的人自然会有人去杀,做老大的好就是不必吃饭的时候还考虑这种小事。”
“小事?哈!”林川夸张地笑了出来,一边大力点头,一边霍地用刀子划开整块牛排。
“你多大?”这回问话的人换作宋予锋。
“快满二十了,你呢?”
“二十八。”
“也不是太老,不用很自卑。”林川闲闲地说道。
“看到你我就不会了。”言语富有意。
如果林川的涵养足够,他只需一笑了之不予理睬,但很不巧的是林家少爷这个专有名词包括的含义有三个:帅、男女关系混乱,以及脾气暴躁,因此没有直接把叉子丢过去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林川狠狠地抓住宋予锋的手腕――桌子太宽够不到领口,警告道:“你最好不要惹火我!”
“会发作吗?我不知道你有这方面的疾病,不好意思!”看来对方并不懂得悔改。
“你――”
“别这么浮躁。”宋予锋的手一翻转而覆上林川的手背,口气中带着安抚,“我没有其他意思,事实上我原本想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
听他这样说,林川倒笑了出来,“那我告诉你,你失败了。”同时抽回自己的手。
“太可惜了。”宋予锋做出沉痛的表情。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所学校读书的?”林川终于想到了这个关键问题,并且打算等他一说出“我派人调查你”就扑上去。
“哦,这个还给你,上掉在我车上了。”
默默接下宋予锋递过来的男式皮夹,林川有少许的反省,这支皮夹是容晓希送给他的礼物,而丢失了这么久自己却全然无知。
“它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宋予锋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短暂出神。
“没什么,女朋友送的。”
“分手吧!”
“什么?”
“跟她分手,跟我在一起。”
“有病!”林川给他一记鄙夷的白眼,“早分手了。”
宋予锋轻声笑了一下,说:“你学生证上面的照片还不错。”
闻言,林川的眼神再变得危险,他无比确定这个男人今天就是故意来找他碴的。
林川的学生证上印着的是小学六年级时候的照片,这当然是出于他本人的作为――一个略显顽劣的恶作剧,只是现在被人这样一本正经地嘲笑却让他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一会儿准备去哪儿?”宋予锋在林川爆发之前主动开口转移话题。
“……任何没有你的地方。”
波折丛生的一顿午饭用完,林川心情不爽地推掉宋予锋的各类提议,要求回家。
宋予锋也不强求,为他开车门,摆出任凭差遣的姿态。
车子在拥挤的马路上平稳前行,林川无聊地端详着车厢的豪华内饰,心中十分不以为然。原以为只有老爸那种人才会钟情于这种风格死板毫无创意的进口轿车,如此看来也许还得加上身边这位喜欢装模作样的老大。
林川突然想到要是老爸知道他和古惑仔的头头混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那必定是一出新的家庭伦理大悲剧。想到这儿,他不禁有些没理由的兴奋,却没意识到那份得意早已从嘴角泄漏了出来。
一直在旁暗暗观察林川的宋予锋于第一时间捕获了这个透露着狡猾意味的笑容,其中清淡而致命的吸引力瞬间将他击中,几乎是反射性地,他靠了上去,准确地吻住林川。
仍沉浸在臆想中的林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所惊扰,诧异地转头也只是为对方提供了更大的发挥空间,手臂的推拒没能撼动男人分毫,反而增加了他唇舌的执著,在口腔中放肆游走的那个灵活物体开始带上分明的挑逗和挑衅。接收到这一讯息的林川一时间也来了倔劲,不就是接吻吗,来就来,我又不会输你!随即便干脆地吻了回去,不甘示弱地与之纠缠起来,吮吸、舔噬、轻咬,铆足全力用尽技巧要同宋予锋一较高下。
由于双方毫无顾忌的全情投入和亲密无间的默契配合,致使这个吻不断升级,摩擦的角度辗转变化了数,来不及吞咽的口水情Se地蜿蜒至下巴,不知何时手臂也围上了彼此的脖子和腰,车内的气氛逼近火爆的极点……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向仍然目视前方专注驾驶的司机大哥表示钦佩了。
首先宣告退出的人是林川,当他赫然发现自己的欲望即将抬头就急忙喊了停:“够了没有?”不满的语气在喘息不定的表达方式下实在不具有太强的杀伤力。
“我说没有的话,你会不会揍我?”宋予锋理了理衣襟,戏谑地笑着。
“哼哼!”林川故作凶狠。
片刻过后车子到达目的地缓缓停住。
林川手把上车门,动作顿了一下,又回过头来,看着宋予锋认真地说:“如果你还打算来找我,有几件事我需要交代一下。”
“什么?”
“首先,我不喜欢……的时候有第三者在场,所以你最好不要带司机一起出来追男仔――或者你喜欢坐我的车子?”
“你的是什么车?”宋予锋颇感兴趣。
“哈雷?戴维森。”
“……好吧,以后我会自己开车过来。”
“另外,我不喜欢西餐馆。”
“没问题,下我们去吃大排挡。”
“很好。”林川满意地点头,然后猛然扑上去纠住了宋予锋的领子两边,恶狠狠地宣布:“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你可别想我会乖乖躺平给你上!”说完潇洒地拍拍手,下车扬长而去。
“喂!”宋予锋把头探出去叫住他,“忘了告诉你,你的新发型不错!”
“多谢!”林川很自恋地用手耙过利落的短发,冲他微微一笑。
就是这个极其恶质的笑容,让宋予锋差点把他拉回车里再热吻一。
第二章
接下来的每见面,宋予锋信都守承诺独自驾车来找林川。
晚饭之后游车河大概是所有情侣首选的余兴活动,不过它显然不适合此刻车厢内的两人。
林川用手支着下巴,无聊地看着窗外的夜景,隔几分钟便大大地打个哈欠,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致索然。
对此宋予锋当然心知肚明,但他并不说话,只是不断加着唇角勾起的弧度。
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了:“我们去喝点东西吧。”满街眼缭乱的霓虹灯晃得林川头晕。
“好,我知道一家店不错,可以带你去试试。”说着,宋予锋就要在路口调头。
“不用了,哪里不一样。”林川唯恐又被带去那种莫名其妙的高级场所,立刻做出决定,“前面停车,我看到招牌了。”
然而,当他推开那间酒吧的破门继而走进内部之后,也不由为自己的莽撞感到后悔。扑面而来的污浊空气几乎让人窒息,无不在、姿态各异的醉客再加上过分低迷的光线使得本已足够局促的空间更显凌乱,配合上某个隐秘角落时不时传出的原因可疑的尖叫,整体效果真是――糟糕透顶。
林川想转身退出去,回头看了看宋予锋,后者却对他笑笑,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
于是一同来到相对比较明亮的吧台前落座,由于对酒的品质不抱任何希望,干脆接受了调酒师的推荐。
酒吧里十分闷热,冷气机的作用基本上无从感受,宋予锋觉得身上有点出汗,抬手把衬衫的纽扣又打开了两颗。
林川用眼角瞥瞥他那片赤裸的胸口,讽刺道:“你怎么不脱掉算了?”
宋予锋挑挑眉毛,不予回答。
“这地方够滥的,”林川也拉了拉T恤的领口,“我们坐坐就走。”
“既然来了就试着享受它,虽然环境差了些,但看看这些人的醉相倒挺有趣的。”
“清醒着看别人醉,你不认为这很狡猾吗?”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宋予锋不置可否,拿起杯子碰了碰林川的,然后站了起来,“我去洗手间。”
顿了一下,追加一句:“要不要一起?”
林川笑出来,“滚吧你,除非你想让我把你按在隔板上上你。”
几分钟以后,等宋予锋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看到林川把身边的陌生男人一脚踹翻的精彩画面。
“我让你离我远点,你他妈听不懂是不是?”
他走上去,了然地拍了拍林川的背,“这种渣滓不用理会,我们走。”
“打了我就想走,没那么容易!”非礼未遂的猥琐男人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向身后一使眼色,即刻有两个人面目狰狞的壮汉从黑暗里现身,挑衅地看着宋予锋。
林川隐约间好像听到宋予锋叹了一口气,接着一件外套被塞到自己怀里,“帮我那好。”
“喂――”还来不及表示抗议,一只凶猛的拳头就迎面挥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一躲,却发现这个反射动作完全没有必要。
宋予锋已经用手掌稳稳地接住那人蛮横的拳头,并趁他震惊之余直接出脚踹在他的肚子上,瞬时让那具丑陋的身体折成两截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在对第二个人出手之前,宋予锋一本正经地问了句:“你确定要打?”
原本好意的提醒却在恶意的耳朵里听成了不屑的嘲笑,他无奈地用手臂向下挡开那人毫无章法向前踢来的腿,随手一拉顺利让他摔倒在地。
一直在旁边伺机而动的第三个人此时总算得到了偷袭的良机,他抄起吧台上的一只空酒瓶全力向宋予锋的后背砸去。幸而宋予锋早有察觉,压低上身,做了一个非常流畅的转体,轻而易举地化解掉这个小危机。
宋予锋打架的姿态敏捷沉着,如同他不是在跟人博命斗殴,而只是在进行一场简单轻松的搏击练习。酒吧里的人自从这边一开战就渐渐地围拢了上来,没有人想着报警什么的,完全将之当作免费的娱乐节目来观赏。随着宋予锋每一漂亮的出拳,人群里爆发出亢奋的欢呼以及响亮的哨音,甚至在他住手之后还有人煽风点火地哄叫着再打一回合。
宋予锋扫了一眼蜷缩在地板上呻吟的三人,走近为首的那个,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如果你也是出来混的,我有一句话要送给你,凡事量力而行,否则自己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那人的眉头皱得死紧,看得出来的确是很痛苦,但仍然狠狠地瞪着他,顽固地不发一言。
“这是忠告,不是威胁,懂不懂?”宋予锋轻轻拍了拍他肿得夸张的脸颊,等待他的答复。
“……是。”
见他一点头,宋予锋马上爽快地松手,任他重新软绵绵地跌回去,最后掏出钱夹里的大钞弯腰塞进那人的口袋,“医药费,分给兄弟们点。”
一转身,对上神情愤愤不平的林川,宋予锋耙了耙乱掉的头发,冲他温和一笑,不过对方根本不领情,把手中的外套往他身上一扔,怒气冲冲地向门口走去。
“喂,怎么了?”外面的空气果然新鲜好多,可是宋予锋没时间做呼吸,急忙追上前方某位暴走少年的步伐。
林川在原地站住,回过头来依旧是满脸阴郁。
“你干吗替我出头?我有弱到要你来帮忙吗?”
“你就因为这个不高兴?”宋予锋简直哭笑不得。
“你知不知道你害我错过一舒展筋骨的好机会?”林川警告地瞪他一眼,随即继续向前走去,“最好不要有下一。”
“你喜欢打架?”宋予锋走在他的身侧。
“也不是,无聊的架我不打,只要他们别惹到我头上。”
“并非所有人都值得你动手的,以后有这种事交给我,我帮你摆平。”
林川歪着脑袋看看他,戏谑地问:“你这是在讨好我?”
“当然,”宋予锋做出诚恳的表情,“我正在全力以赴地追求你,我以为你早明白我的心意了。”
“看来,你需要做的还有很多。”林川忍住笑,说得很严肃。
“都有什么,说来听听。”
“你先去取车,我想到再告诉你。”理所当然地开始发号施令。
***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公寓楼下,林川刚要推开车门就被宋予锋拉住了。明了他的意思,林川非常不耐烦地回头,在他嘴唇上敷衍地贴了贴,转身下车。
降下的车窗里探出来的那张脸带着淡淡的不满足,但视线里依然是一片温和的光。
林川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喂,要不要上去坐坐?”
“嗯?”宋予锋小小地吃了一惊,来往这段时间林川一直保持着拒绝更亲密接触的姿态,今晚会提出这样“暧昧”的邀请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林川见他没有立刻受宠若惊地答应,脸色一沉,丢下一句:“不上来就快滚。”随即大步先走了。
宋予锋跟上他,正要笑着点什么,林川却用更加冷酷的话将之堵截:“只是坐坐,你别想太多。”
“我知道,你放心。”
林川侧头斜睨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怀疑的表情,仿佛在说:信你就有鬼。
老旧的楼宇里面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糟,林川的房间也比宋予锋想象中的干净,至于那种独居男人住特有的凌乱根本无可厚非。
“这里的租金怎么样?”宋予锋在蓝色的沙发上坐下。
“租金?”林川一边打开冰箱,一边说,“我买的。”
“哦?”
“97之后政府会对湾仔进行规划,到时候一定升值。”
“林、川,”宋予锋默念着他的名字思索,“难道你是林家行的儿子?”
林川有些意外,“你怎么想到的?”
“冠宇――我的公司跟林氏做过几笔生意,你跟你父亲长得很像。”
“我和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哪里像?”林川火大地把啤酒罐狠狠砸向他的胸口。
“我说的是五官,可以吗?”宋予锋摊手。
林川哼了哼,“据我所知老头子没跑去捞偏门,为什么会和你们有往来?”
“我们也做正行的,你对黑社会恐怕有误解。”
林川刚要反驳,手机就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
是大文,叫他出去玩车。
林川稍做犹豫,“你帮我把车子骑过去吧,我直接到荃锦公路找你。”
放下电话,他对正在专心翻看摩托车杂志的宋予锋说:“我去骑车,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家要么跟我走。”
“现在?”看看手表,“快一点了。”
“少废话,去还是不去?”
“去,”宋予锋起身,“why not?”
“臭拽!”林川的尾音消失在房门敞开的卧室里。
待他换上一身黑色皮衣走出来,宋予锋的双眼顿时一亮,惊艳的成分很明显。
“这是我的黄金战袍。”林川十分清楚自己穿上这套装备的效果,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宋予锋给他的骄傲弄得没话说,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开车抵达新界荃湾,大文已经领着几个人等在那里了。
林川走过去与他们逐一碰碰拳头,然后推过自己的哈雷。
“保养得不错。”
“你女人吗,兄弟我当然要好好照顾。”大文冲他挤挤眼睛。
“不是晚上都抱着它一起睡吧?”林川开起玩笑。
“不敢!我买了新车,大概明天就能抵港。”
“好啊,到了叫我来见识一下。”
宋予锋一走到林川身边,大文的目光就被这个存在感超强的男人吸引住了,“这位是?”
“宋予锋,我的……嗯,朋友。”林川含糊其辞。
了解他性向的大文会意,饶有兴致地多看了宋予锋几眼,发觉林川向来挑剔的“择偶”标准似乎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真的敢坐我的车?”从大文那里多拿了一顶安全帽,林川在把它交到宋予锋手上之前,再确认道。
“总之身家性命就托付给你了。”宋予锋笑得很放心。
告别大文他们,林川骑车沿着盘山道向上走。午夜的公路极安静,只有疾风擦过头盔的刷刷声,映衬着让人心跳狂飙的奔驰。秋时分天气有些冷了,但那双紧紧圈在腰间的手臂持续地供应着默默的温暖,使得从来不在意细节的林川也感到格外贴心。高速过弯的时候,宋予锋随着他的身体轻轻侧压帮忙调整重心,绝对一流的配合度。
突然一片耀目的光线迎面照来,不知是哪个没常识的家伙车子开到了近还打着远光灯。虽然视野完全茫然,林川却不慌不忙,凭着本能和经验,仅仅略微调整了一下车身的方向,轻轻松松与对方擦肩而过。
明明什么也看不到,但林川就是确定那一刻后座上的宋予锋一定露出了他招牌式的淡然笑容。
林川此时的感觉非常美妙。和宋予锋相这一个月下来,尽管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事例,但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于受制于人的地位,而像现在这样,宋予锋坐在他身后,由他引领,受他驱使,林川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好像能够跟这位老大平起平坐,对他来说变成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林川难得一见的自我潜意识发掘被后方传来的某些异常响动打断。倒车镜里,五六台摩托车呼啸着跟进,钢管和锁链同地面相摩擦的声音夹杂着各类不堪入耳的叫嚣穿过安全帽向鼓膜袭来。
林川皱了皱眉,这种情况他不是第一遇到了,平时的理办法都是用速度征服飞车党,叫他们永远追不上,今天也不例外。于是油门给得更足了,时速正式突破200。
宋予锋把头凑过来,隐隐约约地在说着什么,林川听不清,也不打算听清,他一心只想着要如何甩掉这些扫兴的混蛋。
然而这一回,林川遭遇的并不是寻常的三流公路飞车党,他们的车子配置不比他的差,看技术也绝非普通人,两队人马之间的距离忽远忽近,却怎么都不能彻底拉开。林川开始有些急躁。
就在这时,一阵连续不断的喇叭声从后方逼近,林川大概猜到了来者的身份,在宋予锋的暗示下把车停住。
“你们什么人?”
“我劝你们他妈的少管闲事!”
几辆摩托车一字摆开,纷纷向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示威。
从轿车上跨下来的四个人并不做声,状似不经意地撩开黑色西装的衣襟,低调地露出别在腰带上的手枪。
不良分子骇然地面面相觑,乖乖噤声。
其中一个黑衣人向林川这边走来,叫了声:“锋哥。”
“阿仁,”宋予锋点点头,“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社团有事找你,手机打不通,新界四龙会的兄弟说看到你的车子进了他们的地头。”
“我一会儿就回冠宇……那些杂碎给他们点教训,不过不要太重。”
“我明白。”
宋予锋交待完毕,回身拍了拍林川的肩膀,“我们走。”
“就这么走了?”
“有什么问题吗?”
林川面带不屑地,“我真同情那些替你擦屁股的手下。”
“我帮他们养家糊口,他们保证我的安全,这很公平。”
“你不觉得对于为你出生入死的兄弟来说,这样的话很无情吗?”
“你错了,钱由我来赚,出生入死的事情我也从未逃避过,可以很肯定地说,我收获的每一分都是我应得的,而身为老大的责任更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林川习惯性地要讥讽几句,却在转头看到宋予锋的脸时无言地收了回去,那样认真坦荡的表情让他心头一震,不自觉地就放弃了一贯的不以为然。
“明天周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分手之前,宋予锋提出邀请。
“不行,明天要回家跟老头子吃饭。”林川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分外沮丧。
***
林家大宅的餐桌上依坐着四个人――林父、林母、林川,以及来混饭吃的二叔林家梁。
端坐在正席的林家行今年五十多岁,气度不凡相貌堂堂,严肃威仪的神情俨然是一副老式家长的模样,搭配上身边温柔贤淑保养有道的雍容美妻,绝对是香港望族中一类经典的夫妻组合模式。
“最近表现还不错?”略带质疑的口吻缘于林父对这个“逆子”一贯的不满。
“林川这段时间真的很乖,学校方面我可以作证。”帮腔的人是林二叔。
“没有女朋友?”
“没有。”
“……男朋友呢?”林父一脸尴尬和别扭,问自己的儿子有没有“男”朋友,真是成何体统?
“……”林川迟疑了一瞬,脑海里某个男人淡定的面容一闪即逝,“嗯,也没有。”
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林父正准备再接再厉提一下出国读书的事情,林川的手机不期然响起。
“说话!”丢下筷子,按下接听键。
林父刚要对他这种没有教养的举动发作,就被妻子安抚地按住了手。“到一边去听。”林母转头对林川使了个眼色。
不耐烦地牵牵一侧嘴角,林川起身退到客厅。
“哦,大文啊,什么事?”
也不知等那边说了什么,他的音调随即高亢了起来,隔着一道虚掩的门听得一清二楚。“新车运到了?在哪?……好……明天见!”
等他结束通话回到餐厅,桌上的气氛已然改变。
“你还在跟那帮人渣一起胡混?”林川暴躁的脾气并非没有来源,此时林父眼中就快要喷射而出的恼怒即是最佳的基因佐证。
“又来了!”痛苦地低吟一声,林川皱着眉头坐下。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林母连忙抬手为双方夹菜,竭尽所能地回转紧绷的局面,“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谁也不许扫兴!”
“你就不能争点气,非要跟我对着干?”可惜老公并不买她的账。
“这么多年,我做什么你满意过?”林川把碗一推,也较上劲了。
“你还有脸跟我顶嘴?也不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上混校你玩女人,上男校你玩男人,学古惑仔飙车,终日不思进取,窝在香港念没有用的哲学……你做这些我怎么能满意?”
“每回来你都要历数一遍,你不烦我都烦了!”懒得再听下去,又一对家庭关系失望到极点的林川放弃沟通的可能,拎起椅背上的外套愤然离席。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我还没有骂完!”
听到后面传来的无情呵斥,原本打算上楼的步子立刻改道走出大门。
从家里出来,林川拐到了一间陌生的酒吧喝了个昏天黑地。
凌晨时分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感觉有点冷,朦胧中想起有个人常常能带给自己温暖,他掏出手机胡乱拨了一个号码。
数字输入的顺序好像都错了,但对面居然很快接通了。
“林川。”
“你在哪里?”
宋予锋报上酒店的名字,“我去接你?”
“不用,我现在过去。”
出了电梯,连敲都没敲,林川直接推门进去。宋予锋正巧洗完澡,全身上下只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
“你怎么在酒店住?”视线在他挂着水泽的性感胸口上停留了一会儿,林川在床边落座。
“刚才和合作者在楼下谈生意,喝得多了些就上来休息一晚。”宋予锋说着按了按太阳穴,“头痛。”
“用不用我帮你叫白车?”林川冷冷地,接着又抱住自己的脑袋,哼哼,“我也头痛。”
宋予锋叹笑,走过去将十指轻柔地插入他浓密的发间,帮他进行按摩放松。
林川享受地合上双眼,觉得不适似乎减轻了一些。
“你今晚住在这?”头顶上方的男人问道。
“……嗯。”
当一只大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时,林川没有动,就着仰头的姿势与宋予锋默默接吻。
两个人的口腔中都是酒的残味,凛冽的洋酒与粗糙的啤酒相混合,对撞出迷乱的火,刺激了略显麻痹的神经,挑逗了安静蛰伏的感官。
“咕噜!”林川的嘴巴有点发干,咽了一口口水。
细小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内造成很大的回音。宋予锋听到了,伸手去抚摸他的喉结,围绕着那性感的凸起上下探索。
“不要……”林川发出难耐的呻吟。
宋予锋低沉的笑声震动着空气,“我知道你想要。”
林川的神色倏地一冷,睁开眼睛死盯着宋予锋,随时可能爆发的峻然。然而几秒钟之后,他突然把唇角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主动攀上宋予锋的肩膀,说:“没错,我的确很想要。”
这时宋予锋的动作却就此停顿下来,他着实怔住了。一直以来,林川留给他的印象都是以冷漠决绝居多,连开心起来都摆脱不了成长中的少年特有的愤世嫉俗,类似“开朗、明媚、阳光”完全跟这个人遥不可及。可是刚刚那个笑容,真切地告诉宋予锋,林川骨子里仍然有不为人所知的天真的一面,还有就是――原来明艳照人这个形容词也并不是女人的专属。
宋予锋提着林川的两腋把他放倒在床上,迅速地覆盖上去,继续漫长的没有尽头的亲吻,用最热烈的厮磨表达自己的钟情,拯救这不可救药全无来由的真实的迷恋。
满室的氧气都给炽热的欲望吸收掉了,渐渐地无法供应呼吸的需求,于是必须与对方争抢,搏斗一样地入汲取另一个人肺中的气息。身上的衣物在撕扯中脱光,赤裸的肢体紧密地交缠着,所谓的技巧统统抛到脑后,本能成为意志的主宰,拼了命地互相求索,不知要怎样做、做多少才能满足每一个细胞纷纷濒临极限的渴望。
有湿润的手指潜入下身的入口,林川感受着它的轮廓,试着去适应。
林川在第一眼看到宋予锋的时候,便明白自己受到来自这个男人的性的诱惑――是异常强烈的那种,如果是以往他早就扑上去先做了再说,之所以拉扯了这么长时间是由于他了解到强势的宋予锋势必不会甘心居于下位。其实林川在意的也并非是单纯在床上的TOP与否,他需要的是掌握相中的主导地位,从小到大的恣意生活让他永远学不会妥协与退让。
不过今天,也许是因为心情糟透的原因,面对宋予锋,他莫名地产生一种“也不是不可以”的想法。
只要有足够的快乐,林川从来不会拒绝任何尝试。二十年来,他一直是这样一个大胆到放纵程度的人。
在即将被进入的之际,他挣扎着支起上身,随着喘息而凌乱晃动的目光专注地望向两人相贴的部位,并且再也没有移开。
想要把这非同寻常的一刻记住,牢牢记住……
林川的身体极其紧窒,宋予锋抬高他的腰调整好角度,缓慢地向内部推动。严重充血的下体毫无隔膜地与丝绒质地的肠道相互摩擦的快感简直逼得人发疯,撕碎他、贯穿他、毁灭他……暴戾血腥的念头在火热的颅腔中纠结缠绕,彻底淹没兀自强撑的理智。归根到底,男人之间的Xing爱始终带着或多或少的残忍味道。宋予锋一个奋力前挺,性器没至最。
“呃――”林川绷直身子嘶哑地痛呼一声,再“呵呵”地笑出来。
他的脸在陶醉和苦楚的浸染下显得既迷离又诡异,仿佛一朵美得夺人心魄的盛放之。过分美丽的东西总是很危险,枝叶上闪着亮光的水滴不知是新鲜的露珠还是剧毒的粘液,靠近它就意味着远离安全,但即使是感到了未知的恐惧,你却依旧走不掉。在与之对视的瞬间,你已被蛊惑,无力抗拒。
宋予锋就是这种魅力下的忠诚降服者,而且他一点一点都不想要去抗拒。
持续有力的抽插很快开始,在空虚、充满、空虚、充满的反复折磨中,林川缓缓收紧了环在宋予锋脖子上的双手,报复似地。
“宋予锋你记得,”他看着他的眼睛,竭力与呈漩涡状的激情争夺说话的力气,“今天你给我的一切,我早晚有一天要全数还给你。”
宋予锋只是笑。面前这个在他身下颤抖摇晃的年轻男人,无所顾忌地敞开双腿,热烈积极地回应进攻,顺从得如同一只乖巧的猫,但宋予锋清楚地懂得,林川绝对是属于兽类的。孤独冷僻,执著于自我,在无聊的生活中暴躁地翻腾跃动,企图寻找释放的出口。
他一眼看穿他的本质,所以更加舍不得放手。
如此任性的、多变的、凶猛的林川,周身散发着诱人的原始气味,在短时间内博取了宋予锋近乎全部的痴迷。
猛烈的眩晕袭上额头,小腹肌肉预告性地痉挛,他俯身抱住林川,畅快地宣泄出来。
“嗯――”
林川只知道She精有快感,却不知道被She精同样有快感。宋予锋的滚烫体液喷发在肠壁上的效果就像叩响了他体内某的扳机。
“啊――”林川紧紧抓住宋予锋在前端为他疏导的手,紧随其后达到高潮。
长达一分钟的幻觉,磕了药般地亢奋,是此生少有的绝佳体验。
“这感觉真他妈的……棒……”林川喃喃地说道。
“头痛有没有好一点?”宋予锋在身后含住他的耳朵。
至于得到的回答则是林川狠狠的一拐。
第三章
两个男人上了床,是不是关系就此会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改变?
这么严肃的伦理学命题,林川从来不浪费精神考虑。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独立早熟,仅仅是个人生观尚未确立的莽撞小孩,为人做事全凭直觉,开心与否是他做出判断取舍的第一标准。
宋予锋毫无疑问地钟情于林川,而林川也乐得接受这份并不腻人的宠爱。既然和他在一起轻松愉快,那么就继续相下去好了;既然和他Zuo爱的高潮格外甜美,那么想做的时候就无需迟疑。一切都没什么值得究的。
林川本来就是个把性当作吃饭一样随便的家伙,虽然这一的情况有所不同――被上的那个是他自己。
宋予锋不同于林川生活中出现过的任何一个人,不像一言不和就大发雷霆的父亲,不像呆头呆脑傻里傻气的吴世,也不像从前短暂交往过的那些男男女女。有他陪在身边,林川很少觉得乏味无聊,每每都有新鲜的东西来充实激情停摆的间歇,不得不承认,宋予锋拥有一项能力,他可以让普通的对话都变得有趣。
他言行上总是一派温柔体贴,但林川却常常能够在他不动声色的双眸里找到一片凌厉的光芒。这光芒林川十分熟悉,无论彼此的表象有多么不同,他相信宋予锋和他骨子里流淌的都是类似的野生动物一样的血液,轻易伤人的锋利和无从摧垮的硬度是两人内在的相同点,这让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相互知悉的默契。
宋予锋的身份比较特殊,对于大多数寻常人来说,黑社会像一朵镶着金边的乌云,既引人遐想又凶险莫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雷区。
刚巧的是,林川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踩雷,越叛逆越快乐。
作为获得林川公寓钥匙的交换条件,宋予锋带他来到了社团的核心领地――位于浅水湾的海景别墅。
二楼书房里,林川把双脚抬上桌面在皮椅上摇来摇去,想象着平日宋予锋用董事长的姿态理黑帮争斗的情景。
“找到做老大的感觉了吗?”宋予锋递给他一杯加了冰的白兰地。
林川将两公分高的液体一口饮尽,“咔嚓咔嚓”地嚼着冰块,一边含糊地说道:“你实在不像个老大。”
“老大应该是什么样的?说说看,我好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宋予锋俯低上身,近距离看着他,似笑非笑。
林川用手指捏住宋予锋的下巴做出鉴别的表情,然后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连疤都没有。”
“疤?我也有的。”说着就要脱衣服展示。
“锋哥,章文他……”阿仁匆匆忙忙地推开虚掩的房门走进来,正对上衣衫不整的宋予锋,顿时尴尬万分。
“什么事?”宋予锋镇定地把纽扣系回去,坦然发问。
“……”阿仁有些顾忌地看了看林川。
“说吧,他没关系。”宋予锋纵容地揉了揉林川的头发,不过给对方狠狠地推开了。
“章文被人打了一顿,丢在了冠宇门口。”
“谁做的?”宋予锋的神色一敛。
“肥高的手下。”
“肥高那个阴险小人只会背地里耍贱招,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地跟我硬碰?”
“……章文借了他的高利贷。”
“……”
这时一个男人突然跌跌撞撞地闯入书房,一进门就“嘭”地跪倒在地上,抱住宋予锋的大腿苦苦哀求:“老大,这你要是不救我我就死定了。”
来者差不多四十多岁,发福的身体在宋予锋脚下缩成一个臃肿的肉团,破烂的衣裳掩不住皮肤上的累累伤痕,鼻青脸肿的面部更是鼻涕眼泪稀里哗啦流了一大堆,看起来好不凄惨。
“章文,”宋予锋叹气,“你先起来再说。”
“不,老大你一定得救救我。”
“为什么要向外面的人借钱?”
“阿玲病得很重,我迫不得已才……”
“章文,你想让我帮你就说实话,”宋予锋用力把他提起来,眉宇间藏着隐怒,“究竟是嫂子病了,还是你又手痒了?”
“……老大、老大,”章文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对不起……”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道歉,”宋予锋把手搭上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在我进冠宇之前,你已经在这里做了十年,按辈分我该叫你一声章叔,我希望你能安安稳稳地退休,将来好好照顾嫂子。”
“老大……”章文羞愧难当,低着头呜咽。
“你欠了肥高多少?”
“本金二十万,但现在他们要我还五十万。”
宋予锋回身从抽屉里拿出支票簿,签下数额和名字,接着一本正经地问道:“保证不再赌了?”
“我保证我保证,真的!”章文急忙点头。
“如果有下一,我亲自砍掉你的手。”认真的眼神表明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宋予锋把支票交给阿仁,“你去还给肥高,告诉他我的人不能就这么白揍了,我早晚会替他讨回来。”
“是,锋哥。”
阿仁带着垂头丧气的章文走了出去。
“难道你不知道滥赌鬼是没药救的?”林川摆弄着手里的银质打火机。
“我喜欢给别人重新选择的机会,更何况社团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责任。”
“我明白,你迷恋做上帝的感觉。”林川讽刺地哼了哼,“那个什么肥高是你的仇家?”
“在黑社会其实没有所谓的仇人,有的不过是利益的矛盾和冲突。这是个浅薄粗暴的圈子,规则很直白,明哲保身的后果是与所有人为敌,但你可以选择吃掉别人或者被别人吃掉。”
“那你的选择呢?前者还是后者?”
“都不是,我选择自己吃掉自己。”宋予锋邪气一笑。
“什么意思?”林川皱起眉头,他不喜欢他这种故作高的样子。
“嗯,简单地说,我正在对冠宇进行漂白,五年,不,也许三年,社团不见光的部分就将不复存在,只剩下做合法生意的正当公司。”
“发梦啊你,这么容易?你当O记都是死人?”
“正因为清醒,所以才会走这一步。你知道我周围有多少人在自己的黑暗世界里糜烂度日?他们被眼前虚假的荣冲昏头脑,死守着这个注定要没落的王国沾沾自喜,还以为那是天堂。”宋予锋的唇角挂上一丝冷酷的不屑。
“到时候你手下的兄弟怎么办?”
“去留自由。愿意跟着我的,我就养他们一辈子,要是谁觉得不甘心,我也绝不强求。”
林川眯起眼睛,审视地看着宋予锋,疑惑于这个男人到底是义薄云天还是淡漠无情。
“对了,”宋予锋仿佛无所察觉,挤在林川身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他,“你好像一个礼拜没去学校上过课了。”
“你收了我老爸多少钱,帮他说情?”林川不悦地瞪他。
“于什么位置就要做什么事,你是学生就要去上课。”宋予锋不给他机会拒绝,“明天下午我去学校接你。”
***
“我现在饿得可以吞下一匹马!”林川不耐烦地张望着前方的情况,车龙长长摆开,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而他所在的位置正是进退不得的中段,“怎么塞得这么厉害?”
“要不要干脆丢下车子,我们步行穿过街口?”另一人提议道。
“把你的身份证拿来看看,我一直怀疑你虚报年龄。”
“要像你那样少年老成才算是正常?”宋予锋悠闲一笑,环抱着手臂,丝毫也不显得焦急。
每一见到他做出这种神态,林川就有上前一巴掌把它从对方脸上挥掉的冲动。“我警告你以后最好少说话,一开口就跟我作对。”
“对了,”像变戏法似地,掌心忽然出现一小块巧克力,递到林川面前,“先顶一阵。”
狐疑地看了看宋予锋,林川把手伸进他的上衣口袋,从里面摸出了几块糖果。“你是不是在哪里藏了个私生子啊?”无厘头的推断绝对符合此人一贯的风格。
“胡说什么?”宋予锋哭笑不得,只能解释:“我一年之中有三个月不吸烟,所以习惯随身带着点什么填补口中的乏味。”
“这是干吗?提醒自己要时时保持节制?”林川剥开彩色的糖纸把巧克力丢进嘴里,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铛!”宋予锋还来不及接口,子弹与车门碰撞而产生的短促有力的脆响就慑住了两人的全部注意力,几乎是同时,他伸手压住了林川的头与自己一起俯低。
“妈的,怎么回事?”
回答林川的是更多的枪声,密集的程度让人怀疑是不是他们已经被全部包围,不过随即他就发现他置身的这台车子根本是由防弹材料特制而成,持续了几十秒钟的攻击并没有构成真正的威胁。
“怕什么,反正是防弹车!”说着他不怕死地想要坐直身体。
宋予锋的手劲却没有因此放松,他一边专注地观察着周遭的形势,一边谨慎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如果对方是高手,连续射击同一点,再坚固的材质也抵不住。”
“乱扯,哪有――”话还没说完,一枚突如其来的子弹就穿过了看似固若金汤的堡垒,在他们头顶上飞速擦过,在前方的挡风玻璃上留下一个边缘烧焦的小洞。
“……”两个人倏地沉默下来,对视一眼,额角都有冷汗滑过。
“我们走!”宋予锋就着原本的姿势灵活地发动引擎,迅速换档、给油,大马力向前猛撞过去,接着又如法炮制地顶开后头的车子,容出了允许转向的空间,然后方向盘全力一打,冲开路边的护栏驶上狭窄的人行道。
尚未在前一秒钟不明来历的枪声中回神,惊慌失措的路人又遭受了新一轮的袭击,纷纷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躲闪逃窜,车子在众人被迫让出的通道中接近全速地奔驰,嘈杂的尖叫与咒骂伴随着鸣笛一路狂飚。
枪声暂歇,追击却即时展开,宋予锋刚刚拐入一条交通通畅的街道,后视镜里便窜出了两台车子紧紧尾随,不一会儿,在另一个路口又汇入一台。
“你来开。”他把方向盘交给矫捷挪到驾驶位置的林川,猫着腰跨到后座,掀开真皮垫子,从暗格里掏出两支手枪,把其中一支别在后腰,另一支紧握在手心,简短地下达指令:“开窗。”
不用说也知道,后面那些人一定是一瞬不瞬地瞄着宋予锋的脑袋,随时准备要他的命,这个时候探出身子就等于送死,他在车内目测好彼此的距离和速度,凭借着无与伦比的技术与经验,仅仅是把小臂送出去,反手就是一枪。
“嗤――”弹性良好的轮胎和粗糙的路面剧烈摩擦出尖锐的噪音,明明是难听到刺耳,却让林川兴奋地吹了记口哨。只见被爆胎的车子失控地在原地划了一个半弧,横在了马路中央,躲闪不及的后车无可避免地迎头撞上,在高速的冲击力下将先前那台近乎拦腰折断。
看情形,一时半会儿是追不上来了。
然而,这个结论恐怕是下得太早了,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除了实在是报废得无法发动的那台以外,随后的两车差不多第一时间就重新跟上,还没有从猛烈的撞击里恢复,在前进中曲折地拐了几下才稳定地开起来。
“这伙人是卯足了劲要你死。”林川因对方疯狂的亡命行径而蹙眉,沉声做出结论。
“这样的死法绝不在我的人生选项当中。”声音里带着清醒的自信。
“呵!”嘴角一勾,又是一个神乎其技的转弯。
由于想要及早结束这场追逐,后方急迫的扫射很快再开始,为了避免流弹击中车子的重点部位,林川全数发挥了他在摩托车驾驶上训练出的高超水平,把四个轮子开成两个轮子般轻巧。这也是他头一发现原来这种高级跑车真的操控起来也是满带劲的。
“想不想看焰火?”宋予锋突然问道。
“什么?”林川不明所以。
不过答案立刻就在他眼前呈现了――两侧的倒后镜里映出一片灿烂的火光,随着一声震天的巨响,车子在油箱爆炸的作用力下向上弹高半米,跟着狠狠地砸回地面,紧随其后的另一台车这没能幸免于难,高速行驶的状态注定它只能在同伴身上掀翻,在空中特技般地转了半圈之后底盘朝上跌到一旁,滚滚的黑烟迅速腾起,并逐渐向周围蔓延。
“圣诞快乐,宝贝!”
身后传来戏弄的轻语,林川回过头去,看到宋予锋正用余光鉴赏着自己的杰作,留给他一个角度锐利的侧面,在后窗外烟与火的明暗映衬下,男人唇边的笑意明显夹带着嗜血的残忍和狂妄,却因此显得格外魅惑迷人……
紧绷的神经此刻得以松弛,也搞不清心底那股莫名的悸动是不是错觉,林川只是无声地跟宋予锋交换了一个含意远的眼神。
车速连同脉搏一齐放缓,第一个浮现上来的念头居然是――好饿,刚要开口询问下一个目的地,前方却赫然杀出并列的两台黑色宝马。
“糟糕!”林川的手不由一紧。
“是我们的人。”宋予锋看了一眼,马上确认道。
果然,车子在行驶到近时就停下了,前门打开,阿仁带着几个兄弟走了出来。
“锋哥,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随意地摆摆手,宋予锋表示无需介怀。“最近是我有些大意了,不能怪你们。”
“锋哥你留在这里很危险,还是先离开吧。”
“也好,这儿就交给你们了。”点点头,宋予锋拉起旁边一脸事不关己的林川坐进阿仁他们开来的宝马。
“豪哥、小七你们护送锋哥回去,路上小心点。”阿仁尽心安排,“其他人跟我来。”
“是。”
车子开出了几条街,远终于传过了姗姗来迟的警笛声。
“警察永远是最后到达的那伙。”林川笑言。
“他们要真是像招募广告里拍的那般神勇,我们可就惨了。”宋予锋脱掉外套,伸展开修长的四肢,放松地舒了一口气,“很久没有过这种经历了,还挺新鲜。”
“我记得你说过当老大最大的好就是不用随时随地都赶着去冲锋陷阵,所以送死的事情一向轮不到你吧?”
“听你的语气似乎很――遗憾?”宋予锋勾着林川的脖子拉近,与他抵着额头对视,故意表现出不满的神色。
“这种话心照不就行了,你何必说出来?”林川不在意地耸耸肩,扭头看向窗外,掩饰掉嘴唇无法压抑的弧度。
“老大,是回别墅吗?”司机豪哥插空发问。
“对。”
“不行,我要先吃饭。”
“回别墅。”彻底忽略林川的反对意见。
“我说我要吃饭!”
真不知面前这个人咬牙切齿外加挥舞拳头的模样该称为可爱还是可恨,宋予锋无可奈何地看着林川,毫无办法地做出妥协:“回别墅吃饭,好不好?”
……
在这种早已司空见惯的“争执”当中,他们被一路安全载往冠宇集团的大本营。
第四章
经历了傍晚那场惊险刺激的街头追杀,与死神擦肩而过却全无自觉的两人理所当然地选择了饭后进行某项身体力行的运动来发泄持续亢奋的情绪,从浴缸到地板,最后总算在常规场地――床上结束了这场暗无天日的Xing爱,四肢绞缠地齐齐入梦。
林川醒来时,天色已经全黑,只有房间一角隐约有什么金属物体在反射着窗外月亮的冷光。用肘部支起上身,他靠着枕头坐了起来,这才看清那原来是披着蓝色裕袍的宋予锋坐在椅子上擦拭手枪――手中正是下午一枚子弹打爆对方油箱的那支FN大火力勃朗宁。
“教我。”沉默了一会儿,林川率先开口。
“你想学?”宋予锋走过来,握着枪口把家伙递给他。
也许是因为冰冷的触感,也许是因为内心的兴奋,林川甸着掌心里沉沉的铁块,感觉毛孔都大肆张开。“今天看你开枪的样子,觉得挺有意思的。”
宋予锋不禁失笑,“你就为了这个要学枪?”
“不行吗?”
“当然行,下床穿衣服。”
“现在?”这回轮到林川意外了。
“不行吗?”走到门口的宋予锋回身投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本以为要外出的林川被宋予锋带到别墅一楼尽头的杂物间。
“居然有地下室。”
头顶有昏黄的灯光照明,沿着窄陡的铁质阶梯向下,他们来到这栋房子里另一隐秘的空间。打通的空旷格局下,那个规模庞大的枪房显得醒目非常。
“别告诉我你们冠宇的老巢一直设在这个军火库上头?”林川再一为宋予锋不能用正常思维判断的行为方式而汗颜,当然,他自身其实也并不属于拥有“正常的思维”的那一类人。
“很大胆对不对?但事实上很安全。”
这时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人迎上来,动作和语言都略显迟缓。“老大,来练枪?”
“你怎么找这么一个人来看门?”林川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问道。
“因为他说他喜欢安静,而且据我所知,他是社团里唯一一个不吸烟的人。”
“真有你的!”
宋予锋为林川挑选了一把适合初学者使用的标准手枪,不想却遭到了后者的强烈抵制:“为什么不让我用你那种?”
“以后再说。”连哄带骗地将他领进隔壁的射击室。
“站姿自然些,身体放松,肩膀端平,手不要抖……”简单介绍过枪支的要点,宋予锋开始调整林川的姿势,“注意力要集中,瞄准你的目标……调匀呼吸,好,扣动扳机。”
指令刚刚下达,早已跃跃欲试的林川就迫不及待地无条件执行了。直到弹夹打空,发出“咔嗒”一声脆响,他才放低被后坐力震麻的手臂,推掉头上的防护耳机,一脸意犹未尽。
向前滑来的环形靶清晰地显示了林川的成绩,宋予锋惊讶地发现第一玩枪的他似乎对射击有着相当不错的直感,纸板上8个位置各异的小洞――没有一枪脱靶。
仿佛是看出了宋予锋眼中的赞赏,林川作势吹吹枪口上并不存在的硝烟,沾沾自喜:“明白什么叫天资了吧?”
“行了你!”宋予锋笑着伸手抚乱了他的发顶。
“我说过别碰我的头发!”林川愤愤地把空枪朝宋予锋怀中一丢,怪叫着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
“想不想看看我的实力?”宋予锋从后腰拔出自己的专用武器,准备进行真人示范。
“好”这个字刚要出口却硬是给压了回去,林川瞥瞥他那块以高手的眼光来看堪称惨不忍睹的“Chu女靶”,决定暂时不给予宋予锋机会展示,以免与自己的水平发生残酷的反衬。他丢下一句:“我又饿了,先吃饭。”就向外头走去。
“改天我们继续?”宋予锋的脚步即刻跟上。
“干吗改天,明天不行吗?”林川有些不满意。
“明天我要出去做事。”
做事?林川回头看了看他,没有做声。
***
“唔――”
一个持久而切的吻把林川从酣然的睡眠中强制唤醒。
睁开眼睛,面前出现一张被放大了的可恶男人的脸,想都不想地,他挥手就甩过去。
宋予锋笑着接住他的袭击,“这么不友善?”
“烦死了,大半夜的你搞什么?”林川迷迷糊糊地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视野恢复明朗,宋予锋身上斑驳的血迹也跟着变得清晰,已然干涸的液体在白衬衫上突兀地凝结成褐色,看上去有点不真实。
“你受伤了?”林川脑子里“嗡”地一下,顿时清醒过来。
“没有,这不是我的血。”宋予锋起身,“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林川怔怔地目送他消失在玻璃门后,确认那道高大的躯体依然挺拔如常,慌乱的心跳才渐渐平复,但随即他又为自己刚刚的反应而感到震惊,在发现宋予锋满身是血的瞬间他居然会那么紧张,并且不安……
用力摇了摇头,林川决定将之归结于大脑混乱的产物。
“你睡着的样子很乖,不像平时的你。”十分钟以后,宋予锋围着浴巾走出来。
“你以为你了解我多少?”
“呵!”宋予锋也不辩解,低头察看自己右手的关节,然后问道:“有没有医药箱?”
“拳头都打破了,够狠的你!”林川在柜子里翻了半天,好歹找出一个简易的医药包,向他丢过去,“别指望我会为你包扎。”
“不用麻烦你,这种事我很熟练。”宋予锋把消毒水浇在手背上,立刻涌起大量泡沫,尖锐的痛感让他不由“咝”地倒吸了口凉气。
林川一直坐在旁边冷淡地看着他的动作,此时终于忍不住上前,拿过纱布拭干他的伤口,接着仔仔细细地缠牢。
一抬头对上一脸惬意的宋予锋,林川神色一僵,狠狠地推开他,“不要做出那种恶心的表情!”
宋予锋淡淡地,“多谢。”
“是那个肥高?”林川也多少猜到昨天那场偷袭大概就是这人所为。
“没错,我掀了他的老窝。”
“那还用得着你亲自动手揍人?”
“有些人你不亲手教训就不能解气……”宋予锋还要继续说什么,手提电话就响了起来。
虽然不太清楚黑社会的“工作流程”,可有一项事实林川起码明白,那就是作为老大接手了一片新地盘之后应该有许多后续的杂务要理。真搞不懂他怎么会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一头扎到小公寓这来。
等宋予锋收线,林川迟疑地发问:“你好像对我很――执著?”“钟情”这样的词汇他说不出口,尽管使用它要来得更为恰当。
“你是真的想知道,还是随便问问?”宋予锋仍是含着笑,眼底却闪过几丝认真。
“不说就算,嗦!”
“做我们这行的通常十分信命,不过我更相信自己的双手,想要的我就竭尽所能去争取,有时甚至不需要什么确定的理由,我是个对自己绝对忠诚的人。”
“得到了又如何?”
“得到了就好好珍惜。”如同在为他的话加上注脚,宋予锋裹着纱布的手轻轻抚上林川的脸颊,柔情的摩擦换来对方触电般的一抖。
“你认为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林川思索了良久,继而失落地发觉根本找不到任何贴切的言语来形容这个从身到心都距离他最近的男人。
他只得说:“我不知道。”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只知道你很危险。”
“危险?为什么?”宋予锋颇感兴趣似地。
因为你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沦陷。林川看住他的双眼,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几乎面对所有人,林川都保持着相当的戒心,也许是天性的缘故,站在不远观测评估是他与人交往中的本能反应。Zuo爱没问题,但不要试图在我身上得到其他什么――林川的目光里始终透露出这一鲜明的讯息。
然而宋予锋那种暧昧的温和却使得林川的自我保护轻易瓦解,他简直是从从容容就穿越了这层严密的壁垒,坦然地站在林川身边,并且表现的一切都很自然。
无可否认,宋予锋的微笑总是带着难言的甜蜜,连内心冰冷缺乏感动的林川也不由自主地在他的暗示下态度日趋软化。
只是……
“那么就让我们这两个互不了解却互相吸引的人来安慰彼此的寂寞吧。”宋予锋叹了口气,在身后抱住林川。
“放开我!”林川极其不习惯此类与性无关的亲密举动,挣扎着想要逃开。
“别动……”宋予锋低沉的声音贴着背部传来,引发了林川胸膛隆隆的共鸣,“几分钟就好。”
结果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林川就快要睡着了,宋予锋终于松开了围困在他腰间的手臂。
“圣诞节有安排吗?”
“要么回家对着老头子吃饭,要么和大文一起开狂野派对,你有好主意?”林川懒洋洋地倒在床上。
“跟我去日本怎么样?”宋予锋与他并排躺下。
“泡温泉?你能不能有点创意?”
“一句话,到底要不要去?”
“……”林川睡着了。
***
从飞机上下来,林川懒洋洋地伸展着四肢,嘟囔了一句:“好端端地跑这麽远,坐得我累死了。”
宋予锋好笑地瞥瞥他,“靠在我肩膀上睡了一路的人有资格喊累吗?”
“少废话!”林川的眼神立刻凶狠了许多,上前抢过他手中提著的两只旅行袋。
机场门前,宋予锋正协助出租车司机把行李放进後备箱。
林川抱着双臂站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觉得面前这副情景有些耐人寻味。一个地位稳固的黑社会老大,应该是衣冠楚楚地坐在豪华沙发上,脸上挂着名为“喜怒无常、高高在上”的标签,朝着底下一群俯首称臣的手下颐指气使,然而事实上,宋予锋的态度却从来都是亲切和蔼,堪称平易近人的典范。
他在残酷复杂的圈子中谋求生存以及其他,但并不被这个圈子的肮脏污浊所浸染,始终保持一种身其中却又超然之上的调调。
凭直觉,林川知道宋予锋其实根本不喜欢做老大。他把社团搞得有声有色,保护兄弟代人出头,参与帮派斗争,与人拼杀撕抢争天夺地,做足一个老大该有的本分,可那些都只不过是为能够更加出色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除此之外,他连一丝一毫不必要的沉湎都不曾有过。
林川算不上是一个过分敏锐的人,唯独对于宋予锋,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最正确的认知。这也不能不说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
而这旅程,林川本来是不对它抱太多希望的,以宋予锋的身份,出行必然要前呼后拥,那种夸张的阵势林川只是想想就觉得乏味。结果让他意外的是,等到登机的时候他身边只剩下宋予锋一个人了。
“就你自己?”林川左右看看,惊讶地问道。
“你以为还有谁?”宋予锋也很诧异。
“我的意思是说你至少要带着那个叫什么潘跃的家伙。”潘跃是宋予锋的第一贴身保镖。
“别说笑了,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的旅行。”宋予锋责怪似地看了看林川,揽着他的肩膀入闸。
出租车向预定好的酒店驶去,彬彬有礼的司机用英语询问他们是不是来日本观光的。古里古怪的腔调惹得林川差点笑出声来,宋予锋纵容地握住他的手,主动用日语回答了司机的问题。这个司机好像挺喜欢聊天,又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天。每一,宋予锋都会很认真地把对话翻译给林川听,林川表面上毫不在意地嗯啊做答,心里倒是对这种细节上的尊重感觉颇为受用。
“&!%$#洌……”车子开到半路,司机突然短促地大叫了一声,猛地踩住刹车。
疑惑地把视线投向前方,只见两台黑色进口车停在那截住了去路,还来不及搞清状况,出租车的两边车门已经被同时打开,一个矮个子男人半躬著腰用同样不标准的英语对宋予锋道:“宋先生,请下车,藤原夫人有请。”
这一回林川笑不出来了,与宋予锋对视一眼,各自跨下车。
“宋先生,请!”矮个子做出引路的手势,却猛然看见宋予锋摸向腰间的右手,他明显一惊,手伸进口袋犹豫了一下又拿了出来,语气恳切:“宋先生,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有命令绝对不能伤害你。”
“放松点,我刚下飞机,哪来的枪!”宋予锋笑笑,把看似危险的动作化解为理了理衣襟,然后跟林川说:“看来我们没的选择了。”
林川不耐烦地耙耙头发,讽刺道:“原来你千里迢迢赶到日本就是为了奔赴这个诡异的约会。”顿了一下,又问:“那个藤原夫人和你……她是干什么的?”
“藤原家是日本最大的仁义组织之一,不过至于什么夫人我真的不认识。”宋予锋绕过车头走近,揽着林川的腰带动他与自己一同钻进了那台车门大开、摆出“请君入Y”模样的黑色汽车里。
“之所以带你来日本,是想过几天安宁的假期,没想到这里也有下马威在等着我们……”宋予锋做出遗憾的表情。
“总之我早有觉悟,跟你在一起就别指望有安宁的可能。”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我以为你喜欢刺激。”宋予锋一笑,将五指插入林川的指缝与他两手相扣,“况且我们的待遇还不错不是吗?”
的确,宋予锋和林川是单独坐在后排的,对方既没有进行一左一右的严密挟持,也没有给他们套上黑色眼罩以示组织的神秘,要是忽略那些人口袋里装有的武器,这还真像一场过分热情的神秘的邀请了。
林川再没有说话,默默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属於另一个人的热度,看着窗外的东京街景逐渐由华走向僻静,即使心底对于目的地一片茫然,却也不觉得有多么惶恐忐忑。
“对不起,林先生,你不能进去,请在侧厅的客房等候。”日式的竹门前,林川被人伸手拦住。
“为什么?”拧著眉毛质疑的人是宋予锋。
“我们只是听从吩咐,等你见到夫人,她会向你解释一切。”
“他是我的……”
“算了,我等你出来。”林川打断宋予锋的话,转身跟着带路的人走掉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林川的不安缓缓增多,他向来都不是个有闲心做类似于“假如如何如何”这种设想的人,但漫长的三个小时过后,他不得不开始考虑,如果他们走不出日本了怎么办?或者说如果最终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回到香港怎么办?……
无法再在这个房间里多待一秒钟,他腾地站了起来,两个大步跨到门前,此时拉门刚巧被“哗”一下地从外面打开。
“你没事吧?”看到迎面走进来的宋予锋,林川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等了这么久你饿不饿?叫他们送点吃的过来怎么样?”
林川眯起眼睛,显然十分不满他转移话题的拙劣技巧,还有,他什么时候从挟持来的人质变成可以随意下达吩咐的客人了?
“呵!”宋予锋笑了笑,“想听我给你讲清楚,起码也要先填饱肚子啊。”
隆重的日食很快上齐,但林川并不开动,瞪着跪坐在对面那个神情悠闲的男人,脸色越来越阴沈。
宋予锋抬头对上他凶狠的目光,终于放下筷子,略带感慨地说了句:“藤原夫人是我的旧识。”
藤原清子──中文名字叫时曼歌,是宋予锋少年时邻居家的女儿,16岁之前两个人青梅竹马长大,虽然没有搞什么私定终身的把戏,但感情厚是无疑的。后来,宋予锋因为生活中的种种变故离开家乡,多年后再回去,曼歌一家却已是不知所踪。
今天他们时隔十几年相见,倾心交谈了一番,宋予锋才了解到曼歌这些年一直都在日本──当初她和朋友结伴来这边旅游,阴差阳错地结识了威名赫赫的黑道老大藤原田,从此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国家。而藤原田于三年前因病去世。
“我要带曼歌回香港。”最后宋予锋这样说道。
林川沉默了几秒钟,接着平静地开口:“随你的便,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完全与我无关。”
宋予锋苦笑,“用得着这么迫不及待地撇清关系吗?难道你就没有其他好说的?”
“……”林川不做回应,拿起汤匙吃东西。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宋予锋叹了一口气,越过桌面抓住了他的手,“曼歌是我的老朋友,我对她有责任。”
“我真烦透你那种无可救药的滥好心了!无论什么人什么事,你统统揽上身,你以为你是谁,能做多少人的救世主?藤原家会随随便便让你说把人带走就把人带走,你当别人都是白痴吗?”
“内情你不明白,曼歌的身份很特殊,她并没有真的和藤原田结婚,却始终在替他做事,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所以她在家族中的地位极受尊重,同时又拥有相当大的自由。”
“对,”林川赌气地点头,“我的确不明白,我他妈为什么要明白!”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知道,曼歌的事绝对不会影响你我。”
“谁担心这个了!”林川甩开宋予锋的手,神情尴尬。
“……”
“你打算在日本待多久?要不要我先回香港?”林川的口气好了一些。
“别说这种话,到时我们一起走,回到香港我会好好安置曼歌。”
“安置?”林川扭头看向窗外,冷冷地哼了一声,“安置成夫人就再好不过了。”
“你啊……”
“笃笃笃!”敲门声打断宋予锋的话。
应过之后,一名穿着和服的中年妇人走进来,收拾掉桌上的杯盘,然后用日语对宋予锋说:“夫人为您另外准备了房间,请跟我来。”
“不用了,我和他住一间。”
妇人的神情透露出惊异,而宋予锋依旧坦然地继续交待:“你如实回复藤原夫人即可,她会接受的。”
“是。”
好好的一趟情侣档圣诞之旅莫名其妙地变成三人约会。没有浪漫温馨的雪夜漫步,没有自在随意的街头闲逛,没有暧昧旖旎的温泉浴场……林川对这日本之行刚刚升起的期待就这样化为泡影,他吃着精致到全无必要的日式料理,按照别人安排好的路线游览东京及周边地区,心不在焉的目光充分表达了他的兴趣索然。
预计的五天转眼过去,两个人的来路已变成三个人的归程。
藤原田的弟弟藤原沙带了十几个人来送机,把曼歌团团围在中间,却只摆着一副冷酷的面孔,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凭空让整个机场的气压低了好几个百分点。
宋予锋和林川则坐在不远的休息椅上等候。
宋予锋再看了看林川放在裤子口袋里不肯掏出来的左手,问:“你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咳,我有圣诞礼物给你。”
“哦?”宋予锋挑挑眉毛,随即就要去拉他的手,却被对方用力拐开了。
又磨蹭了半天,林川才把左手拿出来,摊开的掌心托着一只颜色鲜艳的圆形盒子――居然是一盒不二家奶糖,盖子上面红彤彤的娃娃脸分外醒目。
宋予锋笑了,接过来的手势却格外认真,“什么时候买的?”
“忘了,反正就是随便买的。”林川看着前面,有些不大自在。
“谢谢,我很喜欢。”宋予锋凑近吻了吻他的唇角。
“别乱来!”林川恼火地一个巴掌拍上他的脸。
第五章
从日本回来之后,宋予锋整整一个星期不见人影。虽然每天仍有电话打来,但都仅仅是几句简单的问候,于是林川的生活就和以往几个月形成鲜明对比地空闲下来,突然之间找不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做。
这种陌生的类似于失落的情绪让他有些受到震动,不过随即又被他毫不犹豫地抛在脑后了。林川始终是林川,他相信没有谁或者什么对他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挂断打给大文的电话,他对着面前的镜子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一股年轻的倔强瞬间照亮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走出电梯,林川的耳朵里仍然充满了排气管的轰鸣声。
又是一场激烈的公路角逐,最后他以微弱的优势获得比赛胜利。参与竞技的职业车手四仔摘下安全帽露出一张目瞪口呆的脸,由衷地表示钦佩:“比技术你跟我们几个差一大截,可比不要命你绝对是第一名。”
而大文则笑着调侃:“没穿‘黄金战袍’都这么猛!你是不是太久没发泄了,怎么看起来好像很窝火的样子?”
恼羞成怒的林川立刻扑上去给他一顿凶狠的拳打脚踢。
紧闭的房门并没有上锁,林川收回钥匙,心情不禁有上扬的趋势,然而当他拉开门走入,进而看清里面的情形时,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搞什么?”视线忽略客厅里几个面色凝重的黑衣人和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倒霉鬼,直接投向端坐在沙发上的淡定男子。
“临时挖到个卧底。”有下属代为解释。
其实林川大概也猜到了,一定是事发突然,不然宋予锋不会随意破坏自己定下的不在这栋公寓里理“公事”的规则。他讽刺地哼了一声,语气带着挑衅,“你不是一向很精明的吗?居然会被警方算计?”
宋予锋不甚在意地耸耸肩,伸手一个用力把他拉到身边坐低。“每个老大身边都有卧底的,只是有些人到死还不知道而已。”
林川的表情一僵,勉强挤出一个硬邦邦的冷笑,“很高兴你能在死前把他纠出来。”
没有搭腔,宋予锋随意挥挥手,示意手下尽速撤离这片“禁地”,顺便叮嘱:“手脚干净点。”
“等等!”从来不干涉社团事务的林川这时出声阻拦,他不满地瞪着宋予锋,含有警告意味地缓慢说道:“做掉警察不是什么好主意吧?”
宋予锋轻松一笑,悠闲得很可恶,“放心,他们会理好的。”
瞥了一眼地板上的斑驳血迹,林川不掩饰自己的反感,“真搞不懂你,说什么要漂白,现在却变本加厉地做这种事!”
宋予锋把手臂垫在后脑,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我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最近电影看多了吧?”不愿再听他胡扯,林川起身走进小厨房,从头上的柜子里拿出杯面,冲外面哗啦啦地摇着,“即食面要不要吃?”
“你还没吃晚饭吗?”宋予锋低头确定表盘上的时间,“今天曼歌说她想吃……”话头到这里猛然收住。
林川的眼神忽地跳跃了一下,诧异过后马上恢复了常态,冷冷地开口:“我说你怎么非要干掉那个小警察,原来是被搅了饭后节目所以迁怒于人!”
“不是的……”宋予锋走过去,想要从他手中接过水壶,林川不耐烦地躲开,热水不受控制地洒出来,溅了一些在宋予锋手背上。
“我去拿药膏。”扔下这句话,林川转身离开。
“你的面烂了。”
宋予锋推开卧室虚掩的门,姿态慵懒地倚上门边。
林川不为所动,靠在桌前继续摆弄一把精巧的银色手枪。
“喂――”
“咔嚓!”从容不迫地为枪支上膛,然后林川举平了手臂,目光和枪口一齐笔直对准来者。
扯扯唇角,宋予锋缓缓踱近,直到冰冷的枪管顶上自己的胸口。大手越过阻隔两人的距离,多情地贴合上对方侧脸的曲线,拇指细腻地摩擦着掌下的温软肌肤,低沉的声音里满是蛊惑:“来吧,我不会躲。”
“因为你知道躲也躲不过。”
“你恐怕忘了是谁教你的枪法了,嗯?”
“没忘,记得很清楚,那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林川咬牙切齿地回答。
“啧!”宋予锋故作无奈地摇摇头,转而开始侵袭胸前那只操控着危险武器的左手,将一个又一个蜻蜓点水般的浅吻烙印在上面。那一寸寸挪动的缠绵好似最虔诚的纯洁膜拜,却又像是最致命的魅惑勾引,湿润的舌尖掠过指间的细缝,给林川敏感的身体带来了无法抑制的轻颤,并经由肢体的接触向始作俑者如实地传达过去。
温柔的抚摸掠过修长的颈项,从肩膀一路来到来到林川依旧顽固持枪的手,宋予锋用一个轻巧的手势卸掉它,“啪”一声按在桌面,贴上去含住林川的耳垂,含糊地提出要求:“我想……”
“我骑车很累。”林川不捧场地。
“什么?”宋予锋松开他,俊朗的眉毛迅速收紧,“你答应过我去玩车之前会通知我的。”自从那在荃湾公路遭遇了香港臭名昭著的飞车党,宋予锋就半强迫性地跟他制订了提前打招呼的协议。
“我心血来潮不行吗?如果什么都要预先设定好,那人生岂不很无趣?”一如既往地理直气壮。
“很抱歉我不认为保证自身安全是一件无趣的事。”宋予锋握着林川腕部的力度加大了一些,脸上显而易见的冷冽简直要让人以为前一刻的柔情蜜意统统是错觉,“我提醒你林川,我的纵容是有限度的,而这个正是其中没得商量的一项,明白吗?”
“……哦。”在他定定的逼视下,林川莫名觉得心虚。
“很好。”喜怒无常的男人满意地笑笑,于第一时间重新展开刚刚被迫暂停的挑逗进程,“作为做错事的惩罚以及承认错误的奖励,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去你的――唔!”林川推阻的手被一把抓住,正如他被准确擒住的双唇,狂妄的施予同执意的拒绝火爆碰撞,口腔中淡淡的血腥气味预示了这场Xing爱的野蛮风格。
“我不想做!”一吻完毕,林川擦擦下巴上的水迹,喘息着重申。
“……”宋予锋不说话,充分发挥其行动派的本质特征。
“妈的,你――”他无比强悍的压制让林川有些不快,却也引发了身体内部的兴奋。男人追求的感官刺激就是这么奇怪,遇强则强,对激烈的渴望仿佛没有止境。
宋予锋俯身看住他,眸子里闪出戏谑,“配合一点好不好?每都要折腾半天,莫非这是你特殊的床上癖好?”
林川的脸忍不住发热,叫嚣的言词更加犀利。
“好好,我们温柔点。”
宋予锋扯开他的上衣,火热的掌心肆意游走,广泛发掘他体表下埋藏的欲望潜能。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们曾共同度过了无数个激情的狂欢之夜,宋予锋熟知林川所有的重点区域,操控的程度近乎随心所欲。不过即使这样,却怎么都没有厌倦的感觉,移动的指尖所触摸到的每一分肌肤都能给自己带来异乎寻常的生理响应,催促着身心急速投入。
“呼――”
漠视和回避已然失效,终于在情欲中宣告投降的林川发泄一般地伸手扣住宋予锋的后颈,拉低他忿忿地与之撕咬。两人灵活的舌时而纠缠时而追逐,不是在比拼技巧,而是在努力争取一致的最大欢愉。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谁是赢家,他们都是彼此的俘虏。
一个提拉,宋予锋托着林川的腰让他坐上了写字桌,跟着手腕的方向一转,又滑至他的腿间,没有施力,只是虚虚地覆盖着。接近沸腾的热度透过并不算薄的布料传递出来,手掌不轻不重的撩拨更加成为出色的助燃材料,为性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持久加温。
再没办法多做忍耐,林川异常干脆地去解皮带,三下五除二地脱光自己。
看着他率性的举动,宋予锋在心里微笑,他知道林川向来都是一个真实坦白的人,不喜欢也不擅长伪装和掩藏,即使一直对双方在Xing爱中的上下位置很有质疑,但面对赤裸的快感,他总是能用最投入的状态尽情接受下来,并且积极享受。
当林川的手搭上自己黑色内裤的边缘时,却被忽然按住了。
“让我来。”宋予锋迷人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一点点地拉开、褪下,用一个煽情的慢动作把林川身上最后的障碍物剥离,却仅仅是让它停在了腿弯,诱惑撩人地松松挂着。
“真漂亮……”抚上林川带着勃勃生命力不停颤抖的美好器官,宋予锋轻声夸赞。他的神情闲适惬意,就好像那个同样被欲望折磨得水火热的人并不是他一样,然而额角的汗水和腿间明显隆起的部位早已将他彻底出卖。
“你不是想在这里做吧?床就在那边!”如同一个泳技不佳的新手,挣扎着把头探出水面换了一口气,林川好不容易才能够流利地发言。
“你今天的废话怎么这么多?”宋予锋一边脱衣服一边粗哑地抱怨道。
仰卧在桌面上,林川的胸膛剧烈起伏,眯起的双眼睛竭力凝聚起愈发涣散的视线,像一个意志顽强的伤者,迫切地需要施救,却仍然维系着一丝自控的理智。
“放松点。”话音未落,几分钟前还信誓旦旦说要温柔点的男人就借助一个凶猛的挺身狠狠刺入林川的体内。
“啊――”
大声的喊叫出口却变成微弱的呻吟,林川在被宋予锋硕大的性器填满的同时无法克制地虚弱下来。
冰冷的理石材质紧贴着汗湿的背部,过于悬殊的温差缔造了非同寻常的官能感受。
下肢完全悬空,丧失所有依靠地地跟随对方的反复抽插而剧烈地摇晃着。双腿最大限度分开,摆出标准的接受姿态,以至于没有一丁点缓冲地,节奏紊乱的撞击每每都能直接攻入身体柔软的核心,到达不可想象的。推进和退出的交替构成一波波磅礴的龙卷风,极尽所能地实施摧毁。
林川的心脏早已跳动失律,忽而停摆忽而纷乱,疼痛得几近麻痹。清醒的神志无寻求,激越的情绪反而呼啸着逼近极限,令他有濒临死亡的错觉。
“呼――”哮症发作的患者一般,林川无论如何努力喘息就是没法自如地获得足够的氧气。
“不行了,停下!”
这绝对不是床笫间欲拒还迎的情趣把戏,而是从都不讨饶的林川此刻迫切的心声――原来以往经历过的诸多Xing爱都不是狂妄的顶级,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快感是自己承受不起的……
辨不清是愉悦还是顿痛,说不出是迎合还是抗拒,他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积累了数十分钟、即将接近满溢的热潮铺天盖地张力十足地压下来,再加上接二连三上演的新一轮攻击为之雪上加霜,并不夸张地说,他随时都有休克的可能。
如果晕过去就太丢脸了。林川在模糊的意识中地告诫自己。
“够了,够了……”他紧握拳头全力砸向桌面,控诉的声调也夹带上浓重的鼻音。
并不是没注意到林川眼底歇斯底里的凌乱,不过宋予锋觉得他停不下来,这具美妙身体的每分每毫他都想要彻底占有,并且是一又一地。
俯下身,含住林川微微颤抖的双唇,试图用炽烈的吻来弥补腰部不曾停歇过的蛮横掠夺。
“嗯――”
“哈――”
高亢抑或低哑的嘶吼不知是来自于谁口中,放浪的配音为这个妖冶淫糜的场景额外增添了几许生动。
林川忘情地挥舞着手臂,宣泄无从宣泄的一切。
“砰!”一声巨响在耳边轰然炸开,毫无预警的高潮瞬时兜头罩下,肌肉兴奋地痉挛,连带着肠道猛烈收缩,两道滚烫的体液一同激射而出,濡湿了两人结合的区域。
释放之后的林川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久久都没有动弹,而宋予锋则合目撑在桌边,沉沉地换着气。
“你真是――”睁开眼睛,对上正一脸心满意足的可恶男人,斥责就怎么也形不成完整的句子。
“一比一棒,对不对?”宋予锋很赖皮地接了上去,伸手拉起依然无力的他。
“滚吧你!”林川狠狠地用肘部拐开他,拖动酸软的下半身站了起来。然而没走出几步,便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那个被过度使用的部位泄漏了出来,沿着大腿粘腻地缓慢下滑。
微妙的触觉让人头皮发麻,林川不由得有些面红,从床头抽了几张面纸胡乱地擦拭干净,回头愤愤地瞪着忍住不笑却眼角眉梢都带上戏谑的宋予锋,“不做润滑,不带套,你还有什么本事?下是不是要来SM?”
“也不是不可以。”
“要是你做被虐的那一个,我倒是很感兴趣。”林川倒在舒适的大床上,浑身充满着发泄过后的畅快与疲惫。
宋予锋弯腰从地板上拾起被林川在激情中无意挥落的手枪,说道:“你多少小心一点,刚刚子弹擦着我额头过去的!”基本听不出什么责怪的意思。
“你那什么破枪,随随便便就走火?”不以为然地顶回去,却在看到他鬓角几根烧焦的发丝时狡黠地笑出来,“跟那天晚上我差点被你手下打中的位置一样。”
意外地挑挑眉毛,宋予锋在林川旁边躺下,“平时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其实都放在心上吧?”
“说得没错。”林川一咬牙,翻身骑跨到他身上,双手作势卡住他的脖子,“我一直想找机会报复呢!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好了!”
“体力恢复得挺快吗!”宋予锋意味长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废话少说!”力道不客气地收紧了一些。
“等等,我能不能在死前提个要求?”
“我未必会满足你,”林川笑得好得意,“不过先说来听听。”
“吻我。”
“……”林川惊讶地和宋予锋对视了三秒钟,突然一言不发地翻到一旁,拉高毯子盖住自己。
“……恶心……”声音从被窝传出,显得闷闷的。
“嘀嘀嘀――”
宋予锋笑笑,正要勾手将他连人带被一起抱过来,手机就响了起来。
接通,等着对面说话。
“……”
“不错,货怎么样?”
“……”
“那帮欧洲佬急着脱手,不会跟我们耗时间,其他的方面你们多留意些……好,见面再说。”
“是军火?”看他挂断电话,林川随口问道。
“对,质优价低,这样的好事可不是常常都能遇到。”
“占便宜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以为这种简单的道理你会懂。”
“不必为我担心。”宋予锋把林川投来的“你少自作多情”的眼神一笑置之,“军火对于在这条道上混的人来说等同于衣食,而风险更是不可避免的存在。”
照例冷哼两声,林川重新把头埋回枕头堆。
“睡着了吗?”
“睡着也被你吵醒了。”
“明天来公司找我,十点。”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是上午。”
“……”
“听到没有?”
“嗯……”
***
今天有些不同寻常。
林川醒来的时候发现墙上的挂钟显示早上八点。
会不会是停掉了?他随手拾起一只拖鞋丢了过去,“铛”地一声撞击过后,坚硬的金属表只是轻微地晃了晃,指针仍然固执地停在原。仔细看一下,原来秒针还是走动的。
“真奇怪啊……”林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起身跨进浴室,向来中午之前很少睁着眼睛的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自然醒来。
等他洗完澡,穿好衣服,才猛然想起昨晚入睡前好像有个人在他耳边朦朦胧胧地说了什么。
明天来公司找我,十点……
就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邀约自己就要破天荒地起个“大早”?林川懊恼地痛斥着体内不受控制的生物钟。
“神秘兮兮的,搞什么!”口中仍有抱怨,却还是拿着钥匙出门了。
“啧,天气不错,很适合出海。”计程车在中环华的街道上停下,林川付了车费,刚刚站定就看到了对面的宋予锋,并且注意到他的穿着似乎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要去听歌剧吗?”林川哼了哼,可有可无地扬扬手,准备过街。
事情就发生在这一秒钟。
“嗖――砰!”
这声音清晰得可怕,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应该是由子弹划破空气继而射入人体发出的。
“宋……”目光惊恐地搜索着,果然见到那人的身体剧烈一震,脸上温柔的笑容霎时凝结,双眸中一贯的坚定更是明显地涣散了一瞬,胸口喷溅出的血液大片晕染在铁灰色的西装上,依然醒目得残酷,重重地灼伤了林川的眼睛。还来不及捕捉到更多,宋予锋已被身后快速反应的保镖扑倒在地。
“趴下!”当林川听到这声语调熟悉、夹带着虚弱的命令时,立刻振奋了许多,收回被汹涌的车流阻隔住的惶恐脚步,反射性地遵从了对方的指示,与此同时一只强壮的手臂不知从哪儿伸过来揽住了他的腰,借助一个利落的翻滚带他来到相对安全的大厦阴影里。
耳边持续有枪声传来,“砰――砰――砰!”从这样匀速沉着的射击中就可以觉察出偷袭者势在必得的信心,以及即使暴露自己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决绝,坚定得令人生惧。
想要抬头看看对街的情形,却给旁边的人死死压住,林川胡乱地挣扎着,焦急地试图冲破钳制,直到保护者实在受不了他的拳打脚踢,愤怒地爆出一句:“妈的,老实点,你要是出了事锋哥要我的命!”
闷闷地喘着粗气,林川气急败坏地扭头瞪着那个满头大汗的阿仁。
“吱――”一辆黑色轿车在对峙的两人身边戛然而止,后门随即弹开。“快上车!”
被不由分说整个塞进车里的林川恼火地坐好,紧接着却震惊地发现驾驶的人居然是潘跃――宋予锋的贴身保镖。
“你怎么来了?他怎么样?”林川猛地向前扑了过去,但油门一踩到底的加速又让他狠狠甩回了后座。
用一个疯狂的角度在路口转弯,车子拐进一条安静的街道,潘跃这才冷冷开口:“锋哥让我来的。”
“靠,到底我是你们老大,还是他是你们老大?”怎么一窝蜂地都拥到自己这儿来?林川一听就有火,在车厢里气得跳脚。
其他两个人并没有回答,脸色阴沉不发一语,然后潘跃突然狠敲了一记方向盘,暴躁地吼道:“妈的,我怎么知道,妈的!”
林川的拳头暗暗紧了紧,略微平静了一些,再问道:“他究竟怎么样?”
“还不知道,左胸中了一枪。”
“……”心结结实实地抽痛了一下,林川泄愤般地用头向后撞击着座椅,含糊地咒骂了一句。
车内的三人再也没有说话,气氛因为另一个人的吉凶难辨而越发凝重,只是静默着用最快的速度向医院驶去。
第六章
昌明医院是冠宇集团下的产业,但即使这样,接收中枪伤患也不是一件可以明目张胆的行为,于是单独开设在切治疗区内部的一隐蔽区域,成为社团医疗的专属地盘。
宋予锋从麻醉中悠悠转醒,睁开眼睛便模糊地看到围在床边的众多身影。
“宋先生,手术很成功,中弹的位置离心脏很近,不过现在没有大碍了。”首先发言的是神情严谨的主治医师。
“老大,抱歉让偷袭的那个混蛋跑掉了,但我们刚刚收到风声,保证能在三天之内把他纠出来。”
“锋哥,消息已经全面封锁,警察那边也关照过,你放心修养。”
“……”
宋予锋是那种受手下爱戴的大哥,所以今天他的意外遭袭让众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报告完基本情况之后,安静的病房里的只能听见数道不安的呼吸声。
“我没事。”宋予锋试着动了动身体,自我感觉还不错,没有想象中严重,有的时候痛觉也是一样好东西,起码它证明你的感官健全。“阿树,这几天冠宇的事务由你打理,有什么动静及时告诉我。”
“是,锋哥。”
“大家回去吧。”说着还很神奇地抬抬手臂示意他们离开。
“怎么了?”早就在人缝中看到了那个远远坐在后面一脸阴郁的林川,等门在外面被关上,宋予锋立刻问道。
“……”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喂――”
“……”
“我不是没事嘛!”宋予锋叹气,“别摆脸色给我看好不好,我可是伤患!”
“咚!”林川豁然起立的动作掀翻了身后的椅子,他几个大步跨到病床前,扬手一把掀开“伤患”身上的被子。
“干吗?”宋予锋诧异地看着他。
“Zuo爱,你平时不是最喜欢?”林川的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暴虐的戾气。
“你听我说……”哪怕脑子再不清醒也能察觉他的不对劲了。
“你说,我在听。”简单地应付一句,指尖一挑就顺利地打开了病人服上的结绳,盘旋在胸口的抚摸根本是敷衍,避开伤口毫无诚意地乱抓了一通就丧失耐性地下滑,粗鲁地扯掉宽松的蓝白直条裤子,当下就打算直奔主题。
“林川,停下,至少别在现在。”宋予锋还在试图挽回怪异的局面。虽然以前林川也总是威胁说:下我一定上回来!但事实上那只是他孩子气的口头示威,从来都没有将之真正付诸实践的想法,然而此刻,他看得出林川是认了真的。
刚刚死里逃生的宋予锋有悲惨的预感,就算上午的伏击要不了他的性命,恐怕待会儿也要死在林川的手中了。
硬生生潜入体内的手指急躁地搅动着,并且吝啬更多关怀地很快抽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让人惊惧的凶器。
“放松点――这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快速地瞄了一眼宋予锋,林川开始艰难地向前进发,可以感觉对方的身体完全不能适应被插入的状况,但他仍然不管不顾,没有丁点的迟疑和停顿,即使自己也被箍得发痛,却还是一鼓作气地来到最。
“呃――”
宋予锋不知道创口和下身哪里更痛上一些,这莽撞的穿刺简直要生吞活剥了他,更不用说连缓和调试的余地都不曾给予便大肆展开的狂暴律动。
其实也不是无法拒绝的。尽管受了这样重的枪伤,但体格健硕的他依然拥有一脚把身上的人卷下去的能力,只不过他不想那样做。对于林川现在的心情他有所理解,他也有过那种以为自己失去了,在重新得到之后就拼命地去寻求它失而复得的证据的经历。
“……”从始至终,林川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唇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压抑着所有不安分的气息。
这场不合时宜的Xing爱能够带给自己多大的快感已经不再是重要的事情,他只是迫切地需要凭借彼此的结合来确定什么。这温热的皮肤、纠结的肌肉、滚烫的肠道……宋予锋他是真的活生生存在于自己眼前,被自己所占有……无论如何,唯有原始的本能反应才是活着的最佳证明。
从来没有射得这样快过,可是这并不使林川觉得有什么难堪,他稍稍退开,在宋予锋敞开的双腿间抱膝坐了起来――一个孩子气十足的举动。
“你过去就是凭着这种拙劣的技巧来满足你的床伴的?”宋予锋轻咳了一声,用调侃的语气打破沉默。
“别惹我,否则我再做一。”林川表情中的灰暗终于有所缓解,投给他一记警告的白眼,接着视线转而来到他的性器,可怜的庞然大物正微颤着于半勃起的状态下。
“我可没有强壮到能够自己解决它。”注意到他目光集中的部位,当事人苦笑着说道。
随即,林川做出一件叫宋予锋彻底吃了一惊的事情――他改变姿势,跪趴下来,俯身轻轻含住了宋予锋的下体。
“嗯――不必……”
说起来他们这两个在床上百无禁忌的人之间竟然没有Kou交过,那是因为林川说过:“鬼才要趴在那儿吸别人的那根东西。”对此,宋予锋只是一笑了之,谁在Zuo爱中都有特别的个人偏好,况且他也比较喜欢“真刀真枪”地干。
林川在这方面没有相关经验,只是下意识地去做,吸吮和舔吻的变换多少有些单调,却由于不曾掺杂过多油滑的技巧而显得格外坦率真挚。不为补偿,不为讨好,那是某种难以形容的心情,好像一只为绝逢生的伙伴舔舐伤口的小兽,用最直接的方式给予无法用语言讲出的抚慰。
温情――宋予锋在心底默念出这个词汇。啧,够稀罕的!这可是习惯于简单粗暴的林川身上难得流露的东西,绝对弥足珍贵。
“好了,躲开。”
为了尽可能地保存所剩无几的体力,宋予锋没有坚持很快射了出来,想要推开那颗不停前后摆动的头却没有成功,林川避都不避地用口腔承接下他喷薄的热液,然后才转身吐掉。
伸手想为他擦去嘴角沾染的白点,反而被一把挥开,林川倔强地自己用手背随意抹了一下,站起来穿好衣服,脸上逐渐恢复了平日的冷漠。
即将走出病房之前,他在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不带情绪地发问:“你今天约我去公司到底想干嘛?”
“今天是你二十岁的生日,这都忘了?我本打算带你出海呢,结果……”宋予锋发出遗憾的尾音。
“……”林川握在门把上的指节猛然泛白,顿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有病!”
“嘭!”门被用力在身后甩上,留下宋予锋独自抚着额头无奈地笑起来。
胸腔的轻微震动引发了意料之中的疼痛,他抬手按动床头的对讲电钮。
“宋先生,有什么吩咐?”对面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医生第一时间回应。
“来帮我换一下纱布,伤口裂开了……再拿条干净的床单来。”
***
两个个礼拜不到,宋予锋便带着半愈的枪伤出院了。
回海景别墅之前,他让司机绕路来到湾仔的公寓。
这几天林川一直没去看过宋予锋。大文计划参加下半年的澳门格兰披治摩托车大赛,平常一有空闲就会拉他去帮忙陪练,林川学校和赛车场两头跑,忙得连去夜店的时间都没有了,更不用说顾虑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
“反正那个混蛋死不了……”已经“亲手”确认过,林川索性对宋予锋彻底放心。
虽然这样的理由很明显是借口,但他也真的是不知道自己去医院能做点什么。那里有社团兄弟24小时周全严密的保护兼陪伴,以及某位名叫曼歌的美女按时送来煲了超过5个钟头的补汤,而他每出现在病房却只能跟宋予锋大眼瞪小眼没话好说,于是通常待不上一刻钟就闪人了。
刚刚到家的林川踢掉鞋子在客厅的双人沙发上躺倒,静止的视线无聊地投向天板,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架势。当然,他事实上什么也没在想,仅仅是发呆,绞尽脑汁的思考不是林川所热衷的生活方式。
当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他“噌”地坐直,回头看到本应该躺在病床上好好修养的宋予锋走进来,便立刻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出院了?”怔怔地问着,他试图在附近找到什么可以显示具体日期的东西却没有成功。
“我以为你很忙,原来只是待在家里没事做。”宋予锋面露不满,推掉林川的脚,在他旁边坐下来。
这时林川倒笑了,毫不留情地用食指戳戳宋予锋的左胸口,做出极度怀疑的表情:“行不行啊你,这么快就出来晃?”
“要不是因为某人的雪上加霜,我会好得更快!”宋予锋握住他微凉的指尖,嘴角挂着包容。
林川不自在地扭头,仍旧故做嚣张,“哼,再有下一我还会那么做。”
宋予锋轻笑一声,貌似不经意地问了句:“那种感觉不好吧?”
“什么?”疑惑地看过来。
“觉得失去了很重要的人――在我中枪的时候?”宋予锋微微挑起的眉毛里带着鲜明的戏谑,执著则隐藏在不见底的瞳仁中心。
“……”顿了一秒钟,跟着是恶狠狠的诅咒,“去死吧你!”
“不承认吗?”
“看来你不光爱摆谱、死要面子,还超级自恋!”林川一边痛斥对方的恶质,一边愤慨难当地起立。
“又想用逃跑来回避问题?”宋予锋从容地抓住一脸浮躁的林川。
“你理得我!”别身打算甩开纠缠的手臂,“我要睡觉了。”
“别动,我的伤还没完全好呢!”
林川果然不再挣扎,用“你究竟想干嘛”的眼神盯着宋予锋,居然有点拿他无可奈何的意味。
“跟我一起回去吧,车子在下面等。”
“你今晚不留在这儿?”口气迅速冷了许多。
“有些事情必须理一下。”
“装得挺虚弱,还不是活蹦乱跳地到跑!”厌烦地蹬上才脱掉不久的鞋,林川被宋予锋拖着手出门了。
冠宇的大本营永远热闹得这样特别,硕大的庭院和精致的屋企内随可见三三两两的守卫,人很多却很安静,丝毫也没有其他黑社会组织里终日严阵以待的穷紧张。
等宋予锋和林川吃完宵夜,阿仁上前低声说道:“锋哥,我把那个人带来了。”
“好,我去会会他。”宋予锋颌首,起身来到外间。
客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纷纷虎视眈眈地瞪向地板中央那个在两名黑衣人的押送下抵达的高大男子。
“你们动过他?”瞥见他颧骨上的青紫淤伤,宋予锋不悦地沉了沉脸。
“皮外伤而已,兄弟们出出气。”阿仁解释着。
严厉的目光向四周一扫,马上有几名手下心虚地挪动了两下脚步,喏喏地回避开那道锐利的光芒。宋予锋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没再继续追究。
“王八蛋,少假惺惺了!你手上有多少条人命你自己清楚,还在这儿做戏给谁看?”宋予锋一现身,被反钳住的男人即刻张牙舞爪地躁动开,用几乎使手臂脱臼的力度向前挣去,“要不是你当时突然动了一下,我早就一枪打爆你的头了!”
宋予锋无所谓地笑笑,拿起茶几上的调查资料,出声地朗读:“郑柏文,93年警校毕业,被派分到九龙分局,第二年就通过了体能甄别和正式遴选进入飞虎队,表现一直非常优秀……据说上个月尖沙咀那起轰动一时的绑架案就是在你关键性的狙击成功下大获全胜?”
“……”
“不知道那立功抵不抵得了你私用公家枪支的过失?怎么,还在等待聆讯的结果?”
“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只要能杀了你,就算当不了警察又怎样!”
“为了辛信,值得吗?”
听宋予锋提到这个名字,郑柏文猛地一震,缓了好久才慢慢地说道:“他――是我最好的兄弟。”
“兄弟?不只这么简单吧?”把手中的几张纸“啪”地扔下,宋予锋收起脸上玩味的笑容,认真起来,“难道说与你同居了五年的是另有其人?”
“……”郑柏文颓然地摇摇头,紧接着又发狂地怒吼:“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他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卧底,甚至还来不及出卖你……他……我要宰了你,我一定要宰了你……”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哽咽得模糊不清。
看着一个身高超过六尺的男人红了眼圈,这并不是一件让人快意的事情,连始终在一旁看戏、向来都缺乏同情心的林川也感到难耐地向宋予锋走近了一些。
“想不想我成全你?”沉默了半晌,宋予锋悠悠地问了一句。
“好!”
“不要!”
两个截然相反的答案同时脱口而出,其中之一自然是出于万念俱灰的郑柏文,而另一个竟然是来自――
宋予锋略微诧异地看向一个箭步冲过来用力握住自己手腕的林川,不解地质疑:“怎么了?”
“别杀他,这件事无论如何听我的。”语气是少见的坚决。
“……”迟疑了片刻,最终宋予锋淡淡地说道:“不行。”
“为什么?”在林川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
“不行就是不行,原因我以后再和你解释。”
“可我现在就想听。”林川极其容易爆发的怒焰早已窜到半天高。
“你先上楼。”宋予锋不愿多说,只想暂时转移开目前一触即发的矛盾。
“……这就是你的回答?好!”眯着眼睛缓缓点了点头,林川拔脚就往门口走。
“你去哪里?”焦头烂额地拉住说发飙就发飙的林川,宋予锋回头对阿仁迅速吩咐道:“按我事先安排的那样做,你带人走吧。”
“是,锋哥。”
连拖带抱地把人弄到二楼书房,宋予锋在身后用力把门甩上,喘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干吗突然发脾气?”
“我不爽,行不行?”林川满腹恼火的情绪无发泄,看到写字桌上的台灯,随手就提起向前猛摔过去。
精美的玻璃灯罩紧贴着宋予锋的侧脸擦过,“哗”一声在墙壁上撞成粉末,最后滑落到地板上。
房间里静极了,只有两道清晰可闻的呼吸,一快一慢,却都同样沉重。
林川久久地盯着宋予锋额角渗出的血丝,双眼通红,但随即又赫然醒悟般地生硬别开视线,颓废地将自己整个蜷在皮椅上,两片性感得无可救药的唇紧抿成一条绷直的线条。
“有什么话,我们摊开来讲。”宋予锋上前几步,首先妥协的人注定不会是对方。
“……”
“辛信和郑柏文的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我给过你机会说清楚,结果你随随便便就把我打发了。现在又想说了?很可惜我已经没有任何兴趣听。”
“刚刚我是不想――”
宋予锋的话再一被冷冷打断:“那两个人是死是活干我什么事!像你这种不懂得吸取教训、自寻死路的混蛋,早就他妈的该死了!我又何必为你、为你……”林川有些说不下去了,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声音明显颤抖着。
“好了好了,这是我不对。”宋予锋走过去,用双臂圈住了胸口起伏不定的林川,采取一如既往的怀柔政策。
“少来这套!”
房门在这时被敲响,管家恭敬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宋先生,曼歌小姐来了。”
趁着这个机会,林川扭身从宋予锋的怀抱中挣脱,闪到一边,面孔绷得更紧了。
“让她在客厅等会儿。”宋予锋头痛地捏捏眉心,想摸支烟出来却发现口袋空空,“我知道社团的事情你不喜欢理会,所以我也从不多说什么,不过我向你保证辛信、郑柏文这件事我绝对有恰当的理,”
“等你有命实践你的承诺再说吧!”林川并不领情,恶狠狠地宣布,“我一分钟也不想待在这儿,你最好不要拦我,在我没消气之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等等。”宋予锋追随着他走出去,连声的召唤却换不到任何回应。
“呀,予锋,你的脸怎么划破了?”
刚来到客厅,一道柔软的女声便载着关切的询问插入了状况胶着的两人中间。
林川暗自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
***
“要吃什么我去点?”
午休时间,林川和吴世出现在学校附近的餐馆,于习惯的位置落座之后,吴世像往常一样问道。
“随便啦,这里的ABC餐都没什么分别。”懒洋洋地把书包丢在脚边,林川无所谓地回答。
“我怎么感觉你最近似乎有些食欲不振?”
“废话这么多,到底还要不要去?”
吼走了一脸好奇的吴世,林川百无聊赖地把目光投向周围,就在他心灰意冷地发现实在没必要继续用眼前这些美观度欠佳的男男女女来变相折磨自己的视觉时,正好目睹到许久未见的容晓希和一个学生模样的男人举止亲密地步入店门。
仿佛有所感应,容晓希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对上林川先是一怔,接着就对身边的同伴交待了几句什么,主动走了过来。
“一个人?”她在林川对面坐下,神情中略带尴尬。
“吴世去点餐了。”
“……好像都没听说你交新朋友。”正因为这个,容晓希起初还抱有某种幻想,会不会是林川对自己还有感情?可痴痴等待下去的结果却只是失望,她也终于明白自欺欺人的期待根本无法实现。
“不想在学校找了而已。”
听懂了林川的言下之意,容晓希有些赧然,“我很遗憾当时没能跟你好聚好散。”
“以前的事情别提了。”林川瞥瞥另一张桌子前那个频频张望的忐忑男人,“快过去吧,你男朋友着急了。”
闻言,容晓希不高兴地回头瞪了那人一眼,对方立刻做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样子。林川看了觉得好笑,但同时又很气闷――原来一个人和不同的人拍拖所扮演的角色并不相同。回想他以往那些或长或短的恋情,有哪一不是由自己完全主宰,为什么这一回就觉得失控而且力不从心呢?
“又走神了,”容晓希黯然地叹息一声,“看来你在任何时候都心不在焉的毛病仍然没有改善。”
“从前没有改,现在不打算改,以后也绝对不改。”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架势。
“呵!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容晓希掩饰般地起身,“我得走了,有空打电话给我。”
“好。”林川点点头,爽快地送给她一个令人炫目的笑容。
“那个人就是容晓希的现任男友?不怎么样嘛!”吴世端着两只大托盘回来,看着美人的背影说道。
“唔。”毫不客气地把那份排骨饭抢过来,被瞬间塞满的嘴巴只能发出模糊的应答。
“嘀嘀嘀……”
“喂,你手机响了。”
林川看都没看就直接接起来,却在听到里面传来的低沉男音时险些噎住,在吴世惊讶的注视下喝光玻璃杯里的清水勉强完成自我营救,他才闷声闷气地回了句:“干吗?”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报上地址然后收线,林川的心情有说不清的复杂,本不该这么轻易就原谅宋予锋的,然而……
“谁啊?”吴世依然很八婆。
“你偶像啊。”林川眼皮都不抬一下。
像宋予锋这样的人现身在这家以大学生为主要顾客群体的餐馆轰动效果无疑是惊人的,尽管看得出他有意穿着了相当休闲的衣装款式,但形容举止中的那股张力十足的魅力和霸气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从他推开门走进来,直到在林川身边坐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全部吸引,类似于顶级模特走T台时的无形而强大的凝聚力。
“宋老大,好久不见。”摆出典型追星族表情的吴世率先打招呼道。
“你好,想吃什么随便点,这顿算我的。”
“这里最贵的套餐才250块,你充什么大方?”林川哼了哼。
“我还没吃过午饭,一起吃不介意吧?”表面上是询问,宋予锋的动作却没有一丝客气,他拿起林川已经用过的一性餐勺,舀满就往嘴里送去,随即还一本正经地做出评价:“嗯,酱油放得太多了点。”
“行了你!”怎么也忍不住不断上浮的笑意,林川一把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口粮,“完全没人请你吃。”
饭后,趁着林川去洗手间的机会,早就在一旁看两人“打情骂俏”看得心痒痒的吴世谄媚地凑上去,语气暧昧地问:“你们吵架了对不对?”
“他告诉你的?”宋予锋淡淡地看了看他。
“那个家伙怎么可能主动跟我说这个!是我猜的啦!他这几天明显心事重重,这种状态在他可不多见。”
“嗯,”看着不远逐渐走近的林川,宋予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果然瘦了很多。”
“哪有那么夸张!”吴世笑出来,“不过要好好对他倒是真的,虽然他那个人既自私自利,又冷酷无情,既死鸭子嘴硬,又……”
吴世是背对着洗手间的方向,所以他并不知道此刻林川本人正站在自己身后,并把他后边的几句话一点不落地收入耳中。
“呜!”一记不轻不重的拳头招呼上他的头顶,吴世捧着自己的脑袋无辜地看着林川:“我是在替你说话好不好?”
第七章
关掉引擎,任凭游艇在水面上微微摆动。
林川靠着栏杆站在甲板上,看着远维港沿岸流光溢彩的夜景,开始认真地思考一些东西。
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到海上泡几天,隔绝让人厌烦的人和事,不用说话,也无需听取责备,就是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相对于其他这种年纪的蠢蠢少年来说,林川是个少见的可以在独中获得快乐的人。
不过这一出海不是由于心情欠佳,而是他真的有许多问题想要想清楚。
那些问题错综复杂,但都纷纷指向了一个核心人物――宋予锋。
一月的天气冷得可怕,林川口中呼出的白气久久不散。他拢了拢风衣的两襟,一股熟悉的烟草香味瞬时袭上鼻端。
出发前,他回公寓随手取了件御寒的外套,等上了船披在身上才发现原来错拿了宋予锋的衣服。
“宋予锋……”林川缓慢地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
林川为数不多的优点里有这样难能可贵的一项――他从来不自欺欺人。他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所以他明白在过往的几个月当中,已经有种种线索表明了他正在对那个人产生着某种非同寻常的情绪,在可以将之正确命名之前,应该称其为“在意”,的在意。
爱情之于林川是个不大不小的禁忌,他待人没有多余的怜悯和耐心,个性冷僻偏执,仅仅关注自身的想法和需求,不怎么适合谈情说爱,因此他绝对不会为两人之间的关系轻易定下结论。
然而他也明白,要爱上宋予锋简直太容易了,只要松一松心里那根警戒的弦,一切就水到渠成。
他的强势霸气,他的从容淡定,他的温柔体贴,统统叫人无法视而不见,无论如何抗拒,它们总能找到途径渗入你的骨血,潜移默化地改变你。
闭上眼睛,脑海中又出现当日宋予锋遭到枪击倒地的画面,鲜血像是直面泼过来,视野里满是一片赤红……
林川知道一个人的生死根本是一瞬间的事情,命运完全不给予善心的预警。
想到这,他真的有些后怕。
可是,可是宋予锋居然仍旧不懂得悔改,宁愿与自己翻脸也要杀掉那个叫郑XX的警察。
“混蛋……你怎么还不死?”
动容一闪即逝,林川很快恢复了往常的冷漠,恶狠狠地诅咒着。
只有从瞳仁放射出来的略带柔情的光在隐讳地说明着什么……
嗯,感觉轻松了不少,他决定下到船舱喝点酒暖和一下。
“嗡嗡――”手提电话正在桌子上拼命扭动。
“妈的,忘记关掉手机了。”林川一边抱怨,一边走过去接起来。
“林川,干吗不接……现在在海上?”收讯效果不好,对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听得出宋予锋的语速比平时要快上许多。
“呃,没错,怎么了?”林川怔了怔。
“好,就这样……等我。”说完就自行收线。
“喂――”
话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林川难得理清的对宋予锋的好感又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发誓这个世界上除了宋予锋之外没有人敢挂他的电话!
愤愤地拉开啤酒罐的拉环,仰头就是一大半,这时头顶的甲板上传来低低的脚步声。
这么快就来了?
很不耐烦地,却异常迅速地,林川踩着简易梯子爬上去,掀开盖板懒洋洋地向外看去。
“呃――”突然从哪里伸来的一只手,扼住他的脖子极其粗暴地将他从里面拖了出来,继而又猛力甩向一边。背部和船舷的护栏撞击出顿重的声响,无法与金属抗衡的肉体毫无疑问地遭受了重创。
在最初本能的惊呼过后,林川隐忍下所有即将出口的痛叫,这就是他的性格,绝不向任何人显露自己的脆弱面,死撑到底的倔强。忽略喉咙与后背的不适,他挣扎着站了起来,面色阴沉地盯着面前五六个来意不善的人中为首的男子。
此人大概三十多岁,长得还算人模人样,但也许是因为他身上那套过于笔挺的西装以及纹丝不乱的发型,看上去格外怪异。
“你就是宋予锋的新宠?叫什么来着?”男人用修长的指尖轻点额头,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啊――林川!”
豁然开朗之后,他用愉快的步子缓缓走近,用力捏住林川的下巴,左右仔细端详一番,口中依然是轻佻的语气:“倒是挺漂亮,不过也看不出哪里特别。”
林川的双眼一眯,想都没想,直接出脚踹过去,男人没预料到他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做出类似不理智的举动,全无防备地捂着下腹痛苦地后退了几步。
“妈的,不识抬举的家伙,给我按住他!”恼羞成怒地指挥手下。
旁边的人立刻上前,费了很大的劲才七手八脚地制住始终在顽固抵抗的林川。
“让我想想该怎么惩罚你?”男人神经质地在原地烦躁踱步,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狂热,“杀了你?不好不好,太便宜他了……要么把你扔到海里喂鱼?也不知道这附近的海域有没有鲨鱼……不然干脆找人轮奸你?嗯,不错的主意……”
兀自沉浸在暴虐臆想当中的男人并没有听到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和水面被急速分开的震波,直到下属发出不安的提醒:“老大,好像有人来了。”
“哦?”男人走到船边视察,只见浓浓的夜色中有几支快艇正向这边全速驶来。
“宋老大,这么有空,来巡海?”看着单手撑着栏杆潇洒利落跳上甲板的宋予锋,男人的笑容更是夸张到近乎满溢。
“没办法,你让我非走这一趟不可。”拍拍手,整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领,宋予锋径直朝林川走去,“放了他。”
受命挟持人质的几个喽防备地退开,把视线投向自己的老大寻求进一步指示。
“现在恐怕轮不到你来说话。”男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宋予锋,你带走了我三分之一的兄弟和地盘,还敢站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
“大超是自愿来投奔我的,要怪就怪你自己留不住人。”
“我用不着你来教训!就一句话,你是要保他的命,还是把大超交给我?”说着用指间燃着的烟头点了点林川。
宋予锋的眼神与林川在空中短暂交汇,全无意外地发现里面并没有流露丝毫畏惧。
“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真实的状况,”宋予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向男人抛过去,“有人想跟你说话。”
“哥,救我――”听筒里那声惊恐的高声求救同时传至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男人原本笃定的神情即时一变,呼吸猛然急促了起来,无意识收紧的掌心快要将手中的电话握碎,好半天才在牙缝里挤出一串扭曲的话语:“你敢抓小齐,你敢抓我的小齐?”而后爆发性地冲上去卡住了宋予锋的脖子。
“我为什么不敢!”面无表情地平视上男人疯狂的双眸,宋予锋狠狠地拨开他的手,冷酷地开口:“我告诉你原港生,有什么你冲我来,我等着呢!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特别是这个人,”他一把扯过身边的林川,“这个人我劝你千万不要动,否则我会让你的小齐的下场比他惨上十倍、一百倍,我说到做到!”
并不十分响亮却掷地有声的发言,用充满危险气息的语调讲出,相信没有人白痴到以为宋予锋是在进行耸人听闻的说笑,那个叫原港生的似乎脑筋有问题的男人一时之间也被他身上散发的咄咄杀意震慑住,勉强跟他对峙了一会儿,终于抽身走开,发狠地丢下一句:“没这么简单的,我们走着瞧!”跟着就带手下跳下游艇。
目送对方离开,宋予锋面对重新平静下来的色海面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真是个疯子……”
转身面向林川,拉了拉他大开的衣襟,低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林川想要隔开他的手臂却牵动了肿痛的伤,不由自主地收紧眉头。
“把船开回去。”宋予锋当然没有错过他眉宇间那一闪而过的忍耐,马上吩咐下去。
回到湾仔的小公寓,林川一口回绝了宋予锋提出的就医建议,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万分厌倦,进房后就在柔软的床垫上趴了下来。
宋予锋倚在卧室的门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走过去轻柔地掀开他身上纯白的T恤,范围不算小的一片红肿于精瘦的裸背上呈现,在健康的肤色掩盖下还不至于触目惊心。指尖探上有些发烫的体表,缓缓施力,谨慎地确认着内部骨骼的完好无损。
“唔――”林川微弱的呻吟被枕头捂住,模糊得几乎听不见,却让宋予锋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骨头没事,我给你擦点跌打酒。”
未几,宋予锋去而复返,随着一股刺鼻气味的散开,林川感到后腰一凉,一只温热的手掌随即覆上,辗转地游走似乎在抹匀什么东西,刚觉得舒服而松了一口气,却在下一秒钟被一个大力揉压逼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你到底会不会?想痛死我!”他扭头冲身后的人大吼。
宋予锋无奈地苦笑,“不用力的话药酒不会发挥作用的。我服务这么到位,你还这么多话?”
林川的嘴角动了动,不假思索地爆出:“你以为我稀罕,你自己愿意!”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是一怔,宋予锋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钟。
“……说得没错,是我自己愿意。”叹息一样的口吻。
涂完药,宋予锋为林川盖好被子,去洗手间洗手。
“最近事情很多,你把我给你的枪带在身边,必要时自己保护自己。”
林川也为刚刚的恶言而愧疚,回头看了他一眼,别别扭扭地,“除了你我谁也杀不了!”
“呵!”宋予锋一笑,“看来我对你是特别的喽!”
“知道就好。”林川哼了哼。
***
鉴于冠宇和其他帮派的争斗日趋尖锐,宋予锋要求林川这段时间除了上课之外尽量待在自己身边,结果却只换来对方的白眼。
“跟你在一起,人身安全才更成问题吧?”
“难道你没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宋予锋揽着他的肩膀,笑得一派从容,“我会保护自己,保护你。”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闻言,宋予锋重重一怔,“怎么突然说这么严肃的话?”
林川闪开他走到一边,“总之这就是我的想法,你有你的执著,我也有我的坚持。”
林川当然明白黑社会这个圈子远非他以往所接触的世界那样单纯,试探性的一脚踏下去也会跌入一个无底渊,黑暗纵的真实状况度无法想象,完全不是他那点不够看的身手和有勇无谋的胆量可以应付的……然而大话还是就这样说出去了。
这几天他无意中听到了一些宋予锋和下属之间的对话,虽然内容简单隐讳,但凭着对宋予锋的了解,林川知道他开始有所顾虑了,可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他不希望宋予锋为了自己而束手束脚,他喜欢那个一往无前、翻云覆雨的倜傥男人,怀揣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所以总是低调地骄傲着。
林川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种绝顶迷人的风采,专属于宋予锋特有。
“不用担心,凡事我有分寸。”
林川看了看他,点点头,“我去学校,晚上回来。”
宋予锋给他一个告别吻,然后默默目送他走出房间。
是错觉吗,好像觉得这个人的背影柔和了许多……
从计程车上下来,林川照例无视守卫,径自往宋予锋的别墅内部长驱直入。
佣人和社团兄弟们早已见怪不怪。对于这个与老大关系维持最为长久的“小男朋友”,大家都是整齐划一的心照不宣,如同默认这是老大最心爱的一双皮鞋。对待林川的态度固然称不上谨小慎微毕恭毕敬(更何况某人根本不稀罕),但恰到好的进退逢迎绝对是取悦鞋子主人的首选捷径,像他这种程度的嚣张举动还是无需质疑的。
“林少爷,宋先生在三楼书房。”管家跟上来,笑眯眯地说道。
林川面色不善地瞪了他一眼,罕见地克制下发作的冲动。
连林家大宅的帮佣都不再对他使用“少爷”之类的荒唐叫法,但在这里却还要忍耐此等无聊的称呼让林川很气闷,而这全都是拜宋予锋所赐。
记得他第一带林川来海景别墅时,管家张口的那声“林先生”居然让他形象大失地于众目睽睽下笑了有三分钟之久。好不容易在彻底惹火林川之前停了下来,接着又对在场的人吩咐道:“叫他少爷好了,叫什么先生简直是笑话。”
面对林川绝然反对的眼神,他更是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你长得就一副少爷相,不然你说叫什么?”
“浑蛋……”
林川在心里狠毒地诅咒着宋予锋,蹬蹬地踏上三楼。
书房的门半开着,里面宋予锋正在和另一个男人谈话。
“他――没事吧?”
“没事,多亏你及时通知我。”
“原港生那人是疯的……无论怎么避免,我到底还是给你带来了麻烦。”
“阿超,两年前你救过我一命……”
如果换成平时,林川一定会毫不犹豫就推门而入。宋予锋向来做任何事都不回避他,他也自然从没有什么“方不方便”的自觉,只是此刻他的脚步偏偏迟疑了。
门内背向林川站立的阿超热切地向前走了两步,挨近宋予锋,低低地说:“那件事不用再提,我来跟你的原因可不是为了要你还我人情。”
宋予锋轻声一笑,顺势拍了拍他的后背,纯粹义气的那种,“我了解,以后在冠宇,有我就有你。”
“其实我……多谢锋哥。”这个答案显然不是阿超期待的,他想再说什么,顿了顿却又作罢,神情中透露出淡淡的伤感和落寞。
宋予锋稍做沉吟,然后相当郑重地开口:“阿超,我们是好兄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我,明白。”
林川听到这儿出了一会儿神,等他发现阿超转身走出来时,再躲开已经来不及,两人四目于是赫然抵上。
林川一直很反感与人直白相对,每每都会不自在或者不耐烦地扭开头,拒绝任何交流抑或对抗。不过今天他没有,靠在扶手上动也不动,他静静地平视着阿超,面上并不动声色。
阿超怔了怔,勉强一点头作为示意,随即拔腿离开。
一只触感熟悉的大手轻柔地搭上林川的腰间,“早看到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地转悠,怎么不进来,嗯?”
察觉到楼梯上一束含义复杂的目光投射过来,林川勾起一抹冷笑,突然扑上去吻住了宋予锋,耳边立刻传来意料之中的加速了数倍的脚步声。
难得主动的亲昵当然让宋予锋惊喜,他正打算倾情投入却给怀里的人一把推开。
“怎么了?”说着再凑近。
“离我远点!”林川嘲讽地扬扬眉毛,“抱歉,来得不是时候。”
“别说这种话,我说过这个地方你随时可以来,”宋予锋蹙眉,有些不悦,“林川你记住,我给予你的所有承诺,有效期都是――永远。”
“永远”这个词在林川听来格外刺耳,他刚刚不是也跟那个什么阿超说来着?
“永远?宋予锋,你告诉我,究竟什么算永远?你又拿什么来保证你的永远?”
“……”宋予锋沉默地审视着林川,终于得出结论:“你心里不痛快?”
“我有什么不痛快的!”林川嗤笑,大步走入书房,“三流言情剧一样,你最好每天上演一出,省了我的戏票钱。”
“手头紧的话,我帮你联络冠宇的财务公司。”
“去你的!”
“喂,我还有事请跟你说。”
“我先洗个澡。”林川一边走一边脱衣服,走到浴室门口正好全身赤裸。
宋予锋无奈地对着闭合的玻璃门苦笑,坐在皮椅上静候爱人出浴。
十分钟之后,林川擦着头发晃悠出来,对上他的视线,突兀地说了句:“你说得没错。”
“嗯,什么?”宋予锋不明所以。
“那个阿超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着你的确让我很不爽。”林川上前,把潮湿的大毛巾缠上他脖子,微微勒紧,“我这个人是,谁要给我一分不爽,我就要回敬他一百分。”
宋予锋低头吻了吻林川的手背,笑得极度暧昧,“直接说你吃醋不就好了。”
他做好准备随时迎接林川必然到来的恼羞成怒,可对方仅仅是哼了哼,“嘭”地一下把自己在床上放倒,一脸悠闲自在。
“是不是吃醋我不知道,反正我想什么就做什么……”跟着撑起上身,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宋予锋盯着林川看了好久,渐渐地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林川似乎是想通了某些东西,他现在周身笼罩的氛围接近于一种协同,好像是坚定地跟随着自己的脚步,半点犹豫都无。
下意识的逆反愈发少见,甚至天性中扎人的棱角也随之缓和了许多。
宋予锋知道林川改变的不是性格,而是心态。
带着几分了然,他将整个身体覆盖上光溜溜的林川,“啾”地亲了亲他的嘴唇,抵着他的额头轻语:“怎么办?你这么可爱!”
“少来!”林川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满布着笑意。
“这个周末的时间提前预订给我好不好?”
“干吗?又要去日本?”
“不是,我想带你出海,弥补你上被人扫兴的遗憾。”
林川的表情很不屑,回答得倒是异常爽快:“好啊。明天跟我回公寓拿点衣服。”
“干脆搬过来得了。”嗯,这个提议恐怕过分大胆了。
“好啊。”林川再令宋予锋意外了。
***
当林川看到公寓楼下那辆牌照熟悉的黑色奔驰车子时,心情立刻烦躁了起来。
“怎么了?”宋予锋跟着他停下脚步。
“老头子在上面,你还要不要一起来?”
“你说呢?”宋予锋只是笑笑,拖着林川的手走入电梯。
果然不出所料,电梯门打开,一个背手而立的男人出现在林川面前。
与此同时,林家行徐徐转身,傲慢的视线逐一扫过并肩的两人,在对上宋予锋坦荡的目光后眉头愈发收紧了几分。
“等了很久吗?”林川懒得发表什么冠冕堂皇的开场白,直接越过林家行掏出钥匙开门。
“别客气,随便坐。”进入室内,他随意扬了扬手,也不知道是在招呼哪一个。
林家行拥有无比丰富的谈判经验,于是他习惯性地在沙发上摆出端正挺拔的坐姿,严肃权威的仪态总能让对手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这是他理棘手人士的第一要诀。
然而宋予锋可能要叫他失望了,前者脸上的放松与从容显然不是在故作镇定,而是确确实实没把他放在眼里。
“哼!”林家行的心理战术未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不悦在胸口淤积得更多,转而把枪口朝向儿子:“手机怎么停了?印象中我没对你实行经济制裁吧,连话费都没钱缴?”
“不会啊,下午大文还打给我来着。”林川状似不经意地带出损友的名字。
林家行强忍着没发作,他明白当下自己要解决的是另一个问题,跟那个相比,什么公路飚车什么出国留学,统统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咳了一声,再重申:“我明明打了两都没通。”
听到他报出的号码,林川怔了一下,缓缓勾起一个讽刺到极点的冷笑,“这支号码是我两年前在用的。”
“……”林家行的神情很尴尬,但绝非愧疚。
“没想到要招待贵客,所以没有红酒准备。”林川从冰箱里抱出一堆啤酒放在茶几上,瞥了瞥他,“特地来找我,有事?”
“最近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一道非常荒谬的消息,所以今天过来求证一下。”
“结果呢?”林川在宋予锋身边坐下,坐得很近。
林家行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只希望你对我说‘没有’。”
第八章
林家行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只希望你对我说‘没有’。”
“……抱歉让你失望了。”
“林川,以前你的混账我不再计较,可跟这个流氓在一起,我绝对不允许。”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凭什么要请求你的允许。”林川的口吻格外冷淡,他“啪”地拉开啤酒罐,仰头就往嘴巴里倒。
林家行的耐性原本就极其有限,这时候收到他如此不留情面的反驳,顿时怒发冲冠,上前一把挥掉他手中的啤酒。铝罐在地上滚了几圈,微黄的液体流得到都是,酒精迅速与空气交融,混合成一种辛辣中略带酸涩的气味。
房间里沉默静静地蔓延着,只有地板上的新鲜泡沫在“沙沙”作响,气氛近乎凝结。
过了好一会儿,林川终于哼了哼,无话可说一般,“确认完毕的话就快走吧。”
“该走的人是他!”林家行指着宋予锋的鼻子。
“好,你不走,我走!”林川即刻起立。
宋予锋拉住他的胳膊,“别这样对你父亲。”
“混蛋,我和他的家务事轮不到你来说话!”
“林川的事就是我的事。”宋予锋轻飘飘的一句丢过去。
林家行窒了半天,而后轻蔑地笑了出来,嘴角浮上恶毒,“冠宇是吧?铜锣湾的那块地皮才刚刚动工,林氏当然是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的,不过我想你们恐怕输不起吧?”
“这――算是威胁?”宋予锋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仍旧保持着一脸淡定。
反而是林川焦急地冲到林家行身前,暴躁地吼道:“有什么你冲我来,还是说你除了卑鄙的手段就全无办法了?”
要不是现场的形势紧张异常,宋予锋简直要笑出声来,这一老一少两张神似的面孔尖锐对峙的情景,怎么看怎么觉得耐人寻味。
“臭小子,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林家行气极,力道凶猛的巴掌马上扬了上去,完全不假思索。
宋予锋一惊,抬手截住他的暴行,神色倏地沉了沉,“你干什么?”
林家行在商场纵横几十年,自认见识过各色人等,什么样的凶恶分子他不曾打过交道,可是此时,对方眼底的戾气依然带给他相当大的震动,甚至在扼制下隐隐作痛的腕部都被内心的诧异挤得忽略掉了。
“你给他打,反正也不是第一了。”林川在旁边毫无感情地开口。
“林先生,过去的就算了,但我需要你保证类似情况再没有下一。”
“滚开,你这个不入流的混混。”林家行回神,厌恶地挣开他,“你对于林川来说才是最危险的。”
“你太小看林川了,他那么大的人难道不懂得为自己做决定?”
林家行不屑于理会他,继续教训儿子,“从小长大,你有哪一点让人放心过?我让你往左,你就偏偏往右,所有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叛逆事情你一一做足,你到底还想怎样?”
“你想要的十全十美的接班人,我做不到,”林川似乎是累了,语调低沉,语速缓慢,“能做到的那个已经死了,你不要企图在我身上寻求什么寄托和安慰,那些东西我给不了你,如同一直以来你也给不了我想要的。”
闻言,林家行的表情马上变得有些复杂,说话都跟着支吾了起来,“我、我是为了你好……”
“不,你不是,”林川干脆地否定了他的自我辩护,“你并不清楚究竟什么是为了我好,你仅仅是向我要求你想要的。”
顿了顿,接着做出结论:“你是一个冷酷的、自私的、令人反感的父亲。”
“你――”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直白地当面斥责过林家行,惊愕和难堪使他的脸色转了又转,时青时红,最终借由掀翻屋顶的咆哮宣泄出来:“林川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吼完,愤慨难当地抽身离开。
好像被摔门的巨响震得头痛,林川按了按太阳穴,合上眼皮掩住双眸的哀伤,却隐藏不了满脸的疲惫。
“你老爸还真……”宋予锋一时也找不出词汇来贴切形容。
“妈的,我怎么这么倒霉,有这种老爸!”林川泄愤地出脚踹在茶几上。
“有你这种儿子,他大概也感觉同样倒霉吧。”
“闭上你的嘴,别惹我,我现在只想杀人。”
宋予锋一笑,脱掉外套丢到一边,热情地展开双臂,“来吧。”
林川阴郁地瞪着他,然后突然扑过去把他压在身下,“待会儿别求饶,我可不会……”
声音的下文消失在宋予锋滚烫的唇舌之间。
如果是以往,林川这时候会选择骑车上公路狂飙或者驾游艇出海,但是自从和宋予锋在一起之后,他就有了更好的发泄渠道。无论是兴奋还是颓丧,所有的情绪都能在他这里到释放和抚慰。
只是拥抱着互相抚摸身体,什么都不用去想,也什么都不能去想。
“我说你还挺好用的嘛。”林川在接吻的间隙坏笑着开口道。
“嗯,什么?”
“可以用来排遣无聊,可以当作出气筒,也可以在你身上找刺激,总之很万能。”
宋予锋哭笑不得,“那现在还要不要继续用?”
“当然!”林川想着、说着,手上的动作倒是没有丝毫停顿,奋力拉扯着宋予锋的衣服。
激情来得迅猛而剧烈,两个人都有点情不自禁,举止里带着难言的迫切。可是偏偏在这种紧要关头,林川的牛仔裤却从中作梗――拉链卡在中间下不来。宋予锋帮他来回试了几,很少见地迅速失去耐性,抓住裤腰往两边一撕,顺利为林川脱掉裤子的同时,也正式宣告一条限量版的光荣报废。
林川心疼得咬牙切齿,“我的REPLAY,你赔给我!”
“没钱!”宋予锋索性无赖到底,“只能用身体抵债。”
“那要看你受不受得起!”
林川底下穿的是超级性感的白色T-BACK内裤,少少的布料清晰地围拢出性器勃发的形状,中央那块湿透的痕迹更是分外鲜明。
“怎么这么激动?不是昨天才做过?”微笑是宋予锋最常有的表情,但此时这一种的属性显然是极其恶劣的。
“你说你自己吧。”林川将目光向下一扫,立刻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宋予锋不语,一把拉掉他那条本身就没什么遮蔽作用的内裤,手掌如愿以偿地覆盖上他血脉鼓胀的下体。
“呃――”
那个瞬间,林川高扬起下巴忘情地呻吟出来,心脏在胸腔里轰隆隆地跃动着,带动起血液在皮肤下一路呼啸而过,“刷刷”地奔涌向双腿间的某一点。
很不幸地,沙发不堪负担两个大块头男人的狂热扭动,失去平衡地朝后面翻去,正在兴头上的林川和宋予锋于是结结实实地摔在地板上。
“痛……”林川揉着手肘,看上去就快要忍不住发火了。
“喊痛的那个该是我吧?”万分荣幸充当了垫背的宋予锋惨笑着进行申诉。
“不行了是吧?”林川点点头,表示“收到”,“没关系,我来!”随即干脆利落地跨坐在宋予锋身上。
林川持续亢奋的器官硬硬地抵着宋予锋的下腹,正如宋予锋抵着他的。
人的欲望真是一件奇妙的东西,仅仅是单纯的摩擦就可以产生让整个身体连同神经重重震动的力量。特别是当你遇到一个恰当的对象,那种快感会十倍百倍地往上递增,以销魂噬骨的方式杀死你,然后再借由相同的手法拯救你。没有什么途径能够与之抵抗,臣服其中或许会让过程变得轻松一点。
宋予锋放弃进卧室去拿润滑剂和安全套的打算,把两指伸进林川的口中轻轻搅动。后者非常不满地瞪他一眼,却没有反抗到底,不痛不痒地咬了宋予锋几口,略作为自我安慰式的报复。
在潮湿的手指旋转着侵入自己的臀缝时,林川全身的力气随着被开启的隐秘部位而流失了大半,他用手臂环住宋予锋的脖子,把头软绵绵地埋到了对方的肩窝里。
林川紊乱的呼吸吹拂在宋予锋的胸口附近,也一道吹开了他全部蠢蠢欲动的感官。
“我一分钟也等不了了……”他禁不住低声地抒发苦闷。
“根本没有人要你等。”林川狠狠地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紧了紧缠绕在指间的发丝,示威似的。
宋予锋无声地笑了,用力托高他的腰,对准位置挺身贯穿他的内部,完美地与之契合,找不到一丝空隙。
林川下意识地在宋予锋背后勾住双腿,任凭自己整个挂在他身上。
类似体位的互动性很强,上方的密切承接应和着来自下方的猛烈冲撞,协作达成非同一般的度进入。
宋予锋是个相当注重Xing爱技巧的男人,不过面对林川,他这方面的能力常常得不到完全发挥,总是被他引导着呈现出那个更为直接更为本能的自我。
此刻包裹着自己的肠道是无比的紧实而炙热,假若不是亲身体验过,宋予锋大概也无法想象平日里那么冷酷的林川居然会散发出这等惊人的能量。
其实林川就是一团冷火,外表看上去一片凛冽的蓝光,生人勿近的乖僻模样,只有你真正靠近他,才会感受得到那份足以让人彻底融化的美妙热度。
和林川之间的关系也是同样。冠宇的兄弟都困惑于他们的老大何以会挑选林川这个“不识抬举”的小鬼作为自己的特殊对象。在他们的眼中,林川既不温柔体贴又不乖巧可爱,除了长得好看得过分之外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丁点优点。然而宋予锋知道,林川的种种好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林川的冷与热、顽固与执著、无情与风情……每一样都让宋予锋爱不释手。这个如同小兽一般莽撞的少年,用他天性中的生猛和恣意,轻而易举地博取了他的无限爱慕。仿佛一道耀目的光芒,你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因为他是这样的鲜活而生动,不管站在哪里走到何方,都带着生命本初的纯粹色彩,坦白率真得叫人内心颤抖。
看着他,就好像是看着原始森林里的一棵小树,大自然的浇灌才是最好的培育,所以不要对他的成长指手画脚,只要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会以参天的姿态挺立在你面前。
宋予锋正是如此坚定地确信着。
“嗯……哈……”
林川发出断断续续的轻咛,身体的反应渐渐不受控制,律动时而有序时而凌乱,节奏全然不在掌握。
宋予锋伸手拨开林川额头上汗湿的刘海,望进他迷离的眼睛:“林川,我……爱你……”
虽然理智早就燃烧殆尽,但林川感觉自己距离疯狂又近了一些。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声嘶哑的告白中粉碎,仅余铺天盖地的渴望,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唤这个人的名字――宋予锋、宋予锋、宋予锋……
在邂逅宋予锋之前,林川在床上从来都是做TOP,但在他面前,攻守的互换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这夹杂着痛楚的欢愉,要不是对手是宋予锋,林川绝对不会忍耐和退让。
也许从暗夜的酒吧后巷里那抹惊艳的对视开始,随后的纠缠已经注定。
宋予锋饱含着情的纵容对待,终于让林川有迹可循地跌入一个名为“爱情”的舒适陷阱,从中获得快乐的不光是身体,还有其他好多。
第一和宋予锋Zuo爱时产生的想法在林川的脑海里不断闪回――BOTTOM也不是不可以,要爱上他,也不是不可以……
二十年来绝无仅有的热情,因你而燃烧的话,我就甘愿……
“宋予锋……”
林川极少称呼宋予锋的名字,通常用“喂”来代指,身边人多的时候偶尔会施舍一声“姓宋的”。在今天奔赴高潮之际能够叫上一他的全名,堪称是天大的恩赐。
宋予锋无奈又满足地想着,将数股体液畅快地喷射出去。
两个人保持着熊抱并且“镶嵌”的姿势倒在地板上,静静地倾听着彼此的喘息,许久宋予锋低低地叫道:“林川?”
“……”没理他。
“既然好用,就一直用下去吧。”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
“有病吧你!”林川毫不留情地给予训斥,声音里却带着暖暖的笑意。
******
出海前,宋予锋原本打算直接在游艇的甲板上与林川共进浪漫晚餐,结果却换来那人不给面子的鄙夷。
“这么大年纪的人,想法怎么还这么幼稚!”皱着眉头很费解的表情。
被与成熟完全不沾边的林川教训为“幼稚”,宋予锋无话可说,只能带着他在港口附近找了间餐馆填饱肚子。
刚刚点完菜,一道无比热情的声音赫然插入两个人中间。
“宋老大,没位子了,不介意我跟你拼张桌子吧?”
林川抬头看到面前笑得很恶心的原港生,立刻全身戒备地僵硬起来。
宋予锋安抚地握了握他不由自主攥紧的拳头,顺便给坐在旁边桌子的手下递了一个“不要妄动”的眼色,十分自然地投以微笑,“当然可以,欢迎。”
“谢谢。”原港生毫不客气地在对面落座,推掉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来客牛排,要一成熟。”
好像怕对方不明白似的,还追加解释:“就是要一刀划开,就有血水流出来的那种。”
一旁的服务生面部肌肉扭曲地抽动了几下,为难地做出解释:“对不起,先生,这里是中餐馆。”
“哦?”原港生表演般地露出极度惊讶的神情,只差没去用手掩口,稍后才了解地点点头,“那来份蛇羹吧。”
“好,请稍等。”
“还真是巧呢!”原港生一派落落大方,“我跟宋老大果然有缘分啊。”
“是啊,我看我以后出来也不用带保镖了,仰仗原先生的随身保护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原港生故作惊慌,“冠宇现在势头正旺,觊觎的人无数,作为老大你还是小心点的好啊。”
“多谢提醒。”宋予锋好像无意中想起了什么,温和地问候,“对了,小齐最近还好吧?”
原港生的脸色明显一变,咬着牙哼哼一句:“托你的福了。”
这时开始陆续上菜。
饿坏了的林川二话不说就闷头痛吃,宋予锋每样浅尝辄止,而原港生却一动不动。
“你点名要的蛇羹。”宋予锋对他比了比。
“我从不在外头用餐――”原港生怀着恶意的笑盯着宋予锋的筷子,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一个字:“脏!”
“呵呵。”宋予锋挑挑眉毛,丝毫不受影响地把那块鸭子放进嘴巴。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原港生一边神经质地用指节扣着桌面,一边肆无忌惮地把视线投放在林川脸上,左看右看,好像百看不厌。起初林川有些如坐针毡,后来干脆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他身边的宋予锋则始终保持着一脸温和。
“不知道宋先生是否愿意跟我做笔生意?”原港生开口道。
“那要看是什么生意了。”
“我从美国那边弄到了两千万的军火,原来的买家出了点问题,所以想问问宋先生有没有兴趣。”
“两千万可不是个小数目,我怕我吃不下。”
“别开玩笑了,谁不知道,香港的军火商里冠宇要是称第二,就没人敢自认第一。说什么吃不下这种话,宋予锋,你不是玩我吧?”
“把那个夹给我。”打断这一危险话题的人是林川,他指着一只距离自己稍远的盘子,不悦地暗示宋予锋照顾不周。
宋予锋第一时间亲切回应他的要求,把他手边的碟子填了个半天高,换得对方恶狠狠的一个白眼。
不知为什么,目睹这幅画面的原港生眼神突然间温柔了许多,直到宋予锋的询问沉着传来:“货怎么样?”
“最一流的,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样品。”
“价钱……”
“宋予锋,”原港生制止他,“还是不要借机让我亏太多吧。”
宋予锋点点头,沉吟了片刻,然后认真地看着他,“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意。”
“诚意我当然有。”原港生按着胸口,夸张地做出虔诚的姿态。
“好,”宋予锋倒也爽快,“我们改天详细谈。”
得到满意答复的原港生很快告辞了。
等他一走,林川马上丢了筷子,满脸不高兴,“妈的,搞得我吃得一点也不开心。”
“没关系,”宋予锋拍了拍他的后背,“待会儿有人请我们吃宵夜。”
“谁啊?”
“到时你就知道了,我们先上船。”
第九章
“这是去南丫岛?”林川扶着游艇的护栏,辨认了一下行驶的方向。
“没错,我带你回家。”
“你是南丫岛人?”林川斜睨了宋予锋一眼,“小时候不会是左边住着时曼歌,右边住着周润发吧?”
“啧,”宋予锋笑笑,暧昧地凑近,“你居然会记得曼歌的名字,怎么,真的那么介意吗?”
“滚远点!”林川恼火地隔开他,“我说,你不会真打算跟那个原什么做生意吧?”
“人家都送上门来了,难道我还要拒绝吗?”
“你是傻子吗?那个人有病的。”
“你也说过我有病。”宋予锋注视着海面,漫不经心地说道。
林川怒火高升,回身就是一拳。
得意只维持了几秒钟,看着捂着腹部直不起腰来的宋予锋,他多少有些忐忑,刚刚的力道似乎没有控制好,不会是打出内伤了吧?
林川走近两步,犹犹豫豫地问:“喂,还没死吧?”
“……”
“别装了!”再走近两步。
就在这时,宋予锋出其不意地伸过一只手臂,揽着林川的腰把他压倒在甲板上。
“你果然是个混蛋。”林川的牙齿在黑暗中闪着邪恶的冷光。
“为了不辜负你的评价,我只好做一些和自己的身份相匹配的事情了。”说着右手就潜入了林川的上衣下摆,在他的胸口和小腹辗转留连,极尽挑逗之能事。
林川反倒笑了,开怀的声音震动着海面上的空气,氛围愈发恣意了几分。
“来啊,连做三天,我也想试试。”
宋予锋自然没有必要客气,低头含住了林川的一侧耳垂,略微用力的吸吮迅速换来身下人情不自禁的颤抖。
林川的笑声更大,双手攀着宋予锋的肩膀抱住了他的后脑,热情地给予鼓励。而宋予锋则弯起了左腿,将膝盖挤入林川两腿之间的空隙。在默契的协作下,两个人的欲望再一触即发,相互摩擦身体的节奏越来越趋近于Xing爱的前章……
“咳咳!”一阵格外做作的咳嗽声从后方传来,“锋哥,快到了。”
宋予锋与林川对视一眼,随即拉着他一起站了起来。“知道了,待会儿你们留在游艇上,不用跟我过去。”
“是,那我先回船舱了,”阿仁顿了顿,保持表情的一本正经,“你们――继续。”
林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发誓自己看到了阿仁在转身时眼睛里的那抹坏笑。
“你的手下都像这个这么识相?”他一边磨牙,一边问道。
“他是最机灵的一个了,”宋予锋发出遗憾的叹息,“这个时候应该在海上多兜几圈才对。”
林川哼了哼,努力收回脸上一览无余的不情愿,“我真为你们冠宇的前途担忧。”
“算了,反正我们晚上还有时间。”
下了船,宋予锋没有拦的士,而是带着林川在街头步行。
然而这项被中老年人热衷的休闲活动显然正是林家少爷所极其厌恶的,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三十分钟之后,他终于不耐烦地停下脚步,怒视宋予锋:“你不是特地带我来南丫岛看夜景的吧?”
“别着急,”宋予锋用下巴比比左侧,“这不是到了。”
林川狐疑地看看那块老旧的茶餐厅招牌,“别告诉我这家的丝袜奶茶特别好喝。”
“尝尝不就知道了。”
宋予锋搭着他的肩头推门而入,径直向最里面的桌子走去。
高靠背的火车椅上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一脸的慈眉善目,抬头见是宋予锋,立刻和气地笑起来,“予锋,好久不见。”
“瓜叔,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得很。”
“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同喜同喜。”瓜叔的目光扫到林川,于是做出刚刚注意到宋予锋身边还有其他人的差异表情,“这位靓仔是?”
“林川,林家行的儿子。”
介绍我干吗提老头子的名字?林川十分不满地在桌子底下给了宋予锋一下。
宋予锋当然有他的考虑。林家行这三个字在香港的影响力毋庸置疑,虽然生意不涉及黑社会,但有钱就是有能力,有足够的钱就是有翻云覆雨的能力。拥有这种绝对强势的背景,相信聪明人都不会选择在林川头上动脑筋。
“原来是林家。”被称为瓜叔的男人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林川没兴趣参与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开始向台面上的杯盘气势汹汹地进发。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没想到那么大一个社团,居然会叫原港生管理得如此脆弱,”瓜叔的眉宇间带上几丝暧昧,“大概他所有的精力都献给那个宝贝弟弟了。”
“到时候,一颗子弹就可以解决他。”面有得色地做出结论。
宋予锋勾起唇角,“不过我这边发生了点状况。”
“出了什么事?”
“原港生找我谈生意。”
“哦?”
“两千万的军火买卖。”
怔了怔,瓜叔顿时大笑起来,“把军火卖给宋予锋,哈,这个原港生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那他就是真的疯了。”
“所以我打算将计就计。”
瓜叔慎重地考虑了一会儿,“港岛是你的天下,你想直接跟他硬碰也没问题,我不在乎过程,重要的是结果。”
“好,那么就说定了。”
“当初讲好的分成也不变?”
“既然已经讲好,为什么要变?”
瓜叔还是笑,“你接手原港生的合法生意,而我负责捧过见不得光的烂摊子,予锋,你的算盘打得好啊。”
“瓜叔口中的烂摊子可是占了原港生全部家当的70%。”
“怎么,真的收手了?”语气略带探究。
“也许吧。”宋予锋站了起来,“有消息我会再通知您。”
“好的。”瓜叔也不勉强,微笑着目送他和林川离开的背影。
******
浪漫晚餐的设想固然无法达成,不过躺在甲板上一起看星星的愿望还是比较容易容易的。
此时正值三月初春,海风仍有些冷。林川身上盖着宋予锋的长风衣,靠在那个永远温暖宜人的男人旁边,倒也觉得十分惬意。
“林川,”宋予锋的语气中带着暧昧的怂恿,“阿仁他们不会过来了。”
“别烦我,现在的气氛刚好。”
林川也懂得什么叫“气氛”!宋予锋暗地里挑了挑一边眉毛。
“对了,”林川侧头看了他一眼,“你不回家看看吗?”
“去过了,我们刚刚散步时正好经过那片街区,已经全部拆迁,盖了新楼。”
“你没有家人?”
“我妈几年前去世了,当时我没能陪在她身边照顾她――这大概是我人生之中唯一的遗憾。”
“……”林川明智地决定闭嘴,安慰人的本事他没有,火上浇油反而有可能。
“至于我爸……”宋予锋很突兀地顿了顿,“以前没跟你说过,我是私生子。”
听到他报出亲生父亲的名字,林川小小地震惊了一下,“就是那个做商人做得像明星一样的老家伙?”
“没错,”宋予锋忍住笑,“就是他。”
“幸好你没当他的儿子,”林川用极其庆幸的口吻,“我在家里的酒会见过他几,讨人厌得一塌糊涂。”
“呵!”
“他不认你?”
“也不是,他给了我妈一笔钱,一大笔钱。”
“香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同在生意圈子里一定会遇上的吧?”
“遇上又怎么样,他对我来说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林川盯住宋予锋的双眼,肯定地说:“你很冷血。”
宋予锋笑得坦荡荡,“我只对值得的人付出感情。”说着还暗示意味十足地冲他眨眨眼睛。
林川的心跳一窒,用力咳了一声才掩饰住自己的不自然。
优雅而且温柔是宋予锋的一贯形象,是他拿来应付所有人的完美面具,只是在林川面前,他偶尔会流露出其他一些与平时截然相反的气质,一点点残酷,一点点戾气,甚至一点点无赖。
而每当他显现出这副面孔的时候,也正是他最让人着迷的时候,林川常常情不自禁地为之心动,虽然口头上总不肯承认。
“那你又怎么会自甘堕落去当古惑仔的?”林川故意说得很不堪。
“有些东西是注定的,注定我不可以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良好市民,读书打工结婚生子……”宋予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在黑社会上位其实很容易,一个好机会,一点好运气,更何况我还有数目不小的钱。”
“既然这么好,为什么还要漂白?”
“老大不能做一辈子的,它仅仅是我人生的一个阶段,而绝不会是全部。”
“切!”林川表不屑。
“喏,我把我全部的秘密都讲给你听了,你就不拿点什么出来跟我分享吗?”宋予锋戏谑地用肩膀碰碰他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生硬地吐出这一句,林川怕遭到追问似地赶快把视线掉转到另一边。
早已料到的反应,所以宋予锋并不觉得有什么失望,纵容地探过头去亲了亲他微微发凉的鼻尖,“放心,我不会逼你。等到你想说的那天,我再来听。”
林川的眸底浮起一片熠熠的光,像夜空中的两颗星星恍惚地闪动着,那当然不是什么感动的泪水,他的眼睛原本就比其他人要来的黑亮。
然而,确实是感动了。如同身体某个不敏感被针扎了一下,觉得刺痛,却对于具体受袭的位置颇为茫然。
林川是个不习惯浓情蜜意的人,他的不习惯来源于他的不了解。假如一个人不曾爱过别人,那么他便无法在自己开始去爱的同时立刻确定那就是爱。
而长久以来,宋予锋一直都在用独特的方式启发着林川,用爱来召唤爱。
“……其实我有一个哥哥。”静默了许久,林川突然开口。
“哦?”这件事宋予锋真的不知道。
“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称赞他有多好多好,简直把他当成一个神而不是一个人。”林川短促地笑了一声,转过来看着宋予锋,“他应该和你同龄,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他是――怎么死的?”
“为了救一个乱穿马路的小女孩,跟电影里演的一模一样。那年我10岁,清楚地记得全家人都哭了,整栋房子里都是嗡嗡的噪音,吵得我头痛……也许就是从那时起,老头子愈发看我不顺眼,因为从始至终我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也不是不难过,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人都死了你哭给谁看呢?
“他活着的时候对我很好,我有时会想起他……他在梦里笑着对我说加油,可我毕竟不是他,他做得到的我统统做不到――”说到这儿,林川猛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宋予锋用目光代替手去抚摸着他的脸颊。
“真够肉麻的,我干吗跟你说这些!”林川极度懊恼,表情纠结成一团。
“臭小子!”宋予锋笑出来,难得的温情时刻就这么让人啼笑皆非地结束了。
“林川,你有没有想过出国念书?”他接着问道。
闻言,林川一下子在甲板上坐了起来,脸色很不好。
宋予锋以为他要发火,正打算安抚,却发现对方的想法与他猜测的似乎有所不同。
“跟原港生那笔买卖没那么简单吧?你急着把我送出去,到底什么意思?”
“你想太多了,”宋予锋一怔,随即失笑,“我是觉得你的人生或许该有更好的选择。”
他话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却暗暗惊讶于林川的敏锐。
“要选也是我来选,用不着你来帮我做决定。”
“我比你自己更加在意你,你相信吗?”
“……”
“我留意过了,你基本上没什么理想。学哲学不是出于真正的热爱,与人飚车是也更多是为了追逐速度带来的快感,既然什么都不喜欢,不如尝试一下那些你原本不喜欢的,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商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聊,一旦学成归来还可以吓你老爸一跳,别告诉我你不想看到他瞠目结舌哑口无言的样子!”
林川被他说得平静了不少,但仍不置一词,若有所思地望向海面。
“考虑一下吧,不用急着答复我。”
“……要走,也要等事情结束了再走。”
******
从南丫岛回来以后,林川隐约感到冠宇的气氛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当然,在宋予锋这种举重若轻的老大带领下,想要在他手底下的人脸上看到什么如临大敌惶惶不可终日的严峻神情几乎是不可能,但林川还是在不“识相”的阿仁之流的言行中找到了某些端倪。
“砰、砰、砰……”
射击的声音在防护耳罩的过滤下化成了“噗噗”的闷响,林川一边更换弹夹,一边凝视着旁边那个用娴熟姿态瞄准纸靶的男人。
林川依然遵循一如既往的态度,对冠宇即将面临的状况保持沉默,尽管他地明白此的事件非同寻常,然而心中就是有那么一种信念――原港生也好,谁也好,再棘手的人或者事都会像以往每一大大小小的风波一样最终顺利解决。
他确定,宋予锋可以做到。
“怎么了?”宋予锋转头跟林川的视线相遇,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没事。”
“……林川,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略做停顿,“曼歌走了。”
“跟我无关,干吗告诉我!”林川的语调状似漫不经心,“她为什么要走?”
“上个礼拜藤原沙来接她。那个冷酷的家伙郑重其事地跪在地上,请求我把曼歌嫁给他。”宋予锋轻轻地笑了一声,“看,这就是日本男人。”
“藤原沙?”林川疑惑地重复道。在日本的时候,他和藤原沙有过两面之缘,印象中这个男人永远是心情不好的,沉着脸皱着眉,在他附近站上一会儿都觉得冷。林川恶劣地想象着他摆出冰山脸下跪求婚的画面,快要忍不住笑出来。
“其实曼歌最开始在日本遇到的人是藤原沙,可后来却阴差阳错地嫁给了他的哥哥,他等了她十年,算是难得的了。”宋予锋淡淡地陈述,“看得出曼歌很高兴……昨天我送她上了飞机。”
林川瞥他一眼,哼着:“舍不得吧你!”
“怎么会!我们迟早要过各自的生活――”宋予锋极坦然地,“哪怕我们是亲人。”
“行了你,你说你舍不得也没人会笑你!”
林川不是傻子,宋予锋眼底隐讳的伤感根本瞒不过他。
忘记了是从何时开始,变得不介意时曼歌这个多少有些尴尬的存在。林川了解宋予锋与时曼歌之间的感情既厚又复杂,简直掺杂着骨血相连的味道。只是这并不能真正影响到林川,在宋予锋心中,不同的人占据不同的位置和意义,而他有着一贯张狂的自信,他林川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
更何况,男人嘛,整天心怀嫉妒、患得患失还像什么样子!
决定了,就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在林川的人生中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彷徨。
“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宋予锋无奈地摊开双手。
这时墙壁上的通话器响了起来:“宋先生,有您的电话。”是管家。
“谁的?”
“原港生。”
宋予锋和林川对视一眼,说:“接进来。”
“宋老大,最近怎么样啊?”与其他男人相比,原港生的嗓音显得怪异且尖锐,如同金属划过玻璃板发出的刺耳噪声,现在这样通过扩音器播放出来,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四天前还见过面谈生意。”宋予锋笑言。
“哈!没错没错,不过人一旦年纪大了,记性就愈发不好了。”
“交易的时间地点不要忘就好。”
“宋老大真是开玩笑了,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能忘呢!”
“你今天不是专程打过来跟我探讨年纪与记忆力的问题吧?”
“那是!”原港生开始他表演性质的演说,“宋老大您也知道,人年纪一大,不但记忆力不好,连胆量也小了很多。所以为了这交易能够顺利进行,我请了一位您非常重要的朋友上门做客。”
宋予锋的面色微变,但还是笑着,“似乎对我‘非常重要’的人都在我的眼皮底下,怎么会被你请去?”
原港生大笑,“当然不会是林少爷了,你把他保护得密不透风,身边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怎么请他来!”
“……”宋予锋眯着眼睛思索。
“我想这个人大概想跟你说说话,确切地说是跟林川说说话。”原港生在电话里对那头的什么人喝道:“喂你,跟他们say hello!”
对面一片沉默,继而传来类似于拳头击打人体的钝响。
“呃――”一声痛苦而压抑的呻吟。
林川倒吸一口冷气,立刻激动地上前了两步,“吴世,是不是你,是不是?”
喇叭里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猛然爆出一串快速的咆哮:“林川你不要管我,赶快去找我爸,他会――呜……”显然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吴世!吴世!”林川焦急地呼叫,却再也收不到任何回应。
“原港生你什么意思?”宋予锋扶住林川的肩膀,恼火地痛斥。
“宋予锋,我实话告诉你好了,”原港生脾气的暴躁全盘显露,咬牙切齿地,“要不是这批军火的买家临时出了问题,我绝对不可能找上你!我知道你这个人样多得很,但是我也不差。”
“……”
“只要能顺顺当当做完这笔生意,那个吴世我会一根汗毛不差地还给你,毕竟他家的背景也不是好惹的。从此以后我们俩不相干!”
再开口宋予锋平静了许多:“原港生,当初你对我承诺的诚意就是这么表现的吗?”
“这笔买卖对我太重要了,因此我们谁也不要逼谁,否则大家抱在一起死。”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出来。”
“很好,我就喜欢爽快的人。”原港生的情绪转换快得恐怖,此时正十分开怀地笑着,“交易的时间地点由我来重新确定,到时候会提前一个钟头通知你。”
“没问题。”
“宋老大,记住,一定不要动坏脑筋。”
电话随即被挂断。
宋予锋从林川手中把枪拿过来,然后抓着他微微颤抖的指尖紧紧握住,“没事的,相信我。”
林川的目光恍惚了几秒,突然转为凶狠,仿佛下定某种决心地,他用力点点头,“原港生想要的就是那两千万?这点钱老头子还付得起,我回去拿。”
宋予锋拉住他,“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
“那是什么问题?你们黑社会只会考虑什么地盘什么地位,那些都他妈是狗屎!”林川冲他大吼,“吴世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他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我宁愿死的那个是我!你懂不懂?”渐渐地眼眶居然有些发红了。
宋予锋心疼地用大掌盖住他的眼睛,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默默地进行安抚,“你以为我会不顾吴世的性命乱来?我当然会救他,只是方式冒险一点,但结果会完全相同。”
林川拉开他的手,确认地看着他。
宋予锋静静回视。
“……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林川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向你保证。”
第十章
夜。码头。
一侧是在惨淡的月光下,整齐排列的集装箱投下的巨大阴影,另一侧是一片舒缓平和的海水,凝神细听还有浪拍打堤岸的碎响。两种反差过于强烈的场景构成此时分外诡异的气氛。
今夜注定是许多人不能够平静度过的一晚。
相互对峙的两伙人个个神情肃穆,只有站在中间的某个瘦削男人脸上的愉快非常刺目。
“哈,宋老大,你果然准时啊!”
“守时是我的习惯。”
林川的视线在对面的人群中急切地搜索,当他看到吴世之后,马上冲动地想要跳出己方阵营。
宋予一把揽住他的腰,暗示性地对他摇了摇头。
林川好歹忍耐下来,把担忧和怒气都发泄在紧握的拳头上。
原本宋予锋是不同意他一起过来的,两个人签订了“不可轻举妄动”的协议他才勉强允许林川出场。
“今晚的天气真不错呢!”
“废话少说,原港生,钱我已经带来了。”说着宋予锋对旁边的人比了比下巴。
阿树点点头,提着一只黑色的皮箱上前,“啪”地一声按下锁扣,面对原港生打开,满满一箱绿绿的钞票。
“信仔,去验一下。”原港生咧着嘴,吩咐道。
“是。”
从原港生身后走出来一个俊秀的男人,明明是很斯文的长相,却偏偏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冷洌的气息。
林川意外地发现这个男人有些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回忆了半天,一个名字猛然浮出水面――辛信!那个在湾仔公寓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倒霉卧底。
这难道是――?
林川为自己的猜测感到莫名的紧张,他扭头看了看身侧的宋予锋,对方依旧是不动声色。
那个被称作信仔的男人从皮箱里随手拿出一叠钞票,用拇指一拨,不连号的半旧美钞,真品,没问题。
他回身对原港生比了一个“OK”的手势,换得后者满意的颌首。
“好了,宋老大你可以带人去验货了。”
“阿仁,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宋予锋你果然潇洒啊,两千万的军火你连看都不看一眼!”
“交易完成,吴世呢?”
原港生朝后勾勾手指,随即有人押着吴世上来。原港生笑眯眯地为他打开手铐,还顺道摸了摸他的头,“这小子呆头呆脑,怪有意思的。”
林川一边迎上去,一边观察吴世的状况,除了嘴角轻微瘀血以外似乎没什么大碍,所以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放心大胆地狠敲了吴世的脑袋一下,“你这头猪,怎么会笨的给人抓住的!”
“他们说带我去找你。”吴世委屈不已。
“你――”
“潘跃,你开车送林川他们回去。”宋予锋走过来发话道。
林川不悦地直视着他,坚决地回答:“我不走。”
“别任性,到冠宇等我。”
如同没听到一般,林川指使潘跃:“你快点送吴世走。”
潘跃求证似地看向宋予锋,宋予锋只得无奈地点头。
原港生从信仔手中接过钱箱,那种奇妙的重量感使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异样的轻松。
有了这笔钱,小齐就能在法国过很好的生活……
“予锋,我没有错过什么吧?”
这时,一道苍老的嗓音响起。原港生一惊,抬头只见到瓜叔那只老狐狸利落地从快艇上跳下来。
“瓜叔,您来得太早了。”宋予锋微笑。
“有好消息想让你早点知道。”
“哦?”
瓜叔转而面向原港生:“后生仔里你是最没出息的一个,为了自己的亲弟弟搞得疯疯癫癫的,社团管理得乱七八糟,就连老窝被人端了还需要我来告诉你。”
“你们――”原港生太阳穴的青筋暴得老高,“原来如此……”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急忙打开皮箱一通乱翻,表面的美钞装饰下全都是一叠叠的白纸。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信仔,这个曾救过他不止一命的男人怎么会是叛徒?
“对不起,老大,”信仔后退了几步,“我本来就是锋哥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原港生仿佛听到了什么逗趣的笑话,笑得不能自已,“很好,这一切都非常好。”
“辛信在你那里三个月就爬到心腹的位置,原港生,你该自我反省一下。”宋予锋冷静地开口。
“没关系,怎么都好,今天我们就来做个了结。”
反正早上都把小齐送走了,这一搏是生是死,也没有什么顾虑了。原港生的目光里闪过几丝狠绝。
“对了,有件事还忘了说,”瓜叔背手而立,唇边含着笑,“我手下的兄弟们不知轻重,把我请回来的贵宾给失手打死了。”
他的手一挥,立刻有一具尸体好像麻袋一样被人扔了上来。
死者是个瘦弱的少年,五官基本面目全非,大概是死了多久,身体尚未僵硬。他手脚弯折的角度很怪异,内部的骨骼应该是严重的碎掉了,由此便可推断他死前受到的该是何等的折磨。
“瓜叔你――”宋予锋骇然,这样残忍的行为彻底超乎了事前约定好的底线。
“予锋,斩草要除根,你可别心软啊。”
原港生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双腿一软,“咚”地半跪在地上,木然了一瞬,跟着连滚带爬地蹭到弟弟原齐生身边,手足无措了好一阵,才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轻声地招呼道:“小齐,小齐,你跟我说句话。”
说你最想去法国读珠宝设计,说你最喜欢吃裕记的井烧鹅,说你最讨厌我打打杀杀……
脑海里那张标致的面容依然鲜活如常,张着一双湿润的大眼,认真地说:哥,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怎么才分开十几个小时就一下子变成了怀抱里这个毫无生气的尸体?
“小齐,呜……小齐……”
这个世界上最为温柔最为哀戚的呼唤却换不来一点点救赎的回音。原齐生无知无觉地躺在那,紧闭着双眼,身体冰冷。
“啊――啊――”原港生悲怆的嘶吼在海面上回荡,饱含的歇斯底里的绝望让听者都觉得自己的神经也随之剧烈的疼痛起来。
这是人生中至为沉痛的一幕,原港生的创伤如此赤裸而惨烈地呈现在众人眼中,就算在场每一位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黑暗分子,目睹了此情此景也不禁有些动摇。
就在所有人失神的瞬间,原港生忽然有所动作,他抱住原齐生的尸体翻滚到一边,在色的阴影里消失了踪迹。
宋予锋站在原地未动。
过了一会儿原港生开口了:“宋予锋,你太小看我了,”凌乱的海风吹散了声音的来源,使人辨不清他的具体方位,“你会玩这招黑吃黑我早就想到了,逞凶斗狠你绝赢不过我,今天我就要你血债血偿!”
枪战一开始,瓜叔就领着手下驾着快艇离开了。
趁原港生与宋予锋做交易时带人平了他的地头,这是合作中他需要承担的义务,而其他的就要看宋予锋的了,脚下这个战场是他发挥的天地!
注视着船尾翻滚的白色泡沫,还有码头上那些越来越小的人影,瓜叔略感唏嘘。
宋予锋,如果你真的打算退出这个圈子,那么实在是很可惜呢……
也许是受到了片刻前原港生和原齐生那幅画面的刺激,人人胸口都有一种狂热的情绪在涌动,再加上原港生的人马比想象中的要决绝,个个抱着必死的信念凶悍地冲锋陷阵,一时之间双方竟然僵持不下。
但很快地,有另一股力量加入战斗。
“砰――砰――砰――”是远程狙击所特有的悠长,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
“狙击手!”林川暗暗惊讶。类似的匀速沉着的射击方式,他曾经感受过一,而那是――
郑柏文!
刚刚看到了辛信,现在又是郑柏文……林川猛然间贯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了这全部都是宋予锋早有预谋的安排!
在狙击手强有力的辅助下,双方的实力对比产生了明显变化,冠宇迅速占据上风。
枪声连成一片。
起初子弹在额角险险擦过的时候,还会恐惧地流下冷汗,但到后来几乎已经对此麻木不仁。生死一线的争斗总是能够激发人类骨子里暴虐嗜血的因子,罔顾他人的生命,自己的也不再重视。这是一场近乎疯狂的杀戮。
两伙人在混乱中被冲散,三五成群各自寻找着渺茫的生机。
仓皇的脚步随时都会踩上一具尚未冰冷的尸体,敌人的,或者是自己兄弟的。
不远闪出一道人影,宋予锋条件反射般地按住林川的头一同俯低身体,子弹撞击在背后的铁皮上于暗夜里溅出红色的火星。他抬手射出一枪,始终随行在侧的阿超比之稍慢也开了枪,对方像根棍子一样直挺挺地倒地,甚至来不及为自己的死亡做出一个表示惊讶的表情。
长期训练下,林川的枪法着实不错,而此时他的手中的也有枪,正是宋予锋那对贴身武器FN勃郎宁其中的一支。在危急关头,他几想要出手,却都被宋予锋拦住了。
“这一步你走出去就回不了头了。”他匆匆忙忙地这样说道。
枪声出其不意地在身后响起,宋予锋回手就是一枪,毙命。
转头一看,阿超的右手臂中弹了,应该是打中了主动脉,血流了整只胳膊,半个身子都是赤红一片。宋予锋从衬衫下摆撕下一条布料,为他进行简单的止血。
“忍耐一下,我送你出去。”
凡是尝过子弹卡在骨头里的滋味的人都会把那种痛当作一生的噩梦,然而阿超却笑得很无所谓,“锋哥你不知道,其实我左手的命中率更好。”
“废话少说一点,留点力气活下去。”林川在一旁凉凉地打断他。
“这点伤,怎么至于!”阿超感情复杂地看了林川一眼,费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宋予锋,“我在外面准备了一台车子,锋哥你带林川先走。”
“……不用了,快结束了。”
果然,密集的枪声已渐渐变得稀疏,枪战即将接近尾声。
宋予锋更换了一只弹夹,把林川掩护在自己内侧,阿超殿后。三人在集装箱的缝隙间小心穿行,间或射杀一两只漏网之鱼。
猛地,宋予锋停住了前进的步伐,林川疑惑地抬头,不远的角落里,原港生正抱着他的弟弟伏在地上低声痛哭。
原港生第一时间发觉了他们的到来,他轻手轻脚地放平原齐生,起身抹了一把脸,擦掉狼狈的泪水,重新笑起来,“宋老大,我就说我们有缘分吗,这样都能遇到!”
“原港生你输了。”宋予锋陈述事实。
“你跟瓜叔合起伙来算计我,我怎么能赢?不过只要临走之前小齐还在我身边,我就不算输得彻底。”
宋予锋有了不好的预感,对方的口气显然是不想活了,眼下只是想抓个垫背的而已。
“到这里就可以了,原港生,我放你走。”
“你少自以为是了。”原港生冷哼。
“说起来这个地方是狙击手视线的死角呢。”他装模作样地向四周看了一圈,摆了摆手中的枪,“只剩下一发子弹,你说我是给你呢,还是给林川呢?”
“同时开枪的话,你未必会比我快。”
“我们尽管试试好了。”
宋予锋向前一步,“我奉陪。”
“你不用急着逞英雄,我不杀你,我要他死。”枪口对准了林川,“我要你也尝尝失去最爱的人是什么心情,我要你知道白忙了一场最后发现一切都已全无意义的绝望,我要把我所有的痛苦都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宋予锋没有时间用心理战术来打消原港生同归于尽的念头,看得出他的状态根本完全疯狂,布满血丝的眼球大大地凸出,满面的都是即将崩溃的狰狞。这样的人你跟他说什么话他都不会听的。
所以,只有铤而走险。
宋予锋在回身扑倒林川的同时反手就是一枪,差不多相隔不到一秒钟,又是一道枪声响起。
宋予锋感到自己的背后一沉,然后有什么东西软绵绵地滑落了下去。
他近乎是颤抖着转过头去,阿超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后心中弹。
“哈哈哈……”原港生笑得前仰后合,夸张地用指弯拭去着眼角过激的泪,“真是好感人啊,三个人彼此舍身相救,这是兄弟情还是基佬情?”
他看上去似乎没受任何伤,可是仔细一瞧,他的眉心分明有一个暗红色的小孔,在苍白的皮肤上诡异地招摇着。
“哈哈……呃!”笑声突兀地终止,鲜血从原港生的额头上喷出一道细而长的轨迹,射向半空之中,形成烟火一般妖艳绚烂的景象。零星的血点缀在他极度厌世的脸上,而他的目光则直直地望向前方,无比空洞……一滴混合着红色的泪水在原港生的眼眶里慢慢凝聚,继而倏地跌落而出。终于,他左右摇晃了几下,“嘭”地倒了下去,紧紧挨在弟弟原齐生的身边。
“阿超!阿超!”宋予锋轻轻拍打着阿超的脸颊,试图跟死神争夺这个人的生命。
“……”林川凑近,无言地抓住宋予锋的手臂。
奋不顾身地为所爱的人挡子弹,这种事在他看来是有够无聊的了。然而这一,他不能够再用那种讽刺的腔调来嗤笑任何人,因为就在上一刻,他亲身经历了这一切――子弹是向他射过来的,但最终却要了阿超的性命。
现实永远比电影中描写得残酷,假如是拍戏,这时阿超理所当然地可以来一番让人潸然泪下的动人表白,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安然地闭上眼睛,表情中一片平和,甚至嘴角还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微笑。
宋予锋用手捂住阿超背上不停涌血的伤口,喃喃自语:“没事,阿超,我一定会救活你,我发誓一定要救活你。”
林川不知怎么的,眼圈骤然一热,他忍住眼泪,从身后抱住宋予锋,果断地说道:“我们走。”
“锋哥!”不远传来阿仁等人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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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超的墓前,一个高大的黑衣人静静站在那里很久了。
“求仁得仁,这是阿超自己的选择,锋哥你也不要太难过了。”阿仁在附近守候了半天,忍不住上前劝慰道。
宋予锋转过头来冲他点了点头,英俊的脸上带着几许憔悴,“有烟吗?”
阿仁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拢着手点上,然后递到宋予锋唇边。
“谢谢。”地吸一口,“阿超的家人安置得怎么样了?”
“锋哥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辛信和郑柏文呢?”
“给了他们新的身份,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温哥华。”
“那就好,你先回去吧,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
阿仁犹豫了片刻,还是掉身离开了。
宋予锋盯着墓碑上的照片,静止的画面里,阿超笑得那样明朗,然而这个生命却已经不复存在了――是为了自己而不复存在的。
这份亏欠将是一生一世都无法弥补的,因为死神带走了全部可能弥补的机会。
“妈的!”宋予锋狠狠地咒骂着自己。
原港生的事情也可以有其他的解决方法,但他偏偏选择了最刺激最危险的一种。
他以为他什么都能做到,他以为他什么都能预料到,他以为他能够把握所有人的命运,结果却眼睁睁地看着好兄弟在自己面前死去。
他扶着额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胸中的内疚。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什么东西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向宋予锋的后脑勺毫不留情地砸来。他下意识地弯腰捡起,奶糖盒子上的娃娃脸很眼熟。
宋予锋回过头去,林川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站在夕阳里。
一身纯白色的休闲装与灿烂多彩的晚霞形成鲜明的对比,交织着沉郁和绚丽的美感构成了一幅寓意刻的图画。
有激越,有颓废,有死亡,有重生……
“……”宋予锋张张嘴巴,生平第一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川几个大步上前,从他指间抽走那半截香烟,平静地说道:“戒了吧,以后几十年的糖果我来供应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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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春末。香港启德国际机场。
“宋先生,这真的多谢你了。”前来送机的林家梁推了推眼镜,对着宋予锋诚恳地道谢。
“哪里!这是林川自己的决定。”
“别以为你能够劝动林川出国读书,我就会感激你。”林家行不为所动地摆出一张冷脸。
“林先生,你想太多了。”宋予锋仍旧微笑应对,“我只是在为林川考虑,绝对一点也没有讨好你的想法。”
“你――”林家行愤怒地瞪大眼睛。
这个世界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残酷?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死了,一个整天跟自己作对,找个男朋友还是如此嚣张的类型。
他简直要欲哭无泪。
宋予锋笑得更开心,和气地拍拍林家行的肩膀,“别担心,事实上林川比你想象得出色,这一点你以后会明白。”
“哼!”林家行别身闪掉他示好的举动,倔强又别扭的样子和某人极其相似。
“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食物吃不惯的话就常到孙阿姨家坐坐,记得每个礼拜都要打电话回来,学习不必太辛苦,差不多就可以了……”说着,林母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林川的衣领,好像口中细细的叮嘱还不能全部表达她的爱怜与不舍。
实在受不了旁边男人戏谑的视线,林川窘迫地躲开母亲的手,应付地回答:“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再说了。”
这时眼眶泛红的吴世迅速补位,几乎要上前拉扯林川的衣襟,“别忘了发电邮给我,生日礼物就不用寄过来了,反正我也用不到,不过我的婚礼你一定要回来啊。”
“神经病,我又不是去南极!”林川不耐烦地挥开他。
“要努力学习,不要乱交狐朋狗友,我会让那边的朋友盯着你!”林家行声色俱厉地吩咐。
“嗯!”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从私家司机手中接过拉杆行李箱,转头对上了那双始终在默默关注自己的眼睛,林川欲言又止。
“保重。”宋予锋淡淡地。
林川笑出来,“就知道你没什么创意!”
“那你想听什么?”
“……”
“我会去看你。”
“行了你。”林川推了他胸口一把,潇洒地转身大步向前,然而没走出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缓缓地回身,闪亮的目光在宋予锋脸上绕了一圈,然后用不高不低的音量说道:“有一句话,我一直忘了跟你说。”
有些意外地,宋予锋挑挑眉毛表示询问。
“我爱你。”并没有发出声音,仅仅是以口型“说”出那三个字,却依然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懂了其中的含义。
气急败坏拂袖而去的自然是林家行,林母只得匆忙地跟上,林家梁则一脸暧昧地对宋予锋挤挤眼睛,吴世更是夸张到直接飙出眼泪。
而留在原地的宋予锋只是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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