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出书版)
By 荧夜

作者 梢
L者 Leila
出版日期 2817 第 1 版 1 刷

文案:
感情就如一泓水,只要投下了石子,就会漾起涟漪……
只要点起火,持续不断的加热,终有一日会因此而沸腾。

在床上已经与欧阳敬「办公」了五年之久的韩季北,
不敢相信那个单恋好友十数年的男人,竟会对着自己说:「我喜欢你。」
自己看似对爱情漫不经心,心底却一直渴望有一个人能够长伴左右,
偏偏将自己拥在怀里的那个人,一直以来都只专注的看着别人……
不过才决心另觅恋情不久,欧阳敬却用着认真的眼神跑来告白。
还宣言要把自己……抢回去……

◇◆◆◇◆◆◇◆◆◇

第一章

韩季北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不知道手机在哪里,眼睛根本还无法睁开,于是顺着音源伸手过去,抓住了一个似乎是手机的东西,凑到耳边接听。
他还来不及问是谁打来的,电话那头已被挂断,等他终于能张开眼时,才看到萤幕上的来电显示,上头是他助理的名字。
睡在他隔壁的男人模模糊糊的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韩季北坐起身,注意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半,已经超过他正常上班时间约莫半个钟头。
然而他却不慌不忙地爬下床,从冰冷的原木地板上捡起自己的衣物,进了浴室。
水声哗哗响起,他感受着温暖的水气充盈在不算小的空间里,吁了口气。
虽然助理打了他的手机,但其实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韩季北的工作是总经理特助,而他工作上唯一要负责的对象还安稳地睡在他刚刚睡的那张床上。
他跟老板之间除了普通的上司下属关系之外,还有性关系。
但是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韩季北并不会特别介意跟谁发生关系,即使是他的老板。
再说月底领薪水时,比同职位的人多领了不少这件事……让他不得不说自己很满意,毕竟谁不爱钱呢?
韩季北愉快地冲了澡,穿回自己被扔在地上已经变皱的衬衫裤子,回到床前,伸手推了推床上的男人。
「总经理……该去上班了。」他尽量放低了声音,五年来的相让他十分明白对方有严重的低血压,以及不算好的脾气。
「……几点了……」男人惺忪的眼微睁着,脸色看起来糟透了。
「快十点了,您中午要跟华联企业的少东吃饭。」韩季北提醒地说道。
男人的脸色很苍白,皱着眉面无表情地道:「中午来接我。」
「知道了。」他应答,转身离开占地不小的主卧室。
沿着楼梯来到楼下,韩季北在客厅的沙发上找回自己的领带、车钥匙,以及西装外套。
熟门熟路地转入厨房,煮了一壶咖啡,连同杯子拿到餐桌上放好。
他离开的时候男人似乎也醒了,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入浴室,脸色依旧难看。
欧阳敬站在盥洗台前,面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下颔新生的胡渣,打算等会儿洗完澡要刮一刮。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但那不是因为他昨夜喝了酒所造成的后果。
向来如此,低血压常让他在宁静的早晨容易发火,不论是对谁,他从没有克制过自己无来由的怒气。
欧阳敬只知道,反正有人明白怎么对待低血压的他,那就够了。
他有一个很好的员工,韩季北总是能帮他打理好他需要的一切,即使是准备咖啡或者是整理会议报告,甚至是解决性欲。
欧阳敬不觉得自己亏欠了韩季北什么,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无论如何,他付了韩季北将近其他人两倍的底薪,而他们之间的性关系虽然一开始是他主动的,但他也没有强迫过对方。
五年的相,让他知道对方并不在意跟自己的老板上床,也不在意在上床过后拿更多的薪水。这种事只要不捅出来,他们仍然能平和交易。
没有什么东西是钱所买不到的,这是欧阳敬从小到大被教导的信条。
他的家族比一般人要来的有钱有势,这种想法对他而言是天经地义。
「总经理?」韩季北用欧阳敬给他的钥匙打开了大门,走进玄关。
没有人回应他。
他脱了皮鞋,用手顺了顺自己回家换过的干净衬衫与西装,踏进了欧阳家的客厅,客厅里空无一人。
他听到厨房里传来声响,于是朝那里走去,果不其然,穿着一身色名牌西服的男人正半弯着腰在冰箱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总经理,该走了……」
「我饿了。」男人回头看着他,咬字清晰地说道。
「所以现在要去跟华联企业的少东吃饭不是吗?」韩季北反问。
「我『现在』饿了。」男人特意加重了某两个字的语气。
「可是……」他看了看腕表。时间上应该还好,不至于会迟到,但是……
「煮意大利面。」男人擅自做了决定。
「好吧。」虽然无奈,却也没多说什么。「总经理您稍等。」
欧阳敬在开放式厨房外围的吧台前坐下,替自己倒了杯已经冷掉的咖啡。
他的下属从一尘不染的厨房里找出一条黑色布料、简洁裁切的围裙系在身上,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先煮起一锅水,接着才拿起菜刀将蔬菜切成细丝。
欧阳敬啜饮着冷咖啡,饥肠辘辘地等待食物。
韩季北做料理的手艺不算差,据说是学生时代在餐厅打工的成果,欧阳敬没有打过工,但是能猜到韩季北那手煎煮炒炸的技巧,不单单是打工数个月就能练出来的。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多问,反正不关他的事。
细密的汗水从韩季北的额头上浮现,汇聚成流后沿着颊边滑下,伸手擦一擦汗,专注地盯着锅中烹煮着的面条,没有注意到上司探究的目光。
欧阳敬不是第一这么想,他明白韩季北的长相超过自己认定的及格标准。
他对一切都很挑剔,不管是人还是物,只有到达标准的才够格出现在他眼中。
而韩季北无疑的是超出标准的类型。
剪得短短的纯黑色头发摸起来意外柔软;皮肤不算细腻也不算粗糙,均匀的色调看上去很光洁;颀长但不过度瘦削的身躯弯起来时很漂亮,修长的四肢及身体上都有平滑分布而明显锻炼过的肌肉,线条极为优美;浓淡适中的眉、挺直的鼻梁、总是带着笑意微微弯着的眼……让欧阳敬不能不觉得对方完美。
身为一个员工,韩季北工作时表现良好,应对得体;身为一个床伴,韩季北不会忸怩作态,反而大方以待。
十足的完美。
但也就只是完美。
欧阳敬欣赏着这份完美,仅仅如此。
表面上韩季北仍旧是欧阳敬的下属,一个完美无瑕的员工。

「吃吧。」将盘子推到上司面前,意料中的没有得到对方任何一句谢语或是其他的称赞。
韩季北不以为忤,一来是因为习惯了,二来是因为他知道对方的个性的确就是如此。
欧阳敬从不会有过多的情感表现,不论于何时何地,永远都是一派冷静。
而韩季北习惯了之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在上位者必须习于隐藏自身的情绪,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重煮一壶咖啡。」欧阳敬吃着意大利面,一边如此说道。
比起冷咖啡,他还是比较中意热的,眼前就有人可以帮他重煮一壶。
「知道了。」韩季北拿起咖啡壶回到厨房里,从上方的厨柜拿出已磨好的咖啡豆。
他不介意做这些琐事,正常来说现在如果是在公司,他一样也得替上司煮咖啡,换个场所其实没有差别。
韩季北煮好咖啡,倒了一杯的量至昂贵的瓷器中,递到欧阳敬的眼前,而没有问对方要不要加糖加奶精,他知道上司只喝黑咖啡,尤爱还冒着热气刚煮好的那种。
好不容易对方终于吃完了,韩季北看了下表,催促道:「总经理,快迟到了。」
心满意足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欧阳敬才开口:「走吧。」

赶到约好的餐厅时已经稍稍迟到了几分钟,约好的对象倒是等得有些发怒的样子。
「陈先生久等了,我们总经理已经到了。」韩季北先行赔罪似地说道。
陈氏的华联企业是他们长年以来都有合作关系的企业,对待负责人唯一的儿子少不得要放下自己的身段,多所礼遇。
「欧阳呢?」陈尹江问道。
「这不就来了。」低沉的声音接应着回答,欧阳敬在对面坐下,比了个手势要韩季北在他身边坐下。
不好拂自家老板的意,韩季北只得在他身边坐下。
「欧阳你迟到了。」陈尹江指责似地说着。
「那又怎样?」欧阳敬不以为意,顺手招来服务生,翻看菜单。
「欧阳……」陈尹江委屈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有什么要说的快说一说,不然我要回公司了。」欧阳敬略带不耐的看着对方,心知对方大概又给自己找了麻烦。
「小婷说要跟我分手……」陈尹江一脸快哭出来的神情,欧阳敬望着他,心中升起了复杂难明的情绪。
「那就分啊。」欧阳敬冷静地拿起装着餐前酒的玻璃杯,轻啜了一口。
「我不要分手……欧阳,我跟她又吵架了。」陈尹江直视着眼前的好友,放在桌面上的双手握紧了拳,指节微微泛白。
他跟梁心婷自从三年前交往以来,吵架的数多不胜数,分分合合已是常态,然而不管分开多少,陈尹江都明白自己离不开那个第一见面时就吸引了自己所有目光的女孩。
经历了无数的争吵、无数的冷战,他却仍然爱着她。
即使爱得的人注定要吃亏。
「这是为什么吵架?」欧阳敬放下玻璃杯,修长的手指转而轻敲着桌沿。
「……小孩。」陈尹江咬着牙,眼眶已经开始泛红。「就算我们会结婚,她也不愿意为我生孩子。」
「我记得你很喜欢小孩。」
「可是小婷就是不愿意,她怕生了孩子身材会变形……」陈尹江一手掩住了脸,低沉的嗓音微微颤抖着。
陈尹江并不是一个柔弱的男人,但牵扯到感情的时候,他总是能让自己轻易地到达情绪崩溃的临界点。
欧阳敬维持沉默,直到手中被塞入一样东西,才转头望向一直安静坐在身旁的韩季北。
下属放在桌面下的手比了比对面,于是欧阳敬才明白韩季北要表达些什么。
「尹江。」他叫了对面肩膀颤抖着的男人的名字,把手中的那方手帕递了过去。
「……谢谢。」陈尹江道谢着接过手帕,稍稍擦拭了下眼睛周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韩特助。」他朝韩季北赧然的偏了偏头,面上露出了羞怯的笑意。
「没事的。」韩季北报以对方和善的微笑。
「看来你似乎没事了。」欧阳敬微微撇着嘴说道:「是不是男人啊!一天到晚哭个不停。」
「我也觉得自己很糟糕,可是就是忍不住。」陈尹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欧阳,你也觉得我很丢脸吧?」
结果欧阳敬只轻轻的哼了一声。
一顿饭结束,韩季北没说几句话,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眼前的食物,让自己的上司跟对面的男人好好聊天。
据说他们两人从高中时代就认识了,接着大学还是读同一所,甚至连出国留学的国家都一样,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的友情,到现在依然没有失去联系,不仅仅是因为彼此家族企业间有合作关系,更是因为彼此的投契。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哥儿们,甚至兄弟。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咦,欧阳你怎么都不吃?」男人睁着微红的眼关心地问道。
欧阳敬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来之前我就吃饱了。」
「是吗?」陈尹江皱了皱眉:「但是我们昨天就约好了耶,你怎么还先去吃东西?」
「是你自己约的,不关我的事。」欧阳敬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烟盒,敲出一根烟。
见状,韩季北自然地放下酒杯,从口袋里掏出银质打火机,替欧阳敬点火,霎时烟草的气息弥漫在周遭的空间里,半透明的灰白烟雾袅袅升起。
「欧阳、你怎么让韩特助帮你点烟,自己没手啊?」陈尹江瞪大了眼。
眼前这场景不管看几都会让人产生同样错愕的认知――欧阳这个人真的很爱摆架子。
欧阳敬不屑地望着错愕的对方:「我雇用他当然是为了让他服侍我。」
「服、服侍?」陈尹江目瞪口呆地微张着嘴:「现在都几世纪了,还有这个名词存在吗?」
「我说有就有。」欧阳敬哼了一声,从嘴里徐徐喷出烟圈。
「韩特助,你、你不介意吗!?」陈尹江微微扭头,转向另一位当事人。
「我?」韩季北望着对方疑惑混合着惊讶的神情,不禁失笑:「我不会介意这种小事。」
的确是如此,点个烟什么的还只算是小事。若是眼前的男人知道他跟欧阳敬有性关系,只怕会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
「你们都好奇怪――」陈尹江夸张地抱头叫道:「难道只有我是正常人吗啊啊――」
「少在那边乱吠。」欧阳敬冷笑,抖落了些许烟灰。
气氛还算不错。韩季北默默地在心底这么想着。
至少比起刚刚男人红着眼眶的悲凄氛围要好得太多了。

「我有事,先走了。」陈尹江站起身,微笑着跟眼前的两个男人道别。
「等等……」欧阳敬叫住了对方。
「怎么了?要吻别?」陈尹江调笑似地说道,故意露出轻佻的神情。
「怎么可能。」欧阳敬轻嗤:「我是要说你们吵架的事。」
男人一愣,原本带笑的表情稍稍暗沉下来:「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不能考虑找代理孕母吗?反正现在医学技术发达。」
陈尹江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谢谢你,欧阳。我会跟小婷提提看……」
「你们之前没想到过?」
「我们只顾着吵架,哪来得及想其他的事。」陈尹江摇了摇头,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的笑容:「这顿我请,改天见。」
欧阳敬目送着好友离去,眼神未曾移动,而连香烟就快烧到手指也丝毫未觉。
又是为了那个女人。
欧阳敬从来没有认真数过,但他很明白好友为了同一个女人伤心了多少。
即便陈尹江待人时一向都是笑嘻嘻的和善神情,但他知道他拥有一颗比常人还要纤细的心。只要是出自所爱之人的言语,哪怕只是掺杂了一点点的恶意,自己的好友都无法接纳、无法忍受。
虽然都已经是三十岁的男人了,在工作及家族企业上也多有建树,然而一旦牵扯到喜欢的女人,就会变得比高中女生还要来的多愁善感。
这样一个既脆弱又坚强的男人,他已认识将近十几年了……
「总经理?」韩季北试探地出声叫道。
「嗯?」他回过了神。
「下午开会的时间在三点,您要先回去看报表吗?」
「走吧。」欧阳敬捻熄香烟,起身离开座位。
不该想这么多的。不该。
陈尹江跟那个女人要怎么样都不关他的事……
欧阳敬默然想着,任由韩季北替他关上后座的车门。

回到公司后,欧阳敬先一一读过下属呈上来的报表,接着才在三点时来到会议室,开会的过程并不无聊,至少他自己觉得很有趣。某些拿高薪的高阶主管仗着位高权重,对他拟定的政策不以为然;理事会里头的大老们仗着跟他父亲一起打拼的交情,不客气地对他摆谱――这些事情都让欧阳敬感觉到全新的挑战。
近年来他的父亲,也就是理事长,已经渐渐地下放权力,打算不再过问公司内部政策,这倒是给了欧阳敬不小的助力。他理想的企业体里,不该有废物的存在。尤其是那些薪水领得特别多的。
即使再怎么巨大的企业,也该有好好清除内部的一天。

「总经理,您的咖啡。」韩季北将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拿到上司面前的办公桌放下,对于方才会议时发生的不明显冲突,稍微地感到不知所措。
也许主因是出在欧阳敬的改革过于大刀阔斧了吧?也难怪那些习于公司传统的大老们开始感到惊慌,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在一夕之间就成了被遣退的员工。
「你觉得我刚刚说得太过了吗?」
「有一些。」他小心翼翼地捡选着字句。
「我本来会说得更难听,就差没指着他们的鼻子骂米虫。」欧阳敬冷笑,端起了咖啡杯却不急着啜饮,反倒轻轻地以杯面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感受着那股暖意。
「我要修正先前讲的话……您说的很中肯。」韩季北知道所有与会人士对于欧阳敬内敛的怒气都心知肚明,但是却又不知道怎么妥善应对暗自生气的上司。
「是吗?」欧阳敬终于将杯沿凑近嘴边,啜了一口热烫的苦涩液体。「也只有你会这么说。」
韩季北沉默着,聪明的知道此时不宜插话。
「晚上过来。」
只落下这么一句话,他沉冷的上司便潇洒地起身离去,留下桌上只余半杯的咖啡,微热的水蒸气依旧从杯中袅袅上升。
晚上吗……

韩季北回到家中的时候是傍晚,屋子里安静无声,似乎另外两人都还没回来。
他在客厅里坐下,抬手松开了领带。
「――季北,你回来了。」少年的声音蓦然在耳畔响起,韩季北一回头,才发觉对方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竟让他浑然未觉。
「不要直接叫我名字,我好歹是你叔叔。」他纠正少年道。
「季北,我肚子饿了。」少年似猫般地用软软甜甜的嗓音撒娇,没有理会对方要求改口正名。
「时瑛,你父亲呢?」韩季北放弃地转问了别的问题,报复性地对少年的要求充耳不闻。
「他去朋友家了,晚上会回来。叔叔,我要吃饭。」韩时瑛拉住韩季北的衬衫袖子轻轻地扯着,这种亲昵的动作由他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做出来却不让人觉得怪异。
「好好好,你等一下。」韩季北站起身,往厨房走去:「我晚上不会在家,你自己要小心。」
「可是父亲说等一下会回来。」韩时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他就算回来十之八九也是喝醉了,反正你自己注意。」
厨房里响起运转抽油烟机的声响,切剁东西以及翻炒食物的声音,若有似无的香气渐渐从厨房里飘出来,飘散在屋子里。
过了不久,他将炒好的几盘菜端上餐桌,关掉了炉火。
「时瑛……吃饭了。」
待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男孩关掉电源,起身进了厨房。
「你煮了什么汤?」
「酸辣汤,记得要留给你爸。」韩季北一边脱掉围裙,一边转头对韩时瑛说道。
「好啦。」韩时瑛皱起眉:「留就留……反正他在外面也吃饱了,回家之后喝点汤也就够了。」
韩季北一怔,心里感受到些许的不知所措,而后微微抿起了唇。
一个不被父亲关心的孩子会产生何种程度的难过?他完全不知道。
韩季北跟他们住在一起好几年,却无法清楚地搞懂他大哥韩仲南的想法。
韩仲南从年轻时就是个钓女人的能手,比一般人要好上许多的桃运一直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背后,也许该说是拜他俊俏的外貌与过人的身高所致,总之他在女人堆里可说是无往不利。
而韩时瑛却是韩仲南年少时一段不成熟的恋情所制造出来的产物。
俊俏的男孩、可爱的女孩,他们无疑是人人所称羡的一对年轻爱侣。然而女孩的妒忌心出奇的严重,甚至无法忍受自己见到男友与别的女孩谈笑的场景,于是在一又一的争吵之后,他们终于协议分手。
在离开男孩的几个礼拜后,女孩才发现自己肚子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九个月后,她产下一名略显瘦弱的男婴,这正是韩时瑛的出生。
女孩没有能力抚养孩子,于是将孩子交付给韩仲南。
韩家的家境还算优渥,抚养一个孩子不成问题。他们的父亲得知这件事之后着实发了一顿脾气,之后就如以往轻易地原谅自幼备受宠溺的长子。
当时的韩仲南还只是个大学生,甚至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但却货真价实地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
当时的韩季北在外地读高中,虽然家里多了一个人的存在,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动,毕竟他没有在当下的那个环境中。
而韩仲南那时在外地读完了大学,接着便是出国留学,五年后拿到博士学位回国就职,那时韩时瑛已经七岁,刚开始就读小学。
他们是一对有如陌生人的父子,在一开始睽违七年的分离后,理所当然的尴尬充斥在他们之间。韩时瑛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而韩仲南从来都不明白该如何跟小孩子相。
随着时间过去,他们渐渐能平常的相,但也就仅止于此。他们之间没有父子间特有的浓厚亲情,偶尔的应对在某些时刻显得特别生疏客气。
然后就这么过了六年。
期间他们兄弟的父亲与母亲相继去世,而大哥与时瑛间的关系却一点也没有前进。
韩季北知道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至少在这个问题上是如此。
那是韩仲南跟韩时瑛两个人自己应该解决的问题,他帮不上忙,也无从帮起。
「叔叔?」
韩季北从自己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不吃吗?」少年微微歪着头,黑白分明的眼觑着他。
「不了,我还有事。」
少年笑了一下:「约会?」
「当然不是。」韩季北笑着否认。
当然不是约会,至少不是他认知中的那种。
应该不会有人把跟自己同性上司做爱一整夜的单纯发泄当作是约会吧――他暗自这么想,然后觉得好笑。
「随你怎么说。」韩时瑛吞下嘴里的食物,细弯的眉毛微微扬起:「唉、我也想交女朋友。」
他对于侄子的发言稍稍惊讶了下:「你有喜欢的人了?」
「有是有……但是人家又不喜欢我。」少年无奈地叹气:「大概是我长得不够帅吧。」
「别担心,长相又不是最重要的条件。」韩季北委婉地安慰道。
「但是每个人多少都会对自己喜欢的长相有所偏好,难道你不是吗?」少年蹙起眉,直直望着他。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喜欢的类型来说,他从以前到现在交往过的人好像都是同一型,都是长相纤细、个性冷淡的类型。
就如同他的上司。
长相没有一般男人具有的英气,反倒显得斯文俊美,浑身洋溢着属于贵族的冷淡气息。
跟只是一夜情或者只是玩玩的男人不同,碰到自己真正中意的类型时,韩季北不会对把床事上的主导权交出去感到排斥,而对于不在自己喜好范围内的人,韩季北顶多就是在自己主导的情况下跟对方上几床,不曾产生长期交往的关系。
韩季北不否认自己注重男人的长相。
本来人类就是视觉性的动物,他并不觉得自己找伴的条件太过苛刻。
然而韩季北仔细想了想,也发觉自己除了纯粹的性伴侣外,似乎不曾有过交往超出两年的男性。
他曾经跟很多男人交往过,然而却没有一个能持续两年以上,是他看人的眼光不准,还是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
「叔叔?」
「呃……你吃饭吧。我去冲个澡,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韩季北转身离开餐桌旁。
「噢。」少年应了他一声,继续进食。

韩季北回到自己房间里,很快的冲完了澡,换上了一身简单的衬衫与牛仔裤。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一会儿愣。
一直都知道自己各方面的条件皆不错,但是恋爱失败的数为什么会多成这种程度?
每回跟情人分手的时候,韩季北都毫不犹豫地同意,因为他对自己在恋爱中订定的最高原则就是绝不死缠烂打。
然而以往的情人们都是为了什么跟他分手的呢?
韩季北不明白原因。
「你太冷漠了。」曾经有人这么说。
不,他没有。
只是不习惯把所有的感情都赤裸裸的摊在阳光下,是不习惯,也是不愿意,但那不代表他对情人没有感情……
「你真的有在意过我吗?」也有人这么说。
不在意吗?
他不可能会为了自己不在意的人而情绪翻搅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你喜欢独甚于跟我在一起。」有人这么说。
不,他不爱独。
他只是偶尔需要享受一个人的自在与宁静。
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喜欢跟情人待在一起,什么都做,或者什么都不做……
然而有人明白吗?
没有。
他们曾经相爱,但不曾相知,所以何来相守呢?
不被了解的痛苦一又一的循环,久而久之他几乎放弃了要谈恋爱,转而沉溺于单纯的性关系,以及固定的性伴侣。
而他的老板一向是个不错的性伴侣。

第二章

敏感的耳后被软热的舌尖轻轻舔舐着,韩季北哼了一声,背脊靠上冰冷的墙面。
微微带着凉意的手急切地探进他的衬衫下,准确地拧住他的乳头玩弄,腿间已经胀起的欲望被坚硬的膝盖骨磨蹭着,他忍不住伸手抓住男人后脑柔软的黑发,下一瞬间却被牢牢地封住了唇舌。
灵活的舌在口里浅浅挑弄着,他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对方扯下了他的牛仔裤,两腿暴露在空气中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寒意。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甚至连灯都没来得及开,甫进门没多久,他就被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的上司给压在墙边上下其手。
难耐的欲望忽然被男人有力的手攫住,熟练地摩擦着搓弄着,不时以指爱抚着微微淌出液体的前端……
韩季北喘了一声,身体不能自制地微微发颤。
现在连底裤都被一把扯下直至膝间,他的下半身完全裸露在对方眼前,而对他做出这些事情的男人却仍是衣冠楚楚一身齐整。
「……总经理。」
「嗯?」男人专注地吻着他的锁骨。
「不打算……换个地方吗?」他艰难地问出口,差点禁不住呻吟。
对方的手停下了套弄的动作,干脆地放开了他的欲望,来到他的身后。
「即使你希望,我也没有那个打算。」欧阳敬做出不容对方置疑的回应,一贯冷淡的声调,一字一句在安静的室内都显得清楚明晰。
「好吧……」韩季北妥协的应道。
一瞬间感觉到自己身旁的体温离开了些会儿,之后没多久男人又回到他的身边。
沾了什么液体的手指入他的股间,缓缓按摩着紧闭的入口,没多久便开始尝试伸进手指,以一种不算温柔也不算粗鲁的方式进出扩张。
前方的欲望还硬胀着,韩季北知道对方没有要好好抚慰他的意思,迫于无奈,只好自己伸出手自食其力,解决自己难以忍耐的性欲。
一点都不觉得羞怯地抚摸着自己,在邻近高潮的时刻,他圈握着自己的手被维持着沉默的上司掰下来,塞入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借着窗外的微光,韩季北发觉被塞到自己手中的东西是……保险套。
男人一只手扶着他的腿,一只手在他后方活动,所以显然把保险套塞给他的用意就是……
他的手向下摸索着,摸到欧阳敬的裤头时解开了对方的皮带并且扯下拉链,感觉到对方在底裤下的某个部位也胀硬不已时,韩季北有点想笑。
虽然表面上都是一副行有余力好整以暇的模样,但欧阳敬仍然是个凡人,依旧会跟他一样受到欲望的煎熬。
他以牙齿撕开保险套的包装,一边摸索着帮对方戴上时,一边不由自主地爱抚了几下对方硬热的性器。此举让专心开拓他后方的男人粗喘了一声,而后毫不恋栈地抽出手指,把他的腿环至腰间,将欲望抵在那个小小的入口上,稍微磨蹭了一会儿,接着缓缓插入。
最初被进入的痛楚一直存在,然而在性器整个进入,并浅浅地抽动数下之后,熟悉的快感漫涌而上,意识到自己的内部被另一个男人的性器官填满,韩季北忍不住兴奋地喘气。
一开始还只是浅浅的动作,越到后来,男人的动作越发粗鲁,甚至顾不上要照顾韩季北的欲望,只是一又一的进入,抽出,而至反覆。
韩季北平衡自己似地揽着欧阳敬的颈子,并腾出一只手抚摸自己。欧阳敬粗鲁的吻、粗鲁的啃咬,全数落在他脖子上,既麻且热的感觉让他全身颤栗,不能自已。
再也无法按捺的欲望终于喷薄而出,韩季北知道自己沾污了对方的衣物,却只能无力地随着对方没有间断的律动喘息,最后在几下加重了力道的插入下感觉到对方的高潮。
一瞬间两个人的身体都瘫软似地松懈,欧阳敬拉着韩季北倒在一旁的沙发上,无言地感受着高潮的余韵。
过了半晌,他扔掉用过的套子,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敲出一根烟,而韩季北手中多了个火焰燃着的打火机。
「要来一根吗?」欧阳敬点着了火,问道。
「好啊。」韩季北懒懒一笑,自己取了根烟,也学着他点起烟,开始吞云吐雾。
微暗的火光之中,欧阳敬忽然觉得自己下属叼着烟那副慵懒的模样很性感。
韩季北敏感地察觉到对方不容忽视的灼热视线,于是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事。」欧阳敬淡淡回答,找着了烟灰缸之后按熄了烟蒂。
他微微直起身,开始脱去自己一直完好穿在身上的衣服,袒露出精瘦结实的身体。
「总经理――啊!」才想问对方要做什么,下一瞬间却忍不住短促地叫了声,起因是对方温热的手掌覆上了自己才刚发泄过一的性器,除了以适中的力道套弄着那里,还不时伸指挑弄着下方的囊袋。
「安静一点。」男人略显纤细的眉蹙起,动作自然地低下头,替他捻熄了烟的同时也吻上他的唇。
室内重归于黑暗,只能隐隐听到不知是谁发出的粗重鼻息。
韩季北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才打算要脱下时,一直吻着他的男人却自动将唇舌下滑,湿热的舔触从他的肩颈蔓延至他的胸前,而后轻轻叼住一边的挺立,以舌推弄、舔玩着。
他颤抖着。感受到无法抑制的燥热感袭来,于是绷紧了身躯。
热。
好热……
身体四周都被点起了一把名为欲望的火,而他只能无力的喘息,或者呻吟。
那几乎要将他融化的热度一直萦绕不去,韩季北咬紧了牙,胸膛起伏不定。
欧阳敬的手摸着他的下体,欧阳敬的唇吻着他的胸口,欧阳敬的身体压着他的躯体……这个名为欧阳敬的男人所做的一切都令他几乎要疯狂。
男人翻过他的身体,借着方才遗留的润滑剂不费吹灰之力便重新进入他的身体,被过重的力道弄得有点痛,韩季北却仍然一声不吭。
欧阳敬这有顾及到他,配合着,手也不停歇地揉搓着他硬胀的前方。
韩季北试着要忍住呻吟,然而那着实是件难事,于是过没多久便放弃了忍耐,随着男人的爱抚与进出不时发出低哑的呻吟。
他知道欧阳敬也跟他一样兴奋不已。
粗重的喘息、偶尔的哼音、灼热的性器,那些都是最真实的证据。

不知过了多久,韩季北醒了过来。
窗外的天色仍是黑的,想必正值夜半时分。
在不知确切数的性爱之后,他与欧阳敬没有移到卧房里,反而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窝在一块,睡得很熟。
他的上司压在他身上,暖暖的热度让人颇感舒适,两人之间裹着一条毛毯,想必是他睡着之后欧阳敬去卧房里拿来的。
下腹与股间的感觉意外的干爽,应该是对方在事后有替他清理过身体。
韩季北不由得暗笑。
虽然一向冷淡,并且面无表情,但其实他的上司并不是个只顾自己的人――至少肯替睡死的他清理身体就很令人感动了。
欧阳敬的长睫毛稍稍地动了动,接着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略显茫然地注视着身下的韩季北。
「总经理,到房间里睡吧。」他微笑着,伸手拨了拨对方凌乱的头发。
「……喔。」欧阳敬应了一声,揉着眼睛站起身,打了个哈欠,顺手拉起了还窝在沙发上的韩季北。
身上还是赤裸着,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打算要穿上衣服,反倒仅仅裹着毯子,相继回到欧阳敬的房间里睡觉。
松软的棉被传来冷冷的柔软触感,韩季北缩着身体,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被窝里渐渐温暖。
他借着窗外微光,看到对方再睡着的放松神情,忍不住靠近了一些,更近距离地瞅着对方脸上那张他最中意的皮相。
他从以前就很喜欢那种带着冷淡气息的纤细长相。
虽然冷漠,虽然生硬,但是只能勉强掩盖住那一丝丝几不可见的柔情,他喜欢的人一向是这种类型,正如他的上司。
韩季北也很清楚,他跟上司之间除了纯粹的发泄之外不会再有其他,除却工作上的关系,韩季北也很清楚欧阳敬不会对他有感情。
他知道欧阳敬早有喜欢的人。
隐藏着的心意,说不出口的想望,无条件的信任……那些就是造成欧阳敬心痛的主因,而始作俑者却毫不知情。
喜欢着自己的朋友,除了用无奈来形容,或许更该说是可悲。
心底最炽烈的爱意永远不会被发觉,只要他的上司还好好的守住自己的防线,那些他藏着的东西永远不会被察觉,甚至不可能被摸到边缘。
为什么能这么爱那个人呢?
韩季北不只一觉得自己的上司难以理解。
必顶用尽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忍耐着想要说出一切的心情,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跟自己最好的朋友相?
韩季北觉得难解的同时,却又觉得羡慕。
谈过很多恋爱,跟很多男人交往过。然而他知道自己仍旧什么都不懂。一如青涩的国中生,面对着情人时,不知所措的时刻居多,甚至不知道那种想依偎着对方的心情是不是爱情。
或者……只是因为寂寞而已。
他从就读高中时就开始孤身在外地居住,两三个月才回家一,虽然跟大哥之间因为年龄相近而相得不错,但是跟父母之间的相却日渐生疏。
一个人睡的夜里,当然会觉得寂寞。
他有很多朋友,很多。
但是朋友之于他,是互相打气互相加油的伙伴,不是可以毫无顾虑让自己依靠的人。
寂寞到真的受不了的时候,他曾经交过女朋友。
但在几天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不能依靠自己的女朋友,必须要小心翼翼地将对方捧在手掌上呵护,以及怜惜。
在第一接触到属于男性的体温,第一被某个男人抱在怀里安慰时,他终于懂了。
终于明了了自己需要的不是女性柔软的身段,而是男人刚硬的躯体。
「同性恋」这个名词从此根植在他的脑海里。
他喜欢抱男人,给予对方快慰,当然也喜欢被他所中意的男人安慰。
他可以依靠对方,也可以让对方依靠。
那是一种生命中难以寻得的平衡。
他喜欢那样。
父亲最宠爱的孩子不是他,而是大哥,所以他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再说家里早就有了时瑛,什么血脉传承的想法之于他等于无意义。
他是自由的,同时也是寂寞的。
双亲最关注的人是大哥,这点他早有了解。大哥最在意的人是时瑛,虽然从不表现出来,也不说出自己的关心,但是一直放在时瑛身上的目光骗不了人。而时瑛呢?那个还年幼的孩子想必还没有那些过多而复杂化的感情。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一如他与生俱来的天真那般的纯粹。
他的上司用尽了全部的心力暗恋着自己的好友,他上司的好友用尽了所有的气力讨情人的欢心,他们都是那么的专注,而且专一。
而自己呢……
不是谁的第一,也不是谁的唯一。
他什么都不是。
韩季北从来都不会特别去思考这方面的问题,然而一旦起了头,却再难停止自己奔流的思虑。
自己的存在,可能比一张纸的厚度还来的薄弱……

「喂、你怎么了?」
「做恶梦……」一头的虚汗,凉凉冷意袭来,他不禁颤了一下。
「继续睡。」男人只给了他三个字就倒回床上睡觉。
韩季北瞪着墙壁,睡不着。大脑里的神经元自动自发地活动着。
照眼前的情形下去,他到三十五岁时应该会跟上司结束这段只有性的关系,接着迈入孤家寡人的状态,想聊天喝酒出去玩大概也找不到人陪伴,因为朋友都各自有家庭或情人,自己没有情人、没有妻子、没有子女,可能还得考虑养只猫或狗来排解孤单的情绪。
难道这么悲惨的人生就是他未来的缩影吗?
也许……也许是时候该做些改变了。

清晨时分。
男人的性欲正是旺盛。
韩季北喘息着,裸露在空气里的身躯微微颤抖,随着对方的动作上下动着腰部。
一又一,被弄得难耐的抓紧了床单的同时,却又被上司换了个姿势,压在底下进入着。
对方戳进他身体里的性器很大也很热,韩季北脸上一阵热潮袭来,心下明白自己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应该很淫荡,然而于现状当然也顾不得形象方面的问题,无论如何在上床的时候他只能尽量配合对方的动作。
他总觉得上司似乎喜欢看到自己被折腾到无力的模样,所以才会在经过昨晚的激情之后,今天早上又没有给他任何拒绝机会地再来一。
虽然很舒服……
虽然感觉很好……
但是一直这样做下去很累,而且他也不是铁打的,体力更没有对方好,如果照上司的习惯来说,等会儿再玩一的话,他今天真的会下不了床。
「啊!轻、轻一点……」柔软的入口被用力地摩擦着,韩季北终于忍不住哼出声音,连脚趾都紧绷地蜷起。
「不要。」一向冷淡的上司断然拒绝了他的请求。
腰部的动作从头到尾都没有停下,一边进出着对方臀间的隙缝,欧阳敬在听到下属近似请求的声音后,甚至变本加厉地用力顶弄着,并满意地听到对方忍不住脱口而出揉合着鼻音的呻吟。
要求被明确的驳回,韩季北暗自在心里飙着脏话,表面上却咬紧了唇,不发一语。一直被进进出出的地方忽然痉挛地绷紧,昭示着自身将要达到的高潮。
「舒服吗?」男人恶质地询问他,一瞬间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唯有手掌还箝制着他的性器上下搓弄。
「……」他蹙起眉,被紧咬着的唇办不知何时已成了鲜红欲滴的颜色。
「――不说就算了。」上司很快地放弃这像是恶作剧的行为,挺着早已无法按捺的欲望,反覆进出。
低低地「啊」了一声,韩季北全身痉挛着,射出了浊白的体液。
男人趴在他身上,享受着高潮的余韵。
浑身瘫软,他已经连动都不想动了,过度的运动对人体真的没有好,那只会让肌肉更酸更痛罢了。
高潮以后全身更是无力,看样子自己果然也渐渐地年纪大了,以前不管如何熬夜玩闹,第二天还是可以精神抖擞地去上班,现在竟然一晚做几爱就丧失了气力,自己果真的到了男人的另一个阶段了。

「你说什么?」
「我们……结束这种关系吧。」韩季北抬起头,从下方仰视着刚从浴室里走出的男人。
昨夜他想了很久,也考虑了无数,最后还是做出了如此的决定。
自己不再年轻,都已年过而立,也许该是好好物色终身伴侣的时候了……
「为什么?我们一直得很好不是吗?」欧阳敬拨着一头湿发,沐浴过后的身体上有沐浴乳淡淡的香气。
「我有喜欢的人了。」韩季北随口扯了个谎。虽然其实不算完全在说谎,他是真的打算跟欧阳敬结束关系后要好好谈一场恋爱。
「那就结束吧。」他的上司并没有多问什么,一如以往冷淡的作风,连结束的时刻也仍旧毫无表情。

过了几天,同样是夜晚,韩季北来到了大学代时经常光顾的酒吧。
虽然是一般人所认定的GAY BAR,但是这里无论是同性恋、异性恋或是双性恋都会光顾,若是要找伴,这里无疑是一个好场所。
韩季北前一任的男友也是在这里认识的。那时才刚大学毕业出社会的他,认识了从事珠宝设计的前男友,两个人一直得很好,对彼此也都了若指掌,虽然最后分手了,留下的依旧是那些最美好的回忆。
太久没谈恋爱了,也太久没来这种地方钓人,韩季北很怀疑自己该不会忘了要怎么踏出第一步,所幸在他开始回想着过去那些所谓钓人的步骤时,眼前多出一杯酒,但不是他点的。
「那边那位先生请你的。」服务生冷静地朝另一方扬了扬首,转身离开。
韩季北的视线随着对方的动作掠过去,坐在吧台边的年轻男人朝他笑了,微微露出尖尖的虎牙,戴着黑色粗框眼镜的白皙脸庞看上去很有型。
虽然不是他最中意的类型,不过那个清爽的笑容也蛮讨人喜欢的……
韩季北回以对方一笑,拿起对方请的酒,走了过去。

夜。
韩季北点起烟,旁边睡着数小时前在酒吧里勾搭上的年轻男人。
摘下了那副粗框眼镜后白皙的脸孔意外的清秀,眼睛笑起来时弯弯的似猫一般的眼,觉得对方那种浅浅露出虎牙的笑容很可爱,于是没想太多便直接提出了邀约,而对方也顺从地跟着他来到这家饭店。
虽然很久没在做爱时担任在上位的角色,但是记忆里的技巧想当然应该还没生疏,否则就不会在方才做爱的时候就让刚认识没多久的床伴,露出很舒服很激动的神情。
男人看起来还很年轻,最多二十五岁,略嫌削瘦的身体上有些许锻炼过的肌肉,腰很细,腿也很修长,呻吟的声音也很不错,低低软软的,还带着像是要哭出来的鼻音。
那种掌控着一切的感觉让韩季北莫名的满足。
过去几年来,他的床伴一直都是同一个人,虽然对于喜欢的类型不会烦腻,但是尝鲜的感觉也不赖。
自己骨子里果然还是个男人,被上司干久了,差点就要忘了拥抱男人的滋味。
虽然并不讨厌被上,但是男性的本能可从来没有消失过,男人要得到快感果然还是得经由进入而射精这个步骤。
「嗯?还不睡啊……」男人翻了个身,睁开眼,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还不想睡。」韩季北自然地将手掌放到对方头上,轻轻搓摩着那头短短的黑发。
男人以手肘撑着身体坐起,从他手上拿过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时发出近似叹息的声音。
「你的手……」在摸哪里?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男人已被韩季北压倒在床铺上,烫热的手到游走着,点起一簇一簇小小的火焰。
「我的手怎么了?」韩季北低低笑着,温软舌尖舔上了对方显然很敏感的耳际。
男人稍稍倒抽了一口气,身体一瞬间瘫软在韩季北怀里。
「明天不用上班吗?」他换了个方式问话。
「要啊。」韩季北露出轻松的笑容:「但是还是想做。」
「那就随你吧。」男人抱紧他,努力放松着身体,让他已经戴好保险套涂上润滑剂的地方可以顺利地插进去。
「痛吗?」韩季北注意到对方的身体忽地紧绷起来,于是体贴地放慢了动作问道。
男人轻轻摇头:「没事,你继续……」
对方的脸潮红一片,连原本白皙的耳根子都红了,双眼湿润、眼眶微微发红的模样更是让韩季北打从心底燃起某种想狠狠凌虐对方的欲望。
如果把对方弄到流出泪水,一边哭叫一边呻吟的模样,一定很有趣吧?
然而想归想,韩季北不可能真的这么做。
虽然有这种想法,但是他不会对一夜情的对象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
「……啊、嗯……好大……」男人紧紧闭着眼,一边呻吟一边低喃着,眉毛难耐地蹙起,两只腿紧环在韩季北正前后律动着的腰上。
房间里的热度一瞬间上升至沸点,就连空气都要燃起的激情。
韩季北克制着自己不要做出太过分的举动,一边用尽技巧爱抚着对方,对方的身体很柔韧,也很匀称,两只长腿被整个抬起环到他腰上时着实诱人。
「你也很紧,夹得我都有点痛了……」韩季北毫不脸红地说着下流的调情话语,发觉对方听到这两句话后羞的全身都紧绷起来,连带后方也缩得更紧,让他进出更加吃力了些。
「你好变态……」男人抓着他的背部,睁开了眼,那水光潋滟的湿润眼眸一瞬间让韩季北微微惊艳。
「没礼貌,我是在称赞你呢!」韩季北报复似地用力弄了几下,果不其然听到了对方突然高亢起来的呻吟。
「……啊、太用力了……会、会痛……」男人在他的颈子上胡乱吻着,两人密合的下体依旧没有停止动作,只是换了个节奏,一下一下的挺入变得更快也更急促。
韩季北探手下去掐住对方已溢出稠液的前端,摩擦着抚弄着,不时用手指抵住溢出液体的小孔,当然的动作也没有停止。
对方呻吟得更大声了,身体一颤一颤的,开始痉挛着呻吟,没多久便将浊白的液体喷到韩季北身上。
韩季北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再用力插了几下,也满足地射精。

「要跟我交往吗?」韩季北忽然开口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几乎可说是突兀地问出这句话。
躺在浴缸的年轻男人瞪大了眼:「啊?」
「交往……要吗?」
「我以为这只是一夜情。」
「一开始是没错啊。」韩季北在浴缸边缘坐下,换上了认真的神情。「不过我都三十岁了,也该认真考虑一下了。」
「认真考虑?」认识不久的床伴看着他,嗤笑:「这句话跟你的脸不搭。」
「为什么不搭?」
「因为你的脸看起来就是一副很会玩的样子,说这么正经的话很奇怪。」男人露齿笑着。
「那、你到底答不答应?」韩季北直直望着对方。
「好啊。」男人干脆地应允:「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
「韩季北。季节的季,北方的北。你呢?」
「石昀槿。日匀昀,木堇槿。」
「昵称是叫小昀还是小槿?」韩季北的手指缠卷着对方湿透的头发,感受到那股饱满的湿意。
「都不是,而且你讲的昵称听起来好像女生的小名。」石昀槿挑着眉。
韩季北微笑:「会吗?我觉得很适合你,奇怪的很可爱。」
石昀槿也笑了:「你的名字才奇怪咧,你该不会是排行老四,上面三个哥哥分别叫东西南?」
「怎么可能,我只有一个哥哥,名字叫仲南。」
「伯仲叔季,东南西北?」
「没错。」
韩季北伸出手稍微摸了摸对方搁在浴缸边缘的手,轻轻握住。
「怎么了?」
「你知道,我不是因为对你一见钟情才要求交往的喔?」
「知道。」石昀槿淡淡地笑了,白皙的脸庞微微地泛着红晕,也许是泡在热水里过久的缘故。「但是你不知道吧?我喜欢诚实的人。」
「那、我是很诚实的人?」
「可能是吧。很直接,又不喜欢说假话,感觉上你是这种人呢。」
韩季北心情很好似地紧紧握了握对方的手:「猜错了,其实我很喜欢说谎。」
「『说谎』跟『没说真话』是不同的,你应该是没说真话的类型吧?」石昀槿拉起自己被紧握着的手,轻轻吻了下对方骨节明显的指关节。
「你说呢?」
石昀槿张嘴咬了下他的手指,给了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还带着一些稚气的清秀脸庞露出了类似恶作剧的笑容。

第三章

「大哥,你在这里干嘛?」韩季北疑惑地挑着眉。
没想到在一整天的辛苦工作之后,回到家里看到的竟是自家大哥睡在沙发上的模样。
「啊……想说躺一下,结果不小心睡着了。」韩仲南坐起身,搔了搔那头被压得有些凌乱的短发。
身为一个三十三岁的男人,韩仲南将自己打理的十分合宜,外表英俊兼经历世故的成熟气息,也不像一般即将迈入中年的男人身材变形,仍旧拥有优雅而令人称羡的外貌与身材。
「吃过饭了吗?」韩季北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伸手松开了领带。
一般下班之后,若无意外,韩仲南通常是不会这么早回家的。
「还没。」韩仲南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没有想到自己一睡就睡了将近两个小时,现在已经是八点了。
「时瑛呢?」
「他回来之后又出去了。」韩仲南简单地回答。
「去哪了?」
「我没问。」他耸了耸肩,一副稀松平常的表情。
「大哥,你对他未免也太漠不关心了。」韩季北叹息似地说道。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很在意、却总是不打算要表现出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可能我到现在还没办法接受自己已经为人父亲的事实吧。」韩仲南微微抿起唇,神色变得有些紧绷。「一般人又不会二十岁就当爸爸,而我今年三十三岁却已经是一个国中生的父亲了。」
「谁叫你……」原本想说「没做安全措施」,但看到自家大哥的脸色,韩季北识相地将那几个字吞回喉咙中。
「别说我了,你呢?还跟你老板在一起吗?」韩仲南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我们没有在一起,只是床伴,而且也分了。」韩季北也回了个微笑。
「那你脖子上的吻痕是谁弄出来的?新欢?」韩仲南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落在他的颈子上。
韩季北一愣,才想起刚开始交往的青年似乎曾经在那里留下明显的痕迹。
「前几天认识的,才刚开始交往。」
「是认真的交往吗?」韩仲南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啊。」
「真稀奇。」韩仲南略带惊讶地望着他:「你终于要认真谈恋爱了吗?」
「我一直都很认真啊。」韩季北苦笑。
虽然结局都不是太好,但在以往的恋情里,他都是有努力过的那一方,即便最后迎来了糟糕的结局,至少他曾经付出过。
「大哥你呢?什么时候要让时瑛有个新妈妈?」
「近期之内不会有。」韩仲南撇了撇嘴,炯然有神的眼微微眯起。
「之前那个分手了?」
「分了,因为我说不可能娶她。」他露出了一个带着淡淡恶意的笑容,那笑容在他英俊的脸上增添了几分邪气。
韩季北沉默了一下才问道:「你害怕结婚?」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家兄长的身上一直带着一种不稳定的感觉,像是筑得高耸入云的尖塔,虽然外表很稳固,其实内部的梁柱已经腐朽不堪,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我只是纯粹讨厌结婚这个仪式。」韩仲南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拉了拉身上有点发皱的衬衫,明摆着要转移话题地说道:「帮我弄点什么好吗?我饿了。」
知道对方不想再谈同一个话题,韩季北只好放弃追询。
「炒饭可以吗?」
「嗯,都可以。」
那个三十三岁的男人瞬间露出了微笑。

欧阳敬以指轻轻划过桌上的资料夹,而后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
俊美而令人目眩的细致容颜挂着一如以往的冷淡神情,若是被那双冰冷却绝美的黑眸对上,心底大概会产生一股沐浴在什么东西之下的恍惚感吧。
如同往常,今日的他,表面上依旧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虽然看不出来,但欧阳敬此刻正面临着心里激烈的情感波涛。
办公桌的抽屉里静静躺着一封红帖,那是他有生以来最不想面对的现实。
还记得好友将喜帖递给他时脸上腼腆的笑意,然而欧阳敬不只一这么想着――若是那让人几乎不想移开目光的笑容是因为自己才出现的话那该有多好?
虽然明明知道一切都只是奢望,好友那个略带羞涩的笑也是因为想起了未婚妻才会如此的富有感情。
即使爱得那么痛苦、即使爱得那么压抑、那么孤独……他却从来没有萌生过放弃的念头。
喜欢着某人肯定是件很快乐的事,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觉得幸福,虽然是见不得光的同性间的暗恋,欧阳敬却也能从其中获得些许的满足。
对他而言,只要能一直注视着对方,那就是莫大的幸福。
只要能一直注视着对方……

「总经理,您的咖啡好了。」
欧阳敬看着男人动作轻巧地在办公桌上放下咖啡杯,修长的指节、象牙色的肌肤在日光下似乎微微散发着几不可见的光泽。
他随着对方收回手指的动作望去,视线里蓦然多出了对方俊秀的脸庞以及穿着纯黑西服的匀称身躯。
「帮我把整理好的下半年度财务报表拿过来。」
「知道了,请稍等。」韩季北微微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欧阳敬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怔然。
眼前的男人跟自己虽然有过无数性关系,可是为什么像现在这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时却觉得有种难以言明的陌生感呢?
即使身体交合在一起,共同度过了许多沾染着欲望气息的长夜,他们之间的连系也就仅仅只有到表面那种程度,想起那一个缠绵过后的早晨,韩季北平淡地说要结束关系时,自己虽然维持着冷静的态度,却打从心底觉得意外。
意外着对方那种似乎可说是毫不留情的态度。
欧阳敬知道自己这张脸对韩季北或多或少都有些吸引力,所以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有主动提出结束的一天――而这正是他开始对韩季北另眼相看的开始。
他发觉韩季北似乎不像他记忆中那般温顺,且易于驯服。
他们结束关系后的几天,在某个工作空档的小憩时分,欧阳敬在韩季北被衬衫领子稍稍遮掩住的颈子上发现了吻痕。
落实了他对韩季北本性的猜测,那个男人绝不像他想像中的被动;毕竟是男人,面对欲望的时候一样诚实的很。
那个色泽鲜艳的吻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才跟自己结束关系就搭上新的男人,他也算得上风流。
不知道韩季北新搭上的男人是怎生模样?是斯文还是粗犷?躺在对方身下时,韩季北也会像躺在自己下方那样的满足呻吟吗?
欧阳敬想着想着,不由一愣。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变成那种喜欢关注别人私事的八卦男人了?与其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多批几份公文,或者牺牲自己的时间去应酬。
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坐姿,慢慢饮尽眼前那杯灼热的黑咖啡,等待着下属的归来。

「总经理,我先走了。」下班的时刻,韩季北这么对他说着。
欧阳敬稍稍觉得奇怪,平日韩季北都会多留一段时间再走,然而没有多想,那句话就脱口而出:「这么急,赶着去约会?」
问出口的当下就有些后悔了。
下属的私事其实并不关他的事。
对方却在稍微愣了一下之后,大方地回应:「没错。」
「是怎样的人?」开始了这个话题就不由自主地跟着问下去。欧阳敬不能否认自己对于韩季北会喜欢怎样的男人感到好奇。
「这个嘛……他还在读硕士,长得满可爱,皮肤很白。」谈到自己新交的小男友,韩季北自然地露出了笑容。
欧阳敬则微感意外地挑起了眉。
虽然只是随口问问,但他真的没有料到韩季北会这么诚实地回答。
「那,你可以走了。」
「嗯。」韩季北看出对方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于是微笑着离开了。
目送着下属离去,欧阳敬稍微眯起了眼。
果然真的有喜欢的人啊――
当时对方说要结束关系时,欧阳敬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但是对于对方说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却没有认真看待,一直将之视为下属想结束关系的借口。
不过没想到竟是真的,这让欧阳敬稍稍受到了打击。
周遭的人要结婚的在准备结婚,发展新恋情的也在顺利发展,只有自己,还是在喜欢同一个人。丝毫没有进步,似乎也不打算进步。
喜欢陈尹江很久了,但却从来没有打算要把自己的心情说出口。
对自己的朋友怀抱着那种欲念,对他而言就是一种罪恶,更遑论把自己的心情脱口而出。
欧阳敬这辈子被很多人追求过,交往过的人也不算少,上过床的更是多不胜数,然而抱持着真实感情的对象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人。
虽然是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的对象……
他清楚对方是异性恋的事实,也清楚对方早有了爱的女人,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放下这份感情。
他羡慕那个被爱着的女人。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欧阳敬伸手接起。
「喂?」
他稍稍皱起眉。老头子打电话来总是没好事。
「星期六……不,没有别的事。」
本来如果还没跟自己下属结束关系的话,星期六就该是他们一起纵欲的日子,不过现在嘛……
「我知道了,我会准时过去。」
按下终止通话键,欧阳敬放下了手机,忽然觉得疲惫。
又要相亲了――
打从他在几年前明白地向双亲表示过自己只喜欢男人后,每隔数周都会接到从父亲那里来的电话,要求自己跟另一个陌生女人见面,从本质上来说就是货真价实的相亲。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们还没放弃让自己娶妻生子的心愿吗?
不是不能够跟异性上床,但欧阳敬着实讨厌女人身上沾染的脂粉气息。他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子,更遑论要他当一个孩子的父亲。
虽然很明白家族里人丁单薄,向来皆是代代单传,到了自己这一代,父亲更是直到四十岁才中年得子,对自己自然更是宠爱有加,然而说到关于继承人的问题,要父亲让步只怕还是有困难。
欧阳敬从小就被当作欧阳家的继承人栽培,双亲对他一向有求必应,即使他没有打算要照着双亲的心愿娶妻生子,但也不方便直接拒绝这方面的邀约。
毕竟只是相亲而已,这点程度的耐心欧阳敬还是有的。

穿上了惯常的西服衬衫,打上了昂贵的丝质领带,欧阳敬驾车来到了约定好的地点。
欧阳家名下的饭店,里头空空荡荡地除了侍者之外几乎无人,想必是被整个包下来,而他也注意到落地窗边站着一位女性。那想必就是今日相亲的对象。
欧阳敬朝那名女性走过去,微微勾起唇,露出了一个算不上微笑的神情。
「初见面,小姐贵姓?」
「你好,我、我姓刘……」女人有些慌慌张张地说道,看似紧张地抿起了唇。
「刘小姐,先坐下吧。」欧阳敬不在意地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示意对方坐下。
跟上找来的不同,这是带着小女人气质的类型啊?
还记得上见面的是个没礼貌的女人,虽然已经就读大学,但所作所为就像个脾气糟糕的小孩子,对于菜色不满意而一再叫人撤换就算了,最后居然还把饭店里的大厨叫过来骂了一顿,十足是个千金小姐脾气。
「欧阳先生……那个、很高兴今天可以跟你共进午餐……」女人没话找话说地说道。
他看了对方一眼,不由得皱起眉。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连讲句话都畏畏缩缩,看起来就是没什么主见,要欧阳敬来说,他还比较喜欢那种带着男孩子气的小女生,比较好相,也不用太费心思去照顾她们。
「刘小姐哪里高就?」他端起水杯,一边翻看着菜单,漫不经心地问道。
对方说出一个公司名称。
欧阳敬随即了然。
他记得那间公司是从事生产机械零件为主的产业,董事长也姓刘,是父亲的朋友之一。
眼前这女人大概是父亲朋友的女儿。
「怎么不说话了?」欧阳敬点了菜,看着沉默的对方问道。
通常来相亲时都是女性一直单方面猛说话,他只要顾着吃东西就好,然而现在这种过分安静的气氛倒是令他有些不习惯。
「欧阳先生,你……在不高兴吗?」女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过分犹豫的姿态让他有些不耐。
「没有,我平常就是这样。」他啜了口水,感觉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
「那……请问你的兴趣是什么?」女人终于开始了新话题,似乎是想要从兴趣开始借以延伸话题。
「跟男人做爱。」欧阳敬慢吞吞地回答,然后在察觉对方一瞬间烧红了脸的同时忍不住笑了。
对方低着头,有些可怜地咬着唇,眼神犹豫,明显对欧阳敬的回答不知所措。
「我是同性恋,不喜欢女人。」欧阳敬轻蔑地说道,接着注意到对方的身躯开始微微发抖。
「……」
「不过呢,这顿饭还是得吃完,你明白吧?」
女人没有回答,但欧阳敬知道她听到了。

结束了过分寂静的相亲宴,欧阳敬自行离开,没有打算要参加任何接下来的后续活动,也没有打算要送对方回家。
对方有司机,不需要自己多此一举。
无趣的女人,无趣的话题,一切都很无趣。
欧阳敬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的下属。
跟他说话的感觉可能还比较有趣些,而且对方又是自己认定达到标准的男人。
不说话也无所谓,通常那种时候就是他们已经一起滚上床,从事那些儿童不宜的行为。
结束了那段关系之后,欧阳敬才发觉,原来自己……对那个只有性关系的男人还有一点点眷恋。虽然只有性关系,但对方给他的不只这些。
他还记得韩季北煮的咖啡,记得韩季北柔韧的身体,记得韩季北在他身边睡熟了的样子。
他留给他的是回忆,毕竟五年真的不短。
五年的性关系,就这么划下句点。比起留恋,欧阳敬更愿意说自己心里复杂的情绪是惋惜。
他对那个人……应该没有产生爱情吧。
应该……

「哟!今天没有迟到啊?」
「……哼。」欧阳敬在好友身旁坐下,招来服务生开了瓶红酒。
陈尹江看着一脸冷淡的朋友,忽然笑了。
「笑什么?」
「哎、我们认识好久了呢!」带着些许感叹,陈尹江微笑着说道。
高中时代认识的朋友,除去那些在工作上互有合作的人之外,能够称得上朋友的,似乎也就只有欧阳敬一个了。
「讲这个干嘛?」欧阳敬啜了口酒,稍稍移开了视线。
陈尹江所谓的「好久」――其实是十三年九个月零七天……
「欧阳,你这家伙十几年来怎么都是一号表情啊?想当初我还因为你一直摆臭脸所以看你不顺眼呢,后来才知道你天生就这副死样子。」陈尹江一脸怀念,想起了最初认识时自己对欧阳敬抱持的莫名厌恶感。
「我才觉得莫名其妙,你有事没事都冲着我来算什么?」欧阳敬不屑地撇着唇。
「可是我们之后就化敌为友了啊――」陈尹江不好意思地干笑着:「那时候不知道你其实是个不错的家伙嘛。」
「是吗?我倒是记得一开始你不管做什么都跟我唱反调呢。」欧阳敬直直望着对方,微微弯起唇。
记得刚上高中时,自己被推选为班长,陈尹江是副班长,两人理事情的方式或发表的意见不能说是相左,但陈尹江总是冲着他来,永远站在与他立场相反的那一边,那时候的自己对于这件事情很火大,然而也莫可奈何。
他知道自己的家族跟对方的家族有合作关系,为了一向溺爱他的父亲,欧阳敬努力不在外头替父亲带来麻烦,但即使是忍耐也有一定的限度,更何况欧阳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没多久就跟陈尹江撕破脸,两人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打了一架,之后奇迹似地情况好转,他们两人成了无可取代的好朋友。
根据陈尹江的说法,他是打完那场架之后才认为欧阳敬也许不是那么讨人厌,因为对方一直冷着张脸,所以他很自然地认为欧阳敬瞧不起自己。
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个道理欧阳敬很明白。
那一架,不仅改变了陈尹江对他的看法,也改变了他对陈尹江的看法。
他还记得那时是陈尹江先动手,虽然最后也是先挑起的那方伤的较重。
扭打在一起的他们被劝架的老师们拉开来后,对方一脸倔强的神情忍耐着身体的痛苦直直瞪着他,那瞬间欧阳敬只觉得戒备着的对方很有趣,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一直注意那个倔强的少年。
当然,没有多久就察觉了,那种觉得「有趣」的心情,事实上名为「喜欢」。
他喜欢对方那种外表看不出来,但其实揉合着脆弱的倔强性格。
「呃、因为那时候我们还不是朋友啊!」陈尹江再度干笑出声,明显地挪开了视线。
提到那么多年以前发生的事情还是会让他觉得尴尬,当时年少轻狂,再加上缺乏沟通所致,所以一直仇视着彼此,那时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却会为此感到羞愧。
「是吗?」
朋友啊……可惜自己在心里一直都不是把对方放在朋友的位置上。欧阳敬想着,心底不由得产生了想要苦笑的冲动。
「啊、事情都过去了嘛……不要记恨啦!」对方讨好地替他倒酒,脸上是故意做出来的谄媚而甜蜜的笑容。
一瞬间欧阳敬真的很想把陈尹江整个人拉过来,狠狠亲吻上他那微微弯出弧度的薄唇。
陈尹江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表情对他具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欧阳敬默默地啜着酒,努力压抑着自己开始往奇怪方向暴走的心思。
「――欧阳,你有在听吗?」
「什么?」
欧阳敬一震,终于回神。
对方不知道在讲什么讲了很久很高兴,但是他根本没有专心在听。
「我说,我跟小婷度蜜月的时候要去欧洲,要我帮你带什么东西回来吗?」
「法国的酒。」欧阳敬淡淡说道。
陈尹江怔了一下,接着明白好友说的不是一般的酒,而是季节限定,手工酿制,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的那种。
「你是看准我跟那边老板是朋友才这样说的吧?」
「是又怎样?帮我多带几瓶回来。」
「知道了欧阳大少,小的办事您放心。」陈尹江笑着说道。
欧阳敬低低笑了声,其中些微苦涩的心绪完全没有被对方察觉。

「韩大哥?」
「嗯?」
「电影结束了耶……」
「喔、那走吧。」
两人无言地对看着,双双起身,走出其实没有什么观众的电影院,回到韩季北位于停车场的车上。
刚刚他们只顾着调情,眼前到底上映了什么东西完全都没看到脑子里,不能说是浪费了那两张电影票,但是他们在电影院里头公然互相拥抱亲吻抚摸却是不争的事实。
想起来还有些尴尬,自己都三十岁的人了,却还是跟小了自己六岁的情人在那种地方亲亲摸摸的,就像是情窦初开易于精虫冲脑的高中生情侣。
想着想着韩季北忽然觉得脸上一痛,扭头一看,发觉是自己年轻的情人正用手指捏着他的脸。
「在想什么?表情好怪。」石昀槿略微不满地呶了呶唇,挑起一边眉毛。
那有些孩子气的举止与表情让韩季北忍不住想笑。
眼前这个人明明都已经二十四岁了,却老是不自觉地透露出性格中完全天真的一面。
「没什么,等会还有空吗?」
「有啊,你想去开房间?」石昀槿天外飞来一笔地说道,并且注意到眼前的男人没有因为他的问句而变容。
「真是直接……现在的小孩子都像你这样吗?」韩季北笑了笑,促狭地。
「我已经二十四岁了,不是小孩子。再说别告诉我你忘记我们一开始认识不到几小时就上床的事情。」石昀槿用力瞪了他一眼。
极有气势的神情,配上那张清秀的娃娃脸,分外地没有魄力。
那是撒娇的成分明显大于怒意的表情。
「那……要去吗?」
年轻男人的脸颊霎时飘上了明显的红晕,却讷讷地不言语。
「昀槿?」
「――要啦。」石昀槿撇过脸,望着另一侧的车窗。
对方在害羞。
韩季北敏感地察觉,然后觉得心痒。
这个人害羞的模样真的很可爱,脸微红的羞赧神情仿佛是在勾引谁似的,总是令他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欺负对方的欲望。
韩季北稍稍张望了一下,确认一片漆黑的停车场内没有其他人,接着便放心地靠过去亲吻害羞的情人。
被吻上的那瞬,石昀槿稍微瞪大了眼,接着才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在对自己做什么,于是下意识一手扣住了对方的颈子,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舌头试探地入对方口中,韩季北熟练地用唇舌挑逗着对方,不急不徐的动作弄得对方微微喘着,另一只空着的手扯住了他的衣服。
两人缠绵地吻着,直到感觉到一阵震动时,石昀槿才回过神来,睁着迷蒙的眼看到韩季北一脸些微抱歉的神情,手里握着手机正在接听突如其来的电话。
「喂……我是……嗯,现在有事情……」
韩季北持续着对话,手却不安分地伸过去抚摸石昀槿的脸颊,脸上挂着从容的笑意。
不甘心被单方面对待,石昀槿干脆地张开嘴,含住韩季北修长的手指,若有似无地以舌头舔弄着,变相地勾引对方。
「……可是……好吧……我知道了。」
挂断手机,韩季北抽回自己的手指,露出一脸歉意的神情。
「抱歉,老板有事情找我。」
「没关系,你去吧。」石昀槿好脾气地笑了笑,唇边微微露出了虎牙。
「我先送你回家吧?」
「嗯。」

将年轻的情人送回家,韩季北掉头驶向自家上司所在的地方。
一走进包厢里,他就被那浓厚的酒气给吓了一跳。
男人倚在一边沙发上啜饮着酒液,纤细的面容早已整个通红,显然是因为醉意。
矮桌上头堆着几个空瓶,韩季北忍住想叹息的冲动,注意到那些空瓶上头的标签都是烈酒的名字。
「总经理?」
「……唔……」男人醉意浓重地应了声,明显喝茫了。
「总经理,我送您回家吧。」韩季北开始觉得头痛。
相识数年以来,他还是第一看到上司这副烂醉的样子,事到如今也只能祈祷对方喝醉之后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不要……我还要喝……」对方稍稍眯起眼,露出了些许不满的表情。
真的完全醉了。
平常的欧阳敬绝不会用这种耍赖似的腔调说话。
韩季北呼了口气,考虑着要怎么置眼前的男人。
因为陈先生一通电话,自己只好过来接人;而那个打电话叫他来的人,似乎也已经先行离开了。
不过呢,他并不是不能了解自家上司喝到这种程度的原因。
暗恋的人要结婚了,想要借酒浇愁也是很自然的……只是,眼前男人醉倒迷茫的模样跟平日冷淡自持的表象之间的反差着实太大,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这种模样的欧阳敬,其实也有某种程度的魅力……至少对自己来说,的确是如此。
「总经理,我送您回家吧。您回去之后再继续喝如何?」
男人好似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半闭着眼,一脸酩酊的红晕。长长的睫毛柔顺地覆在眼睑下,弯弯的眉毛微微蹙着,一副正因为酒意而不舒服的样子。
韩季北扶着站不稳的男人起身,发现先离去的人已经结过帐了,于是撑着欧阳敬体格跟自己相去不远的躯体,步履蹒跚地回到自己的车上。
将男人放倒在后座,韩季北不意外自己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水。
毕竟是一个身高跟体重都与自己相当的男人,如果能把这样的对方轻松地扛到车上,那才叫有问题。
回到驾驶座,韩季北熟练地换档并踩下油门,往上司的住家开去。

第四章

韩季北吃力地扶着自己的上司,从对方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对方沉重的躯体压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也因此韩季北努力地将对方迅速地扶进门里,越过玄关,等对方安然躺在客厅的皮革沙发上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男人好像是睡着了,平稳的呼吸中带着明显的酒精气息,白皙的脸颊微微红着,竟给了他一种自己的上司似乎正害羞着的荒谬错觉……虽然置身于梦境,但这个男人仍旧绷着脸,似乎不曾放松,也不会给自己任何松懈的机会。
对方带着烟的熟悉气息渗入了酒精浓厚的香气,衣物上有着些许用来掩盖烟味的男性香水的味道,令韩季北一时之间觉得眩然……
他还没有忘记过去他们有过的那些。
男人身上的味道不能算是好闻,毕竟混着有些刺鼻的烟草味道,然而此刻再度闻到这个味道,却让他觉得有种很怀念的感觉。
分手之后虽然只过了一阵子,但他跟男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长了许多。
五年来,他有三分之一的日子得来上司的住家,叫对方起床吃早餐并接对方去上班;有另外三分之一的日子会跟他称作上司的男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也许来个晨间的性爱;更有三分之一的日子不用看到男人,但男人吩咐的事情总是被他牢牢记在脑子里不敢遗忘……
他在他的生活里过于根蒂固,导致在这段关系连根拔除之后竟然使他觉得有些莫名的失落。
他再也不需要清晨早起只为接男人到公司去,也不需要因为对方一句话就乖乖到对方家里报到,并且等待对方的临幸。
对方不再需要他的事实,令他觉得怅然若失。

替睡着了的上司拿了一条毛毯盖上,韩季北看着对方的睡颜,半晌,正打算离去时,却发觉……
「喂……」他瞪着对方的手,愕然。
不知何时开始,男人骨感修长的手指竟紧紧地抓住了他衬衫的一角。
「总经理,麻烦您放开手好吗?」
对方的眼不知何时睁开了,微微的眯着,一脸醉意与睡意混合着的茫然神情。
「不要走……」
「啊?」
韩季北听着男人脱口而出的话语,一时之间愣住了。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他老板吗?那个人怎么可能说出这种类似撒娇的话!
一定有什么事搞错了……
「总经理,您知道我是谁吗?」
「唔……尹江……不要……走……」
果然是认错人了啊。
是嘛,他冷淡的上司,怎么可能在知道对象是他的情况下说出那种撒娇的话?
「好好,不走就不走。」韩季北敷衍地说道:「呐,您先把手指放开好不好?」
「……放开了……你会……走……」男人含糊的嗓音说着,半阖着的眼湿润水汪,像是能映出韩季北的脸庞。
「您仔细看,我又不是陈尹江,您抓着我也没用。」韩季北向对方解释着。虽然跟一个醉酒的人解释事情好像有点愚蠢。
「……不是……尹江?」
「对,我不是他。」所以快放手吧。
「……那……你是谁?」
他不由觉得好笑。
眼前男人喝醉之后的孩子模样,跟清醒时的冷淡模式相较,差异未免太大。
「我是韩季北,不是陈尹江。」所以快放手吧。
「韩……季北?」
「对。」
这人怎么还不放手?韩季北的内心疑惑着。
「不要走、不要走……」
男人翻来覆去就这三个字,韩季北终于失去了耐性。
他试图将男人的手指从自己的衣服上扳开,但无奈对方抓得太紧,导致他的努力徒劳无功。
「不要走嘛……季北……」男人的声音低低哑哑,语尾有些模糊。
韩季北听到对方语尾声音弱掉的那两个字,呆了一下。
记忆里,这好像……是上司第一叫他的名字。
一瞬间他只觉得后颈的寒毛全竖了起来,心底涌起了一股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复杂情绪。
他跟上司在相识之后没多久就上了床,但在认识五年之后,他才第一听到对方叫他的名字,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不过这么说起来,自己其实也没有叫过上司的名字。
「总经理」或「欧阳先生」就是他对他一贯的称呼。

「总经理,算我求您了,拜托您高抬贵手让我回家睡觉如何?」
十五分钟后,韩季北这么说着。
鉴于男人似乎快要再度睡着了,他想若自己不抓准时机离开,可能今晚就真的不用离开了。
男人眯着的眼似乎有些怀疑地望着他,脸颊上仍残留着一抹酩酊的薄红。
他望着男人,努力露出诚恳的神情。
男人望着他,他也望着男人,却在瞬间体验到了天旋地转的感觉。
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趴卧在男人的身上,对方有力的手臂环在他的腰间。
「总经理你……」
「我放手了……」低低软软的声音这么说着,男人细致的五官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无辜。
韩季北无奈地瞪了对方一眼。
男人的手――好像正抱着他的腰不放?
在韩季北思考着要怎么脱身的期间,男人却更抱紧了他,伸出了舌头在他耳边舔着。
全身鸡皮疙瘩都冒起的同时,韩季北才醒悟醉酒的某人对他做了什么事。
既软又热的唇舌亲着他的耳根,舔过他的耳廓,甚至含住他的耳朵轻轻吸吮着,状似挑逗。
「喂、放手――」他推着对方,对方却不为所动。
韩季北听到了男人略嫌粗重的喘息,靠在一起的身体感觉到对方逐渐苏醒的欲望,于是全身不由自主地僵硬。
对方炽热的手掌摸着他的腰际,而后沿着衣摆,滑入他的衬衫内,温柔地抚着他腰间的肌肤。
敏感的腰被这么摸过几回,韩季北登时软了脚。
熟悉的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欲在客厅里蔓延着,他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也知道对方认定自己不会拒绝。
即使是醉了,这个冷淡倨傲的男人仍是吃定了他。
吃定他不善拒绝情欲的个性。
然而,在终于被亲吻到嘴唇的时候,突如其来的,脑中浮现了自己那个交往还没多久的情人害羞时的笑脸。
于是他用尽自己全身的力量推开了男人的唇、男人的吻。
虽然烫热的身体还跟男人紧密地贴靠在一起,可是韩季北知道,自己不会再有继续这场情事的想法。

男人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直到他感觉到男人情绪的瞬间,他才真正明白男人今夜纵情酒精的真相。
欧阳敬迷蒙的眼终于睁开了,可是那乌黑的眼瞳却是湿润的,眼角微微红着,渐渐堆聚起透明的液体――那是眼前这个人不可能轻易示人的眼泪。
这个一向冷淡傲慢自我中心的男人,竟在他面前流下了眼泪,只因为暗恋的对象将要与另一个女人步入名为婚姻的殿堂。
韩季北看着上司挺直却开始微微发红的的鼻尖,脸上透明纵横的水痕,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忍不住伸出手指,替对方拭去颊边不停涌出的泪液。
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他的手指抚上对方脸颊的刹那,被那张脸传来的冰冷温度吓了一跳。
前一刻两人还因为情欲而发热的身体纠缠在一起,这一刻男人却在他面前露出了这样的神情……说自己没有因此产生任何情绪上的起伏是骗人的,但韩季北不禁想要怀疑,为何欧阳敬会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惹人怜爱的神色?他的上司明明是个一点也不脆弱的三十岁男人,可不是眼前这个醉了之后像个孩子般耍赖、甚至还能因为失恋哭得满脸泪水的男人。
客厅里很安静,男人仍无声的哭着。
泪水一颗一颗沿着眼角滑下,沾湿了白皙俊秀的脸庞。
韩季北还压在男人的身上,腰际被紧紧环着,动弹不得,进退两难,此刻若是能够选择,他想自己不会推开眼前哭得像个孩子般的男人的拥抱;欧阳敬也许是醉了,也许已经酒醒了,但是韩季北完全不愿意多想。
他能够做的,就是在男人哭泣时,替对方擦干眼泪,然后给予对方哪怕是一点点也好的温暖。
然而他能做的也就仅止于此,因为欧阳敬的泪水不是为他而流。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敬的泪终于停下了。
韩季北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对方的眼皮哭得微微红肿,眼角赤红,连鼻尖也是红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欧阳敬哭得一塌糊涂的模样居然令韩季北打从心底生出一股似乎能称作怜惜的情绪。
他没急着把手抽回来,反而轻轻抚过对方的眼睑,拭去那残存的湿意。
哭累了的欧阳敬像个孩子般阖眼睡着了,韩季北拉开对方放在他身上的手臂,动作尽量轻巧地从沙发上下来。
看着对方睡去的模样,替男人拉好了毯子,迟疑了一下,他骨感的手指顺过了对方柔软的黑发,终究在男人的额上留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别哭了。」
他不确定男人会不会听到他说的话,但他只是想在自己可以做的范围之内,让自己的上司稍微好过一点。
拿起车钥匙站起身,韩季北走到玄关时,忍不住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确认对方好好地睡在沙发上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门关上的瞬间发出一声脆响,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却缓缓睁开了红肿的眼。

欧阳敬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在自己的下属面前流泪?
记忆里自己很少哭,唯一哭过的那几,都是因为年纪小还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现在长大了成年了,反而甚少像小时候那样,毫无顾忌的哭泣。
一开始好像只是因为醉意,情绪一上来,眼眶就变得湿湿热热的,没有多加克制,于是眼泪就流了出来。
之后酒醒了,泪还是流个不停,他想不是因为自己控制不住泪腺,而是因为韩季北莫名其妙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温柔。
骨感漂亮的手指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擦拭他的泪水。对方的手好温暖,让他原本一片湿冷的脸颊也增加了一些暖意。
他从下方往上看着自己的下属,虽然因为眼泪使得视线模糊,但是欧阳敬清楚知道,对方那时候的眼神与表情,都温柔的不像是以往面对着自己时惯有的冷静。
韩季北看着他的眼泪,却不曾表现出任何恶意,好像完全不觉得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哭成这样很丢脸很难看。
那个人的脸上,除了温柔之外,还有一点点,没有掩饰好的怜惜。
对于自己在下属面前哭了的事情,欧阳敬并不觉得懊悔。
他也很清楚,就算明天在办公室碰面,那个人还是会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像平常一样,冷静地替他理文件、煮咖啡、打报表。
只是有点想知道,为什么对方离去时,会在他额上留下那个很轻的吻?
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那一瞬间,竟然会紧张得加快了心跳?
察觉自己心底莫名的怪异情绪,欧阳敬翻了个身,告诉自己不要再多想。

翌日。
欧阳敬在沙发上醒来,除了腰酸背痛之外,还感受到宿醉的后遗症,整个脑袋好像被搅成了一团,晕糊糊的一片。
不打算要去公司上班,于是他干脆地打了通电话到办公室,要韩季北替他告假。
等待着电话被接起来的同时,欧阳敬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些许的紧张,这还是第一,在等待跟下属通话时产生这种怪异的情绪,不知所以然的紧张感令他绷紧了身体。
「喂?」
「我是欧阳敬。」他试图像以往一般,用冷淡的语气说话。
「――总经理?打来办公室有事情?」男人的声音里,有着单纯的疑惑。
「我今天不会去上班,你把文件整理完就可以走了。」欧阳敬沉着地说道。
「总经理,您不舒服吗?」韩季北略微急切的语气里,明显多了几许关心。
「只是宿醉。」他在电话这头冷冷说着,嘴角却微微弯了起来。
「那个……我记得在厨房柜子里面好像有解酒液,您……」男人似乎在考虑着遣辞用字,最后几个字却消失在喉间。
「我知道了,再见。」
说完没等对方回话,欧阳敬便挂了电话。
脸上浅淡的笑容简直不像是个宿醉的人。
眼角仍旧微微红肿着,脑袋里也还是晕眩一片,但是欧阳敬却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更少,他不想再为陈尹江的婚礼难过了。

现在想起来,欧阳敬已经不太记得那天的事了。
陈尹江穿着纯白的西服,在神圣庄严的教堂里,在牧师的见证与祝福之下,亲吻了穿着白色礼服的新娘。
他看着好友笑得几乎要合不拢嘴的模样,心底泛起了一股很淡、却不是不存在的辛酸。
十几年的感情,毕竟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更何况,如果能够轻易放弃,那么他就不会因为喜欢上自己的朋友而压抑这份感情长达十几年。
看着那对璧人,欧阳敬的心里不是没有产生遗憾的感觉,不过当他注意到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笑容时,就知道自己不该再多想。
好友幸福的模样,提醒了他,给对方这份幸福的人永远不会是他。
「总经理,您……没事吧?」身边突然传来男人清朗的声音。
欧阳敬回过神来,眼中顿时映入了韩季北带着些微担忧的俊秀脸庞。
「我没事了。」
他说的不是「没事」,而是「没事了」。
韩季北问的是他现下的情况,他回答的却是长久以来那个不可能实现的暗恋。
欧阳敬不知道韩季北有没有听出其中的差别,但却觉得无所谓,有些事情,不一定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只有自己知道,也不算孤单。
「是吗?那就好。」韩季北朝他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类似放心了的神情。
「要喝一杯吗?」欧阳敬举起装了白酒的酒杯,向韩季北晃了下。
「好啊。」韩季北也举起了杯子,轻轻地撞了欧阳敬的酒杯一下。
玻璃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欧阳敬饮下了对他来说略甜的酒液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韩季北也喝着酒,再转头看到自己上司时,却愣了一下。
那张素来冷淡的脸上,破天荒地带着一抹清浅却真诚的笑容。
上司的心情似乎很好,但是好的简直有些怪异反常……
喜欢的人要结婚了,还能露出这种笑容,真不知道该不该说对方的演技很好?然而他脸上那个笑容又不像是假的,反而还真挚的很……
毕竟是在婚宴上,欧阳敬总不可能在一对新人面前露出难看的脸色,但是要露出这种真诚的笑容,难度也是不低。
韩季北还记得那一夜欧阳敬似乎怎么流都流不尽的泪水。
――眼前露出笑容的男人只怕不是不流泪,而是早已流干了所有的泪水。
韩季北放下了酒杯,一股莫名的情绪漫上了心底。

「韩大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韩季北笑了笑。
情人的租屋不算小,两房一厅只住了一个人而已,算得上奢侈了。
自己大学的时候一直都是住学校宿舍,大三以后搬出来住也只找了一房一厅,不料眼前这个还不太像是男人的孩子却找了两房一厅的屋子,该说是有钱没吗?
「隔壁那间是干嘛用的?」
「那个啊……放资料用的。我有在帮教授整理文献,里面只有堆积如山的古旧资料啦。」
「那就不能随便进去?」
「你想进去的话也不是不行……」石昀槿说着,表情有些为难。
「没关系,只是问问而已。」韩季北一脸不以为意,在两人座的沙发上坐下,随手将车钥匙扔在眼前的矮桌上。
「韩大哥,你想喝什么?」石昀槿在冰箱前蹲下,翻找着什么的模样。
穿着浅色衬衫的背脊弓起是一道漂亮的弧,韩季北欣赏着对方曲线优雅的身体,开口:「有咖啡吗?」
「有啊、不过是罐装的。」
「那就这个。」
接过了被冰得沁凉的铝罐,拉开拉环,韩季北啜了一口咖啡色的液体,接着皱起了眉毛。
「好甜……」
「据说是拿铁。」石昀槿眯着眼笑,指了指对方手中的罐子。
然后韩季北才注意到铝罐上印着牛奶含量百分之五十五的白色字样。
「这玩意甜得不像咖啡。」他抱怨似地说道。
「你怕甜啊?」年轻的情人露出意外的神色。
「不是怕。只是不喜欢甜的咖啡。」
自己的确不怎么喜欢甜味,但是喝咖啡时少不了还是会放些许糖跟奶精;怕甜的人,该是他的上司――那个人从来就只喝黑咖啡。
韩季北忽地一怔,略微甩了甩头――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起上司呢……
「是吗?」情人朝他笑笑,微微露出雪白的虎牙。「你要吃些什么吗?昨天学长送了蛋糕给我。」
「学长?」
「对啊,以前博班的学长,现在在当讲师了。」
「什么口味的?」韩季北不经意地问道。
「草莓的。」石昀槿走到冰箱那边确认过了之后说道:「要吃吗?」
「嗯。」
韩季北看着对方将蛋糕盒子放到他面前,打开之后,里头是一块圆形的蛋糕,均匀地包裹在散出甜香的雪白奶油里,蛋糕本身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上方洒了不少削成碎块的白巧克力,正中央放着一颗艳红诱人、形状漂亮的草莓。
「好香。」年轻的情人吸了口气,眼睛微微眯起。
「不吃吗?」他问着,情人却将手中的塑胶叉子递给他。
「你先吃,不是还没吃晚餐吗?」
「你怎么知道?」
「就是知道。」情人摇了摇头:「你家如果没人在,你就懒得煮饭了不是吗?」
韩季北哑口无言,只得笑了笑:「这么贴心啊?」
「你才知道啊,快吃。」
在青年胁迫的眼神之下,韩季北一口一口吞下那个对他来说有些过甜的蛋糕。
虽然说蛋糕本身很甜,但是蛋糕内里夹的草莓慕斯却酸得可以,韩季北吃得有些痛苦,终于放下了叉子。
「好酸……」
「谁叫你要把蛋糕跟慕斯分开来吃,一起吃才刚刚好。」石昀槿凑过来,望着被他用叉子挖开来的蛋糕残骸:「怪人。」
「什么跟什么啊!」韩季北抿着唇,感觉嘴巴里仍残留着一股可怕的酸意。
「啊、沾到奶油了。」
「哪里?」
才刚这么问着,就看见情人在他面前放大的脸。
「这里。」
嘴角被轻轻地舔过,留下一点湿意。
不过情人的目的好像不只是替他舔去奶油这么简单而已……唇被吮住,舌被缠住,他被迫收下了对方的亲吻;然而虽是被迫,他却乐在其中。
「要不要来参观我的房间?」对方这么说着,手已滑入他的衬衫下方。
韩季北笑了。
「荣幸之至。」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见两个男人混在一起的粗重鼻息。
韩季北喘了口气,手抓着青年在他胯间散落的发丝,忍耐地蹙紧了眉毛。
情人的头埋在他胯间,手指跟唇舌努力地取悦他硬起来的欲望;韩季北舒服地哼了声,扯着对方的头发示意对方挪开。
「怎么了?」石昀槿伸出拇指抹去自己嘴边的透明液体,清秀的脸上泛着一层鲜艳的红晕,明显被情欲所晕染。
韩季北笑了笑,把对方拉过来跨坐在自己的腿上,不安分的手渐渐向下,握住对方早已起了反应的性器。
舌头在白皙的颈项上舔着,留下一道湿痕;他忍不住微微张开嘴,在那雪白干净得几乎诱人的颈上印上了自己的齿痕。
「韩大哥……你咬的太上面了,衣服……遮不到……」石昀槿忍着呻吟,呼吸紊乱地叫道。
男人挑情的技巧一向很好,总是让他沉溺在快感与痛苦之间。就像刚刚一样,脖子上的齿痕传来了些许痛楚,但是两腿间的器官却被温柔地爱抚着,令他舒服的几乎忘我。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韩季北微笑着,墨黑的眼瞳在昏暗的房间里却带着温柔的情意。
「啊……轻、轻一点……」石昀槿绷紧了身体,感觉对方湿润的手指插进了他的身体里,不停抚弄扩张,进出。
「痛吗?」韩季北微笑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恶意。
眼前那具白皙的身体弓起了背脊,手指扣紧了他的肩膀,他听到对方发出不能抑制的哭喘声,自己的腹部霎时感觉到一片暖热的湿润。
对方的喘息声混杂着呜咽声,听起来很可怜很需要被好好疼爱,可是韩季北却发现自己完全不想那么做――他只想,好好地发泄,自己心中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躁。
青年的身体脱力地倒在床上,被他弄成了脸贴着床铺,双膝跪着而下半身高高抬起的淫荡模样。
韩季北从后头扶着性器进入,清楚地听见对方带着痛苦意味的呜咽声,还有下身欲望被撩起的喘息声。
像这样感受着对方的兴奋与痛苦,韩季北兀自挺腰动作着,却在一瞬间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完事之后,他迅速地冲了澡,几乎是逃难似地离开情人的租屋。
夜晚的风凉凉的,吹在脸上却令韩季北莫名地觉得心烦意乱。
他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那个异常的夜晚?
方才在床上时,石昀槿哭泣的泪颜,在他眼里,竟与欧阳敬那夜凄惨的哭泣神情重叠在一起。
他不由自主地想像,在床上被他弄得哭出来的人不是石昀槿,而是自己那个向来面无表情的上司,只是这么想,就让他兴奋地几乎无法自抑,但是韩季北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他跟上司上了五年的床,从来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相反的,虽然在床上的时候感觉很好,但他享受的是完全的肉欲,与上床的对象根本毫无关系。
现在的他,却开始对欧阳敬这个人感到好奇,异常的感到好奇。

第五章

「总经理,您中午要吃什么?」韩季北扬声朝着翻看着公文的男人问道。
中午时分若无意外,通常是由他负责替上司打理午餐。无论是餐厅订位或是买便当回来吃,都是他的职责之一。
「今天吃怀石料理。」
「那我就帮您订位了?」韩季北按着手机,搜寻着餐厅的电话。
「你也一起来吧。」欧阳敬淡淡说道。
「我?」韩季北微微怔愣。不知道上司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平常除了跟客户一起吃饭或者是有其他的公事要谈,中午时间他跟上司通常是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反正可以跟公司报帐。来不来随便你。」欧阳敬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子,目光望着窗外灿烂的几乎刺眼的阳光。
「那、我去。」韩季北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答应了。
上司常去的日式料理餐厅虽然好吃,但是价位贵的要命,一餐就要几千块,可以报帐当然是最好,否则现在接近月底了,考量自己所剩不多的薪水,他绝不会跟着老板去吃大餐。
不过倒真的有些奇怪,总经理怎么会突然想请自己吃饭呢?
「走吧。」欧阳敬穿起西装外套,走出了门口。
韩季北急忙跟在他身后,没有吭声。

怀石料理的特点就在于精致、少量,明显是以品质重于份量做为料理特色。
一餐下来,韩季北只觉得料理虽然好吃,但是肚子里却只有七分饱的感觉,还谈不上真正的吃饱喝足。然而一餐几千块,自己也真的不能奢求太多,话说回来这还是他第一跟上司单独来这种高级料亭用餐。过去虽然也挺常来没错,但都是为了跟合作的企业谈公事或者是为了招待客户而来,像这样单纯只为了填饱肚子而来这种地方,对他来说还是第一。
以前都没有仔细地注意过,韩季北甚至发现了上司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挑食,只要是不吃的东西,就会干脆地用筷子挑出来放在盘边,所以吃完一道料理时,盘子边缘也多了许多像是柴鱼片或红萝卜或青豆的东西。
因为以往自己煮东西给欧阳敬时他都会吃个精光,跟客户吃饭时也没见到欧阳敬这么做过,所以今天看到他像个孩子般挑食的模样,一边觉得新奇一边又觉得好笑。
都三十岁的男人了,为什么还能在这种小地方表现出稚子般既别扭又可爱的态度?
即使挑食的严重,上司手里拿着筷子夹起食物的模样仍然优雅的炫目。
纤长而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轻轻搭在暗红色的筷子上,色浅而带着粉意的指甲在暗色木筷映衬下显得漂亮柔和,韩季北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上司有这么一双漂亮的手,也不知道对方使用筷子的模样优雅的像一幅画。
对方俊美的容貌一直以来都没有被他忽略,但他还是第一看到对方那张俊颜上偶尔流露出些微带着嫌恶的神情。一旦不小心吃到不喜欢的东西,欧阳敬就会微微蹙起弯长的眉,垂下长睫却绷紧了嘴角,展现出显而易见的厌恶。
韩季北对于对方这种不加掩饰的举止感到有趣。
「看什么?」男人发现了他的视线,淡漠地问道。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看着对方疑惑而近乎天真的神态,忍不住笑了。
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能摆出这种孩子般天真却又保有世故的冷漠气息的模样?那种反差不小却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感觉,虽然矛盾却又不使人觉得突兀。
男人似乎没有发觉他心里的想法,只是不带着任何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继续进食的动作。
对方的侧脸在略显晕黄的灯光下蒙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长长的睫毛下有着蝶羽般细微的翦影,他注意到上司薄薄的嘴唇原本是没什么血色的,但也许是因为正在吃东西的关系,那两办唇微微变红了些,看起来竟有几分说不清的妩媚。
他出神着,忘了要继续吃东西,直到嘴角边感受到微凉的温度。
男人抽回了修长的手指,微微伸出舌头,舔去了手指上不知何时多出的一颗饭粒。
韩季北呆了半晌,一瞬间察觉对方做了什么事,耳根悄悄地红了。
「你还是小学生吗?饭粒都黏在脸上了。」欧阳敬若无其事地说道,注意到对方耳朵无法抑止的红晕,在心底暗自笑了。
不是没有察觉用餐时对方的失神,然而比起对方没有专心于进食,令欧阳敬更为不快的是,跟他一起吃东西的下属居然在他面前走神了许多。
于是注意到对方嘴边的饭粒时,欧阳敬没有多想,便伸出了手指。虽然完全没有料想到对方会出现这种近似于生涩的反应,不过至少成功地把对方不知道飘移到何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干、干嘛这样,用说的就好了……」韩季北略低下头,发觉自己因为困窘而结巴的同时,更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尴尬。
好像从很久以前就没有感受到这种情绪过了,这种与其说是困窘、倒不如说是羞赧的情绪,在他第一跟别人发生性关系之后就很少再出现过了。
觉得自己很丢脸,但是更无法思考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做……就算在以前他们还有性关系的时期,欧阳敬也没有对他做过这种事。
韩季北突然听到对方哼了一声。
抬起头来的瞬间,他才发觉,对方其实是在笑――很别扭又带着讽刺的那种哼笑,精致的嘴角有些扭曲的微弯,黧黑的眼睛里装着若有似无的浅薄笑意。
「我高兴。」对方低而不沉的声音这么说道。
不知为何,韩季北就是不敢直视上司那张笑起来少了几分冷漠、多了一点人味的面容。
之后的时间里他们默默的结束了午餐,回到了公司之后,韩季北才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莫名的紧张感是从何而来,但他觉得自己紧张的太不应该,对方只是自己认识了五年的上司,又不是新认识的男人或者是刚钓上手的对象,真的没有必要那么紧张。
即使上司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笑容,也不需要紧张到这种地步;床都上了那么多了,现在才来紧张羞涩也太虚伪。
韩季北一边说服着自己,一边持续将工作要用的资料输入电脑。
「韩先生你怎么了?脸好红……」柔软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韩季北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去。
眼前带着微笑的娇小女性,是直属于欧阳敬的秘书之一,虽然个子不高,却一向很有朝气。
「我没事。」韩季北朝对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感觉到一片烫热。
――啊啊啊明明没干嘛我在这里脸红什么啊啊啊!
他心下惊恐,脸上却维持着不动声色。
「刘秘书,你找我有事吗?」
「嗯,这份文件帮我转交给总经理,是急件。」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说道。
「你直接拿进去不就好了?」韩季北指了指一边的总经理办公室。
虽然一般来说,要交文件给总经理得先经由他的办公桌,但如果是急件的话,其实可以不必管这条约定俗成的规则。
「我有敲门,但是总经理好像没听到,可能在休息吧?」她苦恼地摆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那我帮你拿进去吧。」韩季北友善地笑了笑,看着个子娇小的女性向他道谢并逐渐走出他的视线外,不禁叹息。
虽然说要在这种时候面对上司他是万分的不愿意,但既然是工作的话,也就只好乖乖的面对上司,即使自己一直想着那件事想到脸都红了,但对欧阳敬来说,那应该不是件值得记在心上的大事吧?
他走到门前,屈指敲了数下,门内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韩季北又敲了几下,门内仍是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也许上司真的在休息?一边这么想着,他一边慢慢转开了门把。
有时候欧阳敬的确会干脆在办公室里头那张很大、很软、一看就知道很贵的真皮沙发上休息,只因为懒得搭电梯到顶楼。顶楼整层都是上司个人专属的豪华休息室,据说是半退休的老总裁为了宝贝儿子所准备的就业礼物。
「总经理?」
男人没有回应他的问句。
直到走到沙发旁,韩季北才证实了方才认为男人在休息的猜测。
上司侧卧在沙发上,偏瘦的身体略微弯曲着,散落的黑发几乎遮去了半张脸。
似乎是为了要睡得舒服,对方不但解下了领带,连鞋袜也脱了,赤裸白皙的脚踝放在纯黑色的沙发上显得更加骨感诱人;而一向扣到最上方的衣扣也解开,袒露出突起的喉结以及线条优美的颈部。
韩季北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眼睛却直盯着对方被皮带勒着的细腰看,他只觉得,上司这种侧卧的睡姿,简直是在勾引人。
「总经理,醒醒……」他伸出手,推了推对方的肩膀。
男人被他推的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没有要清醒的意思。
韩季北这才想起,对方有低血压的毛病,要让他清醒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又试着叫了几,对方仍旧没有要清醒的意思。韩季北无奈,只得在另一张单人座沙发上坐下,打算等上司一醒来就把手上的急件交给他。
自己的工作虽然琐,不过并没有时效性,只要在下班前再赶一下就能结束,所以留在这里等总经理醒来其实也无所谓。
不知道等了多久,上司仍旧沉沉睡着,均匀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清晰可闻。
韩季北呆坐着,也许是被对方安稳的睡相所感染,竟也开始产生了睡意。
――睡一下应该不会怎么样吧……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靠着柔软的沙发,慢慢闭上了双眼。

欧阳敬从睡梦中醒来之后,了十分钟才真正清醒。当他从沙发上坐起穿好鞋袜时,才发现其实还有另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下属坐在单人沙发上,双眼紧紧闭合着,微微歪着头,两手抱在胸前,手里还夹着一个类似资料夹的东西。
――那个大概,是要给他的东西吧。对方也许是看到他在睡觉,所以才在这里等他。
欧阳敬起身凑过去,尽量不施太大的力气,轻轻地把那资料夹抽出来,避免把对方弄醒。
不知为何,他不是很想打断对方的睡眠。
快速地将手中的文件浏览了一遍,欧阳敬回到办公桌坐下,又重新再看了文件一遍,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欧阳敬望着熟睡中的下属,半晌,才缓缓起身,整理着自己的仪容,打回了领带,拿起资料夹走出门外。
招来了秘书将文件送去相应的部门,欧阳敬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办公。

「……」呆滞的望着天板,韩季北了十秒才回想起自己是在哪里睡着的。
虽然是在同一间办公室里没错,但他记得自己是坐在沙发上,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躺在上司睡过的长沙发上啊?
「醒了啊?」男人淡漠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韩季北一惊,连忙起身,接着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上滑落。
手中触感一片温暖,他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件西装外套,不过明显不是他的。
「我怎么会躺在这里……」熟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茫然。
「我看你睡得不是很舒服,就把你抱过来了。」欧阳敬面无表情的回答,却倏然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速度莫名地开始加快。
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在看到下属几乎是蜷缩在沙发中的模样之后,会一反往常、善心大发地将对方抱到沙发上躺好,让他能睡得更舒服,甚至还拿了自己的外套给对方盖,就怕对方会着凉似的。
「是吗?谢谢您。」韩季北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轻轻抚平上头的皱纹,递还给站在不远的上司。
欧阳敬微撇了下唇,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韩季北尴尬地笑了笑,边伸出手指爬梳着自己凌乱的头发。
最近也许真的太累了,居然熟睡到没有察觉自己被抱到沙发上睡。
「没关系,下班时间快到了,你可以走了。」欧阳敬转过身子,穿回了自己的外套。
不是没有察觉到,衣料上还留着对方的温度,然而在将外套穿上身之后,却莫名地因为这温度感到些微的心慌。
不是第一感觉到对方的温度,也不是不曾与对方赤裸的相拥,然而像这样透过外物辗转感受到对方的温度,毕竟是第一。
「那……」韩季北才想说出「我就先走了」这样的句子,没想到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总经理您待会有空吗?」
看到对方也是一愣的神情,他瞬间在心底后悔。
为什么会冲动地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问话,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本人都不明白。
时间仿佛被强制拉长了似的,等待回答的期间漫长的可怕;室内过度的安静越发显得气氛诡谲,韩季北咬紧了下唇,考虑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是否定的回答就算了,可是如果是肯定的回答,自己就势必得说出为什么会问出这番话的缘由,该怎么说才好呢……自己那种问法明显就是在邀约上司,既然是邀约的话那要去干嘛好呢?去吃饭吗(刚好时间也快到了)?还是做些其他的事?
「我有空。」欧阳敬回答,不知怎么地,态度似乎比往常还柔和了一些。也许该归功于那没有抿着的唇,以及舒展着的眉。
「是吗……那、那……」韩季北紧张的开始结巴,连话都要说不清。事实上,他根本还没有想好该说些什么。
他的上司却只是静静的望着他,丝毫没有要催促他的意思。
「总经理,我想、想请你吃饭……」也许是太过紧张,韩季北连惯常使用的敬语都忘了用。
欧阳敬望着他,以及他显而易见的困窘情绪,稍稍垂下了其实很长的眼睫。
「好啊。」
明明只是语调很轻的两个字,却如同铁锤一般重重地敲在韩季北的心坎上。
……对方答应了。
韩季北一呆,不知该哭该笑的复杂情绪从心底缓缓升起。
「――不过,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甫听闻对方简洁却有力的问句,韩季北又是一愣。
――对啊,为什么没事要请上司吃饭?
韩季北想了又想,却想不出任何一个合理的借口;但是又不能直接地告诉对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种邀约的话都不知道……
「因为今天中午那餐报帐的关系吗?」欧阳敬望着对方意外困窘的模样,像是猜测般地说道。
「呃、对…就是这样……」台阶都在自己眼前了,不顺着台阶下怎么行呢?
韩季北暗自松了一口气。
欧阳敬却笑了。
「要去哪里吃?」
韩季北思考了一下,说了一间川菜馆的名字。
「那好,走吧。」
欧阳敬步履稳健地越过韩季北身边,推开了门,站在门外等他。
韩季北一怔,注意到对方脸上少见的笑容,在窗外透进来的夕晖映照之下,竟然是那样的灿烂。
跟上司吃了一顿晚餐,韩季北庆幸着自己没有再出现任何脱轨失序的举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居然感觉得到,上司说话的态度变得柔和许多。
一如以往地开车送对方回家,韩季北并没有为对方将车停在公司停车场里,明天要怎么来上班的事感到烦恼。上司是实质意义上的有钱人,用来代步的车至少就有三辆,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
「总经理,到了。」韩季北停好车,转头对男人说道。
上司的侧脸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黑发柔顺地垂落几绺,遮住了光洁的额头。韩季北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感受到的些微违和感出自何,原来是头发。
工作的时候,上司跟他一样,通常会用发蜡将前额的浏海朝后梳起,以免自己的外貌显得太稚气;不过现下的欧阳敬不仅头发散落了下来,甚至连脸上也是一种几乎可以说是放松的神情,这种接近于慵懒的轻松模样,过去只有在他们上过床之后才看得到。在公司的时候,欧阳敬绝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今天,谢谢你。」男人这么说着,朝他看了一眼,动手松开了安全带。
「不客气。」韩季北礼貌性地响应,也回望对方。
车里突然陷入了沉默,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韩季北注意到对方好像没有立刻下车的意思,但是却又不敢直视对方显得过于炽烈的眼神,于是只好低下头。
他不知道自己的上司想做什么,但他真的明白眼前这种情况着实诡异,以前也不曾这样过。
通常他送上司回家的后续就是理所当然的性关系。他们会搂在一起滚上床,做爱,然后也许在浴室里清洗时再来一。不过如今他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遇到这种情形尴尬也是难免。
不知过了多久,韩季北终于抬起头,对上了对方炽热得接近诡异的视线。
「总经理……您不下车吗?」韩季北温和地问道,尽力让这段话听起来不像是在赶人,虽然那根本不可能。
「要啊。」欧阳敬的表情平淡如水,眼神却炽热如火。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待在下属的车上,但是他知道有个地方似乎错了,在一顿丰富的晚餐过后,只用两句话来当作这一晚的结尾无疑太过贫乏。
除了与家人共餐之外,如果没有明确的目的,欧阳敬从不随便跟别人共进晚餐。
而且,他跟韩季北之间的关系,用上司下属来说太过简略,用过去的性伴侣来说又太模糊;他们之间的关系极为复杂,复杂到欧阳敬本人都没有真正厘清楚过。
欧阳敬年轻时也有过许多纯粹分享性爱的伴侣,但没有一个人会像韩季北这样,除了跟他做爱之外还包办了他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像是采买咖啡豆或者煮饭给他吃,甚至来接他上班;即使韩季北的职称是总经理特助,他所做的也比他领的薪水还要多出太多。
虽然对象是眼前这个他不知该怎么定位关系的男人,但是属于这个夜晚的结尾,理所当然不该太平淡。
欧阳敬悄悄掩去了眼中的炽烈,换上了恶作剧似的笑意。
韩季北望着上司的脸慢慢凑过来,还没意识到对方要干嘛,只觉得唇上一热,鼻间尽是上司身上那熟悉的气息。
没有伸出舌头、甚至没有含住他的唇瓣……那是一个几乎只轻轻贴到他嘴唇上的吻。欧阳敬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韩季北闻到了烟草的气味,惊醒的那刻才察觉自己没有闭上眼睛。
──不过、干嘛要闭眼睛?他根本不知道上司会做出这种举动,所以才一时吓傻了,忘记依照自己的习惯在接吻时闭上眼睛……
而且与其说那是个「吻」,其实还比较接近「亲」。
仅仅是轻轻将两人的唇靠在一起,单纯地感受那种温暖,还有鼻梁贴靠在一起所带来的莫名亲昵感罢了。
等到男人终于移回为了亲吻而靠过来的身体,韩季北才惊觉自己的耳根热辣辣的一片。
明明没有被挑逗,也没有被勾引,只是一个简单的接近幼儿园程度的亲吻,他却开始为此而害羞,接着在沉默半晌之后,才想起一些被他暂时遗忘,但其实很重要的事情。
「总经理,为什么亲我?」韩季北咬着唇,直直望着眼前好像在回味着什么的男人。
「想亲,就亲了。」
欧阳敬推开车门,拎着公文包动作优雅地下了车。
「什么跟什么……」韩季北皱起眉,不能理解。
──想亲就亲?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很讨厌这样?」欧阳敬关上车门,微微弯下身体,凑在打开的车窗边。
不知为何,韩季北却觉得,自家上司的表情看起来……好无辜。
「我有男朋友了。」他尽量认真地说道,但在对方面前却失去了气势。
「那、又怎么样?」欧阳敬挑着眉,脸上是韩季北挑不出毛病的无辜神情。
「所以不能随便亲。」韩季北忍着要大吼的冲动。他还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谁管你?」欧阳敬伸手进来揉乱了他的头发,一脸疑似是在对待自家宠物时才有的、也许可以叫做宠溺的神情。「我要怎样就怎样,你不是今天才认识我。」
还没来得及理解对方说出这番话的用意何在,在听到一句「今天谢谢你的晚餐」之后,眼前只剩下男人渐行渐远,接着进入屋子的颀长背影。
唇上仿佛还剩余着男人的温度。
鼻间仿佛还残留着男人的气息。
但在微冷的夜风从打开的车窗外灌进来时,韩季北还是忍不住全身颤了下,随即关上了窗子。
他无法理解上司的目的何在。
但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上司揉着他头发时那似笑非笑的脸庞。

「怎么突然过来了?」情人带着笑的脸庞在他眼里显得分外灿烂。
「有空,就过来了。」韩季北压抑着自己心底那股可能叫内疚的情绪,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情人拉着他进到屋子里,侧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韩季北那时的确是被情人的举动稍微吓了一跳。
……一样是个轻到不能再轻的吻,但不是吻在唇上……
石昀槿发觉被他拉着的男人停下了脚步,于是回头,对方轻抚着唇、一脸迷惘的画面霎时映入眼帘。
「怎么了?」
「没事。」韩季北重新露出笑容,跟在青年的身后,走进客厅里坐下。
矮桌上摊着不少书面数据、文具,以及一些涂写着文字的纸张,略显凌乱。
「你在忙?」
「是啊,要帮忙教授把研究资料翻成英文。」石昀槿在他身旁坐下,一脸疲惫。「我英文根本烂得要死,查单字都快查疯了。」
「要我帮忙吗?」韩季北笑了笑,轻轻握住了对方微凉的手指。
「可以吗?你英文很好?」青年先是露出了喜悦的神情,接着又是略微怀疑的神色。
「不能说很好,不过也不差就是了。」韩季北没有因为对方的怀疑动气,仍旧笑得温和。
「真的吗?太好了!」青年清秀的脸庞上只有狂喜的情绪。
他响应似地朝对方笑着,感觉心底一直不太安定的某块地方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样……才是对的。

欧阳敬换下了一身西装,泡在浴缸里,感受着热水的温热气息。
全身的毛细孔似乎都张开了,浴室里蒸腾的雾气莫名地叫他感到舒快。
回想起韩季北被他亲吻之后,先是呆住然后是害羞的神情,欧阳敬忍不住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情况下笑出声来。
虽然这样显得自己有些愚蠢,但他完全不介意。
下属那副模样可说是难得一见,可能这辈子出现的数不会超过五根手指。
欧阳敬没有察觉自己为什么会对已经结束床伴关系的下属做出这种事情,只是觉得那个人那种样子真的好可爱,可爱到让他几乎舍不得移开视线。
过去他们还有性关系的时候,韩季北也从来不会露出那种害羞的神情。
第一上床的时候也是,对方虽然有些青涩却仍旧老练地承受着同性的欲望,反倒是自己,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确实是被对方惊吓到了,本来只是想找个人玩玩,不过没想到这段关系出乎意料地维持了好几年,也许该归功于韩季北个人的关系。
那个人真的是一个很棒的床伴,同时也是个很棒的下属,自己所有的事情对方大概都了如指掌,不管是自己工作上的原则,或者是自己暗恋的人。即使韩季北从来都不会干涉他的私事,但欧阳敬相信对方必定将一切都放入了眼里,只是什么都不说而已。
在他们第一上床后,韩季北第一为他做了早餐之后,欧阳敬调高了对方的薪水。他没有问过韩季北对这件事情作何感想,只能隐隐约约知道韩季北似乎接受了……他们照常上床,然后韩季北为他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多到他几乎要开始考虑再一为对方加薪。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给钱的做法好像从根本上就错了。
不应该这么做的。
他给了钱,于是对方公事公办的态度越来越明显,行事间仿佛不可能产生任何应有的私人感情。
欧阳敬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第一。
好像已经是太过久远的年代所发生的事,以致于他几乎要记不清楚那件事,那个时候的韩季北才刚进入公司任职,第一个职位是担任他的直属秘书。
当时的韩季北还很青涩,举手投足间都还带着学生似的稚嫩,欧阳敬那时并没有多想,只是在对方开始来上班之后观察了对方一阵子,接着便提出邀约。
韩季北大概也知道自己的眼神一直放在他身上,所以在说话时总是闪避着他的视线,似乎不敢直视他。
现在想起来,那或许也是一种羞涩的表现,提出了邀约的那天,他带着韩季北回家,然后做爱,对方赤裸裸地被压在地板上,喘得几乎不能呼吸的模样欧阳敬犹记在心。
不是不能去床上,但是欧阳敬不想,那时的韩季北即使被刺激到无法忍耐的地步,也不会放弃矜持抚摸自己,那时的他在动作间虽然很被动,但是从下方望着上方的欧阳敬的眼神却异常的热烈。
不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好像在那之后就变了……在他替韩季北加薪之后……
韩季北不再逃避他的视线,也不再用第一做爱时那种炽烈的眼神望着他。
也就是从那时发展成之后那种公事公办的模式。
欧阳敬那段时间还在暗恋着自己的好友,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是现在的他却开始有些后悔……如果那时候、不是用那种态度对待对方就好了。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发展成那种随口一句话就能结束的薄弱关系。

第六章

房间里只听得到情人平稳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就是一片寂静,韩季北从床上坐起,赤裸的身体感觉到不容忽视的凉意。
昨夜他留在情人的租屋过夜,虽然帮对方的工作忙了一夜,最后却还是在对方的要求之下上了床。
虽然一副很累的模样,情人却坚持要做完再睡觉。韩季北不能理解情人的坚持,但也没有拒绝,温柔地替彼此发泄了欲望之后,便直接睡过去了。
纵使脑袋很聪明,他还是不太能理解年轻的情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常常听到男人都把欲望摆在第一位的说法,但韩季北不知道石昀槿也是这种人。
对方真的很喜欢做爱,不仅常常邀他来住过夜,更不会对发生关系这件事感到别扭。
就算他们还于热恋期,这种相模式也不太对劲。比起好好的聊天,对方似乎更喜欢跟他有身体上的接触。
韩季北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要说他对此没有任何感觉那一定是假的,但是在对方说出原因之前,他不会先开口。

「韩大哥?」青年略显低哑的嗓音唤道。
韩季北收回了脸上原本的神情,朝对方露出一个简单的笑容:「醒啦?」
「嗯。早餐你想吃什么,我去买。」石昀槿抓了抓一头乱发,眼神仍有些蒙。
「不用了,等会我还要回家一趟呢。」韩季北亲了下对方的脸颊,爬下了床。
「是吗?」青年揉着眼,略有些不满的神情。「你就这么不想陪我吃早餐?」
「不是。上班之前我还要回家换衣服啊。」韩季北笑了笑,穿回了自己的衣物,缓缓地扣上衣袖上的扣子。
「那好吧。」青年站起身,袒露出白皙的身体,毫不在意地走过去亲了韩季北的脸。「……开车要小心。」
「嗯,再见。」
韩季北望着浴室的门被关起,里头响起了水流哗哗冲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他走出了情人的房间,轻轻带上门。

数十分钟的车程后,韩季北推开了自家的大门,家里很安静,毫无任何声响,韩季北脱下了皮鞋,越过玄关,来到客厅时,却注意到其实有人在家。
「大哥?你还没去上班啊……」他记得大哥上班的时间好像比他早了一些,地点也比较远……
韩仲南坐在沙发上,一脸怔然的神情,身上是整齐的西服衬衣。
「今天有事,请了假。」半晌,他才回过神似的这么说道。
「什么事情重要到需要请假?」韩季北调侃似地笑道,绕到一旁的厨房里倒了杯水喝。「这不是你的作风。」
「反正就是这样,时瑛就拜托你了。我今天不会回来。」韩仲南懒懒地说着。
「知道了。」
韩季北放下水杯,从厨房回到客厅,注意到桌上摆了两个透明的小瓶子,里头装着红色的胶囊与白色的药丸。
「你生病了?」他不由得皱起了眉毛。
虽然说都已经年过三十了,但是大哥从来都不会去注意自己的健康,也不会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纵使生病了也还是那种无谓的态度,让他看了就担心。
「不,那是止痛药,医生开的。」韩仲南直直望着他。「最近偶尔会头痛。」
「你哪时候开始有头痛的毛病?」韩季北直觉地追问,却同时得到对方具有安抚意味的一笑。
「不严重,别担心。」
「……算我拜托你了,大哥。自己的身体要顾好。」韩季北与兄长对看了半晌,终于莫可奈何的说道。
「我知道。」男人朝他轻轻一笑。
韩季北不信地摇了摇头:「最好你真的知道……」
韩仲南收起了笑容,英俊的脸庞换上了带着几分认真的神色。
「别这样嘛,我真的知道。」
韩季北看着自家兄长的脸色,终于理解到为什么所有的家人最宠爱的都是他这个天资聪颖、相貌出众的大哥。
那种认真又带着些许温柔的眼神、是任何人都无法加以拒绝的。

韩季北洗了个澡,换了衣服,便急忙驱车赶到公司去。
并不是害怕迟到,基本上,以他的职位来说,根本就没有特别规定上班的时间,但韩季北还是得在欧阳敬来之前赶到公司才行。
上司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对于工作的兴趣绝对大于其它东西,而他的工作就在于辅佐上司,所以他的工作时间通常是跟上司一致的。
然而异于往常,今天他来到办公室的时候,上司却已经先他而来。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紧,所以韩季北从门缝中注意到上司正倚在办公桌边抽烟。
前额略长的黑发一如以往用发蜡往后梳着,露出平整的前额,白皙的脸颊在窗外的阳光下镀上了一层浅金,浓黑的眼眸出神似地望着窗外,反映出些微灿亮的晨光。
韩季北遥望着上司优美的侧脸,几乎要忘了自己因为迟到而得去跟对方道歉的正事。
直到注意到对方动了一下,站直了身体,似乎要转身往外头走来时,他才瞬间回过神来,仓促地挪开了视线,急切地转过身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装出若无其事的神情。
上司走到了他的办公桌前,韩季北略抬起头,对上了对方如往常一般冷静的容颜。

「今天,怎么迟到了?」欧阳敬知道自己冷淡的声音会让这句话听起像是在质问,但他就是不能克制住自己想这么问的冲动。
昨天他们过了一个称得上是不错的夜晚,虽然仅仅是吃了一顿饭,但欧阳敬对于这件事在意的程度远远超过他自己的认知。
特地提早了上班的时间,不料他想早点看到的那个人却迟到了,担心也是很正常的。
这么想着的欧阳敬,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转变,过去就算前一晚度过再美好的夜晚,他也不会这么急着想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甚至因此减少了自己的睡眠时间。
「有点睡过头了,对不起。」韩季北老实地道歉,注意到上司虽然语气冷淡,却似乎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资料准备一下,等下就要开会了。」欧阳敬说道,人却还站在韩季北的办公桌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韩季北应了声,注意到上司还站在眼前,才想问对方还有什么事的时候,却愣住了。
上司微微弯下了腰,迅速地凑过来,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早安。」
韩季北吃惊地着唇,诧异的眼神直直望着男人,对方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你的礼貌呢?」男人的声音仍是冷冷的,不知为何,但韩季北可以发誓,他真的从上司的声音里听出一丝笑意。
「早安。」他茫然地说道,目送着难得朝他微笑了一下的上司回到办公室里。
又被亲了。
被亲过的地方热热的、像是要烧起来一般的感觉。
韩季北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但是很显然的,他对上司那种像是单纯在撒娇或者表示亲昵的态度生气不起来。
那种态度让他觉得对方简直像个孩子,纵然自己并不介意被亲,但毕竟有在交往的对象,下若是上司再这么做,就直言拒绝他吧。

欧阳敬放下了手上的杯子,视线放在会议室里收拾着资料的男人身上,总是梳理整齐的黑发柔软地垂了一绺下来,落在那人白玉般的额角上。
欧阳敬看着他,心底忽然萌生了冲动,想要伸手替下属撩起那绺黑发。但是想归想,他终究没有动手。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看到下属的时候,总是会有种想亲近对方的想法,亲一下也好、吻一下也罢,更想好好地抱住对方,用手指细细地感觉对方挺拔的鼻或是优雅的眉,也想要一直看着对方光泽漂亮的眼眸映出自己的身影。
这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极像是想好好对待珍爱物品的心意,或者其实就只是纯粹的、想再跟对方靠近一点……
他就是想要再靠近一点。
只是单纯却强烈的这么渴望着。
以前没有注意过,原来韩季北的肤色比自己还了些,不同于他的白皙,是浅浅的、蜂蜜一般的色泽。
还有那对眉毛,困扰的时候会稍微蹙起来,但就算是那样的神情,他也觉得好看。
那双睫毛不算长也不算浓密,但对方垂着眼睫的模样就是让他不自禁地觉得心悸。
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呢?其实韩季北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好看得让他说不出话来。
欧阳敬忽然想起了昨夜,接着,很突然地、发觉有什么地方改变了。
昨夜韩季北开车送他回家,记忆里,这好像是第一……下属开车载他,他第一不是坐在后座,而是坐在对方身边的副驾驶座。
也是少有的几,在没有发生性关系的时候,这么靠近他的下属。
现在想起来,昨夜他亲着下属时感觉到的淡淡的香水气息,仿佛还在鼻间萦绕不去。一直都没有注意过,韩季北似乎习惯性地会在身上洒点香水,浅浅的香气,混着他本身的气息,极是好闻。
为什么以前都没有注意到下属其实很吸引人呢?欧阳敬这么想着。
然后得到了「因为自己那时在暗恋别人」的结论。
所以是……因为不喜欢尹江了,所以才转而注意到韩季北吗?
欧阳敬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接着却对自己试图将那种心情合理化的事实感到惊讶,如果一定要用一种东西来形容自己对下属莫名其妙的心情……可能,真的,就只有「喜欢」了。
以前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这种经验,只因为对方的一颦一笑,就跟着耳根发热心跳加快。只是年代真的太久远了,久而久之,他也忘记了自己曾有过那样的心情。
毕竟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欧阳敬很清楚自己跟陈尹江永远都只能是好友,原本肺腑中激烈的情欲逐渐被时间消磨殆尽,最后只剩下一点点悸动的感觉,还有似乎永无止尽的心痛。
那种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心情的做法,他不想再经历一了。

韩季北从没有像此刻一样,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情人不在租屋里,手机也打不通,他于是用对方给的钥匙自己开了门,进入情人的租屋,打算等对方回来。
原本是想找对方一起吃个饭,接着或许去看场电影,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就是联络不上对方。
而现在,他只想弄懂情人的想法,韩季北开了灯,在沙发上坐下,日光灯的光芒照在前方白晃晃的刺眼。
他闭上眼,回想着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其实一开始也只是出于好奇。只是想看看,对方不愿意直接让他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所以他用拉开的回形针打开了那扇上了锁的门,踏进了那个对方宣称是用来放文献资料的房间。
然而眼帘内映入的却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家具,看得出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韩季北一时间有些生气,以为对方虽然跟自己交往,其实也在跟别人同居着。
但再仔细想了想,他反而没办法那么肯定自己的想法。
虽然欺骗了他,但石昀槿不是那种两面讨好的人。韩季北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有蹊翘,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有蹊翘。
他跟情人交往了好一阵子,来这里过夜的数也不算少,如果对方真的在跟别人同居,他怎么会从来没看过那个人?
没多久他便从抽屉里一张有些陈旧的照片里找到了答案。
那个人一手搂着石昀槿,一脸笑得很开心的模样,背景则是一片碧海蓝天,波光粼粼。
虽然知道应该没有见过彼此,但韩季北就是觉得那个人很眼熟。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韩季北想了又想,才恍然大悟。
──是自己。
之所以会有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是因为照片里的那个人,很像自己,韩季北呆呆地看着那张照片,心底蓦然涌上了一股复杂难明的情绪。
那个人笑得非常灿烂,大概没有注意到其实石昀槿的眼神没有对着镜头,而是微微地歪着头,偷偷地望着那个人。
那种既苦涩又炽热的眼神……韩季北不用想也知道那代表了什么。
等待着情人回到租屋的时间里,韩季北一边想着那张照片里石昀槿的眼神,一边悄悄地为自己叹息。
那种眼神只表现出了一件物事,既倾慕,复而眷恋──绝对纯粹的爱情。

欧阳敬冷眼望着眼前忙碌准备着餐点的佣人,面无表情。
父亲与母亲正坐在他对面,以惯有的优雅姿态品尝着红酒。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找来,也知道双亲想要对他说些什么,然而他只觉得不耐。
「小敬,你今年三十了吧?」年迈的男人用这句话当作开场,换得了欧阳敬淡淡一瞥。
「是又如何?」欧阳敬淡漠地回答,手里的刀叉正切割着瓷盘中的烤羊排。他的动作及语气是那么的漫不经心,以致于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优雅不羁的气息。
「是不是,该好好考虑终身大事了?」女人放下了酒杯,定定望着他。
欧阳敬只觉得不耐烦,眼前他称为双亲的两人明明都知道他喜欢男人,却又固执地不肯接受事实,每回见了他总是要他相亲或者介绍女人给他认识,天知道他对女性根本不抱持一丁点的兴趣。
「如果你们忘记了,我可以再说一。」他吞下嘴里咀嚼着的食物,刻意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我喜欢的是男人。我是GAY──是、同、性、恋!」已经不愿再去管自己这话听起来有几分赌气的成分在,欧阳敬直直瞪视着眼前的双亲。
「小敬,话别说的这么笃定。」男人朝他温和地一笑,眼中有着一如以往的宠溺也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你绝对需要一个继承人。」
欧阳敬冷下脸,一言不发,在双亲面前,他总是被当成孩子一般的对待,即使他今年已年届而立,也仍旧如此。
「我不需要继承人。」他倔强说着,不打算要妥协。
「你需要的。」父亲笑着,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欧阳敬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拿起洁白的餐巾擦了擦嘴角:「我不想结婚也不想要有小孩,这样够清楚吗?」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其实他已动了气。
「你不是没有在交往的人吗?不如试着跟我介绍的女性交往怎么样?」男人劝说着,像是没听到他刚刚说出口的那些字句。
「不要。」他果断地拒绝。
「为什么不?」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话说出口的x那,反倒是欧阳敬自己被自己吓到了。
脑中一瞬间浮现了那个令他反复思念的人沉静微笑时,神色从容不迫的模样。

青年在哭。
他看到他从那间房里出来时,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你爱他?」韩季北这么问道。
那个崩溃哭泣着的青年点了点头,继而摇头。
「喜欢他的话,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韩季北咬牙问道,强忍着那股从心底窜上来的冷意与酸楚,他知道自己不会听到真正想要的答案。
「那个人……几年前…就死了……」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青年抿着唇哭泣着的模样很惹人怜爱,韩季北只觉得脑中一片昏眩,连自己该怎么做都一无所知。
他该哭还是该生气?被眼前这个似乎也被伤得很重的青年所欺瞒……那种心情既痛又苦,自己为什么就是不能单纯地为人所爱呢?
「……真的很对不起……本来只是一夜情……可是、你们……真的好像……我也知道那时候不该答应你的要求……我无法忍受……这辈子再也不能见到他……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忘记他……然后…你就出现了……对不起……我爱的……一直都只有……他……」

之后无论对方怎么跟他道歉,韩季北都一片茫然,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他想听的,从来就不是对不起,果然没有人是单纯的只喜欢他而已。
这就是对方执着于性爱的真相吗?固执的以为,能以身体上的交合安抚他的疑惑与不安,甚至抚平自身的愧疚。
韩季北回到车上,呆呆坐着,耳边听到了什么东西滴落的声音,滴滴答答的,很吵。
窗外一片夜色里,充满了雾湿的氛围,想来是下雨了,雨下了一会儿就停了,在柏油路上留下一片湿意。韩季北发动车子,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如果有认识的人看到他此刻的神情,一定不会认出这个一脸迷惘的男人就是一向从容事的韩季北。
他闭上了眼,想哭,却流不出泪,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真实地感受到独自一人的痛苦。
寂寞得像是随时会死去。
他只是希望有人能够好好的爱他,只爱他一个人而已。
只是如此而已。

韩季北停好车,下车后关上了车门,即将要走到家门前时,却注意到有个人站在家门口,熟悉的脸庞,熟悉的身影,是他的上司。
对方俊美的脸庞在黑夜里不减光华,仍旧炫目而优美,颀长的身躯略靠在灰白的围墙上,手指间夹着一支烟,烟雾袅袅上升,朦胧了对方脸上的神情。
韩季北没来得及去细想为什么上司会站在他家门前抽烟,只是沉默的望着对方,像是要等对方开口一般。
「你……怎么了?」先开口的人是欧阳敬。
他还是第一看到下属面无表情的神色,眉眼间仅仅是一片沉冷。
「没事。」韩季北勉强弯起唇角,笑了一笑。「倒是总经理,您找我有事?」
「我只是……」男人稍微别过头去,竟有几分不好意思。「只是想看看你。」
韩季北茫然地望着对方,头一觉得自己听不懂上司在讲什么。
──只是想看看你──
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困扰?」男人微微低下头,像是不敢直视他一般。白皙的耳根,逐渐泛起了明显的红潮。
他只是忽然觉得很想、很想看到眼前这个人,所以就过来了。全凭着自己的一股冲动来行事,在他平稳的人生中还是头一遭。
韩季北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上司会说出这样的话,以自己的人生经验来说,好像……只有一种可能……
「总经理您……」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对方简短有力的几个字打断。
「──我想跟你在一起。」
虽然于暗夜里,可是欧阳敬脸上的神情却是那么的坚定、不容置疑。
韩季北瞅着对方,才渐渐发觉,说出这几个字,可能是欧阳敬一生以来最大的突破。
他眼前的男人不仅红了耳根,连脖子也有些发红。
虽然不合时宜,但韩季北却觉得眼前男人流露出那种几近于青涩的、羞怯的模样,着实妩媚。
「你是,认真的?」他终于忍不住发问。
对方垂着首没有回答,白皙的脸依旧是面无表情,却逐渐演变成面红耳赤的场景。
他看着对方不知所措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
一如以往的微笑,方才跟情人分手的痛苦仿佛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似的,整个人顿时觉得轻松。
欧阳敬尴尬地站在原地,往石墙上用力按熄了手中的烟蒂,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完全没有料想过韩季北会有的反应,更没想到对方听了他近似于告白的话语,竟然开始微笑。
尴尬了好一会儿,欧阳敬朝韩季北走过去,搂过对方的腰,给了对方一个灼热的吻。
一吻方毕,两个人的脸都有些红了。
韩季北暗自想着,这种像是了所有热情的吻,跟以往他们上床前调情的吻一模一样,欧阳敬稍微拉开了距离,只觉得脸上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炽热的呼吸。
不知怎地,颊边耳朵都是一片烫热,韩季北色的眼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湿润,有些温柔。
「你是认真的?」他又问了一。
对面的男人似乎不想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韩季北于是伸出手,把男人的脸扳向自己。手指触摸到的地方都是烫的,虽然光线昏暗,可他还是察觉了对方百年难得一见的羞窘。
欧阳敬垂着眼,起初不敢看向韩季北,直到半晌后,才慢慢抬起了被对方碰着的脸。
「我,是认真的。」
接着,像是要证实自己的言语一般,也可能只是想掩饰自己的害羞,欧阳敬又吻上了韩季北的唇。
欧阳敬吻着吻着,只觉得心慌意乱。不知道多少年没感觉过这种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摆的慌张感觉,以致于现在无法立刻让慌乱的心情镇定下来,回到以往冷静自持的自己。
对方柔软温热的唇轻轻蹭着自己的唇,灵活的舌舔着坚硬的牙齿,仔细拂过敏感的上颚。韩季北任由对方抱着亲着,在微冷的夜里,出乎意料地感觉到一丝温暖。
他不想去追究现在对方说的话是真是假,他只知道,自己需要眼前这份几乎要令人落泪的温暖。他想要被温柔地对待,被小心翼翼地捧住手掌心上,而不是孤单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寂寞到只能自己舔自己的伤口。
欧阳敬的动作越来越激烈,紧紧地抱着他就算了,甚至还用力地吸吮着他的舌根,使他感受到一阵电流般从背脊往上窜的酥麻,于是不由得在对方的怀里软了脚。
那种热烈得仿佛这辈子都不打算要放开对方的行为,成功地让欧阳敬稍微冷静下来,褪去了脸上异常的温度。
终于再一放开彼此时,韩季北粗重地喘着气,注意到对方嫣红的唇瓣上还残留着几许湿润。
「你……不是喜欢陈先生吗?」
「那是曾经,现在是……你。」男人的嗓音低低哑哑的,有着无法掩藏的情欲。
韩季北望着对方的眼神,似乎想在里头找出一丝开玩笑的成分,然而对方的眼睛里,只有满满的认真。
是真的。
韩季北霎时竟觉得无话可说。
这个人说出的这些话……都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相了五年的上司……居然向他告白了?
「就算你有男朋友也没关系,我不会放弃你的。」
咦?
看着对方认真的神色,韩季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同时,却突然起了捉弄的心。
「你想当第三者?」他语调平常地问道。
「──不想。」欧阳敬异常迅速地回答。
「那你还……」韩季北放下了心中吊着的大石,却出乎意料地觉得有些落寞。
对方的认真,果然只是说说而已吗?
「跟他分手之后,你当然可以正当地跟我交往。」欧阳敬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要我为了你,跟现在的男朋友分手?」韩季北一怔,忍不住失笑。「──你觉得你有这个价值?」
「难道没有吗?」用字遣词上听起来像是反问,但其实欧阳敬根本没有询问对方的意思。
对自己拥有绝对的自信,他是真的不相信韩季北现在的对象条件比他好。
韩季北先是呆呆地看着对方,接着才忽然想通了什么。
「但是跟那个人上床的时候,都是我当一号。」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想再当零号。
「──你想上我?」欧阳敬的脸色忽然变得古怪。
这还是这辈子第一,有人对他表现出这种意图,感觉真是奇妙。
不过,不令人讨厌。
「如果我说是呢?」韩季北轻轻笑了,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刁难。
他一点也不相信欧D敬会为了他甘愿于被动的位置,不说别的,就说个性吧──他的上司一向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把在床上时的主控权交给他?
「无所谓。」欧阳敬毫不退缩地望着韩季北:「如果你真的想。」
韩季北闻言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x那间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如果他没有听错而他的上司也没有说错,那么那句话代表的意思是……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证明。」欧阳敬干脆利落地说道。
「怎……怎么证明……」韩季北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应答了对方的话语。
「现在来我家,我证明给你看。」
因为没被要求过,所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然而此时此刻,眼前是自己一直记挂的人,他知道自己很愿意这么做。

欧阳敬看着对方说不出话的呆滞神情,很轻很轻地笑了。

第七章

房间里略有些阴暗,只开着一盏晕黄的灯,橙色的温暖灯光打在男人身上时,映出几许暗色阴影。
男人站在他身前,脸上很平静,灵巧的手指轻轻解开身上的衣扣,逐渐裸露出平坦白皙的上身。韩季北望着上司毫不犹豫的动作,心下不禁迷惘。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站在这里的目的为何,只是为了确认上司的真心吗?
其实根本不需要如此,五年来的认识了解,韩季北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确是认真的。
而他只是卑鄙的,想要得到对方的温暖以及感情,用以慰藉自己无可宣泄的寂寞与孤单。
男人慢慢脱下了素色的衬衣,露出了白皙瘦削却结实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韩季北觉得在衬衣落到地上的那一x那,男人的指尖似乎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是在紧张吗?
还来不及思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的目光又被男人下一个动作给吸引过去。
修长的手指优雅地解开了金属质材的皮带扣,男人不知是在紧张还是在尴尬,逐渐放慢了动作,连解开裤头也上了不少的时间。
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得见解开衣物时发出的细碎声响,以及韩季北越发粗重的鼻息。
他只是个凡人,而眼前是一具绝对能够让自己起生理反应的漂亮躯体,这种情况下他如何能压抑自己心底最诚实的情欲?
终于男人在他面前全身赤裸着,不着一缕,锻炼过的线条优雅的肌肉虽然不厚实,却匀称地包覆在每一段肢体上;白皙的皮肤不仅触感细致,抚摸时更能感觉到那股难以言说的柔韧。
眼前这个男人,是如此的美丽。
江南山水画般细致精巧的五官一如以往的沉静,俊逸秀美的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只有耳根那一抹浅浅的红晕,背叛了主人极力表现出来的镇定。
韩季北依旧站在原地,衣冠楚楚地欣赏着男人优美的身体,脑海里充斥着以往他们上床时美好的回忆,然而他的心里却开始产生了一丝不确定。
他不知道自己该直接转身离去,还是该顺从男人的心意拥抱对方的肉体?
眼前这个叫欧阳敬的男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存在。这点韩季北打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他知道自己放不下对方,所以才会到现在都还待在对方身边工作,而没有辞职求去。
男人哭泣时的脸,浅笑时的嘴角,面无表情的冷淡,他一直无法从记忆里抹去;而这些东西,该死的就是能让他为之心悸,喜欢也好、讨厌也罢,韩季北就是离不开对方。
也许他追逐的只是一个幻影……一个爱着陈尹江的,痴情的影子,但是现在的欧阳敬似乎不再爱着那个人,转而喜欢上了自己。
虽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然而冲着对方那不像告白的别脚告白,他不想质疑对方的心意。
欧阳敬挺直了背脊,纵使全身赤裸,也不打算要抛弃自己的尊严。
即使是出于意外而说出了愿意委身于对方的话,但是到了现在,他却还没感觉到任何可以称之为后悔的情绪。
韩季北仍站在他的前方,迟迟没有动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欧阳敬强忍住慢慢从心底浮上来的羞耻情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不在意刻下与对方裸身相对,也不在意稍后也许会有的情事。
就在他强自忍耐之时,却感受到身上多了几分温暖,是韩季北缓缓地走了过来,用一种不知该如何述说的温柔态度,轻轻拥抱了他。一瞬间,欧阳敬只觉得心口一烫,也拥紧了对方。
「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韩季北迟疑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欧阳敬没有回答,但手放开了韩季北,掉头往浴室走去,听到门关上的声响,韩季北只觉得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刚刚被对方碰触到的地方还犹自发热,他从桌上的烟盒里敲了根烟出来,点起火,吸了口,感觉烟雾在自己的肺部绕了一圈后,又从嘴里缓缓飘荡出来。
熟悉的烟草气息让他稍微放松了身心。

欧阳敬穿好了浴袍,从浴室里出来时,看到的正是韩季北在晕黄的灯光下,一脸茫然在抽烟的模样。
然而他却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自己心跳的速度开始加快,对方正好坐在沙发上,微微歪着身子,虽然坐姿并不端正,却多了几分无可比拟的慵懒。
「怎么了?」韩季北注意到他不同以往的视线,边按熄了烟,边忍不住出声问道。
「没事。」欧阳敬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伸出有些冰冷的手,轻轻握住对方的。
韩季北也许是被他吓了一跳,一瞬间的反应是急着要挣脱,但在发觉他没有放手的意愿之后,便不再挣扎任对方握着自己的手。
但欧阳敬不是只有单纯的握着韩季北的手,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韩季北的手指,从指腹到指间,从关节到虎口,没有放过任何一。
韩季北忍不住打了个颤。
都说十指连心,敏感的手指被那样抚摸摩擦着,被碰过的地方痒痒麻麻的,要想不因此有所反应也难。
但是欧阳敬不可能满足于仅仅如此的抚摸,他拉起了韩季北的手掌,轻轻地,吻了一下手背,然后再伸出舌头,在上头留下一道湿热的痕迹。
韩季北没有看向欧阳敬的方向,也没有拒绝对方挑逗的动作,然而欧阳敬却注意到下属的呼吸渐渐地越来越粗重,不禁在心底偷笑。
于是,越发的变本加厉,他含住韩季北的其中一根手指,若有似无地吸吮着指尖,舌头划过坚硬的指甲,最后再沿着整只手指的边缘舔上来,在指腹留下一吻。
韩季北终于忍不住用力抽回手,望着欧阳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情欲。

对方乌黑的发尾还带着水气的湿润,一身白皙的肌肤被棉质浴袍裹着,只露出了颈项以及锁骨。弯弯的眉微蹙着,漂亮的眼睛半[着,连平时没什么血色的薄唇也因为刚刚的吮吻多了几分红艳。
修长的身体倚在沙发上,韩季北只注意到对方不算粗壮的腰身微微弯着,弯出一道诱人的弧度。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碰触。
那道漂亮的腰线被他一摸,竟传来一阵颤抖,韩季北想看清上司此刻的神情,却发觉对方不知何时偏过了头,黑发散落着遮住优雅的侧脸。
仿佛再也忍耐不下去,韩季北迅速地靠过去,从对方白皙的颈子开始,由下而上的亲吻着。柔软的耳垂,尖尖的下巴,发红的脸颊,光滑的额角……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不间断地落下微热的吻,直至最后,才亲上了对方期待已久的唇瓣。
还没来得及掠夺,就被对方先行反攻。那习惯了亲吻的唇舌毫不费力地找到他的敏感地带,软热的舌尖一下一下舔舐而过,还不时吸吮着他的舌头。
韩季北不能自制地喘了一声,听在欧阳敬的耳里更像是叹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欧阳敬被压倒在沙发上,接受着来自上方的侵袭。
交换了一个又一个的亲吻,韩季北热了耳根的同时也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热流往下身窜去。
没有征询过对方的同意,他的手自动地滑到对方的浴袍前襟里,找到了微微挺起的某,时轻时重地按揉着。对方轻轻地叫了一声,像是哀鸣又像是求饶,那软软的声音惹得他情不自禁更用力地掐抚着对方的乳尖,直到对方推着他的手臂才放轻了力道。
以往冷淡的上司躺在他身下喘息着,原本寒冰一般的神色都融化了似的,只余下了一脸红晕及浓浓的春意。
韩季北看着在他下方红着脸的男人,心理层面很愉悦,生理上更加兴奋,欧阳敬还是第一在他面前露出这种神情。
过去就算两人做得再怎么激烈,被折腾的都是自己,而上司扮演的都是耍弄人的角色;如今角色对调,他也尝到了让对方露出那种羞赧神情的滋味。
平心而论,男人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神情,以及脸上不可抑制的绯红,都令他感到有趣。
两人之间毫无间隙地交迭在一起,所以韩季北可以轻易地察觉对方起了生理反应,就如同自己一般。他干脆地腾出一只手,隔着一层薄薄的浴袍,温柔地爱抚着对方的勃起,然而对方却喘了一声,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艰难地说道:「不要在这里……」
「那去床上吧。」他扶起似乎全身脱力的男人,没有注意到男人脸上瞬间闪过尴尬的神情。
欧阳敬只觉得自己很丢脸,简直白活了前面三十年。
只是被亲一亲、摸一摸,根本什么都还没做,他就被弄得全身都酥软一片,连要独自站起身来都有几分困难。似乎只是因为对方那么靠近自己,就能轻易地让自己失去了气力。
被对方体贴地扶起来时,欧阳敬困窘地几乎想挖个洞钻进去。

柔软的床铺加上两个男人的体重后略微下沉,欧阳敬看着对方扯下他的浴袍,随手扔到地上,忍不住别开了脸。
耳边顿时传来OO@@的声响,欧阳敬偷偷瞄了一眼,才发觉是韩季北在脱衣服。
衣物一件一件的落地,等到韩季北也全身赤裸之后,欧阳敬心底不禁紧张了起来,虽然有股冲动想往后退,却又极力地克制自己。
「你……很紧张吗?」熟悉的男人的声音这么问道。
欧阳敬垂下了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几近于默认。
然后,听到了对方低嗄的轻笑。
才刚恼怒地想要一拳朝对方挥过去,但在抬起头的瞬间,他终于看清对方说出那句话之后露出的神情。
有点苦涩,又有些温柔……是柔软的、平常不会表露出来的情绪。
「……是第一?」
欧阳敬望着对方,不明白对方怎么可以问的这么直接。只是他这时也完全忘了,自己以往在床上明明就曾经说过比这个更直接许多的话语,对方却在他拒绝回答的表情里明白了问题的答案。
韩季北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那光洁的脸颊,感受着男人难以隐藏的羞耻,手指轻轻划过喉结,而手掌则慢慢移动,缓缓托住对方尖巧的下颔,接着曲起大拇指,若有似无地碰触着对方的下巴。
欧阳敬不由得皱起了眉,看这仗势,好像韩季北下一个举动便是吻他,可是动作又放的如此之慢,摆明了是要看自己不知所措的模样。他不喜欢这样,仿佛韩季北是猎人,而自己就是对方的猎物,只能在追逐中等待对方捕获自己一样。
「想接吻吗?」韩季北似乎真的玩上瘾了。
事实上,他只是觉得,对方那种窘迫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很可爱。
「……」欧阳敬有些火大,却又不得不维持着沉默。拒绝不是他的本意,但同意也不是他的作风。
感觉上,自己好像一直被对方耍着玩,但从站在对方家门前开始,他就丧失了主导权。
──先喜欢上的人,注定要吃亏。
「让我吻你……」已经不再是征询,韩季北话方说完,便凑过去吻住对方的唇。
而男人并没有拒绝他,也没有拒绝他的舌头进入他的牙关。
下意识温柔地亲吻着对方,感觉到对方有了响应时,韩季北心中一喜,更情不自禁地表现出自己的热情。
吻了一阵子,欧阳敬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然被压倒在床上,虽说这就是原本的目的,但要毫无芥蒂地接受还是有些困难。
对方的手在他身上抚摸着,最后移到下方,握住他半硬的灼热套弄着。欧阳敬忍着声音,感觉韩季北沿着他的颈子往下吻,最后含住早已挺起的乳尖,有些用力的吸吮着。
欧阳敬瞬间绷紧了身体,紧紧咬住下唇。
硬挺着的地方被毫不怜惜地搓揉套弄,带来另一种与被温柔对待截然相异的快意。欧阳敬只能感觉自己被抚摸着的地方越来越热,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x那往下身汇聚。
韩季北察觉被自己碰触着的前端逐渐淌出湿意,于是毫不犹豫地以手指按揉着敏感的前端,换来了对方忍耐不住的哼声,以及全身一颤的激烈反应。
嘴里仍旧吸吮舔吻着对方的乳首,那小小的地方被他吮得挺起肿胀,连颜色也从原本的浅褐色转为朱红。从前一直没有好好的碰触过对方的身体,所以到了现在才知道,对方的乳尖其实很敏感。
只是被重重吸了一下,便抖着身子一副要叫又不肯叫出声的模样,韩季北只觉得这样的欧阳敬莫名的诱人。
同时,感觉到自己脑子里那个控制性欲的开关被啪地一声打开了。

「轻一点……」欧阳敬带着一点颤抖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韩季北没有回答,只是亲了亲对方明显很敏感的大腿内侧,在上面留下了吻痕,手指却沾了润滑剂,开始轻轻地在那合紧的穴口外揉弄。
「放松些,你太紧绷了。」韩季北咬了咬对方靠近腿根的地带,留下一圈浅浅的齿印,力道控制得极好,虽然会痛却不会真的咬破对方的肌肤。
欧阳敬闭着眼,不敢看接下来将发生的事。
自己放弃了自尊、放弃了骄傲,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只是要展现自己的真心而已。即使是这种方式……
修长的手指缓缓从紧窒的入口插了进去,并不时转动扩张着,试图拓宽等会将要进入的甬道。
欧阳敬呜咽了声,咬紧了牙关。那边被异物入侵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不仅疼痛,而且还有一种被侵犯身体所产生的羞耻感……对方的手指不住地抽动着,欧阳敬忍耐着的同时,却发觉有什么湿软的东西裹住了刚刚射过一的前端。
是韩季北在替他……口交。
前面的性器被讨好地亲吻吸吮着,后面的窄穴一点一点地被男人的手指强硬撬开,一边是快感,一边是痛感,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却刺激着欧阳敬再一勃起。
即使闭着眼看不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仍然脸上一热。
自己的双腿架在对方的肩臂上,最隐蔽最羞耻最不为人知的地方毫无凭借地暴露出来,那种既难堪又困窘的情感他还是头一经历。
前端被舔得很舒服,欧阳敬察觉自己那里渐渐又开始渗出液体,而后面则只能感觉到涨痛,不知道对方塞了几根手指进去,陌生的尖刻的痛楚沿着尾椎而上直达脑神经。
满头的汗,不管是自己、抑或是对方……他是疼到冒冷汗,而对方大概是忍耐到一头热汗。
韩季北真的很温柔,从漫长的前戏开始,到自己射了第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而对方却有那份心思仔细地爱抚他,甚至因为察觉了他无可避免的紧张,把扩张那里的时间跟着拉长。
回想起过去,自己跟对方上床时,绝对不可能在前戏就磨了这么久。彼此都是男人,当然都知道欲望当头难以忍耐,而自己主动的时候,从来不会这么细心地爱抚对方;在对方也迎合着自己的情况下,他通常不可能等太久,能插进去就不会犹豫迟疑。
不过韩季北之所以做的那么温柔,可能只是因为他是初,然而无论如何,欧阳敬感谢对方此时此刻的温柔,那是现在的他最需要的东西。

手指缓缓抽出,换上更为粗大坚硬的物事抵在他的胯间,欧阳敬紧闭着眼,却使得全身的感官更加敏感,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感觉得十分清楚。
男人软热的口腔放开了他的欲望,欧阳敬难受地抖了一下。自己的欲望还硬挺着,分毫没有得到发泄,先前那些讨好的舔吮,只是让此刻的情欲更加难耐。
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腰就被男人抬起,在下方塞了一个软枕,垫高他的腰部。
不是纯情稚子,也不是没发生过性关系,他当然知道韩季北接下来要干嘛。然而知道归知道,紧张却还是在所难免。
对方硬热的东西试探地在那小小的入口轻蹭着,欧阳敬全身一阵颤栗,然后感觉到那个东西撑开了入口,就着润滑剂的帮助滑了进来。
那是手指也无可比拟的粗壮,当下面被进入的他疼的煞白了脸。
感觉额上又开始涔涔渗出冷汗,而前端原本蓄势待发的性器也有些软了下来。
他从来不知道,被另一个男人进入,竟是如此的痛苦,痛苦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很痛吗?」韩季北伸手抚了抚对方异常苍白的脸颊,替他拭去了冷汗,以及眼角开始逐渐聚集的泪液。
大概是真的很痛吧,对方连唇都咬得有些渗血,一副很虚弱的模样。
「不要忍着……叫出来也无所谓。」他亲了亲男人的唇,只希望对方不要再咬着那可怜的唇。
欧阳敬看了他一眼,脸上满是忍耐的痛楚,却又硬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关系,你继续。」说罢,竟然将腿环上了韩季北的腰部,做出催促似的举动。
欧阳敬在韩季北的眼睛里看到了心疼,但是他同时也知道对方忍耐的很辛苦,因为喜欢,所以不想要对方忍耐,也不要对方因为自己而苦苦压抑欲望。
「忍耐一下。」韩季北开始更加入对方的身体,却说不出此刻自己心底的情绪是什么。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人能为他忍耐到这种地步,而那个人还是一向冷淡自傲的上司。
底下的人因为他的侵犯而绷紧了身体,韩季北被他那样紧紧地夹着,差点就要一泄千里。
欧阳敬的身体因为情欲而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但是脸色却还是一片死白,韩季北空出一只手,往下抚摸着对方半软的欲望,并不时搓揉着底下的囊袋。另一方面,却不急着要抽动自己,反而在下面那根完全进入后就不再动作,只是凑过去吻着欧阳敬。
如果自己没有推测错误,欧阳敬应该是喜欢跟他亲吻的。
果不其然,在数唇舌相交之后,对方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下面那个地方也不再咬的死紧,而被抚摸的性器又重新坚硬。
韩季北也放松了些,虽然想要做爱的欲望很强烈,但他不想要伤害到对方,也不希望对方只留下痛苦的回忆。
想着应该可以了,韩季北稍微动了动腰身,惹来欧阳敬一声闷哼。
「还很痛吗?」他看着欧阳敬问道。
「还好……」欧阳敬的眉仍旧蹙着,脸色却没有那么苍白了。
韩季北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欲望,只留下前端还埋在对方身体里,随后又迅速地插了进去,感受到那软热的内壁紧紧包裹着自己时,不禁脑中一热,开始缓慢地前后抽动。
欧阳敬察觉眼前的画面变得一片模糊,心知自己是流泪了,只是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激动。
被侵入的地方热辣辣地疼着,前方的欲望胀得发痛,明明一切都该令他觉得不舒服至极,但是看着韩季北眼中的欲火以及渴望,他却觉得这么做很值得。
韩季北这个人的个性……说好听点就是随和,说难听点就是随便,他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欲望,不管是物欲还是其他,就算多给他薪水他也不会改变脸色,照旧是那样平和。
然而欧阳敬真的很想知道,隐藏在无形面具下面的,韩季北的真面目,但凡人活在世界上都有欲望,无论是好是坏,欲望是人类永远无法摆脱的枷锁,他想知道,韩季北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一下一下的,摩擦过的地方不间断地发出淫靡湿润的声响,还有肉体碰撞到一起时的闷响。
欧阳敬被激烈地侵犯着,却没有做出任何的抵抗,重复被进入的地方早已疼到麻木,失去了痛感,只能感觉到强烈的摩擦所带来的灼热。
前端开始再度渗出稠液,昭示着距离不远的高峰。男人的手搓揉着那,力道越来越重,他舒服的几乎要叫出声来。
眼前男人带汗的俊颜有些蒙,随着冲刺的动作将汗液洒在他身上,他却毫不在意,只能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双腿之间的那个部位奔流而去,只要再被重重地揉几下,他就会到达那绝顶……只要再一会……
顶弄着他的男人却倏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欧阳敬睁开眼,却望见男人轻轻一笑,接着察觉了眼前视野的改变。
男人扶起了他的身体,让他跨坐在他腿上,而两人连在一起的部位也更加的密合,欧阳敬脸上一热,不知道该看向何。
眼前就是对方清俊的容颜,那张脸微微泛着红潮,带着一点点满足,还有一点点渴望。
「自己动……好不好?」
说出这样的话,韩季北不否认自己是在苛求对方。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只是想看,对方能够为他做到什么地步,只是想知道,高傲的上司究竟是多么的喜欢他……欧阳敬咬紧了牙,再一感受到羞耻的情绪蔓延整个心底。
理所当然不会迟钝到不知道韩季北在试探他,但是对方的要求实在是太……太丢脸了。
然而转念一想,自己以往也对对方做过这种要求,对方做得到,自己又为什么做不到?
欧阳敬凭着一股不知从何而生的倔强,两手扣住韩季北的肩膀,咬着下唇,开始上下缓缓地扭动自己的腰身,试图取悦对方。
韩季北瞅着欧阳敬的动作,心底一热,闪过一道复杂难明的情绪。
对方这样的百依百顺,仅仅是出于自己的一句要求……

结合的地方越来越热,欧阳敬努力动着腰,让自己能把韩季北的欲望吃得更一些,更让对方舒服一些,却看到一只手覆上自己夹在两人腹间的硬挺,时轻时重的套弄着。
被抚摸的很舒服,但在看到自己分泌出的液体沾湿对方手掌时仍感受到清楚的羞愧。欧阳敬下意识地闭上眼,不想看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只专注地以自己的身体取悦着韩季北。
对方塞在他体内的性器越胀越大,摩擦过敏感的穴口时,竟带来了一种异常的快感。欧阳敬浑身一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经由被进入的动作感觉到快感……
韩季北爱抚着男人的器官,察觉到对方快到达顶点时,随即重重揉了几下,让男人低低呻吟了声,将灼热的液体喷洒住彼此的腹部。
迎来了高潮之后,欧阳敬停下了腰部的动作,全身脱力地坐在男人胯间,不顾那还留在自己体内的硬热,只能无力地大口喘息,享受着高潮的余韵。
在还没意识到的某个瞬间,欧阳敬很快地被还没满足的男人推倒在床铺上,已经全然放松的身体只能任由男人用力地侵犯而不加抵抗。
被激烈地弄了好一会儿,欧阳敬才感觉到一股暖热在自己体内被男人一又一摩擦的地方缓缓扩散,前端顿时被刺激的喷出了些许热液。接着便感觉到发泄过欲望的男人放软了身子趴在他身上,连渐渐软下的欲望都没有抽出他体内。
因为觉得像这样跟对方靠在一起享受情欲的余韵很舒服,所以欧阳敬并没有推开身上的男人。两个人静静靠着,只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以及渐渐平息的呼吸。

「抱歉,射在里面了。」虽然是道歉,但不知怎地,韩季北觉得对方不会生气。
「无所谓。」男人的耳根虽红着,却仍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
原本洁白的床单被他们弄得一榻胡涂,上头有着可疑的湿痕,似乎是彼此体液留下的痕迹。
欧阳敬看着自己的床,难得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去洗个澡吧。」韩季北说道,话里有着明显的邀请意味。
欧阳敬迟疑了半晌,终于点头。

第八章

韩季北想自己大概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早晨,醒来的时候,男人睡在他身边,神情很宁静。
他下了床,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然后到浴室里稍微洗漱一番,便离开了上司的房间。
那一天是假日,不需要上班,他于是回到家里,换掉了身上的衣服,洗了个澡。
韩季北知道自己还需要再想一想,无论如何,关于上司,他要想的事情还多的很。

「你在干嘛?」
「啊?」韩季北抬起头,只见到韩仲南在他眼前挥动的手掌。
「发什么呆啊。」韩仲南没好气地摇了摇头,一脸不悦。「认真点嘛,到底要买什么?」
韩季北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跟大哥站在百货公司里的目的是为了要帮几天后过生日的小侄子买生日礼物。
「买什么好?」韩仲南眼睛四瞟了瞟,满脸焦躁。
「这么紧张干嘛,往年也没看过你这么关心时瑛的生日。」韩季北无所谓地说道。
「你懂什么?我今年这么慎重是因为他要满十四岁了嘛!」虽然表面上冷淡的看不出来,但实际上有过度溺爱儿子倾向的某人这么说道。
「十三岁跟十四岁有差吗?」
「反正很重要啦!」韩仲南恼羞成怒地吼着,不过当然识相地压低了音量。
「好啦好啦。」韩季北敷衍地响应:「买笔记型计算机怎么样?」
「去年就送过他了。」韩仲南沮丧地看了自家兄弟一眼。
「那我们先逛逛再说吧。」韩季北做出提议。
「也好。」韩仲南同意,于是两个男人顺势逛起百货公司里所有的专柜。
然而全部逛了一圈之后,他们还是没能买到要送给自家儿(侄)子的生曰礼物。
「怎么办?」
「不知道。」韩仲南抓了抓头发,往门口走去。
韩季北却忽然伸手拉住了他:「大哥等一下。」
「干嘛?」
「我去那边看看。」他随手一比旁边的名牌专柜。
「你要送他名牌包?」韩仲南一脸狐疑的神情。
「反正很多名牌都有出男性款,可以送他皮夹还是其他什么吧。」
两个人走了过去,分别在自己感兴趣的展示柜前观望着。

「韩、韩大哥?」
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韩季北的脑中一片空白。
眼前的青年仍旧是脸庞清秀,气质斯文。
「你怎么在这里?」不能说是不吃惊,韩季北仍是努力地让自己的心情镇定下来。
「我陪朋友来买东西。」石昀槿往后面一指,几个年轻男女正站在一旁状似开心地讲话。
「这样啊……」韩季北只说了这三个字,便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看到以前的情人,他并不觉得尴尬,连分手时那种若有似无的心痛也消失了。过了这么久以后,他才发觉自己其实很少再想起眼前过去的情人。
「那个时候,真的很抱歉。」青年一脸愧疚,微微低下了头。
「不用道歉,那些事情都过去了。」韩季北笑了笑,伸手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对方却偏开头,垂下眼,一脸仍有些哀伤的神情。
「不,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清楚,真的很对不起……那时候……」
「已经没关系了。」韩季北应道。
石昀槿脸上是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的神情:「那个人……真的已经过世好几年了。我在酒吧里看到你的时候真的被吓到了……你们,真的好像……」
韩季北沉默着,不发一语。
「其实那个人只是我室友而已,我们根本就没有交往过。我暗恋他暗恋了好久好久,可是他……他一直有女朋友……」石昀槿闭起眼清,皱起了眉,一脸难以忍耐的神情。
「这种事不用告诉我。」韩季北平淡地说着,脸上是惯有的冷静。
「我真的好后悔……没有趁他还活着的时候告诉他我喜欢他……」石昀槿张开眼看着韩季北,眼眶开始发红。
韩季北迟疑了半晌,终于伸手把对方拉过来,轻轻地拥抱住对方,手掌则安抚地拍着对方的背脊。
「不要哭。」
「对、对不起……」
「也不要道歉。」
「呜……」
韩季北无奈地安慰着对方,直到对方停止了哽咽。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路过的行人都开始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窃窃私语还带着可疑的神情。
等到目送着对方离开的身影时,韩季北头一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居然能够对分手的前任情人摆出这种和善的态度。

「唷!」
「大哥,你什么时候站在那边的?」韩季北不否认自己有点被吓到了。原本还没分手时真的有打算过要带石昀槿回家见大哥,但是没想到大哥第一看到对方是在这种场合。
「你叫他不要哭的时候。」韩仲南笑了笑,朝韩季北扬了扬手中的袋子。
「你买好了?」
「嗯,走吧。」
「你跟那个人分手多久了?」韩仲南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三个月吧……怎么这样问?」
「现在没有男朋友?」韩仲南毫不放松地追问着。
「干嘛,你要帮我介绍啊?」韩季北开玩笑地说道。
「对啊。」韩仲南毫不犹豫地回答。
车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半晌,还是韩季北先开了口:「怎么突然想帮我介绍男朋友?」
「我最近认识一个同性恋,人长得还不错,虽然个性有点问题,不过是个好人。」韩仲南若无其事地说道,依旧平稳地开着车。
「大哥你第一说要帮我介绍男人耶……」韩季北目瞪口呆。
「你也不想想自己都几岁了,该好好稳定下来了,否则你叫我以后怎么去见过世的爸妈?」韩仲南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干嘛现在就说见爸妈的事,大哥你才三十几……」韩季北说着,忽然停了嘴。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可是韩仲南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是……认真的。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跟时瑛,他还好,至少喜欢的不是男人,可是你……真的让我很担心。」韩仲南面无表情地说道,握着方向盘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连指关节都泛白了。
「大哥,你……」韩季北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大哥这几句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交代遗言……
「怎么样,要不要跟那个人吃一饭?我帮你约。」
「不用了。」韩季北淡淡地拒绝:「现在有人在追我。」
「谁?」
「我老板。」
「是他啊……」韩仲南似乎叹了口气。
「哥你到底怎么了,从刚才就一直说那种话……」韩季北焦急地追问着。
「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听过。」韩季北感觉自己的眼皮跳了一下,忍不住握紧了拳。
「事情来的时候,总是要面对。」韩仲南一脸淡然。
韩季北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他一点都不想听到一向神采飞扬的大哥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了?」上司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没事。」韩季北勉强笑了一下:「快吃吧,菜都要凉了。」
欧阳敬却放下了筷子:「你如果有事情想说,我是一个够安静的听众。」
韩季北今天的神情不太对劲,好像心思都放在别的事情上了,一直不停地走神……
「我……」韩季北顿了一下,放弃似地开口:「我大哥他……最近都怪怪的……」
「如果需要帮忙,尽管找我。」欧阳敬淡定地问道,那从容的神情及话语,一瞬间竟让韩季北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安心。
「谢谢你,总经理。不过不用了,我自己会理。」韩季北放松地笑了笑。
「这种时候不要叫我总经理,叫我的姓或名字都好。」欧阳敬无奈地说着。
不管说了多少,韩季北还是习惯叫他工作上的职称……不知该为自己有称职的员工高兴、抑或是为自己喜欢的人不叫自己的名字感到伤心?
「抱歉。」韩季北道了歉,脸上仍带着笑意。
自从那一夜过后,他们之间依旧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
那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上司,对方却说会等他的答复,然而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韩季北觉得应该先把自己的心情整理好再去面对对方的感情,而欧阳敬似乎真的铁了心要等他的回答,从那之后就放下了往常的高傲,努力地接近他、讨好他。
他自认自己不是圣人,又怎么不会为对方的努力而心动?然而心动是一回事,谈到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韩季北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真的爱上对方,所以虽然自己的心情早就整理好了,却还是迟迟没有给对方答复。
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不想伤对方的心,不想再让欧阳敬像过去为了陈先生一样,在孤身一人的夜晚像孩子般哭得满脸是泪,也不想让欧阳敬为了他难过的去买醉。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对欧阳敬的心疼与怜惜,早就超出了正常人定义同情时应有的范畴。

「唔……」唇蓦然被堵上,韩季北闷吟了一声,闭上了眼。
最近好像常常被上司偷袭,不管是在哪里,只要是他们两人独的场合,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地偷吻他,有时是轻巧的啄吻,有时候是连舌头都用上的热吻。
虽然是没征询过自己同意就被亲吻着,但韩季北却不觉得讨厌。
亲吻过后,对方露出来那种略微腼腆的神情总是让他觉得心动。原本冷淡的上司虽然平日还是面无表情,但却渐渐在他面前显露出更多的情绪,不管是好是坏,简直就像是完全地信赖着他。
那种被信赖着的感觉令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愉快。
正出神着,却感觉到对方软热的舌轻轻刷过他的嘴角,又再印下了一个浅吻。
「专心一点嘛。」男人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可是韩季北却清楚地察觉到对方有些别扭的心情。
在这种时刻还在想别的事情,应该算是自己的不对吧。
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明明原先是在工作的,但是不知不觉,脑子里都是那个人的事,对方说的话或做的事,甚至是一个淡漠的微笑,脑子里满满地充塞着这些东西,因为这样而耽误了自己的工作,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
他就是不能克制自己不去想对方。

突然之间,韩季北只觉得腰间一阵凉意袭来,不禁睁开了眼,看到还在吻着他的男人将他衬衫下o由裤头里拉起,裸露出腰部。而男人的手指正搭在自己腰上,若有似无地滑动着,带来几分麻痒感。
韩季北的唇舌还被男人热情的吮着,但在他看到男人闭着眼的俊颜时,脑中x那一阵晕眩,心口传来一阵微痛。
从来都不知道,欧阳敬吻着他的时候,竟然是这种带着不安却又认真的神情。是他让对方露出这种神情的吗?因为他狡猾地迟迟不给出明确的答复,所以对方才会在抱着他吻着他的同时脸上却是这种表情……
韩季北不敢承认自己只是因为害怕才给不出欧阳敬想要的答复。
虽然心底用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对方来推迟说出答案的时间,但是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害怕自己对欧阳敬的感觉太过刻。如果真的爱上了对方,又被对方抛弃,那他该如何活下去?活了三十年,还是第一,尝到这种无时无刻不想着对方的心情。
就算欧阳敬现在是爱他的又如何?没有人有把握这份爱可以维持多久……然而韩季北早有自觉,自己是个贪心的人,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他想要的不是短暂的片刻,而是一生一辈子、只存在于他有生之年的永恒……
说到底,他只是害怕自己受到伤害,怕自己付出了所有,最终还是得孤零零地活下去。
那样的孤单、那样的寂寞……他不想再经历。

「怎么了?」欧阳敬似乎察觉他神情有异,于是停下了亲吻的动作。
韩季北没有回答,只是拉住了对方的手,很平静地问:「你喜欢我吗?」
「你很清楚问题的答案。」欧阳敬一向淡漠的神情里,多了一丝恼怒。
「你喜欢我吗?」他不放弃地又问了一,然而这一对方的脸色真的变了。
「――我喜欢你。」欧阳敬一脸冷淡,同时别开了视线:「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反正我喜欢你――要说我死缠烂打还是厚脸皮都无所谓,反正、反正我……」
韩季北一瞬间怔然。
眼前这个额头上青筋都开始微微浮起的男人,居然是用那种口气那种态度说出「我喜欢你」这种本来应该很甜蜜的句子。
自己也许真的让对方等太久了……
「你会喜欢我多久?」
「啊?」欧阳敬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听清刚刚对方说了些什么。
「你会喜欢我多久?你会留在我身边多久?」韩季北提高了音量,冷静地望着对方的眼睛。
欧阳敬茫然了一x那,随即开口:「――如果有一天你开始不喜欢我,我就不会再缠着你。」
韩季北疑惑似地挑起眉:「缠着我?」
欧阳敬似乎觉得很丢脸而别过了头。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不会勉强待在你身边。」可是,还是会继续喜欢你,想你。
「所以,如果我不喜欢你,你就不喜欢我了?」韩季北出声。
「――不,就算你不喜欢我,我还是会一直喜欢你。」
「为什么?」韩季北问道,感觉脸上开始热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在期待着对方的答案。
欧阳敬看了他一眼,地,让韩季北一瞬间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睛绝对具有某种魅惑人心的能力。
「因为……我高兴。」欧阳敬冷淡地说道。
韩季北愣丁一下之后,耳根仿佛烧了起来一般的烫热。
他想起对方那句不会勉强留在他身边的话,终于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说。
欧阳敬不想让自己觉得他的感情会是一种负担。无论那是不是真的喜欢,都不关韩季北的事,因为追根究柢原因只是「他高兴」。
欧阳敬不要韩季北为他的情感负责,也不打算要韩季北为他的感情付出任何的代价。
那个人什么都不要,也不打算要从他这里索取什么东西,他说喜欢他只是因为「他高兴」,从另一层意义来说,即使韩季北不爱他,他也仍旧爱着韩季北。
那是不求报偿的、纯粹的爱,没有任何的目的,没有任何的居心,不是为了要跟他上床,也不是为了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东西,更不是为了要占有他……自己的上司,那个向来淡漠的男人,居然是如此的纯情。
韩季北咬着唇,努力压抑着自己心里忽然壮大起来的什么东西。
感情就如一泓水,只要投下了石子,就会漾起涟漪,只要点起火,持续不断的加热,终有一日会因此而沸腾。
欧阳敬这种没想到自己的态度,这种没有替自己留任何后路的想法,让韩季北原本寂冷的心里整个热了起来,几乎再也说不出话。
第一有人这样对待他。
这么慎重、这么珍爱地……对待他。
脑中一片空白,韩季北只知道自己又被吻了,又被抱紧了。
那个很珍惜他的人就在眼前,用那种几乎是怜爱的神情望着他。
韩季北知道欧阳敬一向不说谎,不是因为不能,而是因为不屑。那个人就是这样,与其不正当的欺骗,倒不如理直气壮地说出真话,然后骄傲地面对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那样的人……说出了「我喜欢你」这样的话。
韩季北不知道该怎么定义那股在自己心口流淌的热意,可是心底某个地方却很清楚,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欧阳敬了。
不是因为对方让他抱,也不是因为对方很帅很优雅,更不是因为对方是那么的喜欢他。
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欧阳敬,生性冷淡、自我中心、说话还很直接的欧阳敬。仅仅如此而已。

「真是太嚣张了……什么叫做『因为我高兴』啊?」韩季北低着头,并没有望着对方。
欧阳敬依旧冷淡,眼中却多了一丝无奈。他伸出手指,抬起了对方的下巴,却发觉对方其实是在笑。
笑的连眼角都是一片湿润,唇角却还是愉悦地弯着,他从没有看过韩季北笑成这副模样。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问出口的那x,韩季北在对方眼中看到一闪而逝的惊讶,但随即又恢复成波澜不兴的平静。
「我也不是很清楚。」欧阳敬以谨慎的态度说道。「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想知道什么?」韩季北有些茫然。
「我想知道,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什么意思?」
「你心底,最想得到的东西是什么?」

――最想得到的东西是什么?就算对方知道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也没有任何意义存在。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不该是他的东西就永远不会是他的。

「你为什么想知道?」韩季北哑声问道。
欧阳敬看上去异常的冷静:「我猜得到你想得到什么。」
经过这个几月的相,他似乎渐渐看透对方了。他终于知道,对方的别无所求,其实一直是害怕开了口却得不到的困窘,只是害怕被拒绝害怕被推开,害怕得承担那种什么都不确定的不安与空虚。
韩季北抿着唇,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动摇。
「所以呢?那又怎么样?」韩季北开始有些失控:「难道你要说你愿意一辈子待在我身边直到你死亡吗?这种事你说的出做得到吗!?」直到最后,他几乎是用吼的。
欧阳敬只是轻轻地摸了摸他的侧脸,然后抽回了手指。
「这件事要让你决定。」
「什么?」韩季北微微瞪大了眼。
「要不要我一辈子留在你身边,决定权在你。」欧阳敬坚定地说道,锐利的眼神像是要望进韩季北心底最的地方。「――要、还是不要?」
「我……」韩季北只说了一个我字就闭上了嘴。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的问句。回答「要」或「不要」的确是很简单,但是欧阳敬的问句绝不会只有单纯的要不要而已。
「不过在回答问题之前,我想请你记住一件事。」欧阳敬的声音很淡漠,但同时也很清澈:「如果你真的希望我一辈子都留在你身边,那么你必须一辈子喜欢我。」
韩季北望着对方,感觉到后颈上的寒毛一瞬间全部站起。这种慑人的气势适合用在告白的场合上吗?
「可是,你不是喜欢我吗?」
「是没错,但这跟那是两回事。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么我也不会勉强待在你身边。」
「你……」韩季北语塞。
他再笨也听得出来,对方在逼他表态。
欧阳敬不在意要不要留在他的身边,但是还是会一直喜欢他。但是自己既然知道对方是这么的喜欢他,又怎么会不想对方留在自己身边?
事已至此,唯一的问题就在于:韩季北到底喜不喜欢欧阳敬?
「想清楚再回答。」欧阳敬轻轻落下一句。
韩季北愣了一下,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苦笑。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我当然,喜欢你啊。」
不知道该不该怀疑自己在幻听,然而「喜欢你」这三个字瞬间还是让欧阳敬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x那间心底炸开了难以言喻的狂喜。
他一直以为,像狐狸一般狡猾的韩季北,不会这么轻易地承认自身的感情,换个角度来说,其实是欧阳敬忘记了韩季北的心里是那么的寂寞与不安,忽略了对方其实很想为人所爱的事实。
「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韩季北笑了笑。
「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承认真。」欧阳敬坦白地说道。
「既然我喜欢你,那你就不会离开了?」
「对。如果你不相信,要结婚还是公证都没问题,要到荷兰举办婚礼也可以,让全世界都知道也无所谓。」也许是太高兴了,欧阳敬少见的多话起来,脸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热切与积极。
韩季北却忽然很想笑。
什么时候开始,上司变成这种嘴里会吐出「结婚」、「公证」之类字眼的男人?
那种无法隐藏的改变,似乎也只是为了他。为了不会多想这种事情而暗自不安的他。
以欧阳敬的个性来说,愿意做出这种提议,也就表示愿意跟他一起以同性的身分站在教堂里,接受来自世人的祝福与唾骂,同时也将他们在一起的事实公诸于世。
是需要如何的勇气与觉悟,才能让欧阳敬对他说出这番话?
韩季北猜想着,不由得沉默下来,心里却仍旧因为对方的几句话暗自窃喜。

就结论而言,欧阳敬愿意成全韩季北想要的「一辈子」。
他知道韩季北想要的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不是短暂偷欢而是一生一世。
不是只有女人才需要承诺,男人也同样需要。欧阳敬很清楚这个事实,所以才愿意那么说。
他不要对方不安,也不要对方委屈。
韩季北是他最喜欢的人,而他只想让那个人快乐。如果结婚或公证能让对方觉得安心,公布他们关系能让对方觉得安定,那么欧阳敬当然乐意这么做。

「我之前就有想过,你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就变成傻子了?」韩季北微笑着,说出的话却尖锐。
对于欧阳敬的想法韩季北的确是很感动,可是对方根本就完全没有考虑到自身的境,万一落列身败名裂的下场,难道还以为他会打从心里高兴?
「才没有。」欧阳敬淡定地反驳,心里却明白韩季北说的大概是真的。
他就是这样,从小开始,一只能喜欢一样东西,也只能喜欢一个人,那种过分执着的程度并不是韩季北所可以想象的。
「不过,傻得很可爱。」韩季北话说得很轻,却含着藏不住的笑意。
欧阳敬一时间瞪大了眼。
从小到大,除了父母,还真的没有人说过他可爱。
不过这段怔愣的时间并没有维持多久,半晌后,欧阳敬就被对方热情的吻拉回了神。
然后沉溺在彼此的唇舌里,久久,不能自己。

终章

「大哥、你……」
「怎么了?」男人随意地睨了他一眼。
「你……你是不是得到什么绝症了?」韩季北鼓起勇气问出口。
最近偶尔会看到韩仲南吞胶囊或药片的情况,他不认为对方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男人望着他,突然嗤笑出声:「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看起来像是得了绝症的人吗?」
韩季北一呆,急促道:「大哥,不要瞒我,你最近很奇怪……」
「我哪里奇怪了?」韩仲南一头雾水地反问。
「你一直在吃药、不是吗?」
「你说……药?」韩仲南疑惑地复述。「――那个只是维生素。」
「维生素?」
「人家送我的,说吃了可以抗老化。」男人这么说着,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你……可是你那天不是用像在交代遗言的口气说要帮我介绍男朋友!?」韩季北难得语气激动地吼道。
「那个啊……」韩仲南搔了搔头发,笑道:「只是开个小玩笑,偶尔也要让你知道我真的有在认真思考未来的事情。」
「什么?」
「对于未来,你真的想过要怎么办吗?我至少还有一个儿子,你呢?就要这样一个人孤单至死吗?」韩仲南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很平静温柔,却毫不留情地指出关键。
韩季北脑中一热,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不是一个人。」
「不是吗?」韩仲南轻声反问,接着罕见地,见到了韩季北脸上略有些害羞的笑容。
然后他愉快地知道,自己再不需为这个弟弟操心烦忧,这些责任,如今已可以移交给另外一个男人。

机场里。
「这样做,真的没关系吗?」韩季北脸上略有些担心。
「无所谓。」欧阳敬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是老总裁会不会……」
「不要管老头子了,他不接受是他的事,我才不想理他。」欧阳敬没好气地说道。
韩季北望着眼前的情人,回想起前日发生的事情。
欧阳敬带他回家去见已经半退休的总裁夫妇,但是韩季北很清楚欧阳敬根本没有先把正在跟自己交往的事告诉他们,以至于他站到总裁面前而手却被欧阳敬握住时,一开始热络地跟他打招呼的总裁夫妇都瞬间青了脸色。
过去韩季北在工作上经常跟当时还没退休的老总裁接触,所以欧阳敬的父亲跟他很熟,不过自己儿子交往的对象居然是公司里优秀的后辈,这件事还是让老总裁完全呈现不可置信的状态。
然后在气氛冷漠到几乎是死寂的一顿饭结束之后,欧阳敬便拉着他离开了。
接着在昨天,老总裁特地打了个电话来,要欧阳敬单独回家一趟,韩季北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但是大致上还是可以猜得出来,而欧阳敬比平日更冷淡的神色也同时说明了他们谈话的结果。
当时韩季北待在欧阳敬个人的住所里,在对方回来之后,只看到了对方面无表情但是额上青筋跳动的模样。
「我们去荷兰吧。」
「啊?」韩季北迷惑地瞪大了眼。
「对了,我忘记要先问你。」欧阳敬伸手到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纯黑色的绒布小盒子,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你愿意跟我结婚吗?」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盒子,里头有两枚色泽漂亮的白金戒指,造型简单利落,并没有镶上钻石。
「什、什么?」虽然完全没想到会被求婚,但韩季北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随即恢复了冷静。「我们又没有荷兰国籍,就算在那里结婚,法律上来说还是无效。」
「那倒没关系,我是荷兰籍,只要你跟我结婚就算有效。」欧阳敬淡淡说道,却看见站在他对面的情人傻了眼。
「你什么时候拿到荷兰国籍的啊?」
「一出生就拿到了。我母亲也拥有荷兰国籍。」欧阳敬无谓地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我……愿意。」
迟疑了一下,韩季北才说出了口。
完全没想过,自己一个大男人真的有被另一个男人求婚的一天……
但欧阳敬显然对他的犹豫有些不满。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结婚吗?」
「不是……」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我会打理。」欧阳敬淡定地说道,朝他扬了扬手上的盒子。「手伸出来。」
韩季北听话地伸出了手,让对方轻轻抚摸着他的手指,然后取出一枚戒指,套进他左手的无名指。
冰冷的触感环在指上,他却突兀地觉得安心,然后他拿起剩下的那枚戒指,也替对方戴上。
欧阳敬笑了,韩季北也笑了。

在荷兰举办了简单的婚礼之后,韩季北与欧阳敬来到欧阳家位于英国乡间的别墅,打算要度个愉快的蜜月。
然而在手机第无数响起之后,欧阳敬几乎是果断地拔掉手机的电池,拒绝接听任何来自他父母的电话。
「不要紧吗?电话……」韩季北趴在床上,微微喘着气。
欧阳敬回到床上,伸手轻抚着对方汗湿的发。
韩季北瘦削的腰身裸露在空气里,成功地招来了男人的垂涎之意。
「没事,这种时候不要管他们了。」欧阳敬声音逐渐变得暗哑,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往对方盖在丝被里的下半身摸去。
韩季北被摸的轻颤了―下,软软的哼了一声。
「手……在摸哪里啊……」这种情况之下,韩季北只能无力的抗议着。
因为前一回的纵欲,他直到现在都还是全身无力,只能软瘫在床铺上,等待气力恢复的时机。
「让我摸嘛。」男人毫无反省之意地挪动着指掌:「昨天你也是这样摸我的。」
韩季北听了这话也不禁脸一红,讷讷地说道:「别说的那么大方好不好……我哪有像你这样,手指还……」接下来的话,他不打算直白地说出口,因为太丢脸了。
「很舒服不是吗?难道你不喜欢?」
「也……也不是……」声音越来越小,韩季北的脸几乎要整个埋在枕头里了。
知道对方在害羞,欧阳敬于是恶意地腾出手,强制对方把脸露出来。
「现在才开始害羞?会不会太晚?」
「你管我。」韩季北有些恼怒地咬了对方的手,在上头留下了一圈清晰的齿印。
「居然咬我?不报复回来就不是我的作风了。」欧阳敬这么说着,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果断地掀开了丝被,让对方露出修长诱人的大腿。
「你猜我要咬在哪里?」
「什、什么……啊……」韩季北没能忍住呻吟,只能看着男人埋首于他腿间,给予他无以抗拒的强烈刺激。
这个人,一定是疯了……韩季北默默想着,直到被拖入男人的欲火里,强硬的情欲焚烧着身体,理智的那根弦啪地断裂,让他开始主动地迎合着男人的撞击为止。
《全书完》

番外:热夜

一开始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韩季北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隐约记得,那个夜晚,欧阳敬拿出一瓶酒,要他陪他喝。
现在想起来,也许对方是觉得寂寞,毕竟自己之后原本有五天的时间要到南部出差,然而那时候的欧阳敬,虽是淡漠的神情,眉间却略有几分忧愁似地微蹙,着实让他心疼不已。
因为觉得露出那种神情的对方很可爱,所以一向不太喝酒的韩季北才答应了对方盈满眸中那无声的请求。
最初,他真的以为对方要的仅仅是共饮。

「……怎么了?」男人朝他望了一眼,手上的动作仍是流畅利落。
红的液体流淌至玻璃杯中,透着晕黄的灯光,别有几分说不出的晶莹清透。
韩季北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凝视着男人将酒杯朝他递过来的动作,有些魂不守舍地接下了冰冷的玻璃杯。
「季北?」欧阳敬又是一唤。
他这时才回过神似地,微微张大了眼,仿佛此刻方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是如何的不该。
「抱歉。」这两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却换来对方的轻笑:「不用跟我道歉……如果真的想补偿我,等会就主动些。」近似于求欢的话语从那优雅的薄唇被悠悠说出时,不知为何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欲氛围。
明明只是平淡的腔调、漠然的神情,为什么自己还是会为说出这种话的对方而心跳不已?
韩季北这么想着,在对方忽然靠过来的动作里微微心惊了下。
欧阳敬啜了一口酒液,不大的头颅轻轻倚在他肩上,柔软滑顺的黑发碰触到颈项时,带来几许近乎酥麻的微痒。
从现下的角度看过去,只见对方长长的睫毛略略垂着,眼中掩藏着几分不自知的无奈,匀秀的眉微弯着,颇有几分淡漠的沉郁。
「你在不高兴?」韩季北这么问道,却没有得到意想之中应该有的回答。对方沉默地倚在他肩膀上,仍旧啜饮着那暗红酒液。
开到第二瓶酒的时候,韩季北斜倚在沙发上,脸颊微微泛红,颇有几分酒酣耳热之感。
男人依旧靠在他身上,静静的不说话,只是一杯一杯几乎有些糟蹋地大口喝下那明显昂贵的醇酒。
平日带着淡漠禁欲气息的纤美容貌染上一层若有似无的薄红,衬的白皙细致的肌肤更加漂亮,总是清亮冷静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清楚的醉意,水般柔软的眼波望着远时,竟像是在若有似无地勾引着谁。
韩季北望着姿态诱人的男人,连酒也忘了喝,只是呆呆地凝视着情人。
然后对方敏锐地发现了他的视线,漾着酩酊醉意的容颜忽地一笑,凑过来吻住了韩季北的唇。
舌尖缓慢地探入齿间,沿着坚硬的牙齿轻划而过,在向来敏感的上颚停下,若有似无的轻舔着,间或吸吮着柔软的唇舌。
韩季北被吻得喘了一声,呼吸都有些不顺,发现的时候明显来不及了,自己的衣服被扯的七七八八,凌乱的丢了一地。
吻着他的男人发出低低的哼声,似乎很享受的感觉。
韩季北放下酒杯,干脆自己动手将内裤以外的衣物全部褪下,方便男人抚摸他的身体。
欧阳敬却在此时结束了这个意犹未尽的吻,放开韩季北,单膝跪在沙发上,开始脱起自己身上的衣服。
韩季北望着男人卸衣的场景,脑海中只感觉得到一阵异常的飘然与兴奋,还有酒后特有的晕眩。
对方脱衣的动作不快也不慢,等到脱到全身赤裸时,倚在沙发上的韩季北已经兴奋得下身都硬了――也许是因为方才那个缠绵的长吻,也许是因为彼此赤裸相对的羞耻,也许是因为对方修长瘦削色泽如玉的身躯。
男人轻轻的将他压倒在沙发上,湿热的唇舌顺着胸膛舔吻,在浅色的乳首吸吮着,直到把那都吸的赤红了才甘心将唇舌往他挪移。
韩季北忍不住轻轻的嗯了声,绷紧了身体。
被舔过的地方虽然很热,却又隐隐萌生出一种奇妙的麻痒感……
男人的唇舌没有停驻,沿着肋骨往下移动,留下斑斑爱痕的同时,也留下湿亮如银丝的唾液。
被吻到下腹的时候,韩季北倏地全身僵硬。
那么敏感的地方,被软软的舌尖画圈似的舔弄着,不知该称那种感觉是快感抑或是其他,总之是言语无法形容的微妙的酥麻……
只可惜那种酥麻没有维持多久,下半身突然一凉,仅存的衣物被褪去,烫热的唇移到他的下身,舔吻着耻骨一带的部位,甚或用舌头轻顺过私的毛发。
韩季北倍感羞耻的咬着唇,不知道该把眼神往哪摆,对方却对他的情绪犹然未觉,反倒张嘴含入那个硬起的器官,以温热的口腔取悦他。
从韩季北的角度来看,对方闭眼蹙眉红晕满面,形状优美的唇含着自身性器的模样真是说不出的淫乱。
对方的目的却不是仅止于此,性器被放开之后,底下的囊袋感觉到一股暧昧的热意,韩季北弓着腰,努力想让自己不要那么快就沉沦于对方所给予的快感,然而他的努力在对方舌尖的动作下一点一点崩溃。
对方燠热的唇舌在吻过性器与囊袋后,竟然继续下移,韩季北在恍惚中感觉到自己的腿被抬高,然后有一个既湿热又柔软的东西轻轻的碰触着股间还紧闭着的入口。
他瞬间回过神,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动作是什么的同时,也伸手去推男人的头,想要拒绝对方用那种方式碰触自己那个羞耻的地方。
亲吻着他股间的男人却不理会他的推拒,只是固执地想以唇舌使那个羞涩的入口绽开,好接纳自己的昂然。
舌头舔舐的动作越发的快了,韩季北呜咽了声,顿时面红耳赤。
欧阳敬从来不曾对他这么做过,所以真正面临时,那份强烈的快感与窘迫都是可想而知的。
「……不,不要舔那种地方……」韩季北难堪的说道,连眼眸都因羞耻而开始湿润。
「不舒服吗?」欧阳敬放慢了舌尖的动作,低声问道。
韩季北又羞又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的问话。
――更何况,他根本没脸说出实话。
「……应该很舒服吧。」欧阳敬淡冷的音质这么说着。「――前面都湿了不是吗?」
被对方那么一说,韩季北连耳根都羞红了。
男人说的是真的,自己的前端不知何时已淌出些许透明的前导液,显然男人方才的举止真的有使他获得快感。
――何时开始自己变得这么淫荡?
这个问题的答案,韩季北不敢去想。

舔舐发出的啧啧声响极为清晰,韩季北难堪到几乎说不出话。
倒是逗弄着他的男人一副很热衷的模样,翻来覆去就是一直舔着两腿之间那个敏感部位。
灼热的前端早已硬挺到极致,男人却没有碰触它的打算,韩季北咬着牙,终于受不了的自己伸手摸弄,安抚胀大得几乎疼痛的情欲。
两腿都被强行压制在身上,裸露出那个小小的入口供男人取悦,而他还不知羞耻的揉着自己的性器,这幅画面真是怎么看怎么淫猥……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停下令他心神动摇的舔吻,韩季北刚松了一口气,正想要男人换个场所时,对方带着酒气的唇舌却蓦地覆盖上来,给了他一个饱含酒精气息的亲吻。
同时,下体却奇异地感受到一阵冰凉,韩季北用眼角余光瞥见男人沾了酒液的手掌正轻抚着自己臀间,惊的浑身一颤,正想出声要对方住手时,修长的手指已挟带着酒汁滑进他微张的窄道。
因为润滑得不充分,韩季北低哑地叫了声,只感觉一阵饨痛从被进入的地方传来,霎时全身的肌肉都为之绷紧。
而男人的吻仍然持续着。
被对方带着醉意的唇舌一醺,韩季北一阵晕眩,只觉得自己方才喝下的酒精在此刻都一起发作出来了,脑中该有的神智已模糊成一团,羞耻不知道被抛到哪去,浑身皆热的几要着火,一心所要的只是对方的爱抚。
男人一边吻着他,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将酒瓶拿过来,吻着他的同时也哺喂着他香醇的酒液。
事实上韩季北对酒的种类并没有多大的好恶,然而此时此刻,男人与他唇齿间交换着的香气,甚至还有舌尖与醇酒的接触,都让他觉得这是他此生喝过滋味最好的酒。
手指在他臀间抽动的动作有些用力,韩季北不用多想也知道满脸醉意的男人早是欲火焚身,偏偏因为顾及着他,所以才压抑着欲望替他润滑扩张。
没有多做思考,韩季北低哑的嗓音就这么问道:「敬……你很难受吗?」
男人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是喘了一声,又压了一根手指进去那窄穴,意图十分的明显。
韩季北见状,心底不知从何生出一股冲动,竟伸直了手,握住男人状况不比自己好到哪里的硕大,略有些大力地套乔着,而后,将那开始湿润的前端对到男人正以手指开发着的地方,低低地道:「……进来……」
男人诧异地望着他,好半晌,才抽出了手指,照着他的话以昂然轻蹭着那窄小的入口,意图叩关而入。
敏感的地方被对方的性器磨蹭着,韩季北兴奋的全身都开始细细的颤栗,仿佛期待着之后会有的激狂与欢快。
然而男人的硕大在经过一番努力后,却还只进得前端的部分,余下的柱体卡在外头,几乎可说是进退两难。
韩季北疼的呼吸开始急促,却一点都没打算要拒绝对方的进入。对方已经为他忍得太久、太久了,同样身为男人,他当然明白那独属于饥渴欲望的疼痛。
他不想在此刻拒绝那个为他忍耐着的男人。
难耐地粗喘着,欧阳敬心知插不进去是因为自己润滑没做得完全,干涩的窄道自然不可能分泌出液体供他整个挺进,而润滑剂又放在二楼房间里,凭他们两人现下的状况,实在不可能忍耐上楼到房间里的这段距离。
思来想去,欧阳敬只得退了出来,又一低下头,试图以唇舌润泽那穴口。
韩季北只觉得股间一阵冰凉,有什么东西流进了那个微微张着的窄穴里。抬眼细看,注意到对方手里的酒瓶时,才羞愧到不可自抑。
――男人居然、用那种东西充当润滑剂……
而现下的状况却不容得他多想,对方炽热的唇贴上股间,湿烫的舌舔着软嫩的穴口,然后轻巧地从中心伸入了内部。
不是不知道对方此刻欲望的急切,然而真正被这么对待时,韩季北忍不住小小惊叫了声。
平日经常亲吻的软舌,此刻居然滑入了窄道中,几乎是急切地抽弄舔舐着……瞧着对方专注的神情,韩季北便觉得自己与对方皆分外淫靡。
股间传来一阵一阵酥麻的快感,韩季北哑声呻吟着,感觉自己舒服到连眼眶都失控地湿了。
不晓得弄了多久,男人总算放过他,重新试着插入性器。
不知是因为舌头伸到里面或是酒液润泽的关系,这一很顺利的整个滑了进去。
插入到底的瞬间,韩季北叫了一声,低低软软的嗓音,像是在撒娇,欧阳敬试着抽动了几下,接着便加快了进出的速度,让被他压在底下的韩季北呜咽着喘息。
交合的地方虽然顺利结合了,却传来了一阵尖刻的痛楚,韩季北暗忖也许是因为男人今晚特别兴奋,胯间硕大的性器也比往常……激昂许多……
他想着想着,脸色越发的赤红。
无论如何,今晚的刺激已经够多了。
腿被高高抬着,跨在男人肩上,性器硬的发疼,前端早已湿润,股间的秘被强硬地进出着,不时发出淫亵的声音。
男人进出他的力度是那么的大,以致于韩季北除了随着冲刺的动作呻吟,连抚慰自己的力气都全然失去。
穴口被弄得一片潮湿,迎合着男人粗重的雄器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收缩着,仿佛是在恳求对方插得更一般的放荡。
韩季北被粗重的力道抽弄着,臀间那传来尖锐的几乎不可忽视的疼痛,然而那疼痛里却又包含着被插弄到敏感所激发的浓厚快感,原本低软的呻吟声不知何时开始带了一丝泣音,那哭喘着的叫声同时也令醉到几乎失去理智的欧阳敬兴奋得无法自己。
也许还是第一,见到韩季北这样放荡到几乎毫不隐藏的模样……无论是喘息呻吟神态表情,都诱得他情不自禁更大力的,要那活色生香的男人为他而痴狂。

几乎是淫荡地呻吟着,对方每一强悍的进入,都诱发了他更多的快感与哼吟。
然而此刻的韩季北并没有这样的自觉。
他早已醉了。
不知是醉倒在酒精里,还是醉倒在男人的气息里……
股间一直被插入的窄道贪婪地裹紧了反复抽弄的巨大,在男人一悍猛的律动里,那浓郁的快感逼韩季北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泪水。
那快感强烈的几乎可怕……

「……嗯、啊……不行……太了……」韩季北呻吟着,连尾音都有些分岔。眼泪不停、不停地落下,像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然而实情却又不是那样。
欧阳敬却不理他,只是更用力地顶着对方,把自己的巨物更地插到对方的窄穴里。
此举换来了对方拔高的惊呼,接着便是几乎等同泣音的呜咽。
不过是同往常一般被狠狠地插弄着,韩季北的反应却大的令欧阳敬颇感兴奋。
――无论干过几,不管是谁主动,只有眼前的情人才能给予他那种结合着兴奋与满足的快乐……
对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肩,手指不时扣紧或放松,变相地传达着其主人的紧绷情绪。
俊秀的容颜一片赤红,修颀的身躯因为体位的关系剧烈地弓起,长而结实的腿环在他的腰上,渴求着更多疼宠似地紧夹着他的腰身。
更别提那蹙起的眉、水润的眼是如何的诱人……
交合的地方一片淫靡,充斥着酒精的香气与彼此体液的淡腥。
欧阳敬重重顶了几下,只觉得自己快忍不住了,然而他挺腰的同时,结实的腹部同时用力地磨擦着对方的性器,直到下腹感受到一阵湿暖之后,欧阳敬才发觉,对方的性器在没有被抚摸的状况下胀大着剧烈地射精,大量白浊的热液沾满两人腹间,别有几分淫猥。
欧阳敬忽地下身一阵颤抖,察觉恋人裹着自己的地方越发紧窘,于是诧异地抬首,才瞧见对方面红耳赤一脸羞耻的模样。
仔细一想,便知道了缘由。
「你那里好厉害……连碰都没碰,就喷出这么多……」欧阳敬轻笑着说道,满意地感觉对方下面的窄穴越缩越紧,差点箍得自己几乎已至极限的硕大一泄千里。
「……不要说……」韩季北霎时浑身瘫软,射精带来的酥麻入骨的快感瞬间传遍全身神经。

欧阳敬低笑,扶着韩季北的腰,让两人结合的部位脱离。
韩季北大口喘息,还于阵阵快感的茫然里,只是呵呵地望着身前的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浊白的液体沾在身体上,一思及自己没有接受爱抚便射出的模样,他只能羞愧的咬紧牙根。
「……怎么……不继续……」良久,韩季北才这么问道。
男人下身的欲望仍旧硬挺,赤红而筋脉浮起,显然未曾得到满足。
「你已经射了。」欧阳敬淡淡说道。
韩季北一愣,才恍然大悟男人指的是什么。
自己已经发泄出欲望,过度敏感的身体如果继续承受男人的情欲,只会更不舒服而已……不过,那是一般时候的情况。
不知为何,也许是那个隐蔽的部位被男人情色的舔舐完全撬开了,方才曾被狠狠进入的地方,竟渴望着那硬物再的挺进……
没有多想,他干脆的以手肘撑起身子,转过身体,手扶在沙发边缘,略微翘起臀部,扭头望着欲望正高涨的男人。
「……进来……疼我……」或许真的是醉了,这般浪荡的言语他居然能从容地说出口。
欧阳敬瞧着眼前春景,连眼也不敢眨,对方曲起的腿间还沾着气味微腥的体液,臀间小小的入口微张着,靡红而惑人……
自己的本意是要情人以手或口为自己发泄,避免让对方陷入不舒服的境地,孰料情人却摆出那种根本是在邀请他长躯直入的姿势,说出煽情到几乎令他脸红的话语……
「……呜、快点……」仿佛是见欧阳敬迟迟没有动作,韩季北催促之后,干脆将自己的臀部往后挪,轻蹭着对方硬胀的性器。
欧阳敬咬牙,不再多所顾虑,对准了地方便是狠狠地贯穿。
插到最的瞬间,韩季北低哑地叫了声,方才射出过液体的器官竟又不可抑止地流淌出浊液,滴滴答答地落在皮质沙发上,仿若失禁一般的姿态。
快感源源不绝地从被男人插入的地方传来。
「……快点……快点动……嗯……」他以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这么说道。
后面的入口是多么希望如同方才一样被那硕大狠绝的贯入,而男人却一动也不动,令他心生疑惑,只得出声恳求。
「――你今天,怎么特别淫荡?」男人突然轻笑着,开始一下一下、重重地、缓缓地进出对方的秘所。
韩季北满脸通红,却伸出手扣住对方凑过来的俊脸,主动凑过去吻着。
摆明了不想回答。
虽说是喝醉了,但总还有几分清醒……自己说的话是出自清醒还是醉意他不想让对方知道。

总会有这种时候,对于欲望毫无抗拒的接受。
那是一种打从心底爆发出来的强烈渴望与冀求,对于眼前这个爱的男人,除了压抑自己过热的情绪,他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做……那种事、以他的个性也不可能轻易说出口。
所以只能这样,借由身体、多少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心情……
只有被男人完全占有射到身体时,韩季北才会觉得自己是真正属于对方的,而对方也是属于自己的……
不知道对方明不明白他的这种想法?
一边这么想着,韩季北在令他落泪的剧烈快感中逐渐失去了意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