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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 男男 / 现代 / 微H / 正剧 / 美攻强受 / 美攻强受
这篇感觉要写不少所以还是单独拎出来了。梗概放在简介里。
经典渣攻懦弱受文学,3p。受喜欢的攻一为了打败竞争对手,设计让竞争对手攻二和受睡了一晚,受有了孩子,两个人被迫奉子成婚,攻二因此失去机会,开始转行搞商业。虽然也成为一方大佬,但一直因为当年的人对受耿耿于怀,对他十分冷淡,甚至刻意向外界隐瞒他的存在。生下来的孩子也受到父亲影响,对受态度恶劣。
几年后偶尔遇到功成名就的旧情人,受本就痛苦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同时做了自己的丈夫和曾经的爱人之间的秘密情人让他越来越绝望,甚至在后面发现自己又怀孕了,还不知道孩子爹是谁。受在这个时候终于果决了一,坚定了自杀的念头,却在自杀前想去医院偷偷做流产时被发现了。
第一章
卧室里的闹钟提示音在七点零五分又响了一,这宋岩也没有关掉,他正在浴室细心地刮掉胡子,确保来回搓那皮肤不会有扎手的感觉才放下剃须刀。
自从他的儿子满脸厌恶地说他不剃胡子真邋遢后,每探望儿子时宋岩总会执着到几乎是病态地打理个人形象。
用清水洗净脸的间隙,他曾打量过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很坚毅,却有着渗透进五官的温顺神态,软化了来自外表的压迫感。
宋岩慢吞吞地开始打理身体的其他部位,他的脑子是木然的、呆滞的,所有在进行的事都是依照本能反应的机械动作。直到温热的牛奶泡着几粒麦片塞进嘴里,他才恍然回神,打开手机拨通了他丈夫的秘书电话。
他虽然和阮涵容有着合法的婚姻关系,但他们既不住一起,他也不被允许直接联系那位工作忙的丈夫,必须通过秘书来确定每个月见儿子的时间。
电话响了十几声,没有人接。宋岩没有继续打扰秘书,而是决定按照今天的计划去阮涵容的别墅。
他解决了早餐,走出门外吸了几口空气。山里的环境总是比城市好的,这幢幽静古朴的山林小楼就是他住了六年的地方。
阮涵容是真的很不喜欢他,生了孩子后他们的身体接触寥寥无几,甚至愿意费功夫清出祖辈遗留的山间别墅安置宋岩。而唯一阻碍他离婚的,大概就是当年闹出的丑闻。
宋岩已经疲于讨好不领情的丈夫了,无论他怎么道歉和解释,阮涵容依然用厌恶的眼神打量他。
“给我条活路吧。”宋岩随手抹掉树叶滴落的晨露,带走的却是眼角的水渍。昨晚下了场雨,他想了一晚上的过去,得出的结论是:当初要是他胆子再大点……
说起当年的事,的确不能怪阮涵容,宋岩被他记恨也是理所应当的。这事的真正元凶,其实是宋岩的老情人林鸿煊。
林鸿煊和阮涵容都是从政的,学生时代就是万众瞩目的名门公子。他宋岩能认识林鸿煊仅仅是沾了同班同学这一身份的光,论家庭条件,连人家的鞋跟都摸不着。
毕业后他本来是想安安分分地做个小职员,以后撑死了混个芝麻大的小官当当,不知道听了哪个前辈的建议说找认识的人通融能解决不少麻烦,听说林鸿煊和他在一个体系上班,还是高不知道多少位的大官,宋岩就硬着头皮跟人家套近乎。
谁知道这小子人美心毒,刚打出同学牌,没聊多久,林鸿煊就上下打量宋岩壮实的身体说:“给我做情人,我就解决你工作上的事。”
他也是昏了头,一方面被这人的好皮相迷得三魂颠倒,另一方面又仗着年轻,想做升官发财的梦,二人就聊着聊着聊到了床上。
“阮涵容”三个字,就是他给林鸿煊当床伴后从对方口中听到的,那两个人似乎将水火不容的关系从学生时代带到了工作里。
来电铃声打断了宋岩的思路,他无奈地停止追忆往事,拿出手机却发现不是阮涵容的秘书,更不可能是他丈夫本人,而是每天上山送补给的人。
照常和对方清点完日常用品清单,宋岩说:“麻烦你今天带我下山吧。”只靠两条腿走下山可能得大半天,到时候天就黑了,阮涵容肯定不会让他在家过夜的,住外面还得多钱。宋岩节俭惯了,心疼那点钱。
好在送货的人性格不错,六年时间里接送他不少,这也不例外,到院子里放下东西就开着小电车载宋岩下山了。
每造访阮涵容的房子都有极大的压力,如果不是为了看孩子,宋岩根本不想来。那人即使转业经商,当年从政锻炼出来的性格还是保留了下来,一丝不苟的行事作风有时候总有些不近人情。
但宋岩还是顶着压力拿备用钥匙打开了别墅的大门,尽量放低声音在房子里活动。看到玄关的陌生外套和鞋子,他猜有人来找阮涵容,因为阮涵容的衣服从不挂在玄关的衣架上。以前他来整理过丈夫的东西,对对方的生活习惯非常了解。
阮涵容以前从不往家里带人,可能他终于转性了,打算找个情人了吧。宋岩忽略心脏那点酸痛的感觉,打开冰箱开始给丈夫和儿子准备午饭。
至于上楼捉奸,他想都没想过。
从楼梯口一蹦一跳的声音持续到了客厅,宋岩扭头看到儿子的同时,小孩也看见了他,开心的笑脸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和阮涵容如出一辙的秀气脸蛋写满了不高兴。他走到宋岩跟前,撑着脖子看案板上的食材,撅着小嘴不情愿地说:“你来看我啦,今天吃什么?”
他虽然不想见宋岩,但很喜欢宋岩做的饭,能忍住脾气问话,还是最近懂了点事。放在以前,小家伙就直接大哭大闹要他离开房子了。
“烧鸡翅和排骨给你吃。爸爸在家吗?”好歹自己有不被儿子嫌弃的地方,宋岩十分好脾气地蹲下来和他说话。
“……在,跟不认识的叔叔在书房说话,不让我过去打扰他们。”小孩听到菜名,眼睛一亮,对他的态度没刚才恶劣了,大概也知道吃人嘴软的道理,就是宋岩摸他的时候躲了过去。
宋岩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不好看,他勉强对儿子笑笑,起身继续料理午饭了。
中途似乎有人经过了厨房,听脚步声不像阮涵容的,宋岩没敢抬头,闷声翻炒青菜。那人也没有到这边看两眼,几分钟后就关门走了。
他几乎是抖着盘子盛菜的,掉出来的青菜烫到手都没有去管过。等儿子不耐烦地催促他,宋岩才把菜交给他,然后捡起掉到灶台上的青菜塞进嘴里。他必须靠咀嚼的动作来掩饰克制不住的哽咽。
这种六年如一日的保姆生活快逼疯他了,甚至他的地位还不如保姆,可受到的惩罚却永远看不到头。还不如一死了之,这样所有人都能落个清净。
阮涵容几分钟后就下来了,他在家也穿整洁的白衬衫,袖口解开露出两只白皙的手腕,方便书写文件。论相貌和家室,宋岩是根本不能和他匹配的,他丈夫在学校里是公认的院草,俊秀清瘦的长相和林鸿煊不相上下。参加工作以后为了更符合身份,他就配了副平光眼镜,从此常带儒雅严肃的气质。
所以就是自己毁了他,否则阮涵容的生活和现在将完全不同。即使他们之间没有交流,宋岩也知道丈夫想要的是继续在政界奋斗,而不是创业开公司。再丰沃的生活都不可能使他忘记当年的落败。
看到阮涵容向这边走过来,他畏缩了一下,嗫嚅道:“我给你和孩子都做了饭,你们……”他局促不安地在围裙上来回擦拭手心,听到丈夫算不得回应的鼻音才松了口气,正打算摘掉围裙就离开。否则依照阮涵容厌恶他的程度,可能吃饭时看到他的脸会吐出来。
“你留下,吃完饭有事和你说。”阮涵容坐在儿子身边,静候宋岩拿来餐具。
“你……你高兴就好,是谁我都不会在意的。”宋岩利索地解开围裙,他说话前还认真考量了许久,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阮涵容呆了两秒,迅速明白了宋岩的意思,立即皱眉说:“你在质疑我的道德和人品?”
“没有,对不起。”宋岩的表情变得惊愕,重新低下头开始默默吃菜,怕再说错话惹阮涵容不快。
但是丈夫找他能说什么事呢,难道是决定离婚了?宋岩忽然有点期待,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因为想到离婚而不自觉上扬的嘴角,眼睛也变得有神采了。
阮涵容淡淡瞥他一眼,打发走吃饱喝足的孩子,示意宋岩跟他上楼。进入二人的主卧,他丢给宋岩结婚证,在他越来越期待的眼神中开口道:“明年前你就搬回来吧,我们的儿子要上小学,身边需要家长陪。”
“什么?”宋岩的笑容凝固了,手捧着结婚证,愣愣地和阮涵容对视。
第二章
“你也该时间和孩子培养感情了,我公司忙,但周末会尽量抽时间出来。”他单手摘了眼镜,轻轻揉捏鼻骨两侧,指尖盖住了淡淡的压痕。
宋岩心里是怨恨自己的丈夫的,但在对方露出如此疲态之后,最后一丝发泄埋怨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在脑子里酝酿着主动提出离婚的场景,手里攥紧薄薄的结婚证,却表现出了和内心的暴风骤雨不同的温顺,除了点头答应外什么表示都没有。
阮涵容这时重新戴好了眼镜,走出房门前说:“今天你带孩子去玩吧,我有应酬,不用做晚饭了。”
“好。”宋岩应了一声。
他在丈夫离开后恍惚地翻开结婚证,看清照片上挂着笑容的两人,多少有点勉强的感觉。他是记得拍照那天的场景的,阮涵容就正襟危坐在他旁边,面色沉郁地看着他隆起一个弧度的肚子,听到工作人员的指挥才露出完美的笑脸。
“对不起,对不起……”宋岩将额头贴近结婚证,忍不住掉下两颗眼泪。他听林鸿煊的话吃了紧急避孕药,结果还是中了小概率事件,怀孕的事也没瞒过林鸿煊,没过多久就公布了出来。
阮涵容恐怕杀了他的心都有,在他眼里,宋岩俨然成了想借腹上位的贱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愿意和宋岩结婚,否则宋岩的下场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起码物质生活非常优渥。
他怎么能埋怨阮涵容?他该埋怨自己,是他活该受罪,招惹完林鸿煊又去拖阮涵容下水。
儿子在外面敲门呢,应该是乖乖听了阮涵容的叮嘱,来找宋岩出门玩。
不能让孩子看见他抹眼泪。宋岩听到外面的叫声就合上了结婚证,眨巴眨巴眼睛做了几个呼吸才开门叫儿子进来。看到他一身嫩黄的衣服,宋岩郁闷的心情顿时就没了,蹲在他跟前软着声音说:“你穿了我给你买的衣服?很好看。”
“谢谢。爸爸让我听你的话,不许任性。”小家伙年纪不大,正是喜欢人夸的年纪,听宋岩说他好看,马上邀功似的转了个圈。他白嫩嫩的脸蛋遗传了阮涵容十成的精致,难得在亲生母亲面前露出笑容,宋岩纵使心里有再多的苦涩也淡了。
好歹是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无论如何他都怨不到孩子身上。
“去海洋馆怎么样?之后我带你吃好吃的。”宋岩努力吞下满心的愁苦,这知趣地没摸儿子的脑袋。他搜肠刮肚地想小孩子喜欢去玩的地方,担心儿子跌着碰着阮涵容会问责,就选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幸好他儿子除了不亲近他以外都很懂事,高兴地说:“好,我要看海豚!”
市里新修的海洋馆位置较偏,但不影响来参观的人数,他们到的时候正值下午人最多的一阵子,宋岩买亲子票买得十分艰辛。好不容易从长队挤出来,看到原本孩子待的位置空无一人,脸登时就白了,没找几分钟就急得快哭了。
他明明嘱托这孩子留在原地别走动的啊!
“宋岩。”在他急急忙忙找工作人员询问时,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回头就和林鸿煊撞了个正着,被那人看去了所有的窘态。
林鸿煊还是惯常的穿衣风格,修身的灰色风衣搭配马丁靴,头发随意梳在脑后,墨镜遮挡了他的眼神,宋岩却知道他正用审视的目光看自己。
六年不见的人俊美不减当年,但宋岩已经没有以前的迷恋了,他急着找孩子,来不及诧异就走,刚跑出没几步就被抓住了手腕。
“那个和阮涵容长得很像的孩子和我侄子呆在一块,你想跑去哪?”林鸿煊的手劲极大,几乎因为惯性扯倒宋岩,没想到过去任人揉捏的软性子男人忽然反应剧烈地挣扎起来,大喊道:“放开我!”
眼见旁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宋岩受惊似地缩起肩膀,声音没刚才那么激动了,呐呐道:“林鸿煊,你放开我,我带着孩子离你远远的还不行吗?”
“你享了六年福,现在躲我躲得倒快。去和你儿子说一声,然后跟我找个地方叙旧吧。”他看出宋岩的不情愿,语气里多了点冷意。“听话,别惹我生气。”
宋岩以前就怕他,现在恐惧依然不减,嘴唇都在发抖,鼓足了勇气才随林鸿煊去找儿子。
至少这点对方没撒谎,孩子真的完完整整地坐在那吃雪糕,和旁边的男孩聊些动画片之类的话题。站着的女人大概就是林鸿煊的姐姐,十分熟练地在照顾两个孩子。
“你和旁边的弟弟一起去海洋馆好不好,我要跟这个叔叔说点事。”宋岩把票给儿子,小孩也没有不舍得他,随口答应了。
宋岩以为林鸿煊说的‘地方’不过是咖啡馆之类的,但等他到了海洋馆附近的高档酒店,见林鸿煊有进去的打算,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他后退两步,迟疑道:“我已经结婚了,再这样下去和出轨有什么区别?”
林鸿煊摘掉墨镜完全露出整张脸,过于凌厉的俊美面容足以威慑到许多人了,再说他浸淫官场数年,磨炼出的气势早盖过了当年的青涩。他冷笑道:“你和阮涵容除了一张破结婚证,外界谁知道有你这么个人?”
宋岩想辩解,心中酝酿的怒意和羞耻冲得他头昏脑涨,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他恨不得扑过去给林鸿煊几拳,可在这人冷厉的眼神里,只是愤怒地站着,始终没胆子实施。
林鸿煊最清楚宋岩的懦弱,嗤笑一声就转身进了酒店,顺便撂下一句话:“这家酒店是我家开的,不会留什么证据。我就是想找你聊聊天,至于出不出轨全看你自己。”
说的什么废话,哪有人开房只为聊天?宋岩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如果对阮涵容只是埋怨的话,对林鸿煊就是恨透了。
如果当年不是他……
在六年前和阮涵容上床的那个晚上,是林鸿煊捏着他的脸说:“今天我和阮涵容有饭局,他喝了酒就不能开车,你送他回去。”
“我不想……”宋岩瞪大眼睛哀求,他现在是真心喜欢林鸿煊的,包括做他的情人也是愿意的。但是为什么这人能无情到这个程度,居然要他去陪不认识的政敌?
“你如果不想,我们的关系就到此结束,你的升职机会也别想要了。”林鸿煊拿捏宋岩拿捏得死死的,料定他会答应。
宋岩在一瞬间有些可怜,红着眼睛说:“……你,你别不要我,我去就是了。”
意外婚情
第三章
“只要你听我的话。”林鸿煊施舍般亲了亲宋岩的嘴唇,足够让他勉强露出微笑。
既能讨林鸿煊欢心,又得了升职机会,他就是受点委屈罢了。谁让他偏偏喜欢这么个人呢?
按照林鸿煊的指示,宋岩在饭店门口等了将近三个小时,几乎快睡过去的时候,车窗敲响的动静惊醒了他。
车窗外的人是林鸿煊,看不出来他有喝过酒的样子,依旧清醒且冷漠地说:“去接阮涵容上车,他家的位置我发给你了。”
宋岩憋屈地选择照办,下车没走几步就看见阮涵容从饭店里出来,那张无法忽视的脸最先撞进宋岩的视野。他大约是半醉状态,白皙的脸颊两侧染着漂亮的绯红色,有些迷离的眼神透过镜片直直照到宋岩的脸上,轻轻抿起礼貌的微笑。
他大概不是什么坏人,这无异于加重了宋岩的负罪感。他也是私下查过阮涵容的公开资料的,这人甚至比他和林鸿煊小一岁,虽然是同级毕业的,但他们在不同院系,只有在光荣榜和校报上能看到这位昔日的学生主席的大名。
但身后带有警告意味的视线使宋岩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架起阮涵容的胳膊说:“您好,阮先生,我负责将您安全送回家。”
“嗯……谢谢。”阮涵容似乎喝了不少,迟缓了几秒钟才回答宋岩,而且身体的大半力量都靠在他身上。即便如此,他还是态度平和地与其他共同吃饭的人互相道别,然后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安安静静地休息。
宋岩替他系好安全带,目光忍不住追随林鸿煊的身影而去。他喜欢的人却在阮涵容上车之后再没有看向这边,而是和别人搭伴走了。
他失落地收回视线,一路开到了阮涵容家的小区。这时阮涵容因为从政的缘故,秉承简朴低调的生活作风,还没有住去别墅,但也能看得出来他家的装修是费了心思的。实木造的家具看起来就贵,宋岩扛着人进屋时不慎踢到玄关的柜子,隐约听到里面东西倾倒的声音,心里忍不住一揪。
还是阮涵容注意到动静,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没事,里面都是不重要的杂物。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现在酒劲稍稍过去了一点,他难受地蹙着眉,说完就捂住嘴奔进了卫生间。
人家都醉成这样了,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就太不是东西了。宋岩心里想着拖一拖,索性把林鸿煊的安排抛到脑后,好心去给阮涵容煮醒酒汤。
反正明天是周末,大家不用上班,他有的是时间照顾人。
清甜的汤水在锅里咕咕煮着,宋岩发现冰箱里有不少水果,就顺便切了几种摆成果盘。做这些的同时他也留意着卫生间的情况,最开始里面有压抑的呕吐声,过了差不多五分钟又响起水溅在瓷砖上的声音。
等醒酒汤和果盘上桌,热气腾腾的卫生间终于打开条缝。阮涵容只围了浴巾就出来了,看见宋岩不免一愣。“你没走吗?”
“饮酒伤胃,你喝点醒酒汤吧。”宋岩没直接回答他,而是不好意思地别过脑袋,没去看阮涵容的身体。
他做这些纯粹是善心大发,谦卑的神态也容易给人好感,阮涵容原本敛起的眉头又放松了,点头道:“谢谢。”
宋岩拘谨地笑了笑,正想和他搭两句话,裤兜的手机就响了。是林鸿煊发来的信息,随着手机掉出口袋的还有一枚小小的白色药片。
这是什么?宋岩茫然地翻转到印有药物信息的锡纸面,写满了不认识的英文。他不知道为什么口袋里会有这个,但本能地觉得那药片不是好东西。
【把你口袋里的药喂给他。】
林鸿煊的信息印证了宋岩的猜想,他猛地攥紧药,切割整齐的边缘就快割破手心了。他心虚地往阮涵容离开的房间瞄,对方大概是去换衣服了,现在正是下药的好机会。
眼看阮涵容就要出来了,宋岩呆呆地盯着手里的药,掰开锡纸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白色的药片落入醒酒汤里,很快就溶解得一干二净。宋岩的心里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愧疚极了,纠结再三决定还是把这碗倒了。
他的手刚碰到碗边,阮涵容便不合时宜地走出卧室,吓得宋岩又缩了回去,在他的疑惑的目光中尴尬地离开餐桌。
“你……你先喝,我去洗锅!”
作为素不相识的临时司机,他做的事的确太多了,但凑巧阮涵容现在正头疼得厉害,没有精力管家里多出的人到底想干什么。他只是疲惫地坐下,慢慢喝掉晾到温热的醒酒汤,麻木的舌头并没有尝出甘甜微苦的口感有什么不妥。
倒是厨房那边“叮叮当当”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扭头就和宋岩慌张的脸对上了。
宋岩洗锅期间就忍不住关注阮涵容的情况,出了个神的功夫就让水池里的餐具撞在一起,巨大的声音再吓了他一跳。这时关注的对象忽然转过头来,宋岩顿时紧张得挺直腰板。
“小心点,注意安全。”阮涵容毫无防备地嘱托一句,回头喝完碗底的最后一点汤水,将碗勺放进了水池。
他没有直接走人,而是挽起袖子分担了脏餐具,细致地清洗起来。他的动作很熟练,并非是想在陌生人面前表现自己,像是长期做家务的人一样擦洗盘子,甚至没有溅出脏水,这点倒和他的家境不太相符了。
他们洗盘子的时间用不了太久,阮涵容收好所有干净碗筷,扶着灶台长长吐出一口气,低声说:“你回去吧,剩下的我来收拾。”
“需要去休息吗?”宋岩感觉这人好像不太舒服,不知道是因为酒劲还是那个药开始发挥作用了。他赶紧扶住阮涵容站立不稳的身体,要送他进卧室休息。
“不……没事。”阮涵容依然没有起疑,借力走了两步,然后就整个人倒进宋岩的怀里,呼吸逐渐平稳起来。
睡着了?宋岩迷茫地眨眨眼,心道林鸿煊不会是给错药了吧?他没敢放松,仗着强壮的身体把阮涵容拖上了床,倒在他旁边闭上了眼睛,忍不住笑了出来。
睡着了好啊,睡着了就不用做那种事了。
他今天也累坏了,转头看两眼阮涵容的睡颜,紧跟着睡了过去。
宋岩迷迷糊糊地梦到了林鸿煊,梦到这人抛弃他的场景,那种委屈的情绪蔓延到了现实中,他是抽着气惊醒的,眼眶里积蓄的泪水立刻滑落下来,胸口也酸酸胀胀,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只是梦。
他爬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只过了一个小时,阮涵容还在睡。他探身去摸对方的额头,担心出现不良反应,好在阮涵容的体温是正常的,仅仅有些虚汗挥发后的凉意。
看样子是不用纠结药的问题了,宋岩晃了晃脑袋,强行从噩梦导致的昏沉状态里清醒过来,挪动发软的手脚坐起身。
他感觉到屁股底下的床垫紧接着有了动静,还以为是自己起床的动作惊醒了阮涵容,结果对上了他无神的双眸。
“阮先生?”这人不会是梦游吧?宋岩小心翼翼地唤他的名字,刚要拿手机搜一下怎么对待梦游患者,阮涵容忽然卡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回了床上,没有焦距的眼睛在宋岩脸上停滞几秒,开始一颗颗解开他的衣服纽扣。
意外婚情
第四章
“不行!你……”宋岩慌了,使劲掰那两只压他肩膀的手,还狠下心拧了一把细嫩的皮肤。可等阮涵容的手腕都被拧红了也没有要清醒的意思,他俯身细嗅宋岩的脖颈,带点酒气的呼吸就打在那皮肤上。
“别怕。”阮涵容用蜷曲的指节蹭了蹭他的脸,这是他失去意识后说的第一句话。
宋岩忽然就不挣扎了,眼里噙着泪,放松了身体任由他亲。反正林鸿煊根本不稀罕他,小心将一颗真心捧到他跟前,人家也是不屑一顾的,甚至会嫌恶地狠狠碾两脚。
他主动凑过去吻阮涵容时掉在嘴角的眼泪一并渗进了两人的唇瓣之间,咸涩的味道一直淌到了心里。
这是错误的行为。宋岩之后精疲力尽地躺在阮涵容旁边,久久地凝视他重新入睡的脸,残留的红晕还挂在他脸上。和林鸿煊的伪装截然不同,这人的温和是透进骨子里的,就算在无意识的欢爱过程中也是温柔体贴的。
而且很舒服……宋岩红了脸,忍不住亲了他一下,默默说了句“对不起”。等起身感觉到身体的不适才想起了什么似的,慌里慌张地冲进浴室,伸进手指到后方努力带出黏腻的液体。
他居然忘了戴套!
洗干净应该就没事了吧?想到不带套可能带来的麻烦,宋岩下意识摸上小腹,甩掉脑子里的奇怪念头。不过是一没戴套,怎么可能那么凑巧,再说他应该弄干净了……
他是没胆子继续待在阮涵容家的,穿好衣服就匆忙溜了。蹲在外面吹了会冷风,宋岩咬牙挪动酸软的双腿慢慢蹭回了家。
许久没有纵欲过,他一觉就睡到了天亮,如果不是林鸿煊的电话打来,估计能继续睡下去。
手机响了两声就被迷迷糊糊的宋岩接通了,他困倦地“嗯”了一声,听到林鸿煊的声音从对面传来,立刻清醒了。
“你昨天是不是没带避孕套?”林鸿煊听起来不是很高兴,不知道大清早发什么火。
宋岩本来见他主动打电话还挺开心,结果这人开口就问昨天的事,撇嘴说道:“他家没有,我做完有洗身体,没事的。”
就是林鸿煊也忍不住骂他了:“你是白痴吗,怎么没点生活常识?有没有吃紧急避孕药?”
“没有……”宋岩自知理亏,声音当时就虚了,软声软气地道歉,“我现在就去买,你别生气。”
谁让他那时候就是下贱呢,被送到别人床上都不死心。
“你发什么呆?”林鸿煊的话唤回了宋岩飘到天边的心思。对啊,他现在已经和这人没关系了。他吞了吞口水,跟林鸿煊走进了酒店。
林鸿煊说酒店是他家开的还真没有开玩笑,进去后工作人员显然是认识他的,问都不问要住什么房间,直接递上了房卡。
“不需要客房服务,别叫人打扰我。”林鸿煊夹走房卡,看到宋岩磨磨蹭蹭地躲避别人的打量,难得有耐心地等了他一会,然后一把将人拉进电梯。
宋岩缩在他怀里,脑袋靠着他的耳侧躲避监控。挺强壮一人,能缩到哪去?林鸿煊自然地搂住他的肩膀,刺了他一句:“你现在倒有羞耻心了?”
“不能,不能给他惹麻烦……”宋岩惦记的是阮涵容,他当年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被爆出潜规则下属还有了孩子,一般人早痛苦到活不下去了,是阮涵容力排众议选择和他结婚保下他,并且声明就此退出政界。
他还记得被丑闻缠身的阮涵容显露的疲态,但仍肯搭理导致他落到如此下场的自己。
“我不想责难你,正好我有机会过更自由的生活了,你别有太大压力,只是以后……离我远点。”他疲惫地抹了把脸,压抑的叹息就此成了宋岩的心病。
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不能再让他陷入当年的困境。
搂着他的肩膀骤然收紧,林鸿煊恶意地捏起他的脸颊,强迫他直视自己。宋岩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愧疚和幽怨看得人心烦,但他僵了一下身子就没有过多的动作了,逆来顺受的态度比刚才更让人厌恶。
他们走进房间的瞬间,宋岩就被按到了门上,没有机会抵抗就被蛮横地咬住嘴唇,扯得他生疼。他怕躲闪会留伤,到时候不好和家里解释,就勾着林鸿煊的舌头与他交缠。
这点软弱的讨好让林鸿煊变本加厉地欺负起了他,狠狠掐上宋岩的胸脯,惊人的柔软触感任谁碰了都舍不得撤开。
今天比较热,宋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衫,丰满的胸肉紧紧箍在布料内,像两团快融化的棉糖,又软又腻。这其中一定有他经历过哺乳期的原因,儿子早早地离开了奶水充足的母亲,被母乳撑大的胸部在断乳期后反而保留着。同样没有经历太多婴孩啃咬吮吸的肉粒仍然是小巧的模样,羞涩地在衣服上凸起了小小的弧度。
“别留印子……”宋岩没什么力道地推拒了一番,他本应该是拒绝,然后逃得远远的。但是他太寂寞了,六年的近乎隐居的生活持续压抑着生理需求,他当然不能指望阮涵容会碰一碰自己了,尝过性爱乐趣的身体单靠自慰怎么可能得到满足?
所以宋岩在知道林鸿煊不会放他走后反而妥协了,只是咕哝一句:“这就是所谓的‘聊聊’?”
“显然你更喜欢用身体叙旧的方式。”他们陷进了床上,若有若无的奶味飘进了鼻子,宋岩就像大号的奶油甜点,等着别人品尝。
林鸿煊确实这么做了。
他们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秘密关系,宋岩确实是与他相性最好的,什么都肯忍,做得过分了也只会憋着眼泪任他摆布。
躺在床上的强壮男人一声不吭地承受细碎的快感,在林鸿煊要进入正题前闷声说:“你就这么对待我吗?”
“不,我一直很喜欢你。”林鸿煊摸上他的脸,笑容却没有多少真心。“但是我更喜欢我拥有的东西。”
所以他拿宋岩换来了更多的那些东西。
意外婚情
第五章
宋岩用力闭上了眼睛,喉头上下滚动,到底没因此淌下眼泪。但他的嗓子眼酸极了,所有的难过都哽在那里,堵得他喘不过气。
“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还找我干什么?”感受到身体被填满,他抱紧林鸿煊的脊背,难以自抑地长叹一声。
湿热的舌头流连在宋岩的脖颈,这人低哑性感得一塌糊涂的声音紧贴他的耳廓,隐含着笑意。“想和你重新开始啊。”
他们之间有个屁的开始。难道还能是兜兜转转六年,最后发现还是他这个情人最好用吗?宋岩想这么反驳,但脱出口的呻吟打乱了他的思路。他太怀念如此放纵激烈的情事了,差不多填满了他和林鸿煊在一起的所有温情时刻。
所以他搂住了林鸿煊的脖子,与他吻在一起。
“我们最好止步于今天。”酥软的余韵还残留着,宋岩躺在那纠结半天,强行压下心中的某种冲动,硬着声音说道。
他已经能想象到林鸿煊的讥讽了,然而二人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背后依然安安静静的,这让他忍不住回头去看。林鸿煊正用令他心慌的邃眼神凝视这里,手里夹着新的安全套,忽然抿嘴一笑。“你可比当年有意思多了。”
“别和我谈当年。”宋岩明白他们的“交流”没结束,撕开包装戴上了黏糊糊的套子。
林鸿煊拉过他的手,在宋岩变脸前重重咬了下去,尖锐的疼痛伴随猩红的血色,在他的手腕留了清晰可见的牙印。
“带好我的标记,宝贝。”林鸿煊亲吻渗血的伤口,笑容充满了挑衅。
宋岩要气疯了,抽走手臂愤恨地瞪他,先不说伤口的事,这人神经病吧,害他落到今天的境地还能毫无愧疚地出现在他眼前。他为什么会爱上这种人?
憋屈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滚落出来,宋岩恶狠狠地咬上林鸿煊的嘴唇,尝到血腥味才哽咽着呢喃:“我恨你……”
走出酒店的两人表情各异,林鸿煊无所谓地舔了舔破损的嘴唇,拉住脸色略显苍白的宋岩说:“名片留给你了,我那里随时欢迎你。”
“不可能了……”宋岩不自然地退缩两步,先前的硬气仿佛只是幻象,而现在他又变回了软弱的男人,惊慌地捂着手腕的创可贴,脑袋恨不得垂到地底。
酣畅淋漓的情事过后,他现在吓了个半死,如果叫阮涵容知道自己的妻子不仅背着他偷欢,对象还是当年的政敌,那他就真的死到临头了!
看出林鸿煊还有话说,他连忙咬牙忍住浑身酸痛的感觉,挣脱着跑去海洋馆,道别的话也慌里慌张的。“你就当从来没有见过我吧,再见。”
“嗯哼。”林鸿煊好整以暇地目送宋岩逃走,扬起手里的小玩意对准阳光,“啧啧”叹了两声,刻有阮涵容和宋岩名字的戒指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宋岩的儿子在路上看到母亲忽然变了脸,舔棒棒糖的动作一顿,凑过去说:“今天我有和海豚互动哦!”
但是想象中的夸赞并没有落到他头上,宋岩脸色越来越难看,把全身口袋翻了好几遍,两只手焦躁地搓来搓去,勉强回应了儿子一声,甚至没心情留意小孩垮下来的脸。
他的结婚戒指到哪去了?
六年来从不离手的戒指只在今天去了酒店一趟就消失了,无名指根部的一圈淡色肌肤无异于加剧了他的恐慌。戒指弄丢了哪能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他急得脑子一片空白,再摸索口袋的时候一顿,夹出了巴掌大的名片。
刚放狠话说再不联系,现在就有求于人家,着实让宋岩的脸火辣辣的。但不找林鸿煊没办法啊,他带着儿子,总不能再折返酒店,只能硬着头皮存了那串陌生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
【我的结婚戒指好像落到那了。】
看到已发送的提示,他立刻心虚地删了短信。
没等几秒钟,突然响起的铃声有如惊天霹雳,宋岩差点把手机丢了出去,喘了好半天才颤巍巍地按了接听键,期间还像做贼似的防着吃糖的儿子。
“喂?”宋岩压低声音。
“你的戒指在我这。”林鸿煊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他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甚至拿戒指敲了敲茶几,金属与玻璃碰撞的清脆响声十分清晰的传入听筒。
一般这么开场的下一句话就该是威胁敲诈了,果不其然他说道:“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再叙叙旧呢?”
“你这个……”宋岩感觉大脑气血翻涌,骤然扬高的声音成功吸引了儿子的注意力,疑惑地望着他问:“你在和谁说话?”
“是推销的骗子,没事的。”宋岩随便搪塞了过去,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听见了,有些不满。
“宋岩,原来我对你来说只是个骗子?”
“那不然呢?我告诉你,戒指我不要了!”宋岩气得脑子疼,撂下狠话就挂了电话。不管事后会不会后悔,反正现在他是解气的。
但戒指的事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过去,伺候完累坏的儿子上床睡觉,宋岩就捧着手机坐在卧室发呆,想象各种阮涵容知道真相的画面。这种自我折磨般的行径从六年前就开始了,他不断幻想罪孽得到惩罚的一天,明明心中焦虑害怕到了极点,可隐隐的解脱感让他欲罢不能。
卧室灯被打开的时候宋岩正想得出神,看到幻想中的审判者就站在面前,他不受控制地一抖。
“你在家怎么不开灯?”阮涵容皱眉看着他,浑然不知自己的妻子今天做了什么事情,只是有些不稳地走到床边坐下,疲惫地揉捏眉心。
酒气和这个人瞬间勾起了六年前的记忆,宋岩几乎要被愧疚和恐惧淹没了,猛地弹跳起来,在阮涵容狐疑的目光投过来前哆哆嗦嗦地说:“我给你……给你拿毛巾。”
差一点他就脱口而出煮醒酒汤的事了,但是醒酒汤对这人而言大概和他一样,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所以他及时换了说法。
“不……你等等。”阮涵容本能的抓住了宋岩的手,恰好是带戒指的那只。他按揉眼睛的动作顿了顿,开口道:“你的戒指呢?”
“还有你的手腕怎么受伤了?”他站了起来,平淡的面容看不出情绪,宋岩却觉得这人在逼问他,腿一软差点就跪倒了。
真正击溃他的,是阮涵容的下一句话:“孩子说你消失了一下午,你究竟去哪了?”
“我……”宋岩知道他不能瘫倒,否则就真的暴露了,他只是用快哭出来的表情勉强面对着阮涵容,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我弄丢了戒指。”
第六章
【作家想说的话:】
合家欢剧情
他在脑内疯狂组织着谎言,企图欺瞒过阮涵容的打量。“我想去买水,海洋馆那人太多了,没留神我就……正好路上碰到了熟人,我让他们带着孩子玩,我去找戒指……”
“报警了吗,有去调监控吗?”阮涵容没有简单地放过宋岩,事实上话刚说完宋岩也觉得不妥。他一时间变得更慌了,脑子像断了弦,脱口而出道:“那只是个戒指!有没有它又有什么区别?”
阮涵容一愣,垂眸看着自己的戒指,握住他的手也松开了。“宋岩,你在反过来怨恨我吗?”
“我没有……对不起。”宋岩慌了神才说那种没脑子的话。想离婚也不过是一时的气话,他唯一的依靠就是阮涵容了,当年的丑闻差不多毁了他的所有前程,一旦脱离阮涵容丈夫的身份,他就等于走上了绝路。
况且对这人的埋怨的确是没理由的……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软弱的脾气恶心,不敢去找真正的罪魁祸首算账,反倒去怨恨无辜的人。
“对不起,是我没脑子……”宋岩跪坐在阮涵容的腿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满脸的眼泪看着十分可怜。他除了哭,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在给你机会,我在给我们机会!六年前的事已经挽回不了了,但日子总得过下去。我不想过问你今天去做什么,你该为孩子考虑考虑了。”阮涵容的表情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失望。
他摇晃两下脑袋,似乎不想和宋岩在这一话题上多说,脱力地砸在大床的边缘用手盖住了眼睛。
从六年前宋岩就知道了,这人对酒精的反应极大,喝点酒就会不适许久。他今天喝得一定不算少,粗重而绵长的呼吸里甚至听得见颤音,白皙的脸也红得很,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难受。
宋岩也不抹眼泪了,呆坐一会就安静地爬了起来,去浴室打湿了毛巾,又接满一盆清水端到床边。他跪在那里,轻轻挪走阮涵容的手,细致地擦拭滚烫的皮肤,带走他脸上的虚汗。
润满水光的眸子略微睁开了一条缝,阮涵容挡下宋岩要解他衬衫扣子的手,感觉到那只手随主人的反应狠狠一抖,便轻声说:“别弄了,帮我倒杯水。”
“好,好。”宋岩赶紧放下毛巾,轻手轻脚地到厨房接了杯温水,犹豫着又往里面放了勺蜂蜜。他几近讨好的行为已经形成了习惯,或许与六年惊弓之鸟般的生活脱不开关系。受照顾的人或许体会不到,但折磨他多年的愧疚总算能从这些不起眼的方面得到缓解了。
所以目视阮涵容小口地吞咽蜂蜜水,宋岩不自觉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他在旁边小声地建议道:“去冲个澡吧,我给你洗衣服。”
说话时他是蹲着的,做足了谦卑的姿态,仰头试探阮涵容的眼神有些瑟缩。
“宋岩,你觉得你是什么身份?”阮涵容喝水的动作停顿片刻,俯视宋岩时仍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宋岩莫名地瞧出了点失望。
他为什么失望?宋岩百思不得其解,还是顺着阮涵容的话说:“是你的……妻子。”
“那就起来。”阮涵容一把捞起他。“明天――”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宋岩不是如他预料一般站直,而是一脸愕然地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二人都僵了那么一会,宋岩磕磕巴巴地说:“抱歉,脚……脚蹲麻了。”他怕丈夫翻脸,半秒都不敢多待,想快点脱身。
“明天我陪你们出门玩。”阮涵容终于找回了语言能力,长长呼出一口气,揽住宋岩的脊背轻轻拍了拍。他或许是真的想缓解关系了,六年来第一用如此温和的态度对待宋岩。
没有恶语相向,没有冰冷的目光,这是最寻常不过的夫妻态度,宋岩却忽然鼻子一酸,通红的眼眶又蓄满了泪水。“好,”他将头紧紧贴着阮涵容的颈窝,抖着嘴唇说,“好。”
阮涵容去冲澡的空档,宋岩替他收拾了沾酒气的衬衫,将睡衣折叠整齐摆在洗手台上。他偷偷瞄向淋浴间的磨砂玻璃,看到模糊的人影有转过来的动作,立刻做贼心虚地退出了浴室。
别墅是有人定时打扫的,但宋岩喜欢做些家务,适当的劳动能使他身心放松。再说这是他头一觉得帮丈夫洗衣服是件快乐的事,他还顺便洗了儿子的衣服。
等他开始洗中午的碗盘时,阮涵容就冲完澡下楼了。看到那个逆来顺受的强壮男人系了围裙弯着腰忙活,与六年前没有什么区别。他也不说话,静静地看了许久,开口道:“家里换了洗碗机,你不用亲自动手。”
宋岩明显是被吓了一跳,身体一抖,手里的盘子险些滑出去。他正想着事呢,心有余悸地说:“下我试试。”
“你喝……解酒汤吗?”他顿了顿,迟疑地问道。
“可以。”阮涵容坐在了餐桌前,若有所思地用拇指慢慢转动结婚戒指,没有对刚才的话产生太大反应。
宋岩松了口气,拧开煤气灶开始煮汤。六年没做过这东西了,他的手艺难免生疏,慢吞吞地往锅里放材料。身后那人一定在注视他,宋岩没敢回头,但后背麻麻的感觉一直都在。
“先晾一会。”他终于盼着醒酒汤煮好了,舀进小木碗里打算端上桌,转身差冒冒失失点泼阮涵容身上。他怎么悄无声息地就站自己背后了?
阮涵容稳住木碗和冒冒失失的妻子,两人突然拉近的距离就显得暧昧了。宋岩艰难地看了一眼木碗边缘相触碰的手,脸红得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
今天发生的都是什么狗血的偶然事件啊?
或许他应该顺应一下狗血的套路。宋岩鼓足了勇气凑近一点,正要有进一步的动作,身后就响起了破坏气氛的声音:“爸爸,你们煮了什么,好香啊!”
“喝吗,我们刚煮好的。”阮涵容大概也被逗乐了,嘴角微微抿起,拿过醒酒汤递到儿子面前。
他回头看了一眼脸颊通红的宋岩,向他招了招手。“过来,我们一起喝。”
意外婚情
第七章
宋岩局促地走了过来,因为紧张撞到了桌角,晃动的热汤登时洒到他手上,烫得他险些脱手把碗扔了。他尴尬地笑了笑,心里骂自己笨手笨脚,幸好阮涵容在照顾孩子喝汤,没注意这边。
刚才撞过的地方也隐隐作痛,但宋岩忍惯了,默不作声地擦掉手上的汤汁,然后看着一大一小两人的温馨相画面。
还好还好,阮涵容六年来没有因为烦他而怠慢了孩子,把儿子教得很好,没有让他因为母亲的缺席而童年不幸。
晚上宋岩是睡卧的,倒不是阮涵容的要求,但他再怎么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和关系冷淡的丈夫挤一张床。何况白天跟林鸿煊做了那种事,他心虚。
阮涵容说要陪他们去玩并非醉话,第二天果真换了偏休闲的装束,牛仔裤配工装靴帅得一塌糊涂。他甚至摘掉了眼镜,改为褐色镜片的墨镜。
怎么以前没见过阮涵容走时尚风格呢?宋岩承认自己被惊艳到了,紧接着不免感到自行惭愧。他的丈夫那么好看,不像他,只有图舒适的朴素衣服,都不好意思和阮涵容走到一起去。
但这人并不在意这些,他牵着同样打扮漂亮的儿子,对失魂落魄的宋岩说:“他要去游乐场,我们最好早点出门。”
“哦,好。”宋岩只好肩负起一家三口的打杂角色,脖子上挂了小孩喝水的水壶,一手拎阮涵容的包,一手提自己的,眼巴巴地看着前面那对父子两手空空独自美丽。
他不禁傻笑了起来,偷偷举手机拍下了父子俩的笑脸,珍重地保存进相册。
市内最大的游乐场离家挺远,开车快两个小时才到,早在车里憋坏的小孩在车刚停稳就解了安全座椅的扣子,拉着阮涵容跑去买票了。等宋岩找好停车位过去,他儿子都等得不耐烦了,焦急地伸长脖子看里面的大型玩偶,催促他快点。
宋岩是不能理解小孩子对游乐场的执念了,他小时候在鬼屋被吓哭后就再也不敢靠近游乐场了,稍大点反而更喜欢去电玩城打街机游戏,再到后来去网吧玩游戏。
阮涵容看起来也不是很感兴趣,他只看着儿子笑,没有向那些游乐设备投去多余的注意力。但既然儿子喜欢,两个大人只能奉陪了。
“喝水吗?”宋岩殷勤地举着牙签穿过的小番茄喂给儿子,他习惯了出门玩带点小零食,免得再钱买,浪费钱还不一定卫生。
小孩吵着要去坐小汽车,躲过小番茄伺候。没到玩得渴极饿极的时候,小家伙们都不是很乐意吃父母给的东西。
宋岩就自然而然地举到了阮涵容嘴边,很快他反应过来投喂的人是谁,因为这下意识的动作涨红了脸。他的丈夫一定正在透过墨镜打量他,过了两三秒,很给面子地吃了。
“你陪孩子去,我看东西。”宋岩慌得话都说不利索,没等阮涵容拒绝就一屁股坐到了长椅上,抱紧包用眼神催促他。
通过这人的半张脸也看不出什么情绪,阮涵容没说什么就进项目入口了,抱起儿子坐进红色的小汽车,他坐边上负责操控车头的玩具枪。
这幅画面温馨又好笑,难为阮涵容憋屈地坐在狭小的空间内,长腿艰难地顶在前面,手里还不知所措地来回转动玩具枪。而附近的其他家长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父子俩,他们两个好看得太显眼,一时间竟成了众人的攻击目标。
他的儿子还激动地大喊:“我要把你们都打败!”一旁的阮涵容略显窘迫地摸了摸脸。
宋岩咧开了嘴,举起手机开启了录像模式。
从小汽车上下来,小孩又想去坐旋转木马,这阮涵容终于肯说话了:“你陪他去吧。”可见上个项目他累得够呛。
今天到现在阮涵容还没和他说几句话,宋岩受宠若惊地点点头,摘下水壶挂到他脖子上,忍不住“噗嗤”一笑。时尚帅气如阮涵容,挂着水壶也像称职的奶爸似的,生生破坏了清冷的气质。
察觉到墨镜都挡不住的不悦,宋岩怂了,讪讪地说:“那我走了,记得帮我们拍照。”
考虑到小孩的年纪,他没让儿子骑马,而是要他坐内侧的小车,然后他坐上了隔壁的白马。
座位离地面挺高的,宋岩得踮着脚尖上去,而且脚碰不到地,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但看儿子开心的小脸,他只能做几个呼吸,握紧杆子等项目结束。
一圈转过来,他抽空看了眼外面,阮涵容正尽职尽责地举着手机,察觉到宋岩的视线,稍稍偏了下脑袋看过来。外面的日头那么晒,他整个人白得炫目。二人目光交错之际,他似乎抿起了轻浅的笑容。
他的丈夫可真好看啊……宋岩不自觉冲他挥了挥手,大大的笑脸定格在了相机上。很单纯,也很开朗。阮涵容看着那张照片微微怔神。
结果孩子坐的位置太靠里面了,几分钟的录像硬是没拍到多少,全是宋岩在那傻乐的脸。宋岩自己看都觉得羞臊,趁阮涵容不注意偷偷删了。
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突然想整他们了,玩了几个项目之后忽然吵着要去坐过山车。他一个六岁的孩子当然坐不了了,但小家伙笑嘻嘻地说:“那就你们去坐吧,我在下面看着。”
“不好吧,你一个小孩太危险了。”宋岩试图说服儿子,再说他不喜欢过山车这么危险的项目,尤其是以前曾经看过《死神来了》,里面就有过山车事故。
谁知道这小孩贼精,抱住工作人员的大腿,超大声嚷嚷:“今天爸爸妈妈来约会,他们要坐过山车,却必须照顾我不能去玩,怎么办啊叔叔?”
“什么约会……”宋岩快臊死了,周围各种目光看得他快抬不起头,热心的工作人员还表示孩子放心交给他,不由分说把两人带进了入口。
阮涵容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宋岩看到轨道吓得腿软。远可是有36°转弯的!但人群都在起哄让他们坐上去,他不得已坐在阮涵容旁边,惊恐地抓紧栏杆。
过山车缓缓动了,爬坡的时候宋岩快哭了,不时挤出慌乱的泣音,恨不得缩到椅子里去。
“别怕。”不知道阮涵容是不是看不过去了,一手握住宋岩汗湿的手,温和的声音稍微安抚了宋岩。
这个比他强壮许多的男人可怜巴巴地扭头看他,终于在到达顶点猛然下坠的瞬间发出了尖叫。
“我要回家……呜呜,我不玩啦!”过山车的轨道上不断传来宋岩的哭喊,凄惨无比,观望的众人纷纷露出欢乐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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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离开过山车的宋岩不仅哭肿了眼睛,嗓子也哑了,必须靠阮涵容馋着才能出来。他连喝好几口给儿子带的水,终于缓了过来。
阮涵容就显得游刃有余了,他坐过山车的时候就没有吭声,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尤为冷静,走路腿都不抖。唯一能证明他坐过过山车的就是凌乱的头发。
宋岩心有余悸地望着开启新一轮游戏的过山车,第一体会到了六岁这个小恶魔般的年纪有多可怕。他儿子刚才还跟别的游客炫耀“过山车上叫的最大声的就是我妈妈”,现在又扬起明媚的笑脸跑过来,天真无辜的大眼睛眨啊眨。
“我们去鬼屋玩吧!”
这年头的小孩都什么胆子啊?宋岩哀叹一声,想起童年被吓到的惨痛经历来。他没什么底气地说:“我不去……”
小孩当没听到,一个劲地撒娇讨好,拍胸脯保证这个游乐场的鬼屋不吓人,好说歹说才劝服宋岩。他心里抱有侥幸,觉得六岁的孩子都不怕的鬼屋应该没多少恐怖元素吧,就让儿子骑到他脖子上,壮足胆子前往鬼屋。
结果进去没多久,宋岩就又快哭出来了。他可真没想到鬼屋能恐怖到这种地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弹出来的机关和幽森的音乐比之当年是进步了不止一点,而且听说里面还有员工扮鬼。
强撑着走了几米,他说什么也不肯继续了,挺强壮一男人站在呜呜咽咽地抽泣,靠肩膀上的小孩安慰。幸好没几个人玩鬼屋,看不见他的丢人相。
他怕极了,凭本能去够阮涵容的手。那人先是躲避了一下,很快又牵住宋岩,说道:“没事,你闭眼吧,我拉你出去。”顺便给了儿子警告的眼神。今天他做的的确有些过分了。
小孩吐了吐舌头,帮宋岩擦掉了眼泪。
有阮涵容带路,出鬼屋的路格外顺畅,几分钟后宋岩就感受到阳光的温度。他睁开红肿的双眼,只觉得丢脸得很。今天他被吓哭多少了?
但儿子看起来挺开心的,一直缠着阮涵容说鬼屋里的见闻,末了还拿走他进鬼屋前插进口袋的墨镜戴到了脸上,骄傲地扬起小脸。
真可爱。宋岩拍照存了下来。
他这时对上阮涵容的视线,没由来地感到尴尬。之前在鬼屋里,阮涵容躲他手的动作虽然轻,但也是能察觉到的。他已经在尽力挽回二人的关系了,可六年的隔阂哪是瞬间就消得掉的?
“其实你没必要勉强自己。”宋岩眯着眼睛说话,骤然从黑暗的环境出来,加之哭久了,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这话里的意思只有他们两个懂了,宋岩又觉得这么说太过生硬,正想换个说辞,眼角便传来一阵冰凉湿润的触感。
是阮涵容取了包里的湿巾在擦拭那里,凉凉的挺舒服,让宋岩消下去许久的红晕又布满了脸颊。
他实在是个温柔的人,以至于宋岩有些难以招架,抢过湿巾在眼睛周围使劲擦了擦,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他知道阮涵容还在看自己,擦眼睛的手逐渐停了下来。
“我……可以吗?”宋岩着了魔似的朝阮涵容的脸看去,郑重的口吻像在做最严肃的仪式。他的心情正因为这一要求而忐忑不安。
阮涵容无声地允许了,他们的眼神极快地交融,随后是鼻尖,紧接着便是嘴唇。在午后的公园里,两人亲吻在一起。
“羞羞。”小孩捂住眼睛,背对二人玩起了墨镜。
这也算是关系的进展了!从游乐园回来之后,宋岩的脑子里就在想这事,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他不知道阮涵容心里是怎么想的,因为那人还是没有和他有过多交流的意思,刚回家就匆忙赶去公司了。宋岩在别墅又不便久留,没等到阮涵容回来就独自回山中别墅了。
第二天秘书倒是发来了阮涵容的手机号,意思是他以后不需要向自己联络了,直接找阮涵容即可。但宋岩试图拨过号码,得知的却是丈夫出国出差的消息。
他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阮涵容那边不好继续打扰,山里又连着下了几日雨,每日看窗外的雨打竹叶便足够他消磨时间了,不知不觉的就一个人住了好几天。
没有苦闷,没有噩梦,要不是林鸿煊的电话打破了宋岩难得的宁静日子,他还能继续靠看雨挥霍时光。
“……有事吗?”宋岩犹豫地接通了,打算听听这人找他的目的。
那边倒是开门见山,直接说:“明天上午十点前,咱们母校旁边的商业街见,陪我过明天,戒指就还给你。”
宋岩听他提起戒指就虚了,明知屋里没人还是压低声音说:“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你既然能陪阮涵容约会,为什么不能陪我?别废话了,明天不来的话戒指我就直接送到阮涵容手上。”林鸿煊的威胁挺有效,宋岩“嗯啊”半天,终于闷闷不乐地答应了。
他早知道林鸿煊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挂掉电话就失魂落魄地瞪着手腕没好的伤口。别说看雨了,现在他连睡觉的心情都没了。
林鸿煊提到的商业街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他们那届入校前新盖的,干净又大气的几幢写字楼下面就是商场,承包了他们四年看电影吃饭之类的娱乐活动。自从和阮涵容结婚他就没回去过了,也不知道现在商业街的变化如何。
他是不敢相信林鸿煊要和他怀念什么校园生活的,但既然对方要求,又有把柄在他手里,宋岩哪有拒绝的道理?
就是辛苦送货的人了,大清早要起来捎他下山。
常年住山里也不方便,何时他能离开这地方呢?宋岩难免记挂阮涵容的话,那人说要他搬下山,不知是真是假。
这出行宋岩并没有向阮涵容报备,他就是不想让丈夫误解,所以离开山区就忍痛多了点钱叫车去了大学城,没挤地铁公交,生怕有认识的人看见。
到地方没怎么费力就看到了林鸿煊,对方实在是显眼,今天又换了中袖衬衫,半截胳膊露在外面,白得晃人眼睛。他万年不变的墨镜卡在了头顶,正气定神闲地站在阴凉喝奶茶,引来无数喜好帅哥的路人注视。
能张扬到这个程度的,除了林鸿煊还有谁?
隔得老远,林鸿煊抬手冲他打招呼。宋岩尴尬地四张望,小跑到他跟前说:“我们去哪?”
“四楼的电玩城,陪我玩两把。”林鸿煊没给他反应机会就把奶茶吸管塞进宋岩嘴里,微甜的味道立即在舌尖蔓延开来。
他倒是拍拍手走人了,宋岩呆呆地举着奶茶,好半天才回过神,猛吸一大口。
谁让他不喜欢浪费呢?
意外婚情
第九章
正逢周末,商场里净是附近大学城的学生,青春鲜活的气息让宋岩不禁有点羡慕。他还没来得及伤感呢,林鸿煊就很煞风景地牵过他的一只手,强行拉在一起。
“干嘛?”宋岩被他扯了一下,奶茶差点脱手掉到地上。再说这人本来就够显眼的了,和他拉拉扯扯的岂不是更引人注意?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手摸起来肉乎乎的?”林鸿煊对比了他们的手掌,他的手指更纤长,能比宋岩的手长出一截,这么一比较却显得娇小了许多。他忽然露出恶劣的笑容,用食指挠了挠宋岩的手心。
轻微的痒意从手心蔓延到了整条胳膊,宋岩试图抽手没能成功,怒视他道:“你幼不幼稚啊?”
“小声点,这里是公共场合。”林鸿煊逗得人发火了才收敛了些,示意宋岩看周围路人诧异的目光,他刚才提高的嗓音可是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宋岩羞得恨不得钻到地里去,把奶茶吸管咬得咯吱作响。这林鸿煊拉他也没反抗,否则依这人的性格指不定能让他当众出什么糗。
两人到电玩城的时候宋岩还在心里腹诽他,三十好几的男人了,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玩这些都不害臊吗,幼稚!
林鸿煊倒是兴致不错,去柜台兑换了满满一盒游戏币,他自己捡了几枚,剩下的全塞给了宋岩,显然是让他充当苦力了。整盒游戏币沉甸甸的,宋岩羡慕地拿指头拨了拨。他以前可舍不得好几百买游戏币。
前头的人在等宋岩跟上,手里正熟练地把玩着游戏币。硬币在他的指缝间滚动,到食指上就被拇指用力弹起,再稳稳接到手中。
“要和我比赛吗,输的人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他夹着游戏币在宋岩眼前晃悠,势在必得的笑容反而激起了宋岩的好胜心,一把夺过游戏币冲进游戏区。
他还真不相信林鸿煊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玩游戏能比得过自己。
宋岩有段时间没玩这些东西了,但考虑到林鸿煊可能碰都没碰过这些东西,顿时自信满满地说道:“你先选。”
林鸿煊选的是推币机,看起来岌岌可危的硬币是无数人抓心挠肺也推不下去的陷阱。通常一枚硬币是得不到多少收益的,宋岩就抓了一大把,掐时间往投币口塞。
旁边硬币滚落的动静甚至没激起什么水,回头就看见林鸿煊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似乎投进两枚发现没有收益就停下了无谓的投入,正扭头观察其他人玩的诀窍。
宋岩偷偷笑他笨,推币机看着简单,可真那么容易得到游戏币的话就不会长久地设置在电玩城里了。
他这边的收益其实也一般,只把前面投入的游戏币赚了回来,再继续投就没意思了。但林鸿煊的机子忽然传来硬币塔倒塌的“哗啦”声,他俯视捞起满满一盒的游戏币,冲宋岩眨眨眼。“赌博游戏我从来不会输,轮到我问问题了。”
怎么可能,这人摇机子了?宋岩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盒游戏币,估计附近的人表情都差不多。
还是林鸿煊咬着他的耳朵说:“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赢的?你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你做梦!宋岩愤愤地玩他自己那盒硬币,将游戏币搅得哗哗作响,心里总不是滋味。他垂着脑袋搅和了半天,忽然作出壮士断腕的姿态,在林鸿煊的侧脸亲了一口,嘟囔道:“好了,你说吧。”
“其实就是赌博罢了,前人的牺牲,你的运气,再加上一些投入,吃的就是最前方的大鱼。”他捡起一枚游戏币,轻敲宋岩的鼻尖,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晦暗不明。“要想用最少的投入赚得最多的收益,必要的牺牲都是难免的。”
“这是……”什么意思?宋岩觉得他意有所指,却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暗指自己。他索性选择了装傻,不满地说:“你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林鸿煊的笑容多了点难以言说的情绪,转眼间又恢复了以往的轻慢。“我的问题是,你爱阮涵容吗?”
“他是我的丈夫。”宋岩呐呐出声,但是“爱”这个字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阮涵容对于他,充其量就是关系有所缓和的熟人,要知道前不久他们还像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林鸿煊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走吧,下一项你来选。”
宋岩选了太鼓达人,他对音游还算在行,就挑了稍难的曲子,和林鸿煊各坐一边敲击起了鼓面。
短短几分钟的曲子,不过半他就感受到了压力。林鸿煊确实是生疏的新手,却在此时发挥了变态级别的学习能力,经过最初不熟练的操作后,后期再没有出过失误,甚至游刃有余地对宋岩说:“我以前学过钢琴,乐感不错。”
宋岩被他一打岔就分了心,本来能踩中的节拍瞬间乱了,导致了后面一连串的失误。
结果自然不用说,他又输了。
都是这人害的!宋岩拿鼓槌戳他,被林鸿煊握住了另一端,突然压迫而来的气势逼得宋岩节节败退。
“你爱我吗?”他几乎把宋岩逼到了墙角,两人的距离拉得无限近,二人的任何情绪都能被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不爱。”
短短两秒的迟疑,林鸿煊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拉起宋岩的手,不由分说地放在自己的两颊,凌厉俊美的面容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情感,狠狠地侵略进宋岩的内心。他辛苦营造了六年的心防,终于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崩塌了。
“你还爱我吗?”林鸿煊又问了一遍,他将宋岩眼中由惊惧转为妥协般的萎靡的神色尽数看了去。只需要轻轻放开手,感觉到脸上依然留存的掌心温度,他便知道,放出去撒了六年欢的小宠物,再回到了掌握之中――宋岩没有松手,他还捧着眼前人的脸。
“不爱!”宋岩闭上了眼睛,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他不受控制地颤抖的嘴唇被轻柔地包裹住了,林鸿煊就在人群看不见的死角吻了他。
直到宋岩的手撞到游戏币的盒子,他才如梦初醒般推开林鸿煊,说道:“继续,你选下一项。”
意外婚情
第十章
“骑摩托怎么样?”林鸿煊率先拿了四个币,正巧前一轮的玩家离开摩托,给他们留够了位置。
宋岩看他跨坐上去,勉强从乱成浆糊的脑袋里拎出一点过去的记忆――林鸿煊是会骑摩托的。当年他们厮混熟了,对方就载他在夜无人的街道狂飙。明明那时风刮得脸生疼,临时借来的头盔也带着别扭,但只需要抱紧前座那人的腰,他就感觉到安心。
那时宋岩的胆子比现在还大点,手脚发软地从摩托上下来,借昏暗的环境和摩托庞大的身影遮挡,他跪在林鸿煊跟前,讨好地用牙齿拉开他的裤链。
林鸿煊就慵懒地轻靠在机车上,皮靴擦得锃亮,仿佛能映出宋岩潮红的脸。他在夜色中点燃一支烟,在宋岩小心翼翼地吐出口腔内的浊液后,濡湿的滤嘴就抵在了他的舌尖。
宋岩不会抽烟,但就着林鸿煊情韵未散的脸,他狠狠吸了一大口,狼狈地咳出烟雾。
“进我家来吧。”林鸿煊含笑旁观宋岩的惨样,俯身咬住他没全含进嘴里的那截滤嘴,舌头一转,烟就回到了他的唇瓣间。这样比吻更情色的动作,就是宋岩彻底沦陷的开始。
“你就这样看着我发呆吗?”林鸿煊的声音拉回了他的心神。宋岩呆愣地摸了把滚烫的脸,问道:“你现在不抽烟了吗?”
林鸿煊边塞游戏币边随意地说:“有应酬会抽,一个人抽总没有意思。”
“哦……”宋岩眼神飘忽地坐在旁边,看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专注地盯着屏幕,心里就不是滋味。当年的那些事,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吧。
比赛刚开始,宋岩就认真了起来,双眉不自觉皱紧,往常怯懦的神情一扫而空,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比赛里。
这可比他的那副怂样耐看多了。林鸿煊瞄了眼宋岩的屏幕,忽然扶直了倾斜的身体。因为他的动作,屏幕上骑摩托的小人从弯道飞了出去。
“我赢了?”宋岩目送小人冲出终点,转头就看见林鸿煊那边大大的“已失败”三个字,他还感觉挺不敢置信的。
“问吧。”林鸿煊双手环胸,丝毫没有认输的窘迫,不禁让宋岩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放水了。
但大好的机会都拿到了,他哪有不要的道理,纠结良久才问:“当年……你是不是已经放弃我了?”如果不是阮涵容和他结婚,如果不是单位突然撤销了对他的分,“宋岩”这个人在六年前就消失了。
在公共场合谈这个不太合适,宋岩刚问出口就后悔了,说不定他根本听不到林鸿煊的真话。
出乎意料的是林鸿煊抱住了宋岩,贴着他的耳朵说:“宋岩,我从来不是那个把你逼到绝路的人。”
他说的没错,他只是在宋岩走向绝望时推了一把。无论是答应去陪阮涵容,还是怀孩子,都是宋岩自己的选择。
察觉到怀里的人又露出可怜而绝望的表情,林鸿煊捏了捏他柔软的耳垂,低声说:“想搞垮阮涵容的可不止我一个,当年你的信息暴露出来是在我的计划外的。”
“什么?”宋岩也顾不得伤心了,竖起耳朵仔细听他说话。
“你是蠢的吗?”林鸿煊加重了口气,使劲掐着他的耳垂,把那皮肤揉红了才算满意地松开。“他当年都快自身难保了,哪有功夫解决你的丑闻?”
所以他的分是林鸿煊出手解决的?宋岩第一听到这消息,只觉得心里积攒六年的阴霾散了些,紧接着追问:“那你为什么六年不联系我?”
“提问结束,我不想比赛了,快点掉游戏币,然后去其他地方玩。”林鸿煊打断了他的好奇心,端走一盒游戏币就去了别,留宋岩在原地抓心挠肺地琢磨。
但林鸿煊已经去排队等跳舞机了,他在这站着怪尴尬的,就去能看见跳舞机的最好地方随缘开始玩。这里一整排机子都是奖励彩票的,积累到一定数量就可以去柜台兑换礼品。
当年他这样的平民玩家最多能兑换个小尺子小钢笔之类的,对柜台后方要求几万几十万彩票的礼品望尘莫及。
他现在有了足够的游戏币,就选准一个机子随缘塞币,眼睛却一直往林鸿煊那边瞟。
那人排到了跳舞机,在上面活动几下手脚,对宋岩比了个手势。他长得实在漂亮,玩的又是最受欢迎的项目,还没开始就围了一堆人旁观,宋岩必须站直了伸长脖子才能看到他。
音乐响起,林鸿煊灵活地踩在按钮上,虽然看不到屏幕的动作示范,但通过人群的惊呼声,想必他跳得很不错。
想不到这人不仅会弹琴,连跳舞都擅长,宋岩羡慕地看林鸿煊的舞姿,又顺手往机子里塞了枚游戏币。
后来似乎有打擂的人,那边被人围满了,宋岩再怎么努力踮脚都看不到,就放弃了旁观,疯狂塞游戏币换彩票。
一盒游戏币很快了个干净,机子吐出的彩票也有满满一大捧,少说有几千张。估计林鸿煊短时间出不来,他就干脆抱着彩票去换礼品了。
电玩城常有兑换大量彩票的玩家,店员见怪不怪地算数量,清点完满桌的彩票后说:“刚好一万两千张,您可以选择存起来,或者兑换第二排的奖品。”
居然这么多!宋岩咬着手指看那些礼物,目光扫到巨大的棕熊玩偶时一顿,看清了上面的彩票数:11999。
那玩偶很大,足足到他脖子,黑色的小领带工整地别在胸口,看起来十分可爱。
要不换个熊熊送给儿子?宋岩打定了主意,指向熊玩偶说:“我要那个,还有再来瓶矿泉水。”
“您可以在玩偶胸口的牌子上写字。”店员刚把熊抱过来,林鸿煊就来了,正巧听到这句话。
“虽然的是我的钱,但是你的心意我领了。”他十分自然地接过了熊,抬笔就在牌子上写了两个字:“岩岩”。
“你干什么?”宋岩又是惊愕又是羞愤,谁知道还没到手的礼品就被人截了胡,他去抢却没抢过,林鸿煊汗湿的脸上满是熟悉的恶劣笑容。
“它抱起来手感和你真像,正好陪我睡觉了。给我擦擦汗。”林鸿煊就是不让宋岩摸到熊,两人争抢的动作倒像打情骂俏。宋岩气了个半死,不甘不愿地掏出纸巾擦他的额头,愤愤道:“你混蛋!把牌子扔掉!”
“可我很喜欢岩岩啊。”林鸿煊眯着眼睛享受他的伺候,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他就知道宋岩总是心口不一,现在连水都给他买好了。
宋岩擦汗的手停下了,两个眼眶忽然红了,带着哭腔说:“你根本不喜欢岩岩,它对你来说只是个玩具不是吗?”
“可我现在不想它只是个玩具,你觉得岩岩会给我机会吗?”林鸿煊隔着熊玩偶揽住宋岩,和那只拿纸巾的手握在一起。
“它只能是个玩偶。”宋岩低低地说道。他又把眼泪憋了回去,勉强露出笑容说:“你的游戏币完了吗?”
“没有,我不想玩了。”林鸿煊一手拿熊,一手拉着宋岩就走,至于他的游戏币,则随手送给了其他人。
意外婚情
第十一章
宋岩又忍不住回头看,心疼游戏币白白送给了别人。要他说就应该拿去柜台退款……
但林鸿煊是财大气粗的主,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没有留恋地走到导航板前,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就拉扯着宋岩下楼。
“去哪?”宋岩透过熊玩偶的缝隙看过去,总觉得林鸿煊的心情好像没有最初那么好了,嘴角一直是下压的,长且密的睫毛下玻璃珠子似的棕色眼珠出神地望着别。难为他今天没戴万年不离身的墨镜,能让宋岩看到他不高兴的时候。
听到宋岩说话,林鸿煊才回头扫他两眼,语气平淡地说:“你和阮涵容结婚六年,衣品还是一塌糊涂,出席重要场合穿成这样不害臊吗?”
他指的是宋岩图舒服买的纯棉长袖和穿了好些年头的牛仔裤,唯一算的上是新物件的是他几天前离开阮涵容的别墅顺路买的打折运动鞋。
这不挺正常的吗,他一个普通人难道天天穿奢侈牌子吗?宋岩迷茫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和大部分人没什么区别。再说阮涵容又用不着带他出去,宋岩当年应酬用的西装都不知道塞哪去了。
他有点不自信了,尴尬地说:“我哪有机会去什么重要场合……”
林鸿煊嗤笑一声。“看来他说着要接你回家,没什么实质进展嘛,还继续在雪藏他的‘娇妻’呢。”
“别瞎说,他最近出差去了。”宋岩就听不得林鸿煊说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他没资格要求阮涵容做什么,一个人默默过了六年也不差这几天。但林鸿煊说出来就等于在他的伤口上划刀子,弄得他脸火辣辣的,心里跟着别扭。
谁知道林鸿煊仔仔细细瞧他说:“看来你没那么喜欢他,他也没那么在意你。”
宋岩没吭气,他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话了,反正这人总有堵他的法子。
等下到三楼,林鸿煊没有犹豫地进了一家店,宋岩才反应过来他不是单纯地鄙夷自己的品味,而是要带他买衣服。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店员过来的时候,林鸿煊把他扯到了前面。
“给他选。”林鸿煊的手紧接着撒开了,撇下宋岩就去欣赏店里的其他衣服。
宋岩不知所措地被推荐了不少衣服,胡乱应几声,手里很快就挂满了衣服。服装的牌子好像在什么杂志里见过,看着就高档。他有偷偷看标价,全是四位数起步的,外套就更夸张了,就没有下万的。
这么铺张浪费,也不怕被人抓住把柄。宋岩可没忘林鸿煊是干什么的,他就更不好意思穿这些了,想去找对方说道说道,实在要买衣服的话去刚路过的运动装店多好,好歹是他负担得起的。
但林鸿煊已经坐到沙发上玩熊熊了,压根不往这看。宋岩顶着店员炽热的眼神,没好意思走过去说要走人,那样显得他穷酸,只能钻进试衣间认命地脱身上的。
他衣服刚提到领子,锁住的门就有人敲门,马上放下衣服说:“有人。”
“我知道,让我进去。”林鸿煊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过了几秒钟又敲了两下,大有不让他进去就一直敲的意思。宋岩没办法,拉开门闩放他进来,看到他手里的衬衫就不满道:“你不能去别的试衣间换吗?”明明隔壁还有好几间。
“我来看看你穿上新衣服的效果。”他把衬衫挂到空的挂钩上,等着宋岩脱衣服。
“你不会想在这胡搞吧?”宋岩警觉地缩在角落,活像有人要欺负他似的。不怪他信不过林鸿煊的人品,依这人的性格,在试衣间做出什么事正常极了。
“我还没堕落到这种地步。”林鸿煊皱眉看他,一瞬间的气场像在责问犯过错的下属,吓得宋岩噤了声才拍拍他的脸。“注意你的言辞,别开没底线的玩笑。”
“对……对不起。”宋岩立刻虚了,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凳子上,仰视林鸿煊时头一有了陌生感。
他还从未见到林鸿煊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他,没有愤怒,没有失望,仅仅是遥不可及的疏离和冷漠。
只是下一刻林鸿煊就卷起宋岩的衣服下摆,示意他抬臂。刚才他的言行显然起到了不小的恐吓作用,宋岩乖乖由他脱掉了衣服,不安地睁大眼睛看他选了一件黑色长袖拿过来。这不用林鸿煊使眼色,宋岩就干脆地穿好了。
“裤子。”林鸿煊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伸手要解扣子的时候被宋岩躲开了。
他还不至于脱裤子都要别人帮忙。三下五除二就套上了新裤子,艰难地扣紧扣子。腰身当然是合适的,但屁股的位置紧绷绷的,圆鼓鼓的屁股勒在里面就很难受。但也可能是新裤子穿不习惯,因为除了屁股,其他地方都很贴身。
正打算脱掉,林鸿煊的手就钻进了裤子后兜,隔着一层布料捏了捏他的软肉。
这还不算胡搞?宋岩瞪他,感觉那只手来回摸了好几下,凑近的那人还说:“比你的破牛仔裤好看多了。”
拿钱换的,能不好看么?宋岩就没想林鸿煊的钱,免得留下人情。他算计着卡里的余额,买新衣服的钱是够的,阮涵容每个月打给他的钱加起来都能挥霍好久的了。
也是林鸿煊的话刺激到他了,连他都觉得寒酸,估计阮涵容也是同样的想法,就是懒得说而已,是该趁机好好换身行头。
他看身上的就挺不错,再买其他的实在心疼,打算等会以不合适为理由还给店员。
但林鸿煊没想这么快让宋岩走,拦住他拿衣服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我帮你脱衣服,你也替我脱。”
搞了半天是要玩这种情趣啊。宋岩忽然就放心了,感觉他没在试衣间强迫自己的意思,马上听话地从上往下慢慢解扣子。
林鸿煊的衬衣材料摸着就贵,他生怕弄脏,小心翼翼地掰那些扣子,解到第三颗,他的手机就响了。
“接啊,手也别停下。”林鸿煊还“善解人意”地凑近了些,只差把宋岩挤到墙根了。
“啊……”宋岩单手摸到了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手机险些扔出去。
打来电话的人,是阮涵容。
意外婚情
第十二章
他的丈夫在电话那头似乎长长舒了口气,转而又变得不确定了起来:“小周……嗯?宋岩,我打到你的手机号上了?”
隐约的轰鸣声从对面传来,宋岩好歹脑子长了回记性,分辨出是飞机滑翔的声音,说明阮涵容已经在返程途中了。
他第一时间搞清了目前所的状况,没等林鸿煊有反应呢,就慌里慌张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用哀求的目光对着他。要是这人开口说一句话,他宋岩就彻底完蛋了!
“需要我帮忙吗?”他还得一心二用跟丈夫打电话,那头的人即使得知打错了人也没有挂掉的意思,沉默几秒后说道:“你现在有空吗,来机场接我回家。没时间的话我就找公司那边接应了。”
“嗯,我……”他无措地张了张嘴,因为林鸿煊不太满意宋岩刚才堵他嘴的行为,虽然没有直接扯掉他的手,但小动作不断,直接将宋岩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林鸿煊在轻轻往他的掌心吹气,湿热的气息拂到敏感的皮肤上,有种羽毛挠过的痒意,直窜遍他的全身,连后腰都跟着痒痒的。
这不算什么出格的举止,要怪也只能怪宋岩的掌心肉少经磨难,一点刺激就敏感得不行。
宋岩心里怒火汹涌,暗骂这人可恶,按着的手向里推了推,完全将他的呼吸堵在了唇瓣后。他总算能抽出精力继续没说完的话。
“我应该可以,你介意多等一会吗……嘶!”他没忍住惊呼,狠狠咬住嘴唇阻止了自己继续失态下去。
你是狗吗?宋岩怒目而视,林鸿煊这个混蛋,居然直接张口咬他!他下口倒也不重,只有些轻微的刺痛,随后叼住那一小块皮肤的两排牙开始慢条斯理地来回磨蹭,同时林鸿煊的眼中有了戏谑的神色,通过指腹感知到的肌肉动作,他还在笑。
那边的阮涵容顿了顿,语气里有了怀疑。“你怎么了?”
“没事,磕到脚了。”宋岩硬挤出笑脸,是做给林鸿煊看的。
这人变本加厉地拿眼神示意他继续解扣子,宋岩已经被他整怕了,眨巴两下眼睛,要他保证不会再戏弄自己。林鸿煊读懂了他的意思,微微摇头,宋岩才放开手,移到未解开的扣子上。
当指尖触碰到细腻的肌理,宋岩又恍惚了起来。他有住在林鸿煊家的经历,两人胡闹一晚,第二天早上他就会负责早起煮饭,替林鸿煊收拾前晚放在桌上的文件。
等白粥的香气徐徐飘散到屋子四,赖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发出无意识的轻哼,翻身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
宋岩这时拉开窗帘,白光透进卧室,林鸿煊被刺得皱紧眉头,眼睛眯起一条缝瞄着他忙活。
“起床吃饭了,你昨天不是说今天有个会议吗?”宋岩坐在床边理了理林鸿煊的头发,手里是林鸿煊单位的正装,他刚熨烫工整,还冒着热气。他们相久了,宋岩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林鸿煊平时要穿什么,扯开被子拿起白衬衫。
林鸿煊头靠他肩膀,懒散地撑开手臂。宋岩拿他没办法,就捏着他的手塞进袖子,两边都穿好后细致地扣好扣子。
那场景和现在可真像啊……
宋岩不知道自己在电话里和阮涵容说了什么,只知道他放下手机的时候,林鸿煊捏着他的脸亲吻过来,像以前做过的无数那样,在他的口腔留下自己的痕迹。
“林鸿煊,我真的不想再陪你玩这些了。”宋岩忽略心头升起的一丝依恋,强行分开他们的亲密接触,擦去嘴角湿漉漉的水痕。
他受伤的眼神刺向林鸿煊,这人罕见地没有继续用语言戏弄他,沉默地换上新衬衫,平静的表情看不出丝毫情绪。
“看起来怎么样?”他边系扣子边征询宋岩的意见。
很帅,准确来说他穿什么都好看。宋岩点点头,也没了说话的欲望。
“把衣服拿上,去结账吧。”林鸿煊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了他,留宋岩在试衣间失落地瞪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心头的负罪感和难以言说的悸动几乎要将他整个吞没。
本以为很漫长的六年,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抹去。
宋岩是低着头走到林鸿煊身边的,看他掏钱包了才“啊”了一声,抢先说,“我来付吧,都算我的。”
卡刚给人家,他忽然想起来手里的衣服没退,肉疼地看着店员“哗”地刷了辆车的钱出去。
他的表情瞬间比刚才更失落了,像被抽走了魂,满脑子只剩下“钱没了”的念头。
那钱明明是留着以后万一阮涵容不要他了,给自己剩的养老钱啊……
口袋里坚硬的触感转移了他些许的注意力,摸起来凉凉的,是张新银行卡,林鸿煊正冲他笑。
“密码是我的生日。”
“这……”宋岩拔高了声音,又碍于公共场合不便谈钱,警惕地贴近他说,“这卡我不要,你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衣服就当我送你了。”
“拿着,以后有事要你帮忙。”林鸿煊笑容敛了敛,按住他往外掏卡的手。
宋岩就更想还给他了,从林鸿煊嘴里说出的帮忙,绝对没好事!
但马上他就蔫了,因为林鸿煊说:“你再推辞我就不给你戒指了。”
宋岩还没忘他今天答应来的目的,只能想着卡放自己手里绝不里面的钱。
“走吧,阮涵容急着催你,我总不能坏他的好事。跟我去地下车库。”他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宋岩懒得还嘴,就问了句:“你开你的车,要我去车库干什么?快把戒指还我,我要走了。”
“没车你怎么接他?开我的车去。”林鸿煊又替他做好了决定,他的话不无道理,宋岩总不能再回山上开车,赶去阮涵容的别墅也浪费时间。
但是林鸿煊有这么好心?
“快点。”林鸿煊催促宋岩上电梯,径自按了F2层。
宋岩别扭极了,大包小包的拎着,和林鸿煊并肩站在一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要怎么和阮涵容解释一身新行头,又怎么说清楚今天的行程?
林鸿煊的车离电梯不远,是越野车型,他的一贯风格。看牌子不算太昂贵,这人到底碍着身份没有开豪车,车里也是简洁的风格。
车门打开的时候就飘出了清淡的香味,林鸿煊没让宋岩立刻进去,而是执起他的手,分开他的两指缝隙,将几日前丢失的戒指缓缓套上无名指,最后在指根的位置落下轻吻。在这过程里,宋岩只听见了自己快到不正常的心跳。
“载我出去,然后你就去接阮涵容吧。我们下周再见。”
“还有下周?”那点心动瞬间就没了,宋岩吃惊地开口。怎么这人还没完没了了?
“你的戒指就值今天一天吗?再说我的车还在你这。”林鸿煊先进了副驾驶座,抬眼看着他。
宋岩憋屈得很,再怎么骂他不守承诺也没办法了,重重磕上车门,驱车出了车库。
意外婚情
第十三章
“再见,回去陪你的好丈夫吧。”林鸿煊下车还不忘抱走熊玩偶,磕上车门挥手告别,一系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实在瞧不出他能做出之前黏糊的行为。宋岩从后视镜看到他拿出手机在给什么人打电话,刚摆脱麻烦的心还没落下,瞥见车窗前的东西就吓得吸了口气,慌忙把那玩意揣进了口袋。
林鸿煊这心大的,驾照都不拿走!
幸亏他发现及时,这要是让阮涵容看见,他是百口莫辩了。
他又心虚地将车里的夹层抽屉翻了个遍,把能暴露林鸿煊身份的全塞进隐秘的地方,确认没有遗漏了才发了条短信给阮涵容。
【我在路上了,大概一小时到。】
从商业街出发,不堵车的话也就这么长时间吧。宋岩打开导航,中途等红绿灯的时候还戳了戳车载电视的其他功能。
音乐播放器掐在了一首歌的中间位置,按一下播放键就从音响传出低沉的男音,熟悉的旋律徐徐唱出某种曼妙的感情。宋岩跟着旋律轻哼,轻扬的心情在看到阮涵容回了句简单的“好”后愈发舒畅。
至少在丈夫那里,他还有个盼头。
七拐八拐地到了郊区,机场很快就出现在视野里了,正有飞机往里面降落。宋岩又看了眼手机收到的消息,阮涵容说自己在一楼的咖啡厅,他屁颠屁颠地赶过去,途中忽然想到一件事。
这人好歹是大公司的总裁,怎么独自出门不带秘书啊?而且是远赴国外,回来接机都要再另外通知秘书,难道他出门是理私事去了?
但秘书小周也不像不知情的样子,几天前宋岩打电话问他,阮涵容出差的事还是他说的。
难道是借出差的名义私会小情人……宋岩琢磨着闲得无聊看的各种豪门恩怨大戏,越想越觉得靠谱,到最后一拳锤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心想:看来他要考虑怎么打离婚的官司了。
都怪林鸿煊那个不靠谱的,让他提前完了养老费,现在他还得思考以后怎么养活自己。
宋岩瞬间露出了苦瓜脸,糟心地揉乱了头发。刚还说阮涵容是自己的指望,怎么眨眼之间他就成无权无势即将遭小三带子上门欺压的正妻了啊?
“这都是什么事啊……”宋岩已经想象出了那个画面,哭丧着脸进了机场,还被保安多看了几眼。
他心里乱糟糟的,找到阮涵容说的咖啡厅还得摆出笑脸,假装无事发生地走进去。他一眼就看见丈夫坐在靠窗的位置,单手撑头,握着鼠标敲敲点点,偶尔抿一口咖啡。
他似乎没带什么行李,只有黑色的电脑包放在旁边的座椅上,看着根本不像出差,倒像寻常的商务人士。
宋岩更坚定了脑中的猜想,拘谨地走到几日不见的丈夫跟前,不着痕迹地抽抽鼻子。
没有陌生的香味,都是阮涵容惯用的香水味。西装也干干净净,里面的衬衣同样没有褶皱,更没有残留的头发。至少说明他还没有撕破脸领情人回家的打算。
阮涵容完全没注意到宋岩正在头脑风暴,随意地说:“坐。”他也不急着回家,帮宋岩点了杯咖啡就继续干自己的事了,而且完全没有关注宋岩的新行头。
“不走吗?”宋岩心神不属地四张望,连刚才阮涵容问他喝什么都随便应付过去了。他偷偷打量对方被电脑屏幕照亮的脸,试图从中读到什么讯息,但除了瞳孔反射的电脑文件,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
阮涵容还带着他的那副平光眼镜,永远存在的淡淡乌青挂在眼底,红润的嘴唇倒失去了些许血色,可见长时间的路程对他损耗不小。
宋岩猛灌一大口端过来的咖啡,骂自己没出息,干嘛还关心没有感情还疑似出轨的丈夫?
没有加糖和奶的咖啡苦得他差点吐出来,他拼命压下胃部翻涌的感觉,决定先找个话题。“你就带了这么点东西吗?”
阮涵容抬眸看了看他,又继续沉浸在工作中,答道:“那边有朋友,不需要带东西。”
哦,“朋友”,他懂。宋岩点点头,等了一会又说:“那等会我们是直接回家还是……”
“去你住的地方。”阮涵容说话时替宋岩倒了份糖,可见刚才是注意到了他难喝到扭曲的神态。“正好把事情都理了。”
“什么事?”宋岩迷惑极了。他那破地方还有事儿?
“嗯,把那地产卖给阮家的朋友,你准备搬家跟我走。”
宋岩坐不住了,他还真没想到阮涵容这么快就决定好了让他回家的各项流程,中间居然都不通知自己一声。而且都在外面找情人了,何必再继续跟他纠缠不清呢?
阮涵容这时敲了下键盘,打乱了宋岩的思路。他用极度寻常的口气问道:“宋岩,你作为我的妻子,也不能总闲在家里做废人。你是要跟我进公司,还是重新回体制内?”
宋岩六年前是因为违纪被开除公职的,其实当初牵连的人本不该是他,说到底还是身后没有背景,又是被林鸿煊舍弃的狗,想整他的人多的是。就比如阮家,阮涵容从没提过,但宋岩也清楚阮家的势力根基庞大,恐怕当初拿他泄愤的少不了阮家人,最后又能怎么办呢?阮涵容铁了心要娶一个名声败坏的平民,他们只好选择了放过宋岩。
他一个被开除的人还有机会回去?宋岩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愣了半天才说:“我……我想回去。”
“你需要重新学习,再考公务员,能吃得了苦吗?”阮涵容淡淡说道,他在陈述事实,但宋岩感觉到轻慢,咬牙说:“我当初都能和你考一个大学,怎么不能再考一遍考过的东西?”
阮涵容难得笑了笑,将电脑屏幕转向他。“挑单位吧,下周开始跟我一起上下班,我工作,你背书。”再看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调成了网站。
“啊?”这么快?宋岩虽然答应得好好的,但离考试还有好几个月。他以前就不是什么用功的学生,全靠运气和聪明的脑子,哪怕考公到最后阶段都没努力到身边人的地步。
再说六年没学习了,怎么着也得给个过渡吧,下周就开始会不会太快?
“你懒散了六年还没休息够吗?”阮涵容俨然一副教育学生的班主任样子,骤然严厉的语气让宋岩找到了当年被老师训话的恐惧,马上像只瘟鸡一样没精打采地看招人信息。
“还有身体锻炼,公司八点上班,你早起和我去晨跑。”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宋岩从他隐晦的眼神里看出这人在说他胖。
这不是胖,是壮实!宋岩为自己打抱不平,忽略被裤子勒得难受的屁股,明明没有多少肥肉,包括腹肌都在!
胖吗?宋岩又不确定地低头盯自己的胸,弧度挺明显,但是应该不胖吧?
意外婚情
第十四章
“有想去的单位吗?”阮涵容又出声提醒了一下正在神游的宋岩。
“哦……我看看。”宋岩终于不再纠结身材的事,手碰到尚有余温的鼠标,无端生出奇妙的感觉。他忍不住瞄对方,暂时没了办公用具的阮涵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搅拌咖啡,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来阮涵容是认真的了。宋岩的脑袋又转回电脑屏幕,端起杯子喝了口加糖的咖啡掩饰陷入沉默的尴尬。
依然很苦,但勉强能入口。宋岩不爱喝这些,常喝咖啡对身体也不好,他想之后和阮涵容住的时候一定得劝他改改习惯。天天喝茶都比喝这个好啊。
他几口灌完咖啡,期间顺便看完了招人的单位。以前工作的地方肯定是不行了,挑挑拣拣的,好歹是看中了几个。他指给阮涵容,这人毕竟是当年混过政界的,清楚得比他多,带他分析完所有岗位的优劣,二人就初步敲定了目标。
“走吧,回家。”阮涵容细致地擦净嘴角,将纸巾工整地叠好扔进垃圾桶,然后招呼宋岩起身。
不用他动弹,宋岩已经殷勤地替丈夫收拾好了一切,把电脑往包里一揣,主动背在背上。不知道阮涵容塞了点什么,背着死沉,也难为他扛了那么远。
电脑包的肩带大概是恰好贴合阮涵容的上身尺寸的,宋岩背着就有些紧缚感。他干脆单肩背在外侧,调整姿势的时候不慎和阮涵容的手撞在一起,二人皆是一愣。
这么好的气氛,不再进一步就可惜了。宋岩直接握上了阮涵容的手,冲他嘿嘿笑道:“你手好凉,冷吗?”他猜是咖啡厅的空调开太低的缘故,这天还没热起来呢,吹多了冷气容易着凉。
“不……”阮涵容显然没想到宋岩胆子肥了,敢光明正大抓他的手,挣也挣脱不开,被握得死死的。宋岩的手暖得惊人,像火炉似的,没多久就捂热了冰凉的体温。坚硬的东西硌在他们的手中间,阮涵容问道:“你找回戒指了?”
宋岩仗着他没空去查,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我又去那仔细找了找,幸亏有人放到了失物招领,不然丢了多可惜。”
他瞧着两人拉起来的手,两枚戒指登对极了,还是当年阮涵容带他去选的。他那时肚子五个月了,圆鼓鼓的任谁都看得出来,虽然未来的丈夫没有多少喜悦,宋岩却有些期待孩子的出生。
他已经觉得人生完了,单位开除了他,以前的朋友亲人嫌丢脸纷纷和他断绝关系,本没见过几面的阮涵容竟成了他唯一的依靠。如果丈夫真的会因为孩子的出生稍稍谅解他一点,宋岩心里的担子就能少点。
那段时间阮涵容忙于辞职和调动家族关系,听说公司只初步有了规划,具体做什么宋岩是没资格问的。但结婚该有的程序阮涵容都陪他走了,二人刚领了证,阮涵容就打算走。
宋岩怯懦地扯了下他的袖子,没敢用力,手里崭新的红本本尽量藏在口袋里。他最近肚子闹得厉害,饶是身体再壮实也扛不住剧烈的反应,领证当天脸就白得像张纸。
阮涵容冷漠地望着他,没有什么怜悯的表情,能停下来听他说话已经算态度不错了。
宋岩强忍着难受,小声说:“你要不要……要不要去买个戒指,省得以后再麻烦……”
话出口时他心里惴惴不安的,怕极了从这人口中吐出拒绝的话语。他低着头都能感觉到阮涵容冰冷的视线,紧张地捂住肚子,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再涌了上来。
“走吧,去就近的商场。”阮涵容到底答应了,大约是有些不忍心。
他们就一前一后地走着,宋岩跟在阮涵容的左后方,前面的人速度不算快,刚好够他小步跟上。
想不到那日随便挑的戒指,转眼间就戴了六年。如今他的丈夫已然没有当年那么冷漠了,他们就像普通伴侣一般手拉手,走在机场里也不觉得奇怪。
宋岩总该释然点什么的,他有日渐安稳的家庭,有优渥的条件,还有漂亮的老公和孩子,正过着多数人想不到的生活。
他应该满足的不是吗?
“走路的时候别发呆。”阮涵容提醒道。宋岩才发现自己一不留神走偏了路,只差坐扶梯上二楼了。
出口在哪?他迷惑地环顾四周,偌大的机场对他这个不怎么坐飞机的人来说无异于走迷宫。来时还清清楚楚的呢,回的时候就傻了眼,看指示牌也感觉云里雾里的。
而阮涵容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走,全程没有指过路。等接受到宋岩可怜巴巴的求救目光了,才叹气道:“你以后要经常出差,记不住机场的路怎么行?”
“不是有你嘛――”宋岩的本意是这阮涵容可以带他走,但话一出口就变了味,他马上干巴巴地闭了嘴,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不会说话就不能别张嘴吗?
他还是期待阮涵容的回答的,可惜对方选择了最无趣的回应――装听不见,然后带路折回原来的方向。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车库。
“……你的车?”看着擦得锃亮的黑色越野,阮涵容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对劲。宋岩这个时候当然得肥着胆子充底气了,努力用平稳的声音说:“不是,问朋友借的。”话说完生怕他再问“是哪个朋友”。
但阮涵容始终一副对宋岩的私生活兴趣缺缺的样子,“哦”了一声就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让宋岩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没派上用场。
他不问,自己还乐得自在。宋岩悄悄撇嘴,开车一溜烟就出了机场,往山里跑去。按照路程长短,起码得三个多小时,路上担心阮涵容无聊,他还特地用了林鸿煊的光盘,给丈夫放电影看。
那个叫《宝莱坞生死恋》的就不错,名字翻译得狗血,但宋岩大学看过两三遍,看一哭一,台词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见林鸿煊看电影的品味还不错,让宋岩对他张扬又庸俗的内心稍稍有所改观。
印度歌舞剧是一贯的热闹风格,宋岩光听声就能猜到是哪段。现在到了男主和女主重逢的剧情,阮涵容盯着电视不知道有没有认真看,但宋岩忍不住跟随电影念出了台词:“我只有在做一件事的时候想你,那就是呼吸的时候。”
“是么?”阮涵容忽然看向了他,直看得宋岩心跳加速,表情快和女主角一样复杂了。他舔了舔嘴唇,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吧?”
“那就辛苦你了。”阮涵容又笑了,嘴角微微翘起,露出少许洁白的牙齿,秀气极了。
这……这算是在说情话吗?宋岩惊讶地眨巴眨巴眼睛,慌乱地转正脑袋开始专心开车。他怕再受撩拨下去,就该一头撞到栏杆上了。
意外婚情
第十五章
影片没放完,阮涵容就歪着头睡了过去。时差颠倒加上他总是在忙活,一路引擎轰鸣和吵闹的歌舞声都没能惊扰他。
宋岩关掉了电影让他安静地继续睡,两边的窗户也关上了。没有音乐的动静,就能听见绵长的呼吸夹杂着小小的鼾声,显然睡得很熟。
但这个姿势睡久了脖子会疼,宋岩有体会,眼见前面没车就放慢速度,伸手帮他摆正脑袋。
被人几经摆弄,阮涵容也没醒,就是动了动眉毛,不知在做什么梦。
手感真好啊,软软的,和自家儿子的小脸一样滑嫩,可见父子俩的好皮肤是如出一辙的。宋岩倒是想再摸摸,但眼瞅着丈夫的双眉皱得更紧了,他就讪讪地收回手,没再骚扰他。
中途阮涵容还醒了一,迷迷瞪瞪地转动脑袋看外面变暗的天色,没睡醒的鼻音听着软极了。“几点了,我们还没到?”
宋岩报出时间,看阮涵容无意识地用手搓着胳膊,就替头脑不清醒的丈夫盖上衣服,趁机凑过去亲了他的脸蛋一口。没完全亲到,宋岩只是轻轻碰了碰,嘴唇感觉到的柔软触感和摸起来差不多,光滑得令人羡慕。
他也就敢在这个时候放肆了,因为半梦半醒的丈夫根本不记得有人亲过他,懒懒地“嗯”一声算回应,紧接着又睡了过去。
等天完全黑了才开到山里,宋岩摇晃两下阮涵容的肩膀说:“走啦,你去床上睡,我给咱们熬点粥垫垫肚子。”
这幢别墅就连阮涵容都甚少踏足,除过六年前他来过两,余下的时间里就再没有到山里来。所以他踩在陈年的青石板路上就站住了,借月光和几盏昏黄的老路灯打量眼前的建筑。
宋岩当他还冷,就把车上给他盖着的衣服又拿出来,披到阮涵容的肩头。
“山里的晚上是有点冷,你别站在外面,进屋我给你开空调。”他牵起丈夫的手,叮嘱他小心脚滑,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拧开房门后,宋岩拿了新拖鞋给阮涵容,自己放下行李就冲进了厨房忙活。
六年前的房子里分明不是眼前的模样,老宅独有的暗沉陈旧感被扫除净了,每件家具都擦得很干净,还添了许多新东西。一看就是宋岩自己摆的,朴素的风格竟毫无违和感地与房子融合在一起。他的细致不是只摆给丈夫儿子看的,而是渗透到了生活的每个细节里。
阮涵容拿起茶几上做工简陋的藤编玩偶,没拨弄两下,表面的扣子就滚到了地上,一路滚到宋岩脚边。
他刚切好水果,俯身捡起扣子就露出有些憨傻的笑。“我就闲得无聊随手做着玩,赶明儿练好技术了再帮你们做呗。”
“嗯。”阮涵容放下惨不忍睹的玩偶,继续去其他屋子里晃悠。他难得对宋岩的日常生活产生了兴趣,每间屋子仔仔细细看完才算满意。
不算太大的别墅恰到好地塞满了家具物件,既不显得拥挤,也没有空旷的感觉。有几间屋子是闲置的,从开门时扑面而来的冷清气息就看得出来,只有二楼第一间有住人的痕迹。
这显然是宋岩的房间,床头的墙面还挂着两人的结婚照。窗台上有个坐垫,透过房间的窗户,外面的景象一览无余。哪怕是站在窗台前,都能想象到主人每天是如何望着寂静的山路度日的。
“你……你需要洗澡吗?老楼的热水器得提前烧。”宋岩探头探脑地问。
对于阮涵容巡视房间的行为,他起先有点不适应,但一想家里也没什么好藏的,就由丈夫去了。
“过来。”阮涵容在窗前叫他。
宋岩猜不准这人想干什么,紧张地小步蹭过去,等待他的吩咐。
阮涵容面朝窗户,静默半天,说道:“这房子记在你名下,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该归你。有什么想带走的,尽快清点出来。”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事。宋岩吊着的心放下了,乐乐呵呵地说:“这没问题。哦对,我记得有个东西……”他猛然想起什么,开始在屋里寻摸。
宋岩拉开衣柜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木质小盒,打开它就暴露出两枚系红绳的玉佩,一者雕龙,一者雕凤,估计是阮家的什么老人留的宝贝。
“龙凤佩?”阮涵容拎起雕龙的玉佩,在手里把玩两下说,“你收好吧,那个应该归你。”
“咦,是吗?”宋岩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红着脸把雕凤的玉佩装好,心里高兴得很。他和丈夫也有了成双成对的玉,放以前是要取百年好合的意义的,阮涵容居然愿意给他?
阮涵容倒没有勉强的样子,正拎高龙佩看纹路。宋岩哪能放过机会呢,马上凑过去说:“你戴吗,我帮你戴。”
“可以。”阮涵容看了他一眼,将玉交给了他。
宋岩就更乐了,解开红绳就戴在了阮涵容的脖子上。透彻的玉衬着白皙的皮肤,能将他温润的气质发挥个十二分。
闻到阮涵容的香水味,宋岩就不舍得走了。他扒住这人的肩膀,鼻子快贴到他脸上了,吐出来的呼吸都是烫的。没有感觉到丈夫的拒绝,他就攀在阮涵容怀里,亲吻他的侧颈。
“你还愿意,还愿意接受我吗?”宋岩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他们本该是在做最正常不过的事,宋岩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进一步触碰阮涵容的资格。
阮涵容没说话,而是虚虚揽住他的腰,在宋岩的后背拍了拍。“为什么要顾虑?”
“对不起,我只是……对不起。”宋岩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摆着快哭出来的表情,不断抚摸阮涵容额前的碎发,终于忍不住与他额头相抵,眼泪接二连三地掉了下来。
阮涵容轻轻吻了他,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觉得晚饭还有多久做好?”
“什么时候都能做好。”宋岩加了吻,与他倒在了床上。幸亏今天熬的是粥,他们有的是饭前时间。
意外婚情
第十六章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宋岩刚压在阮涵容身上就听见外面有雨点落下的声音,潮湿的空气很快成了最强烈的催化剂,让他们越发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黏腻的感觉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宋岩撩起阮涵容的刘海,迫切地舔去他额角的薄汗。他们好像要补完六年的缺憾,在微风与水汽的卷过的大床上结合,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填入宋岩的身体的同时也稍微填补了他内心的裂痕。
阮涵容的动作还是那么温和,与六年前不同,他的眼神是清明的,带点被情欲包裹的红晕,无声地看着上方的宋岩。
他们之间总有种无法言说的距离,宋岩俯身咬住阮涵容的嘴唇,发出舒适的叹息。他感觉出来了,却没有办法打破那点距离,只能通过更亲近的肢体接触来缓解心中的异样。
“窗户。”风搅得窗户嘎吱响,本来这点小事不足以打搅床上的两人的,但宋岩因为骤然变凉的风打了个冷战,被阮涵容察觉到了。他因此拍了拍宋岩的后腰,示意他去关闭窗户。
正到兴头的宋岩不得已起身去关窗,空虚感和阮涵容碰过的地方升起的灼热温度伴随他一同下了床,直到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他才抚摸着滚烫的脸颊,抬起胳膊扣紧窗扣。
回到大床上,中断的情事就没最初那么生涩了,宋岩有意讨好丈夫,柔软结实的身体完全放松着,接纳阮涵容的亲近。他很享受如春风沐雨般的情爱,这是令他六年都忘不掉的独特体验。
久违的欢爱结束之后,宋岩就红着脸忍着身体的不适陪阮涵容吃晚饭。他们耽误的时间太久,切碎的青菜已经和白米化成了浓稠的状态,口感比往常软烂了许多。
幸而阮涵容对粥没有特别的要求,他给自己盛了一碗,又填满宋岩的碗。
经历大量的体力消耗,大半锅粥很快就见了底。宋岩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吃了好几碗,撑得肚子难受,喝了热的东西也淌了满头的汗,再加上屁股黏黏糊糊的,忙不迭地放下饭碗就说:“我去冲澡了,你吃完就快去休息吧。”
阮涵容面色平淡地舀了一勺粥,嘴唇比不久前红润许多,是谁导致的自然不必明说。想到他们在床上发生的事,宋岩慌忙闪人了。
心神不定地冲完澡,宋岩早累得睁不开眼了,带着满身水汽扎进被里,倒头就睡死过去。半梦半醒间依稀听见锅碗碰撞的动静,再过不久似乎有人躺在床的另一边,忽然增加的重量使得床垫发出细微的声响。
之后发生了什么,宋岩就记不清了。
第二天早晨他是热醒的,准确来说不是来自被子的温度,而是体内源源不断的燥热。他睁着浮肿的眼睛瞪了好一会天板,抬手试探到额头的高温后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
果然昨天就不应该偷懒,开窗出了一身的汗,事后又没及时擦干净身体就睡觉,今天不生病才是怪事。
他像没骨头的大虫似的挪下床,也不管阮涵容去哪了,先拉开床头柜给自己找退烧药吃。
不动还好,一动起来,他疼得直抽冷气。从腰到腿都酸痛得厉害,而且高烧还加重了这种疼痛。宋岩现在只想快点吃了药去休息。
他大约是真的虚弱到了极点,躺在床上没多久就再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
感觉到头顶冰凉的温度,宋岩艰难地再睁开眼,以沙哑的声音说:“你回来啦?”
阮涵容给他敷好毛巾,沾了冰水的手放在他烧红的脸上,语气不自觉地温柔下来。“你吃退烧药了吗?”
宋岩微微点头,迟钝的大脑没能理解阮涵容变得凝重的表情。他只是觉得那只手舒服极了,用脸蹭了蹭阮涵容的手心,发出一连串无意识的低吟。
“送医院来不及了……”他对比了宋岩和自己的体温,转身在药柜里开始翻找。
在不同种类的退烧药中,阮涵容拿出了一盒药,紧敛的眉头放松了许多。他将昏昏沉沉的宋岩翻了个面,屁股朝天趴在床上,然后贴在他耳边说:“你这有退热栓,我给你用了?”
“嗯?嗯……”宋岩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等阮涵容拉下他的裤子露出大半个屁股,才嘟囔着:“干嘛,现在不能做……”
“嗷!”屁股里突然塞进去一个东西,饶是再迷糊的人也该清醒了。他扯着嗓子哀嚎两声,下意识挣扎又被死死按住腰,强行将退热栓推了进去。
几经折腾,他吓都吓醒了,哆哆嗦嗦地问:“你给我塞了什么?”
“退热栓。你今天休息,卖房子的事先往后推一推。”阮涵容倒是没什么排斥心理,给他塞好药又提上裤子,坐在床边拿手机忙活。
宋岩马上拉住他要打电话的手。“没事,你别打过去了。”
他一再坚持,阮涵容也没有继续逼他,就替宋岩掖好被子,下楼去端了早饭上来。
原来他刚才不见人影是做饭去了。宋岩看到那碗清汤挂面,吸一口香味儿,被病气压下去的食欲就再回来了。他草草刷牙洗脸后,接过阮涵容手里的筷子开始吸溜。
“香!”顶着阮涵容的视线,他立马点头表示了肯定。
吃完饭整个人都舒坦了,宋岩又神清气爽地收拾好行头,陪阮涵容到客厅等买房的人过来。他们两个可刚入交流过感情,他现在心情美得很,哪还有心思顾自己的屁股疼不疼呢?
阮涵容照旧在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宋岩就在旁边看着,也没看懂个所以然,等他的丈夫转头瞥他一眼才傻笑道:“我就看看,你忙你的。”
“你该买电脑了。”阮涵容指了指他的笔记本,“挑个喜欢的吧,以后办公用。”
“好。”宋岩连忙应声。
他们没聊多久就听见院子外面的车声,看着就骚气的红色跑车像火焰一样开进古朴的小院,看着就格格不入。
从车里下来的是个年轻男人,径直走过来和阮涵容握了握手,至于宋岩,则被他干脆地忽略了。
而在看到年轻人的第一眼,宋岩殷勤的笑脸就僵住了。他认得这个人,这是上从阮涵容的别墅出来的人。
“怎么是你来?你爷爷呢?”阮涵容显然和这人关系很熟稔,二人甚至不需要客套的场面话。
那人轻笑道:“爷爷年纪大了,上山不方便,再说我来不也是一样?”他的目光转向宋岩,像是刚刚才发现旁边有这么号人,惊讶道:“他就是……”
“我的妻子,宋岩。”阮涵容介绍道。
宋岩适时扬起假笑,也和他握手致意。
意外婚情
第十七章
“哦。”年轻人用平淡甚至是轻慢的目光上下打量宋岩,注意到他脖子的红痕,表情就变得意味长了。“我是涵容的朋友,谢咏之。”
他的态度与其说是敌视,倒不如说是一种看待小人物的漫不经心,这让宋岩对他和丈夫的关系又不确定了起来。
因为谢咏之也没有和阮涵容有什么逾越的举止――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他们两个的亲密更偏向于长时间相的友人关系,一举一动都熟络有余,亲昵不足。
可阮涵容从来没有提过他有这样的朋友。宋岩又意识到他只对丈夫有着浅薄的认知,却对阮涵容的私生活一无所知。
他就像个陌生人,局促地站在阮涵容和谢咏之旁边,既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又没有插话的资格。
那两人聊了几句有的没的,阮涵容就说起了正事:“这间房子你打算怎么理?”
“给何毅装修成工作室,他不待见我,我看他也心烦。”谢咏之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提及的陌生人名阮涵容似乎也认识,点点头道:“倒是可以,但你们两个刚结婚就闹不愉快,两家长辈那边总不好交代。”
宋岩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低头盯着脚尖滚动碎石子。反正他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
“大不了生个孩子应付了事!再说你这情况也没比我好到哪去,你家里不是催得紧吗,要我说就别认准……”谢咏之话没说完,因为阮涵容警告的眼神和宋岩错愕的脸。他若无其事地咳了咳,及时地闭住嘴。
宋岩的脑子都木了,不用这人说完他也能猜得出来后续的话。他和阮涵容的婚姻就像岌岌可危的木桥,不止本身即将崩塌,底下还有看不见结局的渊。
他怎么就忘了,阮家从来没有对外承认过自己呢?
这样想着,宋岩的笑容就勉强了许多,他本来就没完全退烧,现在更是一阵阵的眩晕,连自己说了什么都没有印象。
“我们……我们进去说吧,我帮你们倒水。”宋岩不记得两人回应了什么,就扯着腿进厨房烧水泡茶。他昏昏沉沉地听见谢咏之说了句“跟个佣人似的”,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翻眼珠。
最后在越烧越响的水声里,他重重摔在了地上。
“宋岩!”阮涵容赶紧把人抱起来,对撇嘴的谢咏之骂道:“就你话多!”
“我哪知道……”谢咏之嘟囔着,帮忙一起将没有意识的宋岩扛到了外面的跑车里,一脚油门就往山下的医院开去。
宋岩又烧起来了,他以往身强体壮的,几年都没感冒过,所以这病就来得气势汹汹,吃了药也不起作用。
没办法,医院给他的屁股来了一针,又挂了水,折腾几个小时才稳定住病情,体温逐渐恢复了正常。
虽然谢咏之不是造成他病倒的罪魁祸首,但阮涵容怪他管不住嘴,责令他在病床边看护,自己去缴费了。
他一有家室的大老爷们,坐在别人老婆的病床前感觉还挺奇怪,而且宋岩那窝囊的样子看着就来气,也就阮涵容那种人能坚持六年不抛弃了。
看护没多久,宋岩就醒了,眨巴两下模糊的眼睛,瞅见一张过分漂亮的脸就近在眼前,看着跟大明星似的。他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这人是谁,立马往被子里缩了缩,问道:“我丈夫呢?”
谢咏之斜着眼睛看他,没搭理他的话。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宋岩十分憋屈,挣扎着要摸手机。他宁可叨扰不知道去哪的丈夫,也不想和眼前这个人多相一秒。
但谢咏之紧接着就黑着脸按住宋岩乱动的胳膊,恶声恶气地说:“你别乱动行不行,等手肿了是不是还要装柔弱和涵容说我的坏话?”
宋岩当时眼睛就气红了,胸口剧烈起伏着。“你怎么说话呢?污蔑人很有意思吗?”
“我说的不对?不是你当年仗着怀了涵容的孩子妄想嫁进阮家的吗?我看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谢咏之讥讽的眼神刺伤了宋岩的内心,他只差再气昏过去,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在旁人眼中,他当年不就是用借腹生子的手段接近阮涵容的吗?
“你们在说什么?”阮涵容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一副刚吵过架的样子,宋岩一直扭头看着窗户,从他急促的呼吸也能推测出他离掉眼泪只差最后一点刺激了。
谢咏之当然不能说他嘲讽人家老婆的事,装作不知情地耸耸肩,丢下一句“我先走了,房子的事不急”就跑路了。
阮涵容敢肯定这小子说了不该说的,但人跑远了,他只能下有机会再骂一顿。
他放下各种单子就坐在了病床上,强硬地掰过宋岩的头,看他通红的眼睛也难免叹息。“他就是嘴毒,你别太放在心里。”
“……我没事。”宋岩心里闷得慌,但仍然对丈夫笑了笑,犹豫地靠在他的肩头。“我没事,就是想见咱们儿子。”
“输完液就走。”阮涵容抬头看着吊瓶里的药液,伸手试探一下宋岩的额头。他已经退烧了,摸着凉凉的。“你太虚了,明天必须和我去晨跑。”
宋岩脸登时就僵了。“可我病还没好――”
可惜阮涵容没有怜惜他的意思,冷酷地说:“我问过医生了,慢跑没问题。你的书也到了,准备跟着我上下班吧。”
于是刚才还有点精神的人瞬间就萎靡了下去。
无论宋岩内心有多拒绝,第二天一套全新的运动服就丢到了他身上。阮涵容已经换好了蓝色的同款衣服,不厌其烦地催促他起床。
看了眼刚到六点的时刻,宋岩内心哀嚎着爬起床,想不到阮涵容带他跑步是认真的。他昨天分明才住进别墅里,陪儿子闹腾到快十二点,终于把小家伙哄去睡觉了,等回房间,阮涵容早睡得香甜了。
结果阮涵容规律的作息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是宋岩困得要死,不情不愿地跟他出了门。
等跑了一段路,宋岩就顶不住了。他总算知道身材和体力是没有必然的关系的。阮涵容看着瘦瘦高高的,中途一直保持着匀速在跑,大气都不带喘的。而宋岩此时满身的肉就成了痛苦的负担,像脱水的鱼一样喘粗气。
偏偏阮涵容还不等他,只在两人距离拉开后回头说:“节奏不要乱。”
跑到后来宋岩的头脑都是空白的,终于能停下来休息了,阮涵容也不放过他,使劲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不许停下来休息,跟我慢走。等会我们再跑回去。”
放过我吧!宋岩露出了欲哭无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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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婚情
第十八章
他们七点到家,收拾收拾吃完饭又该出门了。
小孩由保姆送去上学,宋岩不用操心儿子的事,只需要管阮涵容的起居。
他还以为丈夫上班要穿西装呢,忙乎着从衣柜里找出一身搭在椅背上,等阮涵容淋浴出来前他先去装自己的包。
厚厚的两本书塞进背包,一本是考公的,一本是阮涵容额外加的单词书。那天他随便考了宋岩两个单词,结果好些年头没学英语的宋岩愣是没想起来。
他倒是无所谓了,反正做公务员不需求那个,可阮涵容铁了心要宋岩学单词,原意大概是以后有跟他接触外宾的机会,半天憋不出个词来多丢人。
“你拿西装做什么?”阮涵容边擦头边拎着那套衣服,令人羡慕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但宋岩此时没心情欣赏丈夫的身材,他赶忙跑过去问:“怎么啦?总裁不需要穿这个吗?”
阮涵容像是对宋岩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刻板印象无奈极了,要笑不笑的表情让宋岩无端地羞臊起来。
“不需要,我穿日常的衣服就行。”
可是电视剧里都是那么演的啊?宋岩疑惑地看着西装,没好意思开口。他也就一普通家庭的人,对富人的印象还都来自影视作品,谁知道能闹出这个笑话。好在阮涵容没取笑他的意思,披上毛巾就进卧室了。
既然要穿日常装,宋岩就认真对比了今天的温度,帮丈夫熨烫好卫衣和长裤,顺便折了一件外套装进袋子里。
确保东西都准备妥当了,他就最后看一眼熟睡的儿子,然后和阮涵容出发去了公司。
在这之前宋岩还没来过丈夫的公司,他虽然不懂什么企业规模,但看到眼前的几幢气派的大楼和干净宽敞的广场也忍不住咋舌。早知道就答应阮涵容进他的公司了,整天待在这种地方工作,他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两人到的时间不算早,广场上已经稀稀拉拉的有人来上班了,跟阮涵容打招呼的时候宋岩就故意放满了脚步,跟在他屁股后面五步距离,生怕有人问起他。
宋岩自卑惯了,若是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他逃避也就算了,可他偏偏是社会名流人士的妻子,以后要出席的重要场合多了去了,难道都能躲过去吗?
因此阮涵容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过来。”看宋岩不情不愿的样子,他也懒得再多说,一把拉住宋岩的手扯到身边。
“你别……你别扯我,我跟着你走不行么?”宋岩在周围各异的视线中感觉浑身不自在,他甚至想立刻跑回山间别墅继续过默默无闻的生活,而非在万众瞩目之下与丈夫并肩而立。
说到底,他曾经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没拥有过优渥的条件、精心的栽培。如今他就像是忽然变成王子的乞丐,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过上好日子的狂喜,而是对从未体验的生活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如果阮涵容娶的是位门当户对的妻子,他们将是一对面对世人的关注也依旧自信成熟的精英伴侣。但宋岩不是的,他只能无助地藏在丈夫的阴影里,战战兢兢地接受旁人的簇拥。
这种家境不同而形成的事态度才是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六年的冷漠关系无疑加剧了宋岩本就卑微的心态,从他畏缩的神情就能看出来。
好歹是当年考上名校还顺利毕业的人,变成如今的样子不可否认有阮涵容的原因。他也的确认识到了冷淡置宋岩的不良后果,所以将人带到身边就没有再继续逼他,而是用尽量轻柔的声音说:“你的学历不比他们差,又是我的妻子,难道你认为自己没资格站在我旁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岩低声回应道,紧紧抓着唯一的依靠。他明白自己日后必须要承受的压力,不只是简单地为丈夫和孩子打理日常,还得学会同他一起应对各种活动。所以他面上的惊恐虽然没有减少,但已经能昂首挺胸走在丈夫身边了。
公司的员工即使不认识宋岩,看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也明白两人的关系,问候就从“阮总好”变成了“阮总好,阮夫人好。”
起初宋岩还有点不习惯,后面就干脆笑呵呵地回应他们了,适应能力极强。
不管后续公司里的人怎么讨论,宋岩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进了阮涵容的办公室,趁丈夫去洗手的功夫一边和秘书打招呼一边观察大得惊人的房间。
办公桌上的东西宋岩没仔细看,他就钻到里间看了看铺得整齐的单人床和衣柜里备用的衣服,然后又东摸摸西看看的。
看完整间办公室,最得宋岩喜欢的就是那几扇落地窗了,能清晰地俯瞰城市风光,想必从这里看夜景一定视野极佳。
再说闲得无聊时看的小说里还有靠着落地窗干那种事的。宋岩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及时掐断了无厘头的想法。
人家阮涵容可不是那种整天闲得没事干就在公司白日宣淫的霸道总裁,最重要的是办公室拐角有摄像头,没法这么干。
他遗憾地看了眼摄像头,看阮涵容进来马上摆正脸色,问道:“我在哪学习?”
“我桌子很空,你别打扰我就行。”阮涵容说着就腾了片地方给他,自己坐到正中间就准备工作了。
宋岩点头道:“保证不打扰你。”
“中午你睡一会就自己学,我下午不在,晚上叫司机送你回去。”阮涵容又戴上了他的平光眼镜,对着电脑开始忙活。
“啊?去哪?”刚说完,宋岩就意识到他问了个蠢问题,他能去哪?当然是谈生意了!
阮涵容已经被他的问题扰烦了,叫住准备离开的秘书说:“把我的行程表给他,纸质的。”
“好的。”秘书“蹭蹭蹭”跑出去,没过多久就拿了两张纸过来。
宋岩也好奇丈夫的日常行程,粗略看了两眼,从白天到晚上的日程全排满了,怪不得他每天都挂着黑眼圈。能忙成这样,不出黑眼圈才怪。
看来得把补身体的汤提上日程了。宋岩自知平时工作不如丈夫辛苦,就该多关心关心他,不然以后身体累垮了怎么办?
他暗自打量了一下阮涵容还算红润的脸色,脑子里开始规划食谱了。
“看书,看我做什么?”阮涵容忙里偷闲瞪他一眼,吓得宋岩赶紧低头翻开了书。
意外婚情
第十九章
没滋没味地翻了几页书,宋岩总沉不下心去学习,发飘的思绪经常转到阮涵容身上。哪怕对方只是接了个电话,他都能分心听好久。
这种心神不定的学习状态显然是瞒不过阮涵容的眼睛的,他早猜到宋岩不是会专心投入学习的料,所以也没催他,只说了一句:“明天我会检查你的学习情况,如果不过关的话就取消我们周末的计划。”
“什么计划?”宋岩哪还有刚才神游的恍惚劲,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明明记得丈夫的日程表上显示这周是排满的啊?
阮涵容反倒不说了,神神秘秘的模样让那双温润的眸子灵动了不少。宋岩好言求了几声,就是不能动摇他的态度,顿时心里难受极了。有秘密憋着不说,和朝他心窝子捅几刀有什么区别?
如果想知道周末的安排,他就必须静下心学习。这点上阮涵容算是把宋岩吃透了,看他抓心挠肺地逼自己读书的样子也感到好笑。
好不容易熬到十二点,阮涵容还没发话,他就迫不及待地跳起来说:“我饿了,去吃饭好不好?”才翻了几页的书就被丢在一边,上面倒是勾画了不少东西,也不知道他真学进去了多少。
看着丈夫不赞许的目光,宋岩当即哀求道:“走嘛,我保证下午认真看书。”
“那我随机提问吧,答出来就带你去餐厅。”阮涵容不得已,放下手头的工作翻看先前的部分,随意挑了个问题。
宋岩十分庆幸自己带的是常识题书目,没动什么脑子就能答出来。他正暗自窃喜呢,阮涵容就拿起了另一本单词书。
“默写吧,我念读音,你默出单词和意思。”阮涵容也不管宋岩又没有复习,就开始抽取今天他要背的单词。
他的发音非常标准,声音又平稳清晰,听他念单词是件极度舒服过程。可惜宋岩并没有闲情逸致欣赏丈夫的英语水平,他背单词本来就在应付差事,混了个眼熟就直接跳过了,后果就是每个单词都熟悉,但每个都默写不出来。
“有问题吗?”阮涵容念了五六个单词就发现宋岩在咬笔头,默写用的白纸干干净净,半个字母都没写上去。
“嗯……就是记不太清楚了……”宋岩偷懒被抓了个现行,面红耳赤地抠着笔帽,没敢抬头看阮涵容一眼。他怕看到丈夫充满指责的目光。
厚重的单词书合拢的闷响像一记重锤敲在宋岩心上,他做足了挨骂的准备,可几秒钟后,等待他的却不是尖锐的语言,而是阮涵容的手。他仅仅是替宋岩顺了顺发梢,面色平静地说:“没事,我不该这么急着逼你。去吃饭吧。”
他越是温柔,宋岩就越是不安,连忙拉住要起身的丈夫,低声说道:“对不起,偷懒是我的错,你别……”别再对他露出那种失望的表情了。
“宋岩,去吃饭。”阮涵容动了动手臂,没能摆脱他的桎梏。相反宋岩抓得更紧了,整个人几乎压在了他身上,魔怔般地一遍遍呢喃道:“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
“宋岩!”阮涵容终于加重了语气,将宋岩从过度的负面情绪里带了出来,嗫嚅着嘴唇怔怔地望向他。
“我不生气,这周末的计划也不会取消,好么?”他的手放在了宋岩的手背上,感受到的是细微的震颤。
宋岩的手并不柔软,常年不注重保养的皮肤有些粗粝干燥,但内里是和他本人一致的柔软。那点绵软的肌肉覆盖在他宽大的骨骼之上,构成了极度微妙的契合感。
造型简约的婚戒正卡在他的无名指根部,在阮涵容碰到时,宋岩当即受了惊似的缩回手,眼里的惊惧还残留着。
他一时半会是不能走出内心的恐慌了,像只鹌鹑一样由阮涵容圈在怀里,细密的亲吻落在他的发顶。他的丈夫在无声地安抚他。
进办公室汇报工作的人也懵了,看到老板和老板娘情意正浓,手里的文件都不知该放哪。还是阮涵容用眼神示意他把东西放桌上。
那人如蒙大赦般放下文件就走了,他得快点回去和部门的人聊这个惊天大八卦。
“好点了吗?”又过了几分钟,阮涵容才扶正宋岩的身体,顺手拿过刚才放在这的文件看两眼。
宋岩低低地应了一声,眼睛不住地往门口瞄。有人进来的时候他差点跳起来,手都挨到阮涵容的胸口打算推开他了。但转念一想,自个的丈夫看着身板单薄,不小心被他推倒了,以后在公司里多尴尬?
而且那样就好像偷情似的,还不如光明正大地让阮涵容抱着。
但这也足够让宋岩羞耻了,一直闭着嘴心不在焉地听丈夫说餐厅和其他娱乐场所的位置,脑子里想的还是之前的事。
“你要去哪个?”阮涵容问道。
宋岩茫然地答了声:“啊?”
好在阮涵容耐心好,又说了一遍餐厅的种类。这专心听他讲话的宋岩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公司福利也太好了吧!想他以前在单位的时候每天吃的也不过是食堂的大锅菜,两荤一素外加清汤寡水的免费汤就是他的日常菜单。
在丈夫的公司里居然还分各种餐厅?想想八百年没碰过的炸鸡和碳酸饮料,他咽了咽口水。“能去吃快餐吗?”
“随意。”阮涵容倒也不排斥吃快餐,关了电脑就带他去吃饭了。
卖炸鸡的餐厅里吃饭的人不少,但阮涵容有专属的小包间,就不需要和其他员工一起挤座位了。
他点了炒蘑菇和沙拉,口味非常清淡,只看着宋岩全程吃得嘴角泛油光,一手一个鸡翅啃得不亦乐乎,一扫往日的迟暮之气,活像个孩子。
宋岩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以前是陪儿子吃,他心疼自己的钱没多点,吃的都是儿子剩的。现在可不同了,阮涵容在自家公司吃饭是不用钱的,任宋岩随便点。他大啃几块炸鸡,丝毫不讲究地嗦了下指尖,手又伸到了边上的可乐。
他对这种快餐食品的着迷程度是阮涵容不能理解的,但宋岩往他盘子里放了块鸡翅,喝着可乐,眼睛还期待地望着他。看到丈夫很给面子地夹了起来,宋岩的笑脸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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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婚情
第二十章
阮涵容饭没吃完就着急走,他放下咬了一口的鸡翅和没吃多少的午饭,举着手机匆匆起身,还不忘安顿宋岩继续吃。
自家丈夫都走了,宋岩哪还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坐在那大吃特吃,当即要了餐盒装好饭菜,又点了份方便在路上吃的饭团,跟在阮涵容后头回到办公室。
他探头看见这人在里间换衣服,就把饭团端端正正地放到桌子上,扬声问道:“你拿什么东西?”
“你怎么跟我回来了?”阮涵容系扣子的手不停,只抽出一点注意力回他。
“就是一个人呆不踏实。”宋岩也不想坐那像动物园里的新鲜动物似的被无数人投以好奇的目光,反倒是这让人觉得清净。
他帮忙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听见揣兜里的手机响了,正巧阮涵容边扒拉凌乱的头发边走出来,随口说道:“你电话响了。”
“嗯……我知道。”宋岩心里没由来地一慌,感觉那铃声跟催命似的,本能地不想当着丈夫的面接。但阮涵容就和他共一室,而且随着铃声不厌其烦地传来,他的视线也开始往宋岩这边投。
在他再度张口前,宋岩忙不迭地掏出手机,看到来人的名字,脸都吓白了。是林鸿煊打来的――这可不就是催命鬼吗!
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发软的手指颤颤巍巍地点了挂断键,对阮涵容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是……是推销电话。”
他实在不会撒谎,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突如其来的电话让他彻底慌了神,空白的脑子连伪装的精力都没有,全部被一个念头填满:我要完了,阮涵容要发现了。
在这种恐慌的情绪之下,阮涵容的每个细微的神态都能让宋岩草木皆兵。更何况手机消停了不到两分钟,林鸿煊又打来了。
他离崩溃就差一丝了,撒了个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谎,然后逃出了办公室。“我去洗手间!”
等隔间的门锁上,他才勉强恢复了点理智,所有的慌乱尽数转化为愤怒,对林鸿煊的愤怒。他骂这人混账、自私,放在挂断键上方的手却没有按下去,悬了半天,懊恼地抿起嘴唇,向左移到接听键。
他吸一口气,忍着怒气说:“林鸿煊,你知不知道现在打电话可能害死我?”
“宋岩,咳咳……我好难受,你来陪我好吗?”那边传来干呕混杂咳嗽的声音,听起来凄惨极了,直接堵住了宋岩的指责,最终变成无宣泄的情绪堵在心口,鼻子紧跟着酸了起来。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我不可能再继续和你搅和了。”宋岩没什么威慑力地放下狠话,听着林鸿煊急促的呼吸,半晌没得到那人吊儿郎当的回应,他狠狠锤了下门板,往外面冲去。
“林鸿煊,你怎么样?”他跑在公司的走廊上,拿手机的手一顿,就在丈夫的办公室门口,阮涵容倚靠着门框,遥遥地望着他。他们的视线只交错了一秒,他的丈夫就收回目光,对秘书点点头,然后两人就走去了另外的方向。
宋岩停下脚步,来回看着两个方向。他是该去追阮涵容的,事实上他也的确往丈夫那边走了几步。可林鸿煊在电话里痛苦地轻哼出声,断断续续地说:“来我,我家……”
他做出了决定,轻声说:“你等我过去。”听到那头低低地“嗯”了一声,他转身奔向和阮涵容相反的地方。
车是不能开了,宋岩就忍痛叫了辆车,地址报了林鸿煊家的地址。他一直在路上等着阮涵容的电话打过来,可惜不知是对方真的很忙,还是不想在电话里责问这件事,他的手机始终停留在林鸿煊的通话记录界面。
屏幕熄灭又亮起,宋岩的内心也从绝望和忐忑变为了麻木。他渐渐地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和阮涵容的关系真的能改善吗?
他们的婚姻能得以维持的唯一因素就是孩子,因此他们都在有意地回避着其他的隔阂,但总有爆发矛盾的时候。即使没有林鸿煊六年后的突然插足,这场始于算计和胁迫的婚姻也真的能继续下去吗?
“您的目的地到了。”司机打乱了宋岩的思路,他只得暂时收敛心神,交钱下车。
林鸿煊住的小区对外来车辆管控很严,所以司机把他放到门口就开走了,留宋岩在大马路边不安地往小区里面打量,尽量保持了平常的表情才过去。
填过访客记录,他凭记忆走到小区。作为当地公职人员的专用房,这里的环境较之六年前更漂亮,但大体布局没有变化。他记得很清楚,林鸿煊家靠人工湖,那一片都是大平层楼型,普通人还抢不到。
本来六年前没闹出事情,宋岩也打算在这买套房子,和林鸿煊同住一个小区。他甚至想好了房子买多大,装修什么风格,结果在山里一住就是六年。
林鸿煊的房子看样子有重新翻新过,瞧着和六年前一样新。他知道这人藏备用钥匙的习惯,轻车熟路地摸去老地方,果然找到了钥匙。
宋岩拧开锁就直奔卧室而去,发现电话里气息奄奄的人正病殃殃地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也只是动了动眼皮。
他脸白得吓人,汗津津的,估计是真病了。宋岩忽然想起来林鸿煊有慢性胃炎,是老毛病了,六年前他四应酬的时候发作得还要频,全靠自己帮他打理好一切,又是胃药又是补汤地整日伺候着才能缓解。他烟酒不能断,所以总是委屈身体受苦,在外还死撑着应付乱七八糟的事。
宋岩看他难受,心里也酸酸的不舒服,轻轻抚摸他疼得惨白的脸说:“林鸿煊,我真可怜你,到最后身边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有你不行么?”林鸿煊拿脸蹭着宋岩的手,虚弱地说了句话又探出身体开始干呕,整张脸都皱起来了。胃酸倒流的痛苦真不是人受的,况且他忍受的痛苦不止这点。
所以宋岩沉默了片刻就起身问:“药在哪?你吃药了吗?”
林鸿煊摇了摇头,再缩回被窝。
他这种时候的倔强就让人很窝火,宋岩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宁肯挨着痛也不愿意找找缓解的办法。以前他就是这样的,好说歹说让每天按时吃药就是不听,必须硬逼着喂给他或者等真病到医生都指责他了,才能乖乖配合治疗。
以前有他在,难道六年里没人照顾他就继续吃苦头吗?宋岩当时眼睛就阵阵酸胀,又生气又难过,带着哭腔说:“你以后可怎么办啊?离了我就把自己搞成这样稀里糊涂的样子吗?”
“在客厅电视柜抽屉里。”林鸿煊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将被子盖过头顶,过了好半天才闷闷地说。
宋岩也反应过来他似乎过于激动了,使劲眨两下眼睛,认命地去给林鸿煊找药。
拿着几盒药来回对比,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结果到头来,他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意外婚情
第二十一章
偌大的抽屉里,有的药早过期了,有的是宋岩从未见过的,和其他药随意塞在一起,还没有开封的痕迹。看得出来,说长不长的六年里,林鸿煊的老毛病没好,又添了些新病。
他的外表光鲜亮丽,可私下里剥开华美的伪装,内里却过早地腐朽了,只为支撑住他的名声和地位。
宋岩气的正是这一点。那么多有钱有势的人,没见他们个个都像林鸿煊这样一身的毛病啊!还不是他不注重养生,仗着年轻挥霍身体,难道要等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再后悔吗?
这样安定不住的性子跟孩子似的,如果身边有人照顾就算了,他年纪也不小了,还不能安稳下来找个人过日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宋岩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他不敢究那个想法,晃晃脑袋就站起身,去厨房找热水了。
经过饭厅,宋岩看到桌上没怎么动的饭菜,本该炒出漂亮的翠绿色的青菜不知道加了什么调料,看着蔫黄,和其他难以辨别的东西混在一起。他原本要拿去倒掉的手犹豫少顷,捻起一小片青菜放进嘴里,当时脸就绿了,匆忙抽出纸巾吐在了上面。
因为这口菜,他的唾液不要命地往外分泌,在舌头上泡了许久才稀释掉咸苦到头皮发麻的味道。难怪整盘放那没人吃,这是人吃的菜吗?林鸿煊锻炼了六年的厨艺就练成这样?
房子不像是长期雇有家政的样子,厨房也没有什么油烟气,估计还和六年前一样,只定期有人来打扫。所以林鸿煊八成是三餐有应酬的就出门,没应酬就在单位吃,极少数情况下才会自己试着做饭。
懒死他算了!宋岩见不得有人的生活能稀里糊涂成这样,捏住鼻子把剩饭剩菜倒了,摸到热水壶的余温竟有种莫名的欣慰。真难得他还会烧水。
宋岩端着温水和药进卧室,林鸿煊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死死抱住玩具熊,意识不清地嘟囔着:“岩岩……疼……”
“起来。”宋岩拍了拍他的脸,就像严厉的老父亲,皱着眉质问道,“怎么胃炎又发作了?”
林鸿煊的眼睛肿得厉害,勉强眯起一条缝瞄他,没过两秒就重新阖上了。还是宋岩半扶半拉扯地让他头底下能多垫个枕头,药喂给他也乖乖吃了,就是喝水的时候呛到了,不住地咳嗽。
他刚喝下肚的水还没待够呢,就踉踉跄跄地从床上翻了下来,捂住嘴用力磕住了卫生间的门。撕心裂肺的干呕声透过门隐约传出来,旁人听着都痛苦。
宋岩焦心地搓了会手,终于听不下去了,进去往马桶里一看,吐出来的清水甚至夹杂着血丝。这哪行呢?他当即架起软绵绵的林鸿煊,背在背后就走。
身上的人体温凉得吓人,呼吸也微弱极了,不断渗出的冷汗很快也打湿了宋岩的脖子。他明白再拖下去就真的出事了,马上拦了辆出租车赶往医院。
“今天请假了吗?”宋岩边托住林鸿煊倚在他肩头的脑袋擦汗,边关切地询问。他记得林鸿煊公务忙程度不亚于阮涵容,这出门太急,忘了拿对方的手机,于是想着如果林鸿煊没请假就用自己的手机请。
“嗯……”林鸿煊哼了一声,不知是回答还是无意识的呻吟。
宋岩今天第二发出无奈的叹息,他打开自己的手机,在众多的号码里翻找,停在某串数字上时就愣住了。
他为什么还存着林鸿煊单位的电话?
宋岩逐渐意识到,哪怕过去的手机早就被淘汰了,哪怕他自欺欺人地删掉了林鸿煊的号码,有关这人的所有东西还都留在卡里。闭上眼睛时他仍背得出林鸿煊六年前用过的号码,就连那日对方塞给他的名片也曾握在手里凝视无数。
那些他想忘掉的,从来都没有真正消失过。
他已经不记得电话拨通过去时的表情是怎样的了,但在接通的瞬间,听到那头疑惑的声音,他狠狠抿住了嘴唇,露出将哭不哭的神色。
“林先生?您怎么用这个号打过来了?”
“林……他今天不舒服,我替他请假。”宋岩是盯着林鸿煊的脸说话的,心里异常苦涩,幸而电话对面的人听不出他的苦闷。
他的号码从未换过,当年替林鸿煊请假的活大部分是他办的,久而久之,这人干脆就在单位那边留存了宋岩的号码。他把这事告诉宋岩的时候,宋岩还傻乐了好久。
林鸿煊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搂住他的腰惬意地说:“以后啊,只要你打过去,他们就知道是我。这是我给你的特权。”
“就你懒。”宋岩靠在他身上,不自觉扬起笑脸。
没想到林鸿煊口中的“特权”,他从来没有剥夺过。
“哦,林先生早上就请过假了,请您照顾好他,让他注意休息。”那人说完就礼貌地道了别,留宋岩独自对着手机发呆。
他又想起林鸿煊在电玩城的问题――你还爱我吗?
“我不知道啊……”宋岩闭上眼睛,和林鸿煊的脑袋相依靠。他忽然之间有许多话想问这人,但顶着后视镜里司机越发疑惑的视线,宋岩吞下了所有情绪,不断地拿手背蹭他的脸。
“岩岩……”林鸿煊低声呢喃道。
宋岩当他叫自己,凑过去凝神听着。
“对不起……”他说完了剩下的话。
宋岩猛地一僵,无措地舔了舔嘴唇。他盼这话有六年了,骤然听到了梦寐以求的道歉,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太多的情感积攒到一起,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沉默地握上林鸿煊的手,整个人彻底愣住了。
直到站在病房外面目视林鸿煊安静的睡脸,刚出来的医生叫了他几声,宋岩才恍然回神,眨巴眨巴眼睛说:“您刚才说什么?”
医生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是病人的家属?这段时间不能再让病人碰酒了,他本来就有慢性胃炎,还空腹喝那么大量的酒,你这做家属的怎么不管管?最近吃点清淡的,等他吊几天消炎药就能出院了。”
“哦,哦……”宋岩老老实实地点头,然后如梦初醒般说,“不是不是,我不是他家属!”
可惜医生早走远了。
这可真给他丢了个大麻烦!宋岩头疼地坐到病床边,看林鸿煊嫩白的手背上固定的针头,忧心忡忡地抬头看了眼点滴瓶。
他没想真的那么长时间看护林鸿煊,以前两人都单身还好说,现在他有丈夫孩子,背着父子俩在医院陪别的男人不合适。
但又不能把林鸿煊独自丢到医院,没个人管他怎么能清楚他的情况?
宋岩承认自己容易心软,看表时间还早,只能在这等人先醒过来再说。
意外婚情
第二十二章
这一等就从大中午等到了黄昏,宋岩的屁股都坐麻了,不断在病房里踱步,偶尔和隔壁床的家属唠两句。
他终于找到了能聊聊家长里短的人,刚说到孩子以后的上学问题,对方就朝林鸿煊的病床努努嘴。“你家那口子醒了。”
“啊?他……”宋岩下意识回头,要辩解的话就硬生生咽回了肚子。
林鸿煊正奋力地支起身子,吊针的手拄在床边,一不留神那针头就歪了。
“哎!吊针呢,你起来干什么?”眼见输液管里见了血,他怒视林鸿煊,赶紧跑过去制止他,还得跑出去叫护士重新扎针。
这人自从醒来就呆呆地盯着手背,不知道是疼傻了还是在想什么,表情都不带变化的。直到宋岩坐到床边摸他的额头,林鸿煊才扭头看他,黑沉沉的眸子带着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宋岩没心思琢磨他想什么,确认他没有发烧之类的,就拿棉签润了矿泉水,在林鸿煊失去血色的嘴唇表面滚了滚,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我以前说过多少了,晚饭可以不吃,早饭得吃啊。你看你不听,现在受罪了吧?还得跑到医院来……”
说着说着,他又想起来林鸿煊何止是没吃早饭,今天这么一折腾,他可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宋岩就把矿泉水整瓶塞他手里,打算去给林鸿煊买点吃的。
“你吃什么?馄饨,挂面,粥,还是……”他话没说完,因为林鸿煊拉住了他的手,无声地摇摇头。
新扎好针的手已经乌青一片了,看得人揪心。宋岩不敢和他扯力,怕针头再歪,不得已停下来问:“怎么了?”
“你坐下。”林鸿煊的嗓子已经哑了,呕吐再加上大半天没喝水,听着十分憔悴。这幅姿态正戳中宋岩的软肋,他没法,只好坐到林鸿煊腾出来的那半边床上,准备听他要说什么。
林鸿煊立起来的上半身又陷进了床里,摊开胳膊说:“别去了,陪我睡一会。”看他的意思,是要宋岩把他的胳膊当枕头。
“不行,你没吃东西胃受不了。”宋岩还想坚持,但林鸿煊的眼睛闭上了,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人都快没脾气了,只能依着他的意思办。
他脱掉鞋躺上病床,在这之前病房里的另一床病人就和家属出去了,不大的房间里仅剩他们两人。所以他做起这些来就没那么害臊了,依靠在林鸿煊的胳膊上,与他四目相对,彼此呼吸的节奏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林鸿煊紧紧抱住了他,下巴正好卡在他的头顶,宋岩就默默听着这人的心跳,眼皮眨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险些睡了过去。
还是林鸿煊突然说话惊走了他的睡意。“你好暖和。”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他抱得更紧了,一条腿架到宋岩的身上,如同在抱巨大的玩偶。
“为什么……”宋岩的额头抵着他的侧颈,迟疑许久,听到林鸿煊疑惑地“嗯”了一声,才抖着声音问道:“为什么六年了,你又回来了?”
抱住他的人呼吸一滞,良久之后,林鸿煊开口了。“我以为你这六年过得不错,可是那天在海洋馆看到你,我忽然意识到是我想错了。”
在重重人群中,满脸苦笑的宋岩小心翼翼地讨好着还不足他腰高的孩子,谦卑的姿态和当年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那一偶遇,如果不是他踏出了阮涵容营造六年的囚笼,林鸿煊怎么会知道那个悄无声息失去踪影的男人就快被阮涵容毁掉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放任我在那种环境里待了六年,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个解释!我是你想哄就乖乖过来的狗吗!”宋岩的表情难堪极了,他的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滚落。他擦去泪水的动作粗鲁极了,丝毫不在意揉红的眼角。
“你不过是看我最好控制,难道不是吗?”辛苦积累下来的心动被林鸿煊的话浇灭了十之八九,他再也不能忍受自己继续看到那张苍白而失落的脸了,否则心脏的锐痛将持续不断地侵袭他的理智。
跑出病房前,宋岩只依稀听到了林鸿煊未说完的话:“听我说,阮涵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混蛋!骗子!宋岩咬着牙憋泪,他真不该脑子坏了跑来照顾当年抛弃他的无情人渣!随着离开病房,他跑步的动作也慢下来了,吸了几下鼻子躲闪旁人的目光,经过食堂的时候犹豫再三又进去提了一小杯白米粥。
让你犯贱!返回的路上,宋岩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板着脸把粥带给了林鸿煊。
那人完全没受刚才的事影响,有点不情愿地盯着白的粥,过了许久才慢吞吞地插入吸管开始吞咽。
宋岩这时坐到他旁边,硬声硬气地问:“你刚才说的……就是阮涵容,是什么意思?”
林鸿煊似乎冷哼了一声,艰难地吞下一口单调无味的白粥,皱得死紧的眉头不知是因为觉得难吃还是宋岩问的这事。
没叫宋岩等太久,他徐徐说道:“你不是早对他有怀疑了吗?”
“你别胡说!”宋岩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他马上做贼心虚似的压低声音问,“就是……我总觉得他外面应该有人。”
“你怀疑阮涵容出轨?”林鸿煊呛了一下,捂住嘴咳嗽了好半天,表情怎么看都有种憋笑的感觉,无端地让宋岩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好吧,我高估你了。”确认宋岩没在开玩笑,林鸿煊翻了翻眼珠,清晰地表达了他的鄙夷。
等把人逼得彻底恼羞成怒了,他才说:“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心心念念的丈夫出国去做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他出国?”宋岩警惕地问。难道这人真的在监视阮涵容的一举一动?
“你这个笨脑子。”林鸿煊这人说话就很不讨人喜欢,他总不能好好说,非得在这之前刺别人一句。能安稳活到现在,绝对是厚的家庭背景帮了大忙。但宋岩急于知道答案,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
“你以为当年阮涵容退出政界真的是身不由己被迫转业吗?未免太小看阮家的势力了。”林鸿煊弹了一下宋岩的脑门。“他从来不是单纯的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否则你以为他是怎么做到当初的位置,又是怎么在短短六年时间建成这样规模的公司的?”
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朝他的脑门来那么一下。宋岩捂着脑袋瞪他。
意外婚情
第二十三章
他的表情写得明明白白的,他不相信林鸿煊的话。那时候阮涵容的疲惫哪能是骗人的。再说了,他骗自己有什么意义呢?
“无论你信不信,他出国是去找何毅了……你知道何毅吗?”林鸿煊估计也没想让宋岩百分百信任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宋岩摇头又点头。他只记得之前谢咏之来找阮涵容的时候提过这个名字,看样子和姓谢的关系不浅。但后来再没有人告诉他关于突然出现在丈夫的生活中的两个人是什么来历,就连阮涵容也没打算让他了解。
“那个叫谢咏之的熟人?”
林鸿煊的手碰上了他的脸,眼中闪烁的是宋岩无法理解的怜悯。他温柔地拭过宋岩的眼角,笑道:“不是熟人,是伴侣。谢咏之就是个没什么危险的公子,他的妻子何毅才是你应该注意的。”
“这和阮涵容出国找他有什么关系?”宋岩已经想象出了一系列狗血的故事,例如心爱之人嫁为朋友妻,阮涵容旧情难忘,出国与那人偷欢之类的。但他没表露出来自己那些不着调的想法,因为林鸿煊的表情明显不像是要说这个的。
偏生说到关键时刻,林鸿煊跟他卖起了关子。“他们涉及的事不是你该知道的,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别问其他的。不过如果你问阮涵容的话,他大概率会告诉你他去参加何毅和谢咏之的婚礼了。”
宋岩张了张嘴,林鸿煊的手指已经按在了他的嘴唇上。“嘘,乖乖的,别追问了。你走吧,我困了。”说完他就摆出拒绝继续交流的姿态,往下一滑就钻进了被子,只露个吊针的手在外面。
怎么这么气人呢?宋岩恨得牙痒痒,推了好几把都没能把林鸿煊从被子里弄出来,只能气愤地拧红了他的胳膊,然后带着满肚子的困惑走了。
他刚走没多久,林鸿煊的脑袋就钻出了被子,拿床头的电话摁下几个数字。电话接通,他的病气一扫而空,呈现出的冷静神态是宋岩从未见过的。
“来市医院帮我办出院手续。”
宋岩刚出医院就发现天早黑得没影了,当即懊恼地捶捶脑袋。他就不应该为林鸿煊操心那么多有的没的,耽误多少事!
急匆匆赶回家,看到屋里的灯光,宋岩羞愧得不行。明知阮涵容不在家,他开门的时候还是心虚地放轻脚步,看见儿子独自晃着小短腿在餐桌前画画,心里就更愧疚了。
在他没有住进来的六年时间里,他的孩子就是这么孤独地度过没有父亲陪伴的夜晚的。
“你吃晚饭了吗?”宋岩拉开他旁边的椅子,盯着儿子画了一会才开口。
小孩头也不抬,握住蜡笔给房子填色。没了父亲在身边管着,他甚至理都不理宋岩,摇头晃脑地哼歌,似乎心情很好。
宋岩早习惯儿子对他爱答不理的态度了,他也明白自己在小孩的六年成长时光里缺失了身为母亲的责任,没资格要求儿子对他有个好脸色。
可以后他们是要天天相的,无论以前的关系有多冷漠,那层血缘关系是抹消不掉的。所以他挪走一根蜡笔,好声好气地问:“你在画什么呀,是幼儿园布置的作业吗?”
“不要碰我的东西!”小家伙忽然变得激动起来,用力夺过宋岩手里的蜡笔。纸质包装的边缘不止划痛了宋岩的手,他的心更酸楚,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盯着手心的红痕。
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扬声说:“阮翮,这是你和母亲说话的态度吗!”
“你没有养过我,凭什么说你是我妈妈!”小孩愤恨地瞪着他,狠狠将蜡笔一摔,跳下椅子跑回了房间。
房间门磕上的巨响,就像一把刀在宋岩的心里划了一道。他恍然地拿起儿子没画完的画,A纸的背面用方块字工工整整地写着:“手工作业:和爸爸妈妈共同画一张有关家的画”。
他年纪小,识的字却比同龄人多很多,一行字写下来竟没有错误,还很整齐。可宋岩越看就越心疼,到最后直接捂住了嘴泣不成声。
他从来没想要孩子成为多么成器的人,只需要他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但阮翮生在这样的环境,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多少苦,宋岩都想象不到。
光是想想那个小小的人无数扬起笑脸打开家门,迎接他的却是空荡荡的大房子,宋岩就难过得无以复加。他最对不起的人,应该是这个无辜的孩子。
沉下心来倾听,依稀还能听到小小的啜泣声。宋岩心里也不好受,倚在儿子的房间门上敲了敲门,柔声说:“对不起,以前是我的错,没能好好陪你。再给我一机会好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
“走开!”阮翮的怒吼夹杂着哽咽,不知道拿什么东西扔到了门上,惊得宋岩后退一步。
他仍不肯走,一遍又一遍地向儿子道歉,到最后哀声恳求道:“我真的……真的没想离开你那么久,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拜托你原谅我……”
但是阮翮最终没有打开门。宋岩在门外瘫坐许久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抹掉眼泪回到了餐桌。他展开儿子的画,犹豫地拿起蜡笔继续填充涂了一半的房子。在房子旁边的空白,他画了三个手拉手的火柴人,用大大的爱心圈了起来。
这是儿子梦寐以求的家庭生活,亦是他的。宋岩画到最后又忍不住眼泪,趴在桌子上憋住哭声。
他能怎么办呢,不管是这样看不到尽头的生活,还是永远得不到的那个人,都是他继续活下去的折磨。而他除了用眼泪宣泄痛苦,还能做什么?
宋岩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频地掉眼泪了,哭到最后,他精疲力尽地攥着画就昏睡过去。
即便在梦里,他经历的都是过去林鸿煊和阮涵容对他的痛苦回忆。宋岩睡得很不安稳,身体猛地一颤就惊醒过来。一抬头,他看到了正在俯视他的阮涵容。
他的丈夫背对灯光,面容全部隐蔽在昏暗的地方,叫骤然迎着光的宋岩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这人应该是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因为阮涵容投射过来的目光,是和六年来的所有时候相一致的冷漠。
意外婚情
第二十四章
“我睡着了?”宋岩的脑子还有点懵,话刚出口,忽然明白了现在的境。他挤出有些谄媚的笑容,手指碰上了阮涵容的手背。“你回来了啊。”
那只手躲开了,在宋岩的心骤然降到谷底之前,阮涵容所有的冷漠都如同消融的积雪,极快地收敛了,并且转为另一种更令人不安的冷肃。他的指腹轻轻刮蹭着宋岩的脸颊,痒痒的,接下来的话却让宋岩浑身发冷。
“你下午也没有去公司。”
“我……”宋岩哑口无言,所有想解释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即使他想假装冷静,快速转动的眼珠也暴露了他的慌乱,煞白的脸色在对方琥珀色的眼睛中无遁形。
何况阮涵容的手已经变为钳制的动作,捏得他生疼,还没办法挣脱。
宋岩怕极了,紧紧闭上眼睛,呼吸声夹杂着颤音,没敢继续激怒阮涵容。他终于从前段时间虚幻的平静记忆中清醒过来,好不容易积蓄的勇气全被击碎了。
他嗫嚅着嘴唇,又想吐露求饶和道歉的话语。但阮涵容放开了他,眉目间的阴郁很快归于平淡,眼角弯起温和的弧度――正如平常一样。
“你认为你是我的什么人?”
他并非要听宋岩的辩白,自顾自答道:“你是我必须要负担的责任。”
“我也是你的责任。所以别再做这种蠢事了,抛开过去,跟我好好生活。你能做到吗?”
宋岩点点头,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一件事,无论他做什么,似乎都逃不过阮涵容的眼睛。他自以为的新生活,只不过是换成了另一种折磨。
他想起林鸿煊的话,攀住丈夫的胳膊,目光中仍抱有期望。“你那几天出国,是去干什么了?”
“出差,还有参加朋友的婚礼。”阮涵容没有什么犹豫便开口了。他只在最初错开了宋岩的眼睛,随后又自然地转回来,清润的眸子再没有任何迟疑。
他的微表情控制得太好了,如果不是宋岩听到过林鸿煊的话,他怎么会那么认真地去注意丈夫的神情变化?也正是如此,无法言喻的失望和苦涩又一淹没了他。
所有的一切,都是装出来骗你的。林鸿煊的话如同附骨之疽,在他脑内挥之不去。宋岩垂下了眼,拇指摩挲着婚戒,轻声说:“是吗……”
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他的脑子很乱,但还是在阮涵容要继续说点什么之前抢先说:“咱们儿子的手工作业需要家长共同完成,我知道你累,但能不能帮他画几笔?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好。”阮涵容坐在宋岩身边,执起橘红色的蜡笔,略加思索便在左上角添了个太阳。
小朋友的简笔画用不着精湛的画功,阮涵容画完他的那部分,随意地看了眼时间。“可以了吗?明天还要上班,再不睡就起不来了。”
“可以。”宋岩在纸上签好字,吸一口气,跟随丈夫离开了桌子。
夜人静,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宋岩无论如何都没能入睡,只能躲在被子里翻手机,尽量不去打扰丈夫的睡眠。
他搜索了关于阮涵容的不少资料,能得到的讯息却寥寥无几。他的丈夫实在低调,没有边新闻,没有不良记录,唯一的污点就是六年前的事。除此之外,他比绝大多数达官显贵都要干净。
或许是思想变了,往日根本不会注意的事,宋岩现在反而觉得不对劲。他就像无头苍蝇似的到翻找丈夫的问题,可网络能呈现的信息实在有限,眼看时间跳到了凌晨,他依然没有收获。
真的是他多想了吗?
特意调成静音的手机忽然震动一声,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清晰,把宋岩吓了一跳,忙回头看阮涵容有没有被吵醒。
看到丈夫平和依旧的睡颜,他松了口气,手指迟疑地停顿在显示“未知联系人”的短信上。
这年头还有谁会用短信啊,又是未知联系人,大半夜的未免太吓人了吧!
他犹犹豫豫的,没等做好心理准备,短信就自动消失了,无论是收件箱还是垃圾短信拦截里都没有,更是让宋岩吓出一身冷汗。他脑子里已经想象到恐怖片里常见的短信诅咒了,当即抛下手机,往阮涵容那边凑了凑。
毕竟这人是他此时唯一的依靠了。
手机寂静了几分钟,就在宋岩迷迷瞪瞪地快睡着时,震动声再响起。这和刚才不同,联系人变成了单个“林”字。
这下不用猜也知道发短信的是谁了,宋岩的恐惧瞬间变成了愤怒,点开手机的手恨不得戳穿屏幕。林鸿煊怎么回事,大晚上的不睡觉,吓人玩很有意思吗?
但在短信打开后,他就顾不上生那人的气了,因为短信的内容是阮涵容和另一个陌生男人的照片。
照片明显是偷拍的,那两人所在的地方都不像在国内。而在那个男人的肩上,正背着阮涵容带回机场的包。
他就是何毅。林鸿煊特意圈出了男人,在旁边标注了名字。
他们两个不像是要参与一场婚礼,无论是身为新郎的何毅还是作为朋友的阮涵容,都看不出丝毫期待和喜色。
这可真是了不得的秘密。宋岩心虚地再转头,如果说刚才的阮涵容让他害怕的话,照片里一身黑色的丈夫则带来了更难以形容的恐惧,只觉得浑身发冷。
难道这就是阮涵容真实的一部分吗?
就像上一条短信一样,自动销毁的短信在手机中了无痕迹,留下的仅有宋岩的恐惧。
当他得知即将共度一生的人并不简单时,那种压抑下去的念头又得以复苏。他想逃离,离开阮涵容的身边。
但是他跑得掉吗?宋岩在惊恐之余,仅存的理智不断盘问着他的内心。到了这种时候,除了学阮涵容那样装作无事发生,就再没有做其他多余的事的必要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发出去的消息有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在这个时候,宋岩才发现他始终孑然一身。
想到他当时不曾注意过的背包,竟成了现在的宋岩再没有机会得知的真相。那个背包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意外婚情
第二十五章
心里放着事,晚上也睡不好觉。差不多天快亮的时候,宋岩才半睡半醒地做了好些噩梦。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在想那些。
阮涵容起床的动静惊醒了他。拖鞋摩擦地板的动静延伸到浴室,紧接着响起水龙头的“哗哗”声。宋岩翻了个身,两眼发虚地盯向床的另一边。
他太累了,难以忍受的疲惫一股股地从未知的源头涌向身体四,即使是最简单的眨眼动作,带来的都是强烈的焦躁与无力。
这不只是一夜没睡好而已,还有别的什么糅杂在一起,轻易地侵蚀了他。
听到水声停止,宋岩立刻闭上眼睛,在被子里缩成团。一只手正以最轻柔的力度触碰他的额顶,就在他几乎忍不住要颤动睫毛前,薄荷牙膏的清香淡淡拂过他的鼻间。
“六点了,起床吧。”阮涵容等到宋岩睁开了眼,笑容温和且随意。他一定是注意到了宋岩惊疑不定的目光,态度却和昨天之前没有区别。叫醒他后,阮涵容就径自去换衣服了。
看来他不想再说点什么。宋岩一骨碌爬起来,游魂似的挪到浴室,直到冰凉的水流润湿了手心,他才倚靠洗手台捂住额头。
头昏脑涨的不适感仍残留在体内,他恍然抬头和镜中的自己对视,看见的男人正半耷拉着眼皮,整张脸被颓废与不明显的病态占满了。这张脸分明与往日没有区别,宋岩却依稀从其中看出了令人不舒服的腐朽气息。
他皱着眉撩起额角的碎发,发现藏在内里的白色时也怔神了片刻。好像住在山里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白头发吧?
留意到屋外父子俩说话的声音,他赶忙拨了拨头发,迅速洗漱完就要去做早饭。
经过儿子的房间,里头的说话声不知何时变得激烈起来,阮涵容似乎在训话,时不时传出来小家伙抽泣的声音。
宋岩再不愿意面对丈夫,听到儿子在哭哪能硬下心肠装不知道,当即推门进去打算制止一下。
一进门他就明白了,难怪阮涵容发脾气呢。装潢漂亮的蓝色小房间被破坏得乱七八糟,东西扔了一地,罪魁祸首正站在那里抹眼泪,一声不吭地听阮涵容教育他。
这么大点事,倒也没必要那么严厉。宋岩本能地想护着儿子,单腿跪在他旁边,将阮翮小小的身体揽进怀里。“别说了,他知道错了,对不对?”
小孩抽抽搭搭地点点头,有人哄着,明显哭声变小了。
“他做了错事,你还要帮他说话?”阮涵容大概是看不惯宋岩溺爱孩子的行为,拉扯他一把就放开了阮翮,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孩子还小……”宋岩呐呐道。
“这不是年龄的问题,是习惯的问题。阮翮,我什么时候教过你,生气就能砸东西搞破坏了?在家有父母惯着你,以后到外面,你还要乱扔东西惹别人不高兴吗?”
阮涵容严厉的语气吓得刚止了哭声的小孩一呆,“哇”地又开始嚎。和关系疏离的宋岩不同,他发自内心地对身为父亲的阮涵容有着敬畏之心,估计是真被吓坏了,在阮涵容的黑脸下没坚持多久就开始道歉。
“我以后……以后发脾气再也不会扔东西了呜呜……爸爸你别生气,别不理我!”阮翮揉着眼睛哭得撕心裂肺,到最后边打着哭嗝边拉扯阮涵容的衣服,委屈极了。
宋岩急得不行,偏偏被丈夫拽在身后,眼睁睁看着儿子哭。等阮涵容确定他是真的知错了,而不是暂时靠说这些话讨父母欢心,才没有再继续教育他,松开了宋岩的手,放他过去哄孩子。
“自己搞的破坏,就自己收拾了。今天幼儿园那边我会请假,直到你把房间整理好再回去上学。”阮涵容说话时眼神停留在宋岩那里,盯得他一头雾水,然后丢下一大一小两人下楼了。
这是在给他创造和儿子拉近关系的机会?宋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点。
往日倔得厉害的小孩委屈巴巴地缩在宋岩怀里,也不提讨厌他的话了,小声说:“妈妈,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一起收拾屋子?”
“好,等我们吃完早饭就收拾,你先去我们的床上睡一会。”宋岩摸摸儿子的头顶,单手托起他,一路抱到主卧的大床上。
阮翮咬着手指不安地躺在上面,那双和阮涵容像极了的大眼睛困倦地眨了眨。他是被阮涵容提前叫起来的,又是缺觉的年纪,没坚持多久就在宋岩温柔缓慢的抚摸中睡了过去。
安顿好儿子这边,宋岩就下楼准备和丈夫去晨练了。他隔着楼梯偷偷观望阮涵容,对方正手持陶瓷杯,边喝水边专注地盯着电视上的早间新闻。
半杯水下肚,宋岩也慢吞吞地下来了。阮涵容没看他,自顾自地说:“今天你别去公司了,陪孩子收拾屋子,下午还有人来送电脑,记得拿。”
“哦……好。”宋岩这边也想着事呢,他还想去医院看看林鸿煊的情况,毕竟住院不是件小事。这人昨晚独自在医院里过夜,估计不太好受。再说他的车还在自己这,不去看看不合适。
最后再关心他一,以后就彻底和他撇清关系。宋岩在心里规划得好好的,正愁整天在阮涵容眼皮子底下没办法走,这就有机会送上门了。
他掩下高兴的神色,等送丈夫出门上班后,连忙招呼儿子吃饭,准备开始今天的忙碌。
阮翮低头扒拉着饭碗,没主动和宋岩搭话,但也没昨天那么暴躁了,偶尔会在宋岩说话的时候应一声。
看着儿子吃饭的空档时间,宋岩给林鸿煊发了条消息。“你今天怎么样了?”
“在家。”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宋岩的血压就上来了。他掩饰似的给儿子夹了点菜,然后钻进卫生间拨通了林鸿煊的电话。
“你不是住院呢吗,怎么回家了?”他掩着嘴低声说话,得尽全力控制音量才能不生气地拔高嗓门。再想到半夜林鸿煊给他发消息,恐怕那时候就已经不在医院了。
那边吊儿郎当的声音倒比昨天有活力多了,林鸿煊无所谓地说道:“我要上班的啊,这点小毛病吃点药就行了。对了,我的车还在你那,你……”
“不行,我要陪孩子,没空送你上班!”宋岩立刻明白了他要说什么,抢在前头断绝了林鸿煊的无理要求。他快被对方气死了,什么叫“小毛病”?能进医院的病还能算小吗?他就不应该惯着这人,还是让他自生自灭的好。
“喔……”林鸿煊似乎陷入了沉思,一反常态地没有过多纠缠,静默几秒后开口道:“那不急,我们还会见面的。”
“什么意思?”这人不会要来他家里吧?
回答他的是林鸿煊得意的轻笑,紧接着,电话挂断了。
宋岩看着手机,人都傻了。林鸿煊那个不着调的,真来他家的话,是想要他的命吗?
意外婚情
第二十六章
他胆战心惊地等了几个小时,不见外面有人来,才半放下心,神思不属地陪儿子收拾房间。
满地的东西要放回原位,难度还不小,阮翮就在旁边垂着头玩手指,时不时偷偷抬起眼睛看宋岩忙活。
“小翮,去帮我倒杯水好吗?”宋岩当然也注意到了儿子几想帮忙的小动作,但阮翮估计是不习惯亲近他,小脸纠结得都快皱成一团了,就是没好意思主动开口。所以他就满足了儿子的小小心愿,瘫坐在床边喘着气使唤阮翮去倒水。
收拾屋子可比跑步累多了,这又是抬重物又是弯腰捡东西的,他正好也借此机会休息一下。
阮翮低低应了一声,眼睛变得亮晶晶的,迈开腿跑出了房间。
没了儿子在身边,宋岩就很没形象地靠在小床上,晃动小腿轻轻敲击床板,随意地转动脖子打量这间屋子。他还记得当初怀孕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他喜欢蓝色儿童房,没想到阮涵容真把儿子的房间装修成了蓝色。
这让宋岩又动摇了。另一种试图劝慰他信任丈夫的声音短暂地填充了他的脑子,让他开始对以前的想法产生怀疑。或许阮涵容真的只是想和他重新过日子呢?或许他的冷漠……仅仅是不适应这段搁置六年的婚姻?
宋岩想不明白,就烦躁地敲了下床,然后在“咚”的响动后听到了极细微的掉落声。
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往床底看,模模糊糊看见那里有个小玩意儿。不需要费多大功夫,宋岩就摸到了那东西。拿出来一看,是枚长度不足一根指节的金属小片,像是某种储存卡。
阮涵容为什么要把这东西放在儿子的床底,他也想不通。自从得知了丈夫的秘密,对方在他眼中就变得难以捉摸。
“妈妈,外面有个叔叔说要找你。”在宋岩陷入沉思的时候,阮翮就跑进来了。
他飞速地藏起了刚找到的东西,满脸慌乱地问:“什么叔叔?”不会是林鸿煊真的找上门了吧?
小孩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拉着宋岩的手要下楼。他心里越慌,越不能叫儿子看出端倪,于是宋岩拍拍裤子站起来,陪儿子走下了楼。
门外的敲门声十分有节奏地再响起,宋岩一激灵,浑身僵硬地磨蹭到监控那里,点开了门口的开关。
巴掌大的界面上显示的不是林鸿煊,这让宋岩稍微放松了点,紧接着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外面的那个人,他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紧张地按下通话键,吞了口唾沫才说:“你是谁?”
“你好,我是何毅,受小阮之托来送电脑。”男人面对摄像头摘掉了鸭舌帽,完全地暴露出他的脸。这张脸宋岩可太熟悉了,就在不久前,他还在林鸿煊发来的短信上看到过。
他看起来很普通,完全没有照片中的危险感,俊朗的眉眼间流露着平和的笑意,像是没有任何威胁性的那类人。但宋岩最清楚他是不可信的,因此心绪没有因为来人不是林鸿煊而放松些许,反而变得更紧张了。
“要开门吗?”阮翮在旁边小声问,从他瞪大的双眼中,宋岩知道他受到了自己的情绪影响,也开始害怕了。
宋岩忙摸儿子的头安抚他,咬咬牙打开了门,决心会一会外面那个和丈夫疑似关系匪浅的人。
何毅毫不在意地走进门,握住宋岩的右手,和善地说:“你好,宋岩先生。你也好啊,小朋友。”
他那只手热度惊人,再加上虎口的老茧实在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宋岩心里对他的警惕性又拔高了几个度。可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挤出笑容回应对方的问候。
结果何毅也没多在意他,打完招呼就去逗阮翮了。
“你是谁呀?”阮翮年纪小,到底没什么警惕性,没一会就被何毅哄过去了,坐在他的臂弯里好奇地发问。
何毅笑呵呵地捏了捏他的脸蛋。“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呀。叫我何毅叔叔。”
“何毅叔叔――”阮翮乖巧地叫了一声。
自家儿子落入对方手里,宋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得保持得体的微笑。这时看到他脚边的两个大箱子,忙故作热情地拎起来,招呼他进屋坐。
死沉的箱子握在手里,其中一个是电脑,另外一个装的是什么,宋岩也猜不出来。他正好拿儿子翻出来的水杯接满热水,询问道:“你喝茶还是水?”
“茶。”何毅开始闷头拆箱子了,从稍小的盒子里取出了电脑,端正地摆放在茶几上。等他摆弄好,就招呼宋岩说:“你会用电脑吗,我可以帮你调好程序和设置。”
“谢谢啊……”宋岩挺不好意思的,他用的电脑都是别人配好的,还从没自己从头搞过。他拘谨地坐在何毅边上,眼神不断在电脑屏幕和他的侧脸来回游走,怎么都看不透这人在想什么。
“好了。”何毅的话惊扰了想事想得入神的宋岩,他忙抬起头,和这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啊?哦,好的。”宋岩结结巴巴地应道。从刚开始,他的气势就弱了一大截,现在被对方打量着,更是慌得不行。
好在何毅只是单纯地看他两眼,趁宋岩去关注电脑的时候又拿小刀划开了密封的箱子。“小阮还叫我来加装摄像头,你不介意吧?”
自家丈夫都应允的事,还轮得到他反对吗?宋岩倒是没想到阮涵容不打算和他商量就要往家里装摄像头,呐呐说道:“你……你装吧,既然是他的意思,我都行。”
“没事,房子里多点摄像头,安全。”何毅不怎么走心地安慰了一下宋岩,自顾自地拎着包开始满屋子转悠。
他进阮翮的房间用的时间稍微长了点,宋岩端着水进去的时候他刚刚在床边直起身,似乎在找什么。发现主人进来,他也不尴尬,自然地接过水杯喝了两口。
“小孩子住的房间,最好还是有个摄像头。”何毅说完就离开了床附近,成功转移了宋岩的注意力。他们甚至讨论起了摄像头该装哪才能照到尽可能多的死角。
他在别墅里的几个小时,两人倒也相安无事。做完一系列事后他就走了,完全没有宋岩想象中的挑衅或是威胁。
要么何毅是真的无辜,要么他也和阮涵容一样,都伪装成了无害的样子。宋岩不敢确定,只是用力攥住小小的储存卡,目送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离开别墅。
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时刻,他还可以依靠谁?
意外婚情
第二十七章
“东西已经被拿走了。”何毅在距离别墅不远的车位上观察着门口东张西望的男人,看他时不时还摩挲着手里的东西,忍不住发出轻慢的笑声。
电话那头是比他更漫不经心的声音。“总会送到它的目的地的。”
“他是你的妻子,不是信使。”何毅随口一说,没等那边有回应就挂了电话,驱车离开了这片安静得不像话的别墅区。
宋岩直到回到屋里还没缓过劲,丢了魂似的坐在沙发上发呆。他丝毫没有获得喘息的感觉,只无端地觉得有更庞大的负担压到了他的肩头,却没法究其根源。
还是阮翮坐到了他旁边,小脑袋靠在宋岩的肚子上,才给了他点安慰。
宋岩在儿子面前总是笑呵呵的,现在也一样,强打精神搂住儿子,闷声闷气地说:“你是我唯一的指望了。”
两人享受了片刻温馨时光,他目光无意识地转向桌子,某样不属于别墅的东西就这么撞进了他的视野里。
“怎么啦?”小孩带着睡意问道,只在宋岩的怀里待了一会,他就犯了困,但因为宋岩忽然坐直身子的动作,阮翮努力地睁大眼睛,揪了揪他的衣服。
“没事,你睡吧。”宋岩伸手够到了放在上面的卡片,一边托着儿子的屁股抱他去卧室,一边看那张名片。
名片是何毅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的,正面是他的电话和职业,背面有一行手写的字:“别对你的婚姻有任何期望。”听起来像婚姻咨询常用的鸡汤建议,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他将名片连同储存卡一起装进口袋,替熟睡的儿子盖好被后,迟疑地点开了手机。无论林鸿煊再怎么混蛋,都是他唯一能寻得答案的人了。
“喂……”宋岩思考了很久,终于拨了过去。
“你有事求我。”那边背景有点嘈杂,但林鸿煊很快转移到了稍安静的地方,笃定的语气十分令人不适,仿佛他能看破一切。
宋岩要说的话也被堵到了嗓子眼,愣愣地问:“什么?”
“每你有求于我的时候,就会用这种语气――可怜巴巴的,好像全世界都要抛弃你,而你只剩我一个依靠了。”他似乎是笑了一声,虽然没有羞辱宋岩的意思,但宋岩还是脸颊火辣辣的,忍了好久才不会因为林鸿煊的那番话挂电话。
在他要继续说的时候,林鸿煊已经替他回答了没问出口的问题。“来学校礼堂门口的雕像那等我,记得带上我的车。”
“你怎么又去那了?”宋岩忍不住追问。
“当然是因为工作需要,不然我该去哪?阮涵容的家吗?”这会他的话音里就带了点调笑,估计是猜出了宋岩之前真的相信他的话了。
“住嘴吧!”宋岩羞恼地挂了电话。
他看看时间,离阮涵容下班还早,况且丈夫还有其他的活动,不到半夜回不来。他估摸了一下儿子睡觉的时间,跑去楼下给阮翮简单做了顿晚饭,然后带着之前给林鸿煊收起来的零七碎八的东西和储存卡奔出家门。
停车站在校门口,宋岩有点感慨。他已经太久没回过大学了,上来这也没机会好好看几眼,如今看见熟悉的建筑和那些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再苦闷的心情都舒坦了许多。
当他对门卫说自己是来看望母校的时候,还露出尴尬又怀念的笑容。想不到这日子稀里糊涂地过着,他都过到了而立之年。
门卫奇怪地看了眼突然傻笑的宋岩,让他签了访客信息就放人进去了,临走还叮嘱他:“参观校园可以,你别进礼堂啊,今天那边来了重要人物搞演讲。”
“一定一定。”宋岩笑呵呵地应道。从门卫的视线里走过去,他马上拐了个弯往礼堂跑。
快十年没走学校的林荫道了,他七拐八拐地好不容易才摸到礼堂,刚靠近就看见林鸿煊在靠着雕像附近的长椅吞云吐雾,仰头看树荫的神情异常专注。看样子他今天是真的来忙正事的,难得穿了黑色西装,上了点发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比平常更像个斯文败类。
宋岩远远地叫了他一声,林鸿煊立刻站直身子,招呼他到跟前来。
唤狗呢?宋岩不爽地翻了个白眼,还是乖乖跑过去,把车钥匙给他。
“不要,车你开吧,驾照给我就行。”林鸿煊又嘬了口烟,看都不看车钥匙,掐着表咕哝几句听不清的话,然后捏住宋岩的脸颊肉亲了亲他的嘴唇,没吻,可能是怕有烟味。
这大庭广众的干什么?宋岩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怕他再耍流氓,向后退几步,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净说浑话?整天送这送那的,钱多的没地方了?我跟你说,拿钱收买人这套我不买账,拿走你的车吧!”说完就塞进他胸口的口袋,完事还拍了两下。
“没被我收买,那你总找我干嘛?”林鸿煊反握住他的手,看见宋岩没挣扎,还觉得有些稀奇。
“瞎说什么……你的手怎么这么冰,是不是病没好?”宋岩本来想骂他的,但感觉林鸿煊的手跟冰块似的握着他,话音一转就担忧地包住冰冷的手指,边哈气边说。
听到那人的闷笑声,他回过味来了。不对啊,林鸿煊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宋岩马上丢开他的手,说话比先前更冲了。“快点的,我还有事呢,别跟我浪费时间!”
林鸿煊点头表示了赞同。“这应该是我说的,明明是你要找我帮忙。”这话换来了宋岩狠狠的一瞪。
他左右看了看,摸出口袋里的储存卡塞给林鸿煊,压低声音说:“我找着了这个。”
“换个地方说。”林鸿煊不露声色地收起储存卡,一揽宋岩的腰,带他去了礼堂后面没人的竹林。这里向来是情侣的约会圣地,他们两个倒像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当然这是宋岩单方面的想法。
“这是你送来的?”林鸿煊此时的笑容变淡了,可惜东张西望的宋岩没发现。
闻言宋岩马上摆正了脑袋,困惑地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问题。你想让我做点什么?”林鸿煊脸上那种若有所思的表情消失了,又恢复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想……”宋岩纠结地皱起眉,几张口想说话,最后表情复杂移开了目光。“不,我不想知道了,你收着吧,无论从里面得到什么,都不用告诉我。”
“哪怕里面有关阮涵容的真正身份?”林鸿煊捏起那片小小的储存卡,在宋岩眼前晃了晃,提出致命的诱惑。
宋岩绷直了身体,眉头揪起又放松,接着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是我的丈夫,这就……这就够了。”
“那还来找我干什么呢?”林鸿煊的眼神说不清楚是什么意味,但宋岩能从中品出怜悯。那种怜悯让他无所适从,又无可逃。
“我想说,”宋岩吸了一口气,“我放不下你。但是……”但是他根本不敢开口问林鸿煊是否愿意接受他。经历六年前的事情,他再也没有抛弃一切追随这人的勇气了。
“这样就够了,你会愿意吗?”林鸿煊在亲吻他的眼角。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对方的态度,但他仍隐晦地提出了目前最好的选择。
“好。”正如六年前一样,宋岩愿意再做他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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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婚情
第二十八章
他们索性沿着路继续往前走,踩着硌脚的碎石小道,宋岩全程没吭声,到了竹林的尽头忽然拽住林鸿煊的手,表情都纠结成一团了。
他似乎经历了好一番思想挣扎才开口:“林鸿煊,我不求别的,不管是你的心也好,当年的补偿也罢,对我来说都……都没用了,我只想听你保证,以后不会再骗我。”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林鸿煊要说的话被打断了,他接通电话应了几声,说了句“我马上过去”就挂了电话,草草亲吻一下宋岩的脸颊,说道:“我得回礼堂,一会儿请你吃顿饭怎么样?”还回来的车钥匙又到了他手里。
看到他仍在原地殷切地睁大眼睛,林鸿煊脚步一顿,叹了口气说:“我保证,以后不会骗你。”
宋岩的脸色舒缓了,他觉得自己可怜,能抓住的只有苍白无力的承诺,可除了这些,他又能抓住什么?
有林鸿煊的这句话就足够了,他就是贱,贱到六年了还对这人念念不忘,被他说一句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承诺就能哄得找不着北。
直到这人走得远了,背影消失在竹叶的遮蔽外,宋岩还觉得胸口酸酸的,喉咙梗得难受。他憋闷六年的怨恨是散了点,但总觉得没了那点怨气,也没新的东西填上,心里空落落的。
“我到底怎么了啊……”他感觉自己目前不对劲极了,以前哪会因为这些破事想东想西,像个矫情鬼似的。但不想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该干嘛。
思来想去,宋岩肯定自己是没有事干,心里闲得发慌才瞎想。说不定等回到工作上,再加上儿子正式上小学,他忙起来就好了。
丢掉乱七八糟的念头,他想起林鸿煊离开前说要请客的事,当时脑子乱乱的没工夫拒绝,现在人跑了,又不能打电话干扰他。
他摸出手机,思忖片刻后发了条短信:【我不吃了,晚上要照顾儿子。】
看着“已送达”的显示,宋岩松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口袋。他打算逛逛母校就走,否则下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刚绕着宿舍楼转了一圈,兜里的手机就传来一阵震动。
是林鸿煊的回复:【但是我没吃午饭。】
你病死算了!宋岩气得不行,啪啪打出这几个字,等火气平息一点又删了,改为询问去哪吃。
他的短信还没发出去,新的消息就来了。
【岩岩,别用短信了,你是老头子吗?】
还不是因为他从来没提过要加聊天软件的好友!宋岩以前是玩那些软件的,在大学和之前的班级群偶尔会说几句话。但住到山上以后,孤零零地坐在窗边看昔日的同学讨论目前状况,或是聊些日常的话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久而久之的,关系还算不错的室友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聊天软件同样没了意义。
现在也是一样,他没有认识的人,生活圈子局限在巴掌大的地方,只需要围绕丈夫和孩子生活。要不是林鸿煊提起,他还真没有想用回那些软件。
这人发来了好友码,宋岩不得已下回了聊天软件,边操作边腹诽道:这人到底是在工作还是在聊天,在大礼堂讲话竟然还有空给他发消息。
看来林大领导工作偷懒的行为和他们普通公务员没什么区别嘛。
那边刚通过了好友就发来一张小猫表情,很可爱,和他的形象有点不符,宋岩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似乎找回了当年和朋友聊天的感觉,走走停停,不时回复林鸿煊两句。那人大概也没放肆地开小差,消息间隔很长,但宋岩的笑容也没停过,好像发现了林鸿煊新的一面。
等他快走到校门了,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吃饭的地点。
林鸿煊的回复没超出他的意料:【挑你喜欢的。】
就知道不能指望他那随意的性子可以说出什么靠谱的话。宋岩懒得再回了,打算出去看看。
“吃什么呢……”他在学校周围的美食街晃悠,思考两人都能接受的口味。林鸿煊最近胃炎没好,想吃点刺激的就不行了。
这附近的餐馆倒是有清淡的食物,宋岩往里一瞄,对他们的伙食不太放心。以前大家都是年轻体壮的大小伙子,吃吃小餐馆没什么,但现在不同了。林鸿煊那胃可金贵着呢,稍微受点刺激都不行,吃这些满嘴调料味的饭菜估计顶不住。
真头疼。宋岩掏出手机搜了下林鸿煊家到这的距离,不算太远,当即发了消息过去。
【你还有多少结束?】
【一个多小时吧。】
得到确切的时间,宋岩做出了决定:
【那别在外面吃了,我去买菜,等你结束了回你家做饭。】
他心里掐算着时间,直奔超市而去,开始细致地挑选林鸿煊喜欢吃的菜。上倾倒这人炒的垃圾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眼,林鸿煊家里的调料基本都有,以防万一他还是买了点葱姜蒜之类的佐料。
林鸿煊喜欢肉,他可不敢惯着这人,只挑了块瘦肉,选了只不太肥的母鸡拿来炖汤,刺少的鱼也买了一条。林鸿煊的嘴那么挑,难为他喜欢喝自己煮的汤,时隔六年就再满足他一。
这边宋岩才结账,林鸿煊的电话就打来了,声音听着蔫蔫的,偶尔还有抽气声。“你在哪?”
“快到了,胃又疼了?你先找个地方坐着!”宋岩的脚步加快了,不知道林鸿煊是不是打过招呼,他开车进去的时候没有被门卫拦下,一路开到了礼堂门口。
林鸿煊坐在那里,闭着双眼,眉心攥得死紧,仔细看能发现他的额头有层薄汗。他的手放在肚子上,宋岩过去扛起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软得不像话。
幸亏宋岩有出门备水的习惯,车上正巧放了保温杯。他把人塞到副驾驶座就赶紧拧开水杯盖子,倒出滚烫的水吹气。
“喝点?”等水温降下来了,他将杯口挨在林鸿煊苍白的嘴唇边,看他半天没反应就急了,准备再送他去医院。
“宋岩,载我回家。”林鸿煊微微睁开眼睛,顺从地喝了两口水。“我想吃你做的饭。”
“六年都没想过,现在又想了?”宋岩刺了他一句,还是朝他家开了过去。
意外婚情
第二十九章
伺候病恹恹的林大爷躺进被窝,宋岩连问几声“需不需要喝水”,林鸿煊都没理他,最后不耐烦了才慢吞吞地说:“让我睡会……”
“行,你睡。”宋岩替他掖好被子,懒得和病人计较。林鸿煊这臭脾气,一生病就更爱发作了,这么多年也就他能忍得了。
许久没用过这间房子的灶台,宋岩翻了几遍才找齐东西,捋起袖子开始洗锅择菜。
他不敢做重油盐的东西,鸡肉下汤锅了就一一码放好食材,打算等肉炖烂再炒其他的菜。
反正是闲着,宋岩去看了一眼林鸿煊的情况。他睡得很沉,双眉紧皱,呼出来的气凉凉的,几乎听不到什么鼾声。
给他擦冷汗的时候,林鸿煊惊醒了,抬起点眼皮看过来,微弱地哼了一声。他的脸是冰凉的,手心挨在上面像在摸冷水袋,盖过肩膀的被子都没能捂热他。
等会喝点汤估计会好点。宋岩又往上拉扯几下被子,俯身在林鸿煊的鬓角亲了亲,然后就去忙活了。
洗衣服、倒垃圾、整理桌子……这些琐事他做得轻车熟路,中途靠着沙发休息的空当,宋岩没忍住笑出声。人生过了三十多年,最擅长的竟然是做家务事,他得活得多失败啊。
“这人真是,手表怎么满桌子乱扔?”他没空感慨,看到乱糟糟的茶几就坐不住了,一边鄙夷林鸿煊随手扔东西的坏习惯,一边拿起手表摆弄。
表盘是挺漂亮的蛇环设计,头尾之间镶嵌一颗蓝宝石。虽然没看出是什么牌子,但瞧着就价值不菲,就这么随便和一堆杂物扔在一起,真是不心疼钱。
饭烧好喊林鸿煊起来吃饭的时候,宋岩提起这事,原本慢条斯理喝鸡汤的人忽然停下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让人心里毛毛的。
“干嘛?”宋岩给他添汤的手一顿,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没找到值得让这人凝视的地方。
林鸿煊拿走了汤勺,握住他的手腕,用嘴唇轻啄两下。“你看你胳膊空空的,阮涵容也没想送你个装饰戴戴?”
你管得太多了吧!宋岩试图抽手,但林鸿煊的力气挺大,根本看不出来是刚才那个奄奄一息的病患。他不撒手,宋岩却不敢和个病人较劲,扭动几手腕没能成功脱离就放弃了,眼睁睁看着林鸿煊把那块手表套在手腕上。
“戴着吧,它是‘身份’的象征。”林鸿煊专注地打量手表,眼中闪烁的情绪是宋岩无法理解的。
但沉甸甸的重量紧贴皮肤,感觉别扭极了,他想摘掉,结果两只手都被林鸿煊掌控了,只能靠骂两句出气。
“是是是,它能证明你林少爷有钱,整天大手大脚地钱买这些没用的,自己的生活倒过得一塌糊涂,吃饭穿衣还得我一个外人操心……”
林鸿煊别的不说,脸皮挺厚,完全不觉得害臊,反而露出十足迷人的笑容说道:“岩岩,你已经不是外人了。”
“不要叫我岩岩!”跟叫狗似的!宋岩忍他很久了,“岩岩”两个字怎么听怎么刺耳,都三十好几的男人了,还叫得这么腻歪,恶不恶心呐?为了堵上这人接下来的话,他戳了个肉丸塞进了林鸿煊半张的嘴里。
“好吃,”林鸿煊坦然接受了肉丸,几口咽下去又张开嘴,“还要吃。”
“林鸿煊,你羞不羞?我儿子现在六岁都不要人喂饭了!”宋岩就知道他总有气人的法子,狠狠地扎一颗新丸子喂给他。看到这人用粉红的舌尖抚弄筷子尖,然后撬走那颗丸子,他的脸登时一红。
混账男人,长了张妖精脸,还要用妖精手段勾引人,真无耻。
不过林鸿煊的脸蛋在热乎乎的鸡汤滋润下果真红润了很多,他大抵还是难受的,戏弄宋岩的小把戏仅仅止步于不经意的撩拨,没做更多暧昧的事。
宋岩乐得自在,实在是今天照顾病患太费时间,眼看着外面的天暗沉下来。他吃完饭赶紧催林鸿煊喝药,着急慌忙地想回家去,哪有温存的心思。
手表最后也没还回去,因为林鸿煊半真半假的一句“你不要我就扔了”。他林少爷绝对干得出这事,多好的表,哪能随随便便扔了去。宋岩心疼钱,出门就摘掉揣兜里了。
阮涵容最近的怀疑够多了,他还没那个胆子敢把表暴露在丈夫眼前。
宋岩打开门就被小小的身体扑了个满怀,阮翮努力抱紧他的腰,小声说:“我以为你和爸爸都不回来了。”
“抱歉,我忙得忘了时间……你吃饭了吗?”宋岩就势捞起儿子,抱着他打开别墅内的灯。昏暗的房间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阮翮小幅度地点头,凑近他的耳朵问:“今天能不能和你睡?”
“可以,你是我的小宝贝,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宋岩哪能不答应呢?他的儿子就是他的一切,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阮涵容终究没体会过小小的生命在体内生长十个月的感觉,他也永远不能理解宋岩身为母亲,对孩子的远超父亲的爱。
小孩的神情立刻高兴起来,他对宋岩依然羞涩寡言,低声说了句“我去玩玩具”就跑开了,但看他欢快的步子,宋岩跟着心情变好了。
剩下的时间基本就是等阮涵容回来。这过程漫长且枯燥,能陪他解闷的儿子正沉浸在自己搭建的小王国里,林鸿煊又不回消息。宋岩看了会电视就有点无聊了,眼神瞄向合拢的电脑,拿过来开始盯着屏幕发呆。
何毅往电脑里安了不少软件,他点开电脑版的聊天软件,想到什么似的,编辑了一条短信给丈夫发了过去。
他想加阮涵容为好友。
没两分钟阮涵容就回他了,发来了好友码。
没想到啊,丈夫工作也会摸鱼。宋岩嘿嘿一笑,用电脑添加了他的好友。
但阮涵容明显没林鸿煊那么随性,通过后也不理他,任由宋岩对着陌生的电脑聊天界面摸索功能。
不知道碰到了哪个键,简洁的对话屏幕上忽然弹出了通话窗口,吓得宋岩吸了一口冷气。他怎么给丈夫拨打视频通话了?
人一着急脑子就乱,他手忙脚乱地点挂断键,鼠标还没挪过去呢,阮涵容就同意了视频。
“对不起,对不起!”宋岩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的丈夫似乎在开会,微微低头看了眼屏幕,没有回应,也没有挂掉,摇头对屏幕外的人说:“没事,刚才碰到了电脑。”
他隐晦地敲了敲耳朵上的蓝牙耳机,眨了下左眼,示意宋岩可以继续说话。
意外婚情
第三十章
【不用挂断,我有在听。】
阮涵容的目光在屏幕外,偶尔点头回应那些不甚清晰的声音,看似工作认真,实则聊天界面弹出的新消息摆明了他此刻工作不怎么专心。
宋岩面对不一样的丈夫时反而表现得局促许多,在他的观念里,阮涵容总是不被允许随意打扰的,他带来的敬畏感永远大于本应有的亲密。
尤其在得知对方有不同寻常的一面后,宋岩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他们之间的小互动了。
但既然丈夫都开口了,他总不好直接挂断,两只手不安地在大腿面上反复磨蹭了半天,就是憋不出一句话。
他的眼睛来回飘着,阮涵容倒是不急,大部分的注意力仍放在会议里。
等瞄到天板角落的摄像头,宋岩一愣,不确定地问道:“白天何毅来家里装摄像头……是你叫他来的吗?”
“嗯。”阮涵容简短地回应一句。他并没有解释什么的打算,在宋岩听到这根本算不上答案的回答后,就没再得到新的回复了,无论是口头上的,还是文字方面。
但宋岩不想放过听任何一句真话的机会,他只迟疑了几秒便继续追问:“你从来没有提过这个人,难道没有要和我说的吗?”
【你没有必要认识他。】
阮涵容的回答,激起了宋岩压抑了无数个日子的怒火,他从没想过自己敢那样激动地对丈夫说话,愤怒得不像过去唯唯诺诺的男人。
“我的丈夫有位朋友,难道我就没有资格听你亲口说出来吗?我可以不参与你的生活,但现在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抱歉……”说完这句,他不管阮涵容是什么表情,忍无可忍地挂掉了视频电话,重重合上了电脑。
刚才的情绪波动太大,宋岩感觉自己的脑子在嗡鸣,头晕目眩的不适感再涌了出来。
本应该是调剂两人感情的小互动,他又搞砸了。他是着急了点,没能把听上去就容易产生不愉快的话题放到丈夫回家以后再探讨,可阮涵容拒绝的态度比拿针扎他的心脏都难受。
双手捂在脸上的温暖触感慢慢唤回了宋岩的理智,他隔了手指间的缝隙看屏幕漆黑的手机,难掩心里的失望。无论如何,阮涵容不想告诉他更多的东西了。
白天何毅留下来的名片还在他的口袋里,宋岩摸出来放在手心仔细看,像是下定了决心,打开手机输入了那串电话号码。
既然无法从他的丈夫口中听到真相,那他就去问另一个声称是丈夫“朋友”的人。
“喂?”漫长的拨号声中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很陌生,以至于宋岩一瞬间没能把这声音和白天到家里来的何毅联系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听到何毅开口时有了怯意,对方分明没有展现出太多危险性,甚至对他没有丝毫敌意。但他的潜意识察觉到了恐惧的根源,在于电话对面的男人平静而又温和的外表下掩藏的獠牙。
宋岩忽略那点毛毛的惊悚感,率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你好,我是宋岩。”
“喔――”何毅的声线变了,变得慵懒和漫不经意,给人恐惧的气氛也随之消失了。“是的,我留了私人电话给你,难得有陌生电话打来,还以为是什么惊喜。”
“惊喜?”宋岩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然后尴尬地闭上了嘴。
幸而何毅没在意他下意识的傻瓜行为,电话里“叮叮当当”地传来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响,接着是水流声、细微的吞咽声。宋岩跟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这人在喝酒,经过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酒杯放回桌面,他重新加入了对话。“你找我有事?”
“嗯,就是……”宋岩不知怎么说才好,他想问的太多,又怕问出来显得没礼貌,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
“这样吧,今天很晚了,小阮大概快回家了,你就先忙。明天呢……我会和小阮说一声,带你回一趟山里的别墅,顺便把房子的事办了。”
何毅给出的提议让人无法拒绝,宋岩答应得干脆,挂了电话才想起来他这么耽误两天,学习就没办法进行了。
当初说得豪情万丈,如今落下功课总不行。悠闲六年的宋岩第一产生了学习的热情,抛下所有杂念就翻开了书,赶紧补足两天的学习内容。
中途阮翮玩腻了玩具出来找他,宋岩都没空陪儿子,好说歹说拿动画片哄他去看了,自己继续在厚厚的书上写写画画。
等到阮涵容回了家,迎接他的就是宋岩殷切的眼神,以及捧到眼前的单词书。
“考我。”他哪有空和丈夫闹别扭?气愤归气愤,都是成年人了,该懂得分清主。再怎么说,看起来还有希望的前程也比一时的争吵重要。
“明天你有安排。”阮涵容没急着接过来,同样没提他们之间的不愉快,而是放下包换拖鞋。
听到玄关说话的动静,阮翮跟着跑出来了,有点兴奋,但站定在阮涵容面前又摆出乖巧的姿态,眼巴巴地等父亲和他亲昵。
阮涵容摸摸儿子的头顶,小孩登时咧开灿烂的笑容,抱住他的手臂说:“爸爸,你看妈妈和我把房间整理干净啦,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丈夫的视线投了过来,宋岩忙附和道:“是的,小翮今天表现很好……”虽然房间基本是他收拾的,但该夸儿子的时候还是得夸,怎么说儿子也帮他倒水、搬小物件了。后面接到林鸿煊的电话他就走了,有些零碎的活都是阮翮做的。
“有没有整理出什么东西?”这话是看着宋岩说的,他似乎意有所指,又好像没有。听到这句再平常不过的问题,宋岩无端地联想到他捡走的储存卡,心里咯噔一下,提心吊胆地说:“没有。”
阮涵容说不定真的只是随口问问,“嗯”了一声就牵起儿子的手,要去检查打扫成果。
暂时搪塞过去这件事,宋岩稍稍松一口气,心却没有完全放下来。丈夫塞到儿子床底下的“秘密”,迟早有一天他会去取走,到那时自己该怎么解释?
意外婚情
第三十一章
【作家想说的话:】
关于《意外婚情》剧情调整
删除何毅和谢咏之作为副cp的原设定,由“关系不好,先婚后爱”剧情改为“完全没有感情的形婚,既没有啵嘴,也没有啪”,何毅作为本篇重要人物登场。
修改的章节有:17,23,26
他默默跟在丈夫和儿子身后,充满忧虑地思考到时候如何解释。如果不是撞到了停下来的阮涵容,宋岩的心神大概能飘忽一晚上,直到想出解决办法为止。
而现在他吃痛地捂住了脑门,面对丈夫奇怪的眼神,讪笑道:“看我笨的,没刹住脚……”
阮涵容没对他刚才发愣的行为做出评价,转头审视收拾得焕然一新的房间,看起来还算满意。
“表现不错。明天可以去上学了,妈妈和何毅叔叔送你,好吗?”
小孩挺开心,踮起脚给阮涵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同时对宋岩做了个鬼脸。
宋岩哪有心思玩闹,勉强笑了笑应付儿子,满心想着要讨好丈夫,赶紧把他拉出房间再说,免得提起储存卡的事。
他忸怩地挽住阮涵容的胳膊,像青涩的大小伙子,凑到他耳边说:“是我之前不会说话,你给我个机会补偿你一下好不好?”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到了明示的地步,尤其宋岩有意靠近过来,胸前软绵绵的肉紧挨着他。眼见两人之间气氛渐浓,阮涵容的手也搭在了他的鬓角,阮翮却很不会看场合地插了过来,大声嚷嚷:“不行,你们一进卧室就不出来了,说好妈妈今晚陪我一起睡觉的!”
这孩子……宋岩羞得别过头,好不容易劝儿子先去睡,再三保证待会肯定过去,才哄得小家伙撅起小嘴进了房间,不再打扰父母的好事。
宋岩终于有空替丈夫解衬衫扣子了。阮涵容今天的衣着也很漂亮,脱掉黑色的风衣,里面就是衬衫和西裤,利落又不失优雅。
怎么这一个两个的,穿衣服总这么帅呢?想想阮涵容,再想想林鸿煊,哪个放到外面都是能登时尚杂志的俊男人。解胸口的扣子时,宋岩就忍不住在丈夫的脸蛋上亲一口,乐呵呵地说:“下教教我怎么穿衣服呗。”
“周末前,我有时间。”阮涵容的指尖反复描绘着他的眉宇,有点痒,但更多的是因为这一动作带来的酥麻感。
他们移到床边,那件衬衫已经挂到了两人手边。宋岩的手按在丈夫的胸口,惊叹极了:“每天定量的运动就能练出这么结实的肌肉吗?”
“不是。”阮涵容躺在床上,让宋岩骑在他身上,毫无隐瞒地说,“我练过自由搏击。”
“啊?”宋岩傻兮兮地盯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算是业余爱好吧,从十二岁开始学,这几年忙,就没怎么练了。”他这么一说,宋岩就更觉得新奇了,捏着他的肌肉问:
“那你以后是不是得教咱儿子几招,让他继承你的本事,不被人欺负啊?”
出乎意料的,阮涵容拒绝了,并且认真地说:“宋岩,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我在做什么事,都不会牵扯小翮。”
不就教个防身的功夫嘛,看他说的,好像要让儿子做什么坏事一样。宋岩不能理解,也没再和丈夫纠缠,只是看到两人目前的姿势,感觉怪羞耻的。
“要用这个……这个姿势吗?”他还没试过,总觉得坐在上面耗费的体力得比在下面承受来得多。但为了和谐的婚姻生活,宋岩咬咬牙,就势开始动作。
距离上的床事隔的时间并不久,到中途他就有点力不从心了,腰动得慢了下来。快三十五的人了,平时锻炼得又不多,这种时候真考验身体素质。他喘得厉害,虽然是舒服,但累啊,当即擦把汗就不干了。
“换你,我不行了。”宋岩改成趴卧的姿势,换成丈夫出力。
一场情事做完,他浑身酸软得不行,全靠丈夫搀扶去浴室清洗,躺进放满水的浴缸回味结束的余韵。
阮涵容的体力的确很好,可能和他的“业余爱好”有关系,冲洗干净身体就去扛起萎靡不振的宋岩去阮翮的卧室了,他自己则去理公司的事务。
抱着软软的儿子,宋岩困乏极了,含含糊糊地对准备关灯的阮涵容说了声晚安,很快就睡了过去。
早晨楼下的动静没有吵醒一大一小两人,阮涵容也没为难他,只临走前叫起昏昏欲睡的宋岩问了几个考点。宋岩背熟了,半梦半醒之间回答倒也流畅,阮涵容就放他继续睡了。
再听到屋外的响动,宋岩才彻底睡饱了,睡眼惺忪地放开儿子,想去楼下倒杯水喝。他伸到一半的懒腰在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的人时硬生生僵住了,几秒钟后变为惊慌失措的大叫:“你……你怎么进来的?”
翘着腿坐在那的何毅停下把玩打火机的动作,十分不见外地招手道:“睡醒了?当然是小阮开门邀请我进来的,不用担心,这段时间我一直坐在这里。如果到了阮翮小朋友上学的时间你们也没动静,我会上楼敲门提醒的。”
“你,你……”宋岩涨红了脸,又羞又气,幸亏他穿了睡衣,否则刚才出来不就叫外人看了个精光吗?阮涵容也是,人家进了房子,他怎么不知会一声?
“别怪小阮,他说你昨天很累,我能理解。快点准备吧,今天时间很紧。”何毅还微笑着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他等待期间自己倒的还是阮涵容给倒的。
两人的对话紧跟着吵醒了阮翮,小朋友揉着眼睛出来问:“怎么啦,是不是睡过头了?”
“没有,你快进去换衣服。”宋岩催儿子进屋,自己也冲进卧室,匆匆忙忙洗漱穿衣服。
何毅仍保持刚才的坐姿,目光随飞奔下楼的宋岩到厨房。他在系围裙,还抽空问了一句:“何……先生,你吃过早饭了吗?”
“没有……阮翮小朋友,有没有想我啊?”何毅随口应道,热情地招呼阮翮过来,将他抱在腿上逗乐。
小孩子心大,没在意挺大一男人怎么突然出现在家里,只知道上这个对他和善的叔叔又来了,高兴地陪何毅一起玩拍手游戏。
宋岩无奈极了,又给何毅加了份早餐,简单的牛肉菠菜薄饼配上牛奶和白煮蛋,都是阮翮爱吃的。至于这人爱不爱吃,就不关他的事了。
“谢谢。”何毅抱起阮翮坐到了桌边,替小朋友围好围兜,品尝一口后表示了赞许:“薄饼很好吃,小阮说你厨艺不错,的确是真的。能品尝你的手艺是我的荣幸。”
宋岩脸皮薄,不经夸,即使再警惕何毅,现在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低头猛塞半颗鸡蛋,余光瞟到这人的手,咀嚼的动作不由得变慢了。
他不是结婚了吗,为什么手上没戴戒指?
再看看何毅的脖子,干干净净的,同样没有戒指的痕迹。
意外婚情
第三十二章
何毅敲桌子的声音惊得宋岩回了神,茫然地睁大眼睛问:“怎么了?”
他心里再好奇这人到底结没结婚,也碍着身份没敢问。人家自己的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想事情别太专注,学会留意身边的情况。”何毅正喝完杯里仅剩的牛奶,细致地拭去嘴边的奶渍,然后抬臂看向腕部手表。“在你盯着我这边发呆的时候,你儿子都吃完了。迅速点,我不想让小阮怪我让他儿子迟到。”
宋岩有点窘迫,朝阮翮那边看过去,果然,小孩已经端起清水杯子在漱口了。何毅的餐盘也干干净净的,就剩他一个人没吃完了。
他赶紧几口解决剩的大半杯牛奶和薄饼,起身收拾三人的脏盘子。那边何毅在帮小孩背书包穿鞋,他就顺嘴问了句:“怎么走,我开车还是你开车?”
“我开了车过来。”何毅捞起玄关柜子上的车钥匙,摘下衣架上的圆顶帽戴在了头顶。他似乎对帽子有异常执着的喜好,宋岩见过他三,每一这人都会戴不同款式的帽子。
实在是奇怪。他锁门的时候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瞥见何毅从后备箱取安全座椅的体贴行为,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林鸿煊只说要注意何毅,却没明确警告他别靠近对方,说不定何毅并没有他想得那样来者不善。
“渴了可以喝矿泉水。”何毅坐在驾驶位等了一会,直到宋岩坐进副驾驶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扣好安全带,才示意他看两人中间的杯托。里面安安稳稳地摆了两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没看出是什么牌子,但包装挺漂亮。
“没事……”宋岩面对他的时候总不自觉地摆出忧虑脸,眉心微隆,嘴唇紧抿,心思好猜得很。
他偷瞄几眼专注发动汽车的何毅,又瞧瞧后面的儿子,不安地攥住安全带。以前他还能和儿子聊聊天,缓解开车途中的枯燥乏味,现在多个外人在,他就张不开嘴了,去幼儿园的路上全程没说过话。
车刚停下宋岩就迫不及待地离开座位,送儿子到门口站着的老师。他从未负责过接送孩子,此前没见过孩子的老师,但看阮翮跑过去的热情劲,估计门口那位就是。
小孩礼貌地问好,获得老师的好一番夸赞。他紧接着抬头看向宋岩,扬起亲和的微笑,问道:“第一见不是阮翮同学的父亲秘书来送他,你们就是他的父母吗?”
“啊?他……”宋岩回头发现何毅跟过来了,这人正在打电话,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又指指耳边的手机,示意他别打扰自己,就摆正脑袋继续说,“他不是,我是阮翮的母亲,他是阮翮父亲的朋友。”
老师自知认错了家长,真诚地道歉说:“抱歉,是我说话有问题。但您在也好,阮翮同学快升小学了,不知道他的毕业典礼那天您和您的丈夫有没有时间过来?”
顶着儿子瞬间变得期待的眼神,宋岩只得尽量表现得坚定点,说道:“我可以过来,我丈夫那边――我必须先问问他的行程安排。”
“没事,有一位家长过来也可以。”老师替他打了圆场,牵起阮翮的小手就和宋岩道别了。
虽然舍不得儿子,宋岩还是摆了摆手,目送儿子小小的身影走进幼儿园。
他真是不合格的家长,错过了孩子六年的成长过程。阮翮不怨他也罢,要是真怨恨他,那和拿刀子割他的心有什么区别?
“不,我不会在这边待太久,这个问题回去就解决掉。”何毅的电话似乎快打完了,他的表情也比几分钟前冷肃了许多,挂断电话时眼中的利芒叫人害怕。但完全转到宋岩身上后,又变回柔和无害的目光。
“走吧。”他平静地说。
等到重新坐回副驾驶座,宋岩紧张地吐出一口气,忍不住又瞄向何毅。他的侧脸远比正脸要显得狠戾,眉眼间的每细微的地方都透着温和的笑容化不开的锐利。
与他共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总有种无路可退的感觉。这人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危险性,动摇了宋岩刚刚产生的念头。他何止是来者不善,简直是凶神恶鬼,恐怖的气势轻而易举就浇灭了宋岩想多了解他的想法。
何毅似乎在思考,没回应――或是懒得在意宋岩直勾勾的打量,停车在路边,自然地咬上了一根烟。
他的右手从口袋里夹出精致的火柴盒,食指和中指捻起一根火柴,从下往上划出橘色的火光。烟雾中的淡淡炭火香气混杂尼古丁燃烧的气味飘进了宋岩的鼻腔,不是很刺鼻,反倒像是时光沉淀的典雅气息,沉且醇厚。
白色的烟幕中,火柴的星火彻底熄灭,被何毅精确地弹进了街边的垃圾箱。他点烟连贯的动作流畅又帅气,宋岩只在电影里见过类似的,看呆了眼。
可惜他不会抽烟,否则非得学会这招单手划火柴点烟的样。
“你儿子不在了,可以问问题了。”
何毅发动了汽车,微微眯起眼享受烟气滚在舌尖的醇香味道,如同假寐的雄狮。
宋岩默默地离他远了点,从胳膊紧靠的坚硬车身上找到了少许安全感,还是没憋住好奇心问:“你不是结婚了吗,怎么没戴戒指?”
“嗯?”何毅垂眸看了眼无名指,轻笑一声,“我以为你会问点更有意义的。但是把它作为开场问题也不是不可以。”
“婚姻啊,有的人把它当做共度一生的承诺,有的人却拿它作为工具,达成目的就可以丢到一边,想怎么看待这段关系,都是个人的自由。但是你得知道,它对我们而言,能换取的远不止所谓的爱和承诺。戒指是没必要的,明白吗?”
宋岩老实地摇头,想想又觉得这人的观念冷酷过了头,于是反驳道:“但是没有爱的婚姻怎么能维持下去,你们难道不拥抱、不亲吻,也不……也不那什么吗?”
何毅绝对是笑了一声,他伸手摸了下嘴角掩盖笑意,打破了宋岩的幻想:“很遗憾,单纯是用作工具的关系,不需要你说的这些亲密行为。”
那结婚有什么意义?宋岩十分不理解他的想法。
第三十三章
“你觉得小阮对你好吗?”何毅反问他,成功噎住了想继续还嘴的宋岩。
他的丈夫对他好吗?这一问题对宋岩来说很难回答。他没法说好,因为那六年的冷淡不能说过去就过去,可要说不好,又否认了阮涵容最近的转变。
他犹犹豫豫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目光投向何毅,看他吐出一口烟,然后掐灭燃烧的烟头。
这回两人之间的空气换成了清爽的薄荷味,何毅塞了颗薄荷糖抿着,对宋岩笑了笑。“世界上有很多值得伤心的事,但绝不包含婚姻。你呢,也总会明白,戒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吃吗?”他拿出另一颗,放在宋岩的手心,甚至没考虑被拒绝的可能。
这样一贯强势的作风来源于不受任何拘束的生活环境,或许这才是他可以随意将婚姻置于无足轻重的地位的原因。宋岩盯着蓝色的糖粒,掩下浮现心头的羡慕。他永远做不到何毅的洒脱,所有的退路早在六年前就被他自己封死了。
“你和阮涵容……”他抱紧胳膊才勉强找到点安全感,不想继续再在关于婚姻的话题上纠缠下去了。否则何毅的思想迟早会动摇他心里那点岌岌可危的屏障,到时就可能无法避免地又生出失望和许多痛苦来。
“我们认识的时间远比你想象的要久,不能仅以‘朋友’来概括。”何毅的话先让宋岩心里咯噔一跳,不能怪他多想,实在是这话太有宣誓主权的感觉了。
“不是……”何毅终于笑出了声,他说这话本来没别的意思,但宋岩如临大敌的表情硬是让他反应过来还有其他的内涵。
宋岩这人还挺有意思,该聪明的时候傻愣愣的,不该聪明的时候偏喜欢瞎想,胆子还不大,总自己吓自己。要是懂得伪装就算了,他那点心思总写脸上,真当旁人和他一样是傻子?
这不,何毅笑了两声,宋岩的脸就涨红了,一方面像警惕天敌的兔子似的防备他,另一方面又陷入了新一轮自我怀疑。
“我是说,他出生的时候我就见过,哦,我比他大两岁,到现在差不多三十四年了。他对我来说不止是挚友,更是亲密如兄弟,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们……”这里何毅短暂地停顿下来,声音因憋不住的笑意有点抖,“我们是情人关系,懂了吗?”
宋岩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羞臊来形容了,他恨不得把脑袋藏到外套里,头一感受到了比当着众人的面撞到玻璃门或是滑倒在音乐喷泉旁边更尴尬的情绪。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从车上跳下去。可惜何毅锁了车门,断绝了这个念头。
他瞪了何毅几分钟都没有缓过劲,只记得自己结结巴巴地说了三四遍对不起,上涌的气血一股股地刺激着宕机的脑子。
而且这人还在笑,丝毫没有帮忙缓解尴尬的意思,宋岩都没脸见人了。他丢了魂似的靠在椅背上,小声说:“我没……没问题了,我想睡会。”
否则再问出点什么蠢问题,他就干脆别活了。
“那你睡,到山上我叫你。”何毅极快地敛了笑意,关上往车里灌风的车窗,放倒了宋岩的座位。
这些小事以往宋岩都是自己做的,但他根本不敢再睁眼看何毅的表情,偏过头假装在睡觉。
他的本意是靠装睡混过接下来的时间,结果没想到眼睛一闭、脑子一放松,真的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地做了几个梦,宋岩感觉有人推他,不耐烦地掰开那只手。那人没能叫醒他,很快改为掐他的脸。
“啊!”宋岩睁眼看到何毅皱眉的样子,本能地抖了一下,惊恐的叫声在感受到脖子的剧痛后变为惨呼。
车上睡觉就这点不好,醒来容易脖子疼。他刚刚想起点睡觉前的糗事,何毅已经离开了座位,站在外面打量山林小楼周围的景致了。
宋岩也下了车,暂时将他出丑的事抛到脑后,取出钥匙打开了大门的锁。
“这几天没来,看着有点乱,我住这的时候每天都扫叶子的。”满院的落叶虽然颇有意境,但他怕给何毅留下懒散的形象,赶紧解释了两句。
“没事,不需要你扫叶子。”何毅在院子转了一圈,宋岩还想跟他介绍介绍小楼的各构造,就见他走向了竹林边上的工具间。
他赶紧说:“别去那,里面是……”
何毅出来时手里拿着铲子,宋岩呆呆地补完了剩下的话:“……放工具的。”看来何毅对小楼的熟悉程度比他想象的要高。
记得阮涵容说这是阮家的老宅,那这人作为他丈夫的兄弟,来过小楼也不算罕见的事。
“我记得是在附近……”何毅自言自语道。
他径直走到竹林的某,边挖土边对凑过来看热闹的宋岩说:“我们小时候在这埋过东西,约定以后来取的,现在是我遵守承诺的时候。”
什么东西能埋几十年啊?宋岩更好奇了,挨到他身边看那土坑不断扩大,露出埋藏的小木盒。
何毅拿出木盒,轻轻拭去上面的土,用力一捏就扯断了木盒开口的陈年旧锁。
想不到他力气挺大。宋岩忽略心头的那点怯意,看他打开了木盒。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一张照片,四样小孩子的东西。
何毅展开多年前的照片,感慨地轻抚上面的四个孩子,说:“想不到二十六年过去了……你看,最高的那个是我,这是小阮,这是谢咏之,最边上的那个是林鸿煊。”他一一介绍了里面的人。
宋岩起初听得认真,看到丈夫还暗笑儿子和他小时候长得可真像,但注意到何毅说的最后一个漂亮的孩子,他瞪大眼睛,吃惊地问:“谁?林鸿煊?”
“是啊,你可能还认识他,我也有很久没见过他了。”何毅似乎没明白他突然惊讶什么,宋岩的脑子却乱哄哄的。
林鸿煊和阮涵容认识,他们不是什么单纯的大学竞争对手,他们……
为什么?林鸿煊,竟然对小时候的玩伴下狠手,害他退出政界?
“他们……林鸿煊和阮涵容从小关系不好吗?”宋岩想从何毅这求个答案。
何毅认真回忆了一下,说道:“还算不错,至于后面怎么样就不清楚了。起码我十五岁出国那年他们两个还是好朋友。”
那就是十三岁之后开始变成竞争对手的?宋岩的眉心皱得死紧,心神不属地说:“我能拍一下这张照片吗?”
“可以。”何毅把照片递给他,宋岩拍了几张,决心拿这个找林鸿煊问问清楚。
“啊,还有这个。”何毅又自顾自地拿起盒子里的木制手枪,灵活地在指尖旋转一圈――就像西部牛仔那样,以极为标准的握枪姿势对准发愣的宋岩,双唇轻轻一碰。
“砰。”
宋岩正想事呢,不高兴地问:“干什么?”他没能继续抱怨,所有不满的表情都收敛了。因为那支木枪抵在了他的脑门上,何毅的手也掐住了他的脖子,正扬起恶劣的笑容。
“不是说想事情别太专注吗?”感受到手心接触的身体在颤抖,何毅很快放过了被吓到的宋岩,晃动两下手枪,抛到他怀里。
“幼稚!”宋岩恶狠狠地顶撞回去。他刚才真的吓坏了,在何毅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冷漠双眸中,他有了强烈的危机感,仿佛那支枪是真的,这人也的确在一瞬间扣下了扳机。
不就是个破木头枪吗?宋岩为自己认怂的行为不耻,同时为了缓解何毅带来的恐惧,不相信地问:“你别告诉我,你真的会玩枪吧?”
“偶尔,我有合法持枪证。”何毅认同地点点头,眼见宋岩的脸色比刚才白了,还自以为不明显地离他远了点。
“不会也是业余爱好吧?”宋岩越看他越觉得可疑,正常人谁有机会碰枪啊?
何毅被他逗乐了,思考那么两秒,顺他的话说:“差不多。”
宋岩又好奇了,听说长期练枪的人手上有老茧,他还没见过呢,迟疑许久鼓起勇气说:“我能……摸一下你的手吗?”
他如愿看到何毅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呈现在面前。
先是虎口,宋岩的指尖触及的地方,果然感受到了坚硬粗粝的皮肤。
太神奇了,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他大胆地加重了力道,抬头看一眼何毅,两人的视线接触片刻,他又飞快地低下头。
意外婚情
第三十四章
沉默尴尬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何毅捡起木枪放进盒子,走出了竹林。
宋岩独自坐一会,听见汽车发动机,吃惊极了。那人还真想把他一个人扔这啊?
他跑回院子,生怕汽车开走了,急得气喘吁吁。而何毅正气定神闲地将手臂搭在车窗外,朝他眨眨眼。“喔,你来了啊,我以为你今晚想住这不走了。”
说的什么混蛋话?宋岩在心里骂他,上车时重重磕上了车门,以此来发泄没胆子说出来的不满。
等车慢慢倒出院子,他坐不住了,问道:“你不是来买房子的吗?怎么要离开啊?”
“改变主意了,你就好好留着房子,给自己准备条退路。”何毅径自无视了他的意见,油门一踩就往山下开。
所以两人来来回回几个小时,什么事都没办成。不对,他们还干了件事,就是挖了个破盒子!宋岩气得够呛,打定主意要在回去的路上也不和他说话。
这几人不愧是一起长大的,真是个个都能气死人。
中途何毅又接了个电话,宋岩没仔细听电话那头在说什么,只注意到挂断电话后这人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才不想在这时触人家的霉头,登时熄了聊点别的之类的想法。
总算熬到市区的建筑出现在眼前,宋岩以为今天就算结束了,那口气还没松下来,谁知何毅开车的方向一拐,选择了离他家偏离十万八千里的路。
“去哪?”窗外的高楼大厦怎么看都不能是安静的别墅区该途经的地段,宋岩没出息地打破了沉默想问问清楚。
“吃晚饭。”何毅这话说得无比自然,仿佛笃定宋岩肯答应似的。
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目瞪口呆了足足十几秒,然后恼火地用手掰车门把手。“不是,谁要陪你吃饭,停车,我自己回去!”
“太迟了,我们已经到了。”何毅找了车位,关门锁车的同时不忘把满脸抗拒的宋岩拽下来,在他念念叨叨“干嘛非要找我吃饭”的声音中硬是带他进了前方看起来就贵的高档餐厅。
这顿饭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哪轮得到宋岩说不。他根本没想到两人看起来体格差不了多少,实际力气差得何止一点半点,全程都在被何毅拖着走。
直到强行被按到座位上,当着服务员的面,宋岩哪好意思说不吃,硬着头皮点了几道看不出名堂的菜。
何毅呢,全程就看他点,差不多等他点完了,就合拢自己的菜单,一并递到服务员手上,态度十分绅士礼貌。“他吃就够了,我不吃晚饭。”
“那你……”宋岩刚喊两个字,反应迅速地压低声音,“那你叫我吃的哪门子饭?”
回应他的是何毅敷衍的假笑。
几道华丽且分量少得可怜的菜上桌,宋岩一口一个就解决了。还有搭配菜的各种名贵酒,他没全喝,各来一点,只当尝尝味。
“我去趟洗手间。”这饭吃得够憋屈,宋岩终于忍无可忍地撇下坐在那偶尔用嘴唇沾沾清水的何毅,去卫生间图个清净。
一屁股坐到马桶盖上,他十分感谢餐厅的干净环境,不用让厕所的怪味影响思绪。伴着空气清新剂的香味,宋岩捂住了脸,长长吐出疲惫的呼吸。
他应该听何毅的话,在山上住一晚。最近的事情――不仅仅是这位突然插进他生活的男人,还包括其他的,搅得他身心俱疲。
难得安静的场所令宋岩放松下来,能够有空想想不愉快之外的事。
但这种宁静很快被打破了。有人拉开了卫生间的门,紧接着何毅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宋岩,你有没有在……”
“没有!”从外人嘴里听到关于卫生间的话题未免太尴尬了,宋岩连忙否认,站起身打开了门锁。下一秒他惊慌失措地问:“你进来干什么?”就算大家都衣衫整齐,贸然钻进别人的厕所隔间都不太礼貌吧?
何毅冷着脸,反手锁了门,开始脱他的外套,还不忘催促宋岩:“快点,脱你的外套,和我交换。”
他的表情太可怕,宋岩没敢问为什么,老老实实脱掉外套给他。何毅穿上那件街边打折的运动衫,把自己的帽子往宋岩头顶一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穿好我的衣服,等会乖乖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别乱动,等我的电话。”
“别怕!”他用力掐住宋岩完全僵住的脸,逼他与自己对视。“没有任何危险,明白吗?明白点点头。”
宋岩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看何毅的脸色就觉得害怕,好像出了大事一样,听这人的安抚也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会保护好你的。”何毅说完又帮他摆正帽子,动作急促而粗暴,做完这一切,他就急匆匆离开了卫生间。
宋岩傻站在原地,突然想到阮涵容和何毅的关系,慌里慌张地给丈夫打了过去。电话刚接通,没等阮涵容说话,他就一股脑说出了刚才发生的事。
“他这么跟你说的?”阮涵容沉默片刻,没有安慰六神无主的妻子。他的态度有些冰冷,可惜宋岩太慌了,没有注意到这点。
“既然是他说的,那你就听话。”
“喂,喂?”宋岩没想到阮涵容居然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是忙音,他只能照何毅说的做,哆哆嗦嗦地回到了原,不断张望周围的环境。
不知道何毅去哪了,电话迟迟没有打来,宋岩紧张得快揉烂了桌布,先等到的反而是服务员端过来的精致甜点。
“先生,您这桌的餐后甜点。”服务员放下东西就走了,宋岩没记得自己有点这个,但想想可能是餐厅的赠品,就吃了几口。
反正何毅不来,他吃点东西放松一下心情也行。
想不到高档餐厅连赠品的味道都这么好,宋岩刚想去问问配方,拿勺子的手就脱力地松开了。
“怎么……”他惊恐地捂住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迟钝。
“何毅,何毅……”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不知去向的人,等不到那人主动联系,就先打了过去。
“不是让你等我电话吗?”电话那边的声音在喘气,同时响起的还有人的闷哼声。
宋岩快哭了,向他求救道:“我动不了,嗓子好难受……”
“你是不是擅自吃什么东西了?”又是一记金属敲击血肉之躯的闷响,何毅隐约地骂了句脏话,看样子被宋岩气得不轻。“你嘴馋什么,我是不是告诉你别乱动的?快点出来,药效完全发作大概还有两分钟左右,到车那等我!”
宋岩捏着手机踉踉跄跄地跑出餐厅,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看到停车场里属于何毅的车快感动哭了。
然而他没跑出太远,就感觉衣服后领被人狠狠拽住,将他甩到了地上。他虚弱无力地反抗几下,那个戴着面罩的男人一拳击中了他的下巴,彻底剥夺了他的反抗能力。
“不是何毅。”男人扯掉宋岩的帽子,反复打量一番后对什么人说道。然后他拎着宋岩的胳膊,拖拽地上昏昏沉沉的人前行。
我要死了。宋岩脑子里仅存的念头在叫嚣。
男人的背后忽然传来了口哨声,他下意识扭过头,何毅一记撬棍打在了他的脑袋上。飞溅的温热液体落在宋岩脸上,他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地看到何毅在殴打刚才袭击他的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谁让你们打他的?谁让你们把他牵扯进来的?”直到人被揍得奄奄一息,何毅才起身撩了把凌乱的刘海,单手把宋岩扛到了右肩,左手拽起那人的腿,朝停车场走去。
“很抱歉,把你牵扯进了我的私事。”何毅的声音很温柔,他身上的血腥味却浓得令人作呕。
意外婚情
第三十五章
把宋岩塞到座位上,何毅表情凝重地检查一下他的伤势。他轻轻捏住宋岩的下巴左右转动,那人下手狠,现在下巴已经有点肿了,还好他没咬着舌头,不然情况会更糟。
“脑袋晕吗?”何毅又仔细看了他身上的其他地方,没什么严重的皮外伤,倒是干干净净的衣服脏得一塌糊涂。
宋岩出门穿的还是运动短裤,裸露在外的皮肤被人拖拽着擦出不少伤痕。总之瞧着凄惨极了。
如果宋岩能说话,他必定要对何毅说一句“去你妈的”,但现在他不能。不知道是什么药的作用加上挨了那么一拳,他两眼无神,只偶尔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呜咽,何毅连问几声都没能得到回应。
“我们去拿解药,你会没事的。”他没有再试图唤醒宋岩,而是替他扣好安全带,简单擦去他满脸的血污。
做完这些,何毅又像丢垃圾似的将袭击者扔到车后座,驱车离开了停车场。
大约过了十分钟,宋岩醒了,何毅能注意到这点,是因为车内微弱的哽咽声。
他怕极了,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感受到死亡逼近的恐惧,浑身上下又痛得厉害,就憋不住情绪了,一连串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下去。
他哭得可怜,何毅起先还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拍一拍――虽然换来的是宋岩瑟瑟发抖的反应,后面实在忍无可忍了,低喝道:“别哭了!你是喷泉吗,眼泪还流个没完了?”
宋岩狠狠一抖,倔强地继续淌眼泪。
“气死我了,让你乱吃东西!”何毅连弹几下他的脑门,然后一把盖住了他的眼睛。“哭久了眼睛不干吗?乖乖闭一会啊。”
可怜宋岩动弹不得,只能任他摆布。黑暗的环境比看到何毅那张脸更吓人,他抽泣一会就不哭了,白着一张脸留意外界的情况。
车似乎停在了什么地方,他能听见何毅关门下车的动静。这人打开了车后门,没过多久在他的周围就响起了其他人的声音。
“从他嘴里问点东西出来。”过分冷漠的声音使宋岩记起不久前的那张照片,何毅此时的脸色,一定像当时一样,冷厉而危险。
他记得车后座躺着袭击他的人,想睁眼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可身体根本不受他控制,只能无助地听袭击者被搬动时发出的呻吟声。
何毅又走到了前面,伏在他耳边说:“我们到酒店了,身份证呢?”
他也没想宋岩回答,擅自搜索一番短裤的裤兜,再摸摸自己身上那件属于宋岩的外套,如愿找到他揣在兜里的钱包。
酒店?来酒店干嘛?宋岩“呜呜”两声,感觉到何毅走远了,脸吓得苍白。想想网络上无数的酒店凶杀案,他看到何毅那么多秘密,这人不会要在这里杀人灭口吧?想到这种可能,他险些昏死过去。
几分钟过后,何毅回来了,但拿的不是刀。他拿了注射器,对准宋岩的脖子来了一针,又擦掉他刚吓出来的眼泪。
“好了,解药两小时内就生效了,我们先上去。”
抱宋岩下车的时候,他才发现半天不能说话的人身上还有别的伤――他胳膊脱臼了。
应该是被拖拽期间伤到了,何毅叹一口气,手臂向上用力,就托举起了宋岩的身体,将他抱在怀里。他的动作尽量轻柔到了极点,不至于让宋岩再承受过多的痛苦。
一路把人抱到房间,放到床上,何毅拿手盖在宋岩的眼睛上方说:“你可以睁眼了。”
他掰开宋岩的眼睛,刺目的吊灯灯光尽数被这人的手掌挡住了,直到他的眼睛适应了明亮的环境,何毅才移开手。
“先休息一会。”他说着就躺在了宋岩旁边,疲惫地用力眨两下眼睛。
在这样平和安静的地方,何毅又拨出了电话。这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两人都认识的人,谢咏之。
何毅单手撑起身体,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咳咳……老板,不瞒你说,你的人生履历差点就该写上‘丧偶’俩字了。”谢咏之的声音很虚弱,但很清晰,起码宋岩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何毅没有要避讳他的意思。
何毅皱起眉。“说什么屁话,我们两个又没领证。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啊……我一定是脑震荡了。”谢咏之吸了口冷气,半天没说话,过后很久才喘着气说,“你的房子炸没了,我也差点炸成灰了,我得……我得躺会……”
“你去那干什么?”何毅看一眼听得专注的宋岩,稍微离他远了点,这下宋岩想听清电话对面说什么得费不少劲了。
“你要我追踪的信号跑到你家去了,谁知道刚过去房子就爆炸了……老板,这事情等你理完,我可再也不想趟你的浑水了,我呢,要去环游世界。咱这过命的交情,也不能真把命交了啊。”
“嗯。”
“我到时候要把你的联系方式拉黑了,有事没事都别找我。”
“嗯。”
无论他说什么,何毅的回答都很简单。谢咏之停顿一会,苦笑道:“不,我是认真的,如果你要继续疯,带上……”
“宋岩也被袭击了。”何毅忽然打断了他,没让宋岩听到后面的话是什么。
谢咏之很快反应过来,草草结束了对话:“……只是希望你能想想清楚,还要再拖多少人下水。啊,我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了。保重,何毅。”
这两人说什么呢?宋岩听得挺迷糊,感觉他俩像说电影台词似的。他这会也能稍微动动手指头了,也可以眨眨眼睛,哼两声。
他目光挪到何毅那边,登时吓得又缩回来。这人的表情怪渗人的,明明眼神是阴沉的,嘴角却挂着笑意,握住的手机被他捏得不断发出哀鸣。
“没事的,没事的,” 何毅就维持着这样的表情,身体支撑在宋岩上方,一遍遍抚摸他红肿的脸,以及渗出冷汗的额头。“我会要他们付出代价。”
“呜……”宋岩惊恐地看着他,身体抖得像筛子,求饶的话卡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呜咽很快变为惨叫,才流干的眼泪硬是又挤出一滴。
因为何毅掰他胳膊的动作猝不及防,那脱臼的地方在突然的剧痛之后软绵绵地搭在主人身侧。过程虽然能把人疼死过去,不过没有之前那种持续的酸痛了。
掰正他的胳膊后,何毅开始扒他的衣服,把染血的脏衣服一股脑扔到地毯上,随后抬起无力挣扎的宋岩丢进了浴缸。
洒里冰冷的水淋到他头上,宋岩打了个冷颤,不明白这人要做什么。
“血留到身上不臭吗?洗干净点,换身新衣服。”何毅说着也站在宋岩背后的淋浴,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他身上染的血可比宋岩多多了,连带皮肤上都有血淋淋的污渍。
但宋岩看不到,他唯一能看见的,就是伴随淋浴的洒工作时,流进排水口的大量血水,不断冲击他的视线。
那是血……不是什么动物的,是人血……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忍受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
意外婚情
第三十六章
血水很快被混杂大量泡沫的清水替代,紧接着“哗哗”的水声一滞,宋岩这才听到外面有人在按门铃。洗澡的过程那么吵,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听见的。
何毅围上浴巾就出去了,湿漉漉的头发不断滴落水珠到他赤裸的背部,蕴满力量的肌肉绝非宋岩这样未经过专业训练的普通大块头比得了的。
人人都有攀比心,宋岩极快地瞄两眼何毅的身材,再看看自己,一股失落的情绪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他是不是真的有点胖了?
外头半天没个动静,他泡在冷水里难受得很,心想这人说不定不在房间了,慌忙抬动面条似的胳膊搭在浴缸外面,再搬动两条腿出去。好不容易蹭到浴室的地板上,浑身是水地扭动屁股挪两步,一双踩着拖鞋的脚就出现在了眼前。
“干什么呢?”何毅双手抱臂,低头俯视他。他消失的这会功夫,下半身已经套了条裤子,在肩膀上搭着一件外套,里头还是什么都没穿。看着就瓷实的腹肌明晃晃地在他视野里晃悠,对宋岩的信心持续造成打击。
他在逃跑,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宋岩绝望地低下了脑袋,企图找话题转移注意力。刚才有话不能说,现在他勉勉强强可以说话了,就开口道:“是谁在……找你?”
“送衣服的。”迎着宋岩疑惑的眼神,他补充道:“你穿那破衣服不埋汰吗?换身新的好见你儿子。”
“我要去……去接他!”宋岩急了,他从离开餐厅到现在就浑浑噩噩的,经何毅这么一提醒,瞬间忘了疼得要命的身体,挣扎着要起来。
何毅的双臂卡在他腋下,往上一提就拎起了宋岩,安慰道:“小阮早安排人过去了,我强迫你去吃饭,能把这事忘记吗?”
刚才还动来动去的人瞬间安静了,任由何毅扛起他,快速裹一层浴袍,再拖到床上。
“真重啊。”宋岩听到对方这么咕哝,脸都气绿了。
冰凉凉的触感贴近他的下巴,是何毅拿来的冰袋,指挥他说:“你的胳膊能动了吧,自己捂着。”
他的另一只手也拿着冰袋,放在右侧腹部。那的淤青怪吓人的,宋岩估计自己的脸差不多,好不到哪去。
但何毅显然比他能忍痛,哼都不哼一声,捂了几分钟就背对他脱掉外套,使唤道:“你的手不是还有空闲吗?过来帮我冷敷。”
刚才在浴室背着光没看清,现在仔细瞧瞧,何毅的后背并不光滑。除过大大小小的旧伤,后肩的大片地方也有青紫交加的颜色。
新的冰袋抛到宋岩手里,他拿着傻楞一会,任劳任怨地坐起来给这人帮忙。他就改不掉关心人的毛病,手劲放得极轻,问道:“你怎么……伤这么严重?”
“还不是因为你嘴馋不听话,害我的计划被打乱了。下记住了,除非是我给你的东西,别的都不许碰。”何毅的话挺不中听,宋岩尴尬又羞愧,脸热得通红,用细如蚊呐的音量说了声“对不起”。
他的目光偏移到淤青的旁边,死死地盯着那小小的圆形伤疤,心里有了个猜测。“你这里不会是枪伤吧?”
“嗯。”何毅验证了他的猜想。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枪伤呢,瞬间就好奇心盖过了对这人的害怕,期待地问:“我能摸摸吗?”
何毅偏过头,挑着眉看他。“你怎么什么都想摸?”
宋岩看到这人转头就瑟缩回去,恐惧再占领高地,不敢提摸一摸的请求了。
“你知道吗,你这样子和我养过的猫像神了,胆子小得出奇,好奇心又旺盛,真有意思。”何毅咧开嘴笑了笑,食指和中指交叠,在他的脑门上响亮地弹了一下,然后转回了脑袋。“想摸就随意摸吧。”
说他什么都想摸,这人不也是总弹人脑门?宋岩气愤于他的双重标准,仗着他背对着看不见,做了几个鄙夷的表情。
但既然征得同意了,他就小心翼翼地摸上去,感受伤疤一圈凸起的地方,比之前摸茧子还觉得新奇。
“是真枪打的吗?”
“不然还能是假的?”
想想也对。宋岩追问:“痛吗?”
“当时肯定疼啊,现在就是普通的伤疤,没什么感觉。”何毅伸手去摸那,无意中碰到宋岩的指尖,感觉背后的人吓得快蹿出去了,猛地缩回手,瞪大眼睛看他。
背上的冰袋狠狠地按了下去,何毅叹息一声,说道:“哎,能不能轻点,你这是想造成二伤害?”
“抱……抱歉!”宋岩赶紧放松了捂伤口的力道,不敢再碰他身体的任何一了。
有这么恐怖的气场,还神神秘秘的,时常身危险之中,难道是那一类人?宋岩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像揭穿小秘密似的凑到他耳朵边说:“你不会是传说中的黑道大佬吧?那种仇家遍地,靠倒卖军火拥有自己的黑色帝国……”
“少看点电视剧。”何毅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刚被吓得怂回去,就马上凑过来,这不是欠吗?要不是宋岩是阮涵容的人,他非要亲自纠正一下这人的蠢性子。
“喔。”宋岩失望地缩回脑袋,悄悄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和什么黑道大佬有联系。
但寻常人也没有这种经历啊。他再仔细一琢磨,眼巴巴地问:“那你是不是执行秘密任务的特工?告诉我呗,我保证不说出去。”
“不是。”何毅终于气笑了,掰开宋岩帮他冰敷的手,捏住他的脸颊肉冷笑道,“奉劝你乖一点,别把泛滥的好奇心用在这里。”
“唔唔……”宋岩疯狂摇脑袋,含含糊糊地道歉,又被冷漠的声音喝止了。
“别动,我看一下。”何毅捏着他的脸转来转去,思索了几分钟,看到宋岩快被吓哭了,才放开手说,“还有四天时间,应该够了……作为拉你下水的赔偿,我会在三天后送去一件礼物,你记得拿。”
什么四天?宋岩没懂,边揉脸边问他。可惜这人存心要卖关子,就是不肯说,最后不耐烦了就扔过来几件衣服,叫他快点穿。
“这衣服合身吗?”宋岩记得他刚才的威胁,吞下了疑惑没继续问。他展开一件来回打量,不太相信能塞得下他。
何毅背对他说:“是我的尺码。没事,我比你高,完全可以穿。”
但是胸口依旧紧绷绷的……宋岩勉强系好了扣子,感觉勒住的肉让呼吸更困难了。
“我觉得有点小。”他十分诚恳地说。
“毕竟我没你那么……嗯,不合身不是很正常?”何毅回头看宋岩指出的地方,那布料的确清楚地显现出了难以支撑的感觉。
“你什么意思!”宋岩羞恼地侧身挡住他带着戏谑的打量,气得牙痒痒。他就知道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嫌他胖。
意外婚情
第三十七章
“好了,该办正事了。我送你回家。”何毅马上收敛了开玩笑的态度,穿外套拿东西的动作显得雷厉风行。他的手在床尾的黑色手包上方停顿一下,就拾起来走向宋岩。
宋岩还坐在床上和腰带作斗争,听他催促,连忙磨蹭起来,刚迈一步就腿软地往下跪。
看来解药没有完全发挥作用。他“扑通”摔到地毯上,捂住膝盖痛得直吸气。房间内的另一人显然没有在刚才接住他,即便他有那个反应能力。
何毅只是慢悠悠地走到宋岩跟前,手完全伸入到手包内,低头俯视他的目光带上了逼迫的意味。“我这有一样你的东西,是和钱包放一起的。”
宋岩的脸僵住了,不自然地说:“什么东西?”
“这个。”何毅从手包内拎出林鸿煊送的手表,就那么随意地挂在食指中间,细微的指针走动声在凝滞的气氛里被无限放大,每运作都在拨动宋岩的心跳。
“那,那个啊……”他没接,最先有反应的是僵硬得有些呆滞的眼珠,在何毅的注视下移到了别的地方。随后是嘴唇,不断做出要开口的动作,但就是没能挤出一点声音。
这不摆明了心里有鬼吗?宋岩意识到他错过了最佳的回答时间,因为何毅已经蹲了下来,意味不明的笑容让他心惊胆战的。
“东西要收好啊,尤其是这些重要的东西,万一丢了怎么办?”何毅含笑抬起宋岩的左手,替他扣好了表带。
捏着宋岩的手,他欣赏一番手表的造型,夸赞道:“很别致啊,送表的人品味不错。”
“这是我……我买的。”宋岩十分努力地辩解,想抽手还抽不出来,这人的虎口正巧卡住了腕关节,眼神还是看着毛骨悚然的。他就心虚地卸了力气,任由何毅把玩那张手。
“说起来,”何毅转动他的结婚戒指的时候换了种语气,宋岩分辨不出来,“你‘买’的这个手表样式,我也有个类似的,说不定我们是同一家的。”
他在手包里摸索一番,拿出了黑色的首饰盒,不足巴掌大,估计是戒指或是项链之类。宋岩边按捺不住地朝那边看,边心有余悸地摸摸获得自由的手腕。
盒子里展示的是枚戒指,比普通的戒指要大上一圈。正如他所说,是蛇环的造型,衔接头尾的蓝宝石比表盘上的那颗更华美昂贵,想必卖了他都买不起这么一颗。
但是这种款式的装饰品应该很常见吧?宋岩对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兴趣不高,又不是他的,有什么可好奇的?
“回国以后就没有戴了,现在戴上也可以。”何毅拿出来套在右手拇指上,与宋岩的手表放在一起比对。“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嗯……”宋岩心不在焉地应一声。比起这个,他更希望何毅能稍微动动善心,把他扶起来。
何毅也看出来他心思不在这上面,收起首饰盒,连同手包一起塞宋岩手里,然后用力抱起了他。
下巴磕到他的胸口,宋岩登时就泛起了泪,险些疼得一口气没上来。
“啊,抱歉。”何毅不怎么走心地道了个歉,捞起他的腿弯就站直了,中途还发出吃力的叹气声。这时候他还不忘嘲笑:“挺好,就当练举重了。”
宋岩仿佛听到了自己的磨牙声,垮着脸说:“我是腿软,不是腿折了,你放我下来。”
“这样比较快,不然得磨蹭到什么时候去。”何毅偏不放手,催得急了就故意往下一坠,吓得宋岩攀住他的脖子不撒手。
他笑得越发灿烂,一路走出房间,使唤宋岩关门按电梯,到前台退了房卡就走出大门,速度快得离谱。
丢死人了。宋岩臊红了脸,全程拿包捂着,不叫旁人看见他长什么样。否则一个大男人被抱着进出酒店就算了,万一有认识的的看到,他还活不活了?
他这么想,颇有自欺欺人的感觉。
到车跟前他又注意到何毅的车换了一辆,先前停在这的不知道去哪了。想想也是,塞过血淋淋的伤员,哪能继续开呢?拿去洗车的时候,看到里面都是血,说不定人家得吓一跳。
宋岩想象到那个画面,没控制住表情,乐呵呵地咧开嘴。
何毅瞥他一眼,开口道:“明天叫小阮带你去医院。”
“今天不行吗?”宋岩琢磨出味儿了,之前何毅的种种举措就满是问题。他中了药不送医院,自己动手打针像什么话?亏得那所谓的解药没副作用,而且大晚上的又不是没有急诊,实在是奇怪。
何毅理所当然地说:“不行,小阮今天得跟我走。”
“啊?这大晚上的……”宋岩抬头看看天色,早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了,有什么紧急事啊,非得半夜出去?再说他丈夫明天还要上班。
他小心翼翼地提了个建议:“那你要不送我去医院,我一个人也能看……”
“不行,只有今天晚上不行。”何毅冷冷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一旦他用这样冷厉的态度说话,宋岩就变得很乖顺,缩起肩膀不说话了。
回家的路途没有发生意外,让一整天提心吊胆的宋岩稍稍放松了心情,看到亮着灯的别墅险些落泪。阮涵容在家,比任何好消息都来得安心。
他也不顾腿软了,打开车门就奔向家门,颤抖着手插入钥匙。他的丈夫正坐在客厅,低垂着眼帘摆弄电脑,察觉到宋岩进来也没有抬头,淡漠的反应重新吊起了他的心,满脸的笑容跟着消失了。
“我回,回来了……”
“宋岩,上楼去。”
阮涵容错开他的眼神,和后面进来的何毅对上了。他们心有灵犀地点头致意,何毅拍一把宋岩的肩膀,低声说:“听话,上楼吧,我和小阮有话说。”
“哦……”宋岩的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可惜他的丈夫没有挽留、也没有温柔的安抚,合上电脑就皱紧双眉,拇指和食指聚拢,用力地揉捏眉心。而何毅坐在他身边,抬眸看了看企图偷听的宋岩,接着低头开始缓慢地转动拇指根部的戒指。
“我们得尽快……”两人的声音逐渐隐去,后面的内容完全变成了他们的秘密。
宋岩站在楼梯上朝客厅看,那两人靠得极近,表情都很严肃。他们似乎在说什么,总之他一句都听不到。
意外婚情
第三十八章
儿子在自己的房间睡得很好,宋岩也躺在他们的卧室里,细听楼下的动静。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大门阖上了。他冲出去看,下面果然没有了人气,黑黢黢的。而在窗外,何毅和阮涵容走向了亮着前照灯的汽车,像与他隔开了两个世界。
宋岩坐到了台阶上,拿出手机无目的地翻着,放空的双目在翻到林鸿煊最后的消息留言时有了神彩。
他一直在害怕,害怕触及丈夫有意掩藏的世界,害怕无法承担的真相,所以在林鸿煊问及是否要了解储存卡的内容,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
但正如何毅所说,宋岩不是个胆大的人,却有着和勇气不相匹配的好奇心。在经历今晚与平稳的人生截然不同的恐怖体验后,他本能在压抑的好奇心达到了峰值,既抑制不住地感到颤栗,又想敲开那扇走廊尽头上锁的房间,窥视内里危险的秘密。
在两种矛盾的情绪交织下,不安分的那个最终战胜了一切,他选择了打开门锁。
【能陪我聊聊吗?】
宋岩的手在发抖,指尖因为恐惧和兴奋而变得冰凉,不需要刻意感受就能听到胸口“砰砰”的强烈跳动。这种惴惴不安的期待在林鸿煊的消息弹出来的时候提高到了极点。
【我在加班。】
【可以。】
两条消息间隔的时间不长,几乎是同时显示的。宋岩紧张地咬住手指,打出一大段话,删删改改的,又挫败地清空了。他总觉得文字不能表达此刻的所有情绪。
【能视频通话吗?】
林鸿煊没让他等很久,主动打来了视频电话。
宋岩直到铃声响了好几下才手忙脚乱地回房间找耳机,好在那边足够耐心,等他戴上了耳机也没有挂断。
“喂?”宋岩小心翼翼地掩上门,将手机捧到眼前,努力辨别出昏暗环境里的人影,不禁抱怨道:“你干什么呢,加班还不开灯,对眼睛伤害多大啊?”
“哦,省电。”林鸿煊的头稍稍低了点,映出电脑屏幕的光亮,黑灯瞎火的看着还挺惊悚。他那理由说出来也没什么可信度,宋岩就又不傻,都到那位置了,还在乎这点电吗?
瞅瞅他身后外边灯火通明的大楼,哪个不比他的办公室亮堂?
八成是懒!猜都能猜到,这人估计从白天坐到了晚上,天黑了也不肯抬抬他金贵的腿,起身去按一下开关。
隔着屏幕,他劝不动林鸿煊,就憋了口气开始说正事,一股脑把今天发生的事全倒了出来,还有点委屈地展示了脸部的伤势。
林鸿煊的反应可比阮涵容有人情味多了,他凑近屏幕打量宋岩青青紫紫的下巴,担忧地问:“你去医院检查了吗?”
“没有,何毅不让我去,还把阮……我丈夫带走了。”宋岩表示百般的不理解,看到他真切的关怀目光十分感动。能指望林鸿煊关心人,真难得啊。
林鸿煊靠回椅背,手指来回摩挲着嘴唇,关切的神态转瞬即逝,现在又恢复了以往轻慢的样子。“我不是告诉你离他远点吗?”
宋岩纠正道:“你说的是明明是要注意他。”
他非要在不重要的细节上犯倔劲,林鸿煊也懒得接嘴,正正经经地说:“那么现在我就清楚地跟你说了,离他远点。否则以你的那点胆子,知道这个人的真面目,吓傻了怎么办?况且他的敌人都是致命的,今天你也体会过了,如果不是何毅及时救你,你能好好地坐这跟我说话?”
“什么……”宋岩还愣愣的。
“我说,他是个疯子,冷血残酷的疯子。何毅是不是跟你提过一点他的身份?”
那应该是自己提的吧?问何毅是不是那种艺术作品里才有的特殊身份,他也否认了。宋岩困惑地说:“没有啊,我问他是不是卖军火的黑道大佬,要么就秘密特工,他说不是。难道还能是那个……雇佣兵?”
林鸿煊大概想做翻白眼的表情,说的话简直和何毅一模一样:“你小说看多了吧?”
“他们的生意可不止是卖军火一项,何毅他是……等会,这边有点小问题。”电话那头隐隐约约有响动,林鸿煊猛地抬头,宋岩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把电脑合上了。两秒后,屏幕显示通话中断。
【怎么了?】宋岩忙发消息问,但没有任何回应。
他等了十几分钟,实在着急就打电话过去,结果林鸿煊的手机直接关机了,根本联系不到。
联系今天他遭遇的事,宋岩慌得不行,一瞬间想象了不少可怕的可能。万一林鸿煊是受到胁迫……他能想到做这个的只有何毅。
凭一股怒气,宋岩鼓足了胆子,给何毅打过去了。
好在那人电话是畅通的,接听的瞬间宋岩狠狠一抖,继而压低声音问:“林鸿煊那边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何毅听得挺迷糊。
“他那边……好像有人闯入了!”
“啊?妈的……疯了吧这些人。”这人反应很快,说了句听不懂的话,也是飞速挂了电话就联系不上了。
宋岩举着手机都傻了,他们怎么全都玩这出?但听何毅的口气,还真和他有关啊!
闹出这么大的事,他哪还有心思休息,抱着腿坐在那足有两三个小时,方才如梦初醒般再给两人拨电话。不出预料,依旧是无法接通。
“怎么都瞒我呢……”宋岩喃喃自语,焦心的情绪经久不散。今晚的事他注定掺和不了,只能眼巴巴盼着他们安然回归。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一股强烈的无力感萦绕着他,宋岩叹气的频率在逐渐升高,最终忍无可忍地起身去了楼下。
家里有陈设酒柜,他拉开柜门拿出阮涵容收藏的酒,粗鲁地倒满一大杯,仰头几口就喝完了。苦涩的味道充盈在口腔,也没尝出好酒的特殊之。
积蓄在心里的郁气似乎随酒精的作用消散了点,宋岩抹了把脸,摸到满手的水渍,眨眨眼,又喝掉一杯。
他只是在进行同样的等待,日复一日地希望得到个盼头。可这实在是太苦了,苦得已经坚持不住了。
“还好有你……”他抱着酒瓶子吧唧一口,醉醺醺地倒在了酒柜旁边,哽着气睡过去了。
意外婚情
第三十九章
迷迷糊糊中听到什么动静,宋岩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只感觉有人抱他离开了地板。即将昏睡前,一个冰袋贴到了脸上。
他想说话的,但嗓子被酒精烧得又哑又疼,还有一股酒味伴随张嘴的动作涌出来。太难闻了,宋岩放弃了开口。
是丈夫回来了。他想到酒柜那边的一地狼藉,心里浮起点愧疚,以及无法忽视的失落。阮涵容并没有对他醉倒一整夜的行为指责什么,比起不能指责病人的说辞,宋岩更相信他是不在乎。
“咳咳……”短促的咳嗽打破了宁静,随后再沉寂下去。宋岩紧跟着就能享受到阮涵容的照顾:他去倒了杯水,将自己拉到怀中,倾斜杯身让温凉的液体滑入干渴的口腔。
“你们让我害怕。”宋岩忽然揪住阮涵容的衣服,逼他俯身与自己对视,失焦的瞳孔映照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很快脱力地松开手,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阮翮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响起了:“妈妈在做什么?”
“妈妈心情不好,让他休息休息。小周叔叔在门口,上学别迟到了。”阮涵容的手轻轻盖住宋岩不住颤抖的眼皮,压下他被儿子唤醒的意识。刚刚还想起身回应阮翮的人立刻进入浑浑噩噩的状态,想对儿子的安顿也化为半梦半醒的幻觉。
一醉酒的副作用太大,宋岩于精神恍惚的状态足有两天。他不记得阮涵容有没有带自己去过医院,但家里的的确确多了活血化瘀的药,肿痛感同样减轻了。
等看到手机显示的日期他才吓一跳,以为是打了几个小时的盹,居然已经过去两天了!
对了,林鸿煊……宋岩从床上坐起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打电话。还是关机状态,他焦躁地丢掉手机,狠狠揉搓脸颊,埋在手心里吸一口气。
他又捡起了手机,给林鸿煊的单位打了过去。那边说他两天前就请了长假,对林鸿煊有没有去加班一无所知。
宋岩感觉宿醉的头更疼了,太阳穴突突的跳,不知道第几声叹息从他的嘴里飘了出来。他觉得累极了,脑子像被揉碎了似的,闷闷的,也发泄不出个所以然。
出乎他意料的是丈夫在家,房间门被打开的声响着实惊了宋岩一跳。他先是受惊地耸起肩膀,看到进来的人又慢慢放松下来,一声不吭地盯着他走过来。
“哪里还难受?”阮涵容伸手试探他的额头,看宋岩愣愣地坐在那,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半晌,宋岩恍然回神,摇摇头,问道:“你不去上班吗?”
丈夫的那只手摸在脸上,凉凉的,以往他觉得受宠若惊,此刻却有闪躲的冲动。他有一种恐怖感,从阮涵容过于平静的神态里读取不到一丝令人心安的情绪。
他温柔依旧,也不再如六年前冰冷,但宋岩就是止不住自己这股敏感过了头的思绪。两人不久前的相不是很愉悦吗,他还幻想过和丈夫好好过日子的平淡生活,甚至私下里偷偷看不少影视作品学人家名流人士的妻子的言行举止,想以后出去不给丈夫丢脸。
还有工作……他规划了太多太多,真以为人生有了起色,怎么新生活刚过了几周,就又回到了原点?
“你比较重要。”他说的话不知道是真是假,宋岩应该感动的,所以牵起嘴角笑了笑,凑近阮涵容的脸轻吻一下。
“谢谢。”他说。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
今晚没有亲密活动,宋岩或多或少松了口气,缩在丈夫怀里,任由他从身后抱过来。但当贴近的身体逐渐放缓了呼吸,他也没有睡着,仅仅是枕着胳膊在黑暗中发呆。
说不定陪儿子睡觉是个不错的理由。宋岩暂时不太想协调夫妻生活,他更愿意独自冷静一下,想想清楚怎么接受这段婚姻。
早晨负责叫人起床的依然是阮涵容,他催促了宋岩好几声,原本半梦半醒的人猛然想起来今天是和丈夫出门挑衣服的日子,“噌”的就窜了起来。
阮涵容看了眼手表,表情不太满意。“你总这样作息不规律可不行啊,看看现在几点了?”
“我定了闹钟……”宋岩小声解释。他翻开手机,原计划六点半的闹铃响了几声就被他在无意识中关掉了,之后阮涵容竟然也没有叫他,自己做完了早晨的必须任务才过来喊人。
他的身上还散发着冲过澡的清爽气息,和萎靡几天的宋岩对比鲜明。
“等等,我马上好。”宋岩不敢耽误,飞速穿衣洗漱,滴了几滴眼药水缓和酸涩的双眼,然后口罩一戴就算准备好了。
他以为的选衣服是去商场逛逛高级牌子店,做足了大钱的准备。谁承想阮涵容接过开车的活计,拉他在商业区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一家橱窗摆放了两件西装的小店。
装修蛮古典,像老电影里的绅士们才来的地方,里面还有仿古的茶桌和茶具,穿马甲衬衫的男人就坐在那里喝茶。
宋岩探头探脑地打量里面的环境,阮涵容看都不看挂在店内的各式西装,对那男人问道:“何毅送来的东西呢?”
“在一号间。”男人优雅地吹拂热茶的水汽,半抬起眼皮看他,目光又转到宋岩身上,冲他微笑道:“你好啊,宋岩先生,我是这里的店长。”
宋岩不吃他那套,警惕地退到阮涵容身边问:“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店长随意地说:“因为我们是何毅的朋友,作为他的朋友,就得认识你。”
这个人说话怪里怪气的,宋岩看他就像看危险分子,坚定地躲在丈夫身后不回话。
“行了。他的衣服也在一号间?”阮涵容发了话,如宋岩的愿稍微向前一点,阻隔了店长的视线。
“对。”那男人很快就兴趣缺缺地继续喝他的茶了。
宋岩有点懵,小声说:“咱们不选衣服的吗?”
“不必。”阮涵容托起他的下巴,摘掉遮淤青的口罩,细细端详着,意味不明的眼神将宋岩的脸扫了个遍。“明天和我去参加舞会,你的衣服早就订好了。”
“什么舞会?”宋岩十分迷茫。
阮涵容没回答他,而是牵他走到标有数字一的房间门口,按下把手走了进去。
房间的正中央摆设了一件西装,很漂亮,但不算最显眼。首先夺走宋岩注意力的,是衣架顶部悬挂的黑色面具,绮丽的纹路尽数镶满华贵的蓝宝石。
“蓝宝石之夜。”
阮涵容摘下面具,戴在了宋岩的脸上,尺寸合适得难以想象。
“何毅有句话托我转告你:‘作为赔罪,满意我为了修饰你脸上的小小瑕疵做出的弥补吗?’”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宋岩一头雾水。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搞不清状况?
意外婚情
第四十章
【作家想说的话:】
四十章了,恭喜咕咕
阮涵容站在他身后,用食指支起他的下巴,使他能看清镜子里的画面。那张怯懦温顺的脸掩藏在精致的面具后,他看到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陌生人。
与面具格格不入的衣服也被一件件脱去,宋岩变成了任他摆布的人偶,沉默不语地望着镜中人慢慢褪去平凡的着装,成为被华美的皮囊包裹的陌生人。
最后一样镶蓝宝石的领针佩戴完毕,阮涵容的双手抚平他腰身的褶皱,露出浅淡的笑容来。看得出来他很满意经自己手打扮的作品,询问道:“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好像缺点什么?”宋岩不可否认地产生了惊艳感。他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正式又漂亮的衣服,以前穿西装展现出的所有缺陷都被全身恰到好的饰品搭配弱化了,尤其是最突兀的气质,被面具的神秘感冲散了许多。
他的身材比例还不错,穿这身没有显得腿短,反而肩宽很好地撑起了衣服。没有那张脸唯唯诺诺的感觉,多少有些像名流人士了。
阮涵容闻言敲了敲门,对外头说:“你忘记拿方巾了。”
“喔――”店长拉长声音应道。不一会他就递进来一个方盒,同时迅速扫视宋岩全身,竖起拇指表示了赞赏。“何毅眼光不错嘛,那面具就是点睛之笔。”
阮涵容没搭理他,磕上门就重新走过来,打开盒子取出一条方巾。迎着宋岩好奇的目光,他娴熟地折叠几下,然后塞进了宋岩的胸口口袋里。
现在整体看上去就完美无瑕了。宋岩越发佩服丈夫的品味,见他没有换衣服的打算,忍不住问:“你不试试吗?”
“不用。”阮涵容对镜简单整理整理衣服,扭头上下打量宋岩后说,“现在出去吧,让店长帮你换个发型。”
这店长还挺万能。宋岩心想。他趁机摘掉面具看一眼原本的脸,又讪讪地戴了回去。果然他的脸就不适合穿贵衣服,跟卖身的牛郎似的。
试完衣服,他重新变回了平平无奇的男人,好在是店长稍微拯救了一下他的形象,把他图方便自己剪的头发简单地修剪一二,再用涂抹发油的手捋顺乱翘的发梢。
还有他从来不管理的眉毛。宋岩胆战心惊地看着人家拿刮眉刀过来,紧张地闭紧眼睛体会刀锋划过绒毛的粗糙感。
“好了。”落在皮肤上的触感忽然全消失了。宋岩不确定地睁开眼,看到镜中形象截然不同的男人,感觉新鲜极了。
他向来不认为自己的长相有多出众,只是不算丑,又和帅不搭边,没想到随便收拾收拾,看着还挺顺眼。
不过在场的其余两个男人反应平平,阮涵容在对着手机敲敲点点,店长则转身去拿了一大堆东西过来塞到宋岩手里,不忘嘱托道:“里面还有你换下来的衣服和阮涵容明天的衣服,拿好了啊。”
宋岩偷偷拉开丈夫的那份包装袋,只看清是黑色的,具体什么样式不知道。
怎么还跟他玩神秘呢?他心里痒痒的,快好奇疯了。
“走了。”阮涵容起身就走,也不提给钱的事。宋忙回头看看店长,对方同样没要钱的意思,就放心地拎上东西跟过去了。
他想知道舞会具体是干什么,阮涵容也不说,只在回家后揽住他的腰带入怀中,贴在他耳边说:“我教你跳舞,明天就这样和我跳,好吗?”
“好……”宋岩有点害羞,低头躲过他的视线,笨拙地随丈夫的脚步迈动步伐。
这种电视剧里的画面还原到现实中,宋岩才明白不会跳舞的那方有多辛酸。他以前还嘲笑人家笨手笨脚,那么简单的动作都学不会。等轮到他了,想必阮涵容被踩得快没脾气了,依旧耐心地教他怎么迈步子。
“你累了吗?”阮涵容的声音里没什么不耐烦,但宋岩就是愧疚得抬不起头,闷声不响地摇摇头。
“啊!”他惊呼一声,因为阮涵容的手从他的腰上挪了下去,揽在屁股底下,就那么轻松地托起了他。
宋岩抱紧阮涵容的脖子,两条悬空的腿胡乱挥着,结结巴巴地说:“做……做什么呢,快放下我!”
“一个转圈。”阮涵容笑道。练过的人力气就是大,不管他怎么扭,这人的手臂巍然不动,甚至举着他转了个圈。
“真是的!”宋岩被他这么一打岔,跳舞反倒熟练起来,再没踩过他的脚。
再穿上量身定制的正装,宋岩已经开始适应昂贵的面料贴在身上的感觉了。他挺直腰杆打理衣服,想不到丈夫轻轻松松就穿戴好的饰品到他手里复杂得不像话,收拾半天只系好了领带。
阮涵容在其他房间换衣服,大概是想保持神秘感。宋岩坐在床上等得抓心挠肝,盼到门把手下压的一刻,瞬间跳起来,瞪大眼睛屏息凝视走进来的人。
他浑身上下都纯黑色的,叠穿搭配不仅没有丝毫单调,反而显现出冷冽之感。别在领口的蓝宝石胸针完美地缓冲了过多的冷酷,使他看起来沉优雅极了。
“你真是,真好看啊……”宋岩词穷了,见到丈夫的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帅到让人流口水,不自觉吞了吞唾沫。
等这人走过来帮忙的时候,他的目光还舍不得移开,过足了眼瘾。
“戴好面具。希望今晚会令你难忘。”阮涵容替他重新解开领带再系好。做完一切准备工作,他绅士地伸出右手,示意宋岩把手搭在上面。
真让人不好意思。宋岩嘿嘿傻笑,幸好面具挡住了一切表情,否则那副蠢兮兮的样子看在眼里未免太丢人。
在参加舞会前他们先去吃了顿晚饭,差不多还是那种造型里胡哨但实际没多少东西的高级料理。宋岩不习惯吃这种高雅的上流食物,就在那看丈夫慢条斯理地吃着。
他真的好想随便吃一顿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不管是一大碗面条还是分量很足的盖浇饭,也比坐在高级餐厅看厨师把一大块食材挥霍到丁点大,然后烹制成昂贵的样子端上来强。好吃是好吃,但他心疼钱啊。
“怎么了?”阮涵容抿一口搭配菜品的酒,发现宋岩心不在焉地玩自己的叉子,便问道。
“想吃蛋炒饭。”宋岩猛地意识到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看到服务生也挺诧异,登时脸一红,改口道,“下给你做好不好?”
“好。”阮涵容顺他的话答应了。
这没让丈夫丢脸,宋岩长长松了一口气。
意外婚情
中秋节特辑
【作家想说的话:】
中秋节快乐!!
今天是中秋节。
宋岩一个人呆在小院里,从早上坐到下午,才如梦初醒似的起身去厨房搬来了矮桌和小凳子,上面还放了备好的食材。
在不被打扰的时间里做饭是件很惬意的事,只不过他心里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仅仅拿这个打发时间。否则每日浑浑噩噩过着,人迟早变成傻子。
今年他想试试流心馅的月饼,早早就揉好了面等待馅料冻硬,还做了不同的颜色,模具也换了新的。
今年的中秋节注定无人踏足这里,满院子的孤独卷进了落叶里,他却难得松口气,耐心地揉搓手中的面团。
院子外面第一响起敲门声,宋岩身体一僵,抬头看到送补给的老面孔又放下紧张的肩膀。
“在做月饼?”
“是。”
简短的寒暄过后,一篮螃蟹放在了宋岩脚边。从里面传出的动静看,它们的活力很好,而且块头不小,送螃蟹的人一定精挑细选过了。
“是老板送过来的。”放下螃蟹,送货人很快走了。
这时节的螃蟹还算肥美,宋岩扒开篮子边缘看两眼,注意力就重新转回月饼上。他不稀罕那些人送来的东西,哪怕他们摘颗星星过来,他都感到厌恶。
模具很快派上了用场,拓印出的纹复杂又漂亮。宋岩一口气做了六个掌心大的月饼,只等待会上锅蒸熟。送来的螃蟹他也不浪费,一并端去厨房,起锅送进蒸笼。
几道菜做完,天色已转黄昏,宋岩推门出来,敏感地察觉到秋风中的凉意钻进了脖子。他的精力大不如前,身体因生下第二个孩子于疲倦期,需要时刻注意保养,所以在冷热交替下不禁抱住手臂,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他返回屋子穿上外套,月饼就先蒸好了,只需刷一层油便可食用。撕拉开的冰皮里流淌出滚烫的番薯夹心,绵密粘稠如膏脂的紫色馅料升腾起新出锅的热气,伴随甜腻的香味,口水不自觉就分泌出来。
宋岩“呼呼”吹散热气,放在舌面上轻咬一口,粘质的面皮便在舌尖化开,遗留下清淡的甜味。本应享受美食的喜悦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没有表情地咀嚼着月饼,有两滴眼泪悬挂在面颊片刻,缓缓流进嘴角,弥漫的苦涩瞬间就压下了所有的甘甜。
这两滴眼泪已经榨干了他悲痛的情绪,宋岩又机械地塞一块月饼进嘴里,眼睛较先前无神了许多。
还剩下的月饼他分开装进了两个小盒,准备给孩子们,他身为母亲,想见到他们的难度比六年前更大。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外面响起了第二敲门声。
这下不必心存侥幸,是何毅过来了。
“你现在还穿这么少?”他环视一圈院子的状况,然后将目光凝聚在屋门口的宋岩身上。这人看到他就露出恐惧夹杂嫌恶的表情。
现在能见到宋岩的面的人只有他,因为小阮一来,宋岩就躲得远远的,别说见面,从阮翎出生以后,他们连任何形式的交流都没有。
“嗯。”宋岩向后退一步,将身体藏在门后。即使何毅能见他的面,他也心怀恐惧,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逃避而去。
他注意到了何毅手中提的瓶子,是陶瓷的,看起来是装了酒。他不知道这人来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可以,他希望何毅尽快走人。
“我送你的螃蟹蒸了吧?”何毅尽量走得慢些,在宋岩警惕的注视中来到矮桌附近,放下酒瓶。“托人买的桂酒,你过来尝尝。今年中秋节我陪你过。”
“这没你的份。”宋岩不吃他那套,再温柔都觉得恐怖极了。直接出言赶人挺不礼貌,脸皮薄的就该走了,可惜何毅脸皮比天厚,好整以暇地坐在原本属于宋岩的小板凳上,诱惑道:“你不想看看自己的两个儿子最近怎么样吗?”
想极了。宋岩立刻探出身子,走到他身前几米远的地方,急切地问:“他们怎么样?”
“客人来了,不得备上菜吗?”何毅拿出了手机,故意勾起宋岩的兴趣,又偏不给他看。
那些菜是他中秋节自己吃的,这人真不知羞耻,和他抢晚饭吃。
何毅以为宋岩要发火了,像以前一样怂的不行还要指责他。可他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仅仅是在最开始皱了下眉,然后顺从地进屋去端菜,也不会恼火地反驳自己。
“这些够了吧。”宋岩端来盖着保温罩的碟子,里面的菜还热乎。再加上新出锅的螃蟹和月饼,也算丰盛的晚餐了。
但宋岩没想和他同桌吃饭,而是径自躺回摇椅上看着月亮发呆,直到一杯斟满的桂酒递到他嘴边。“尝尝。”
宋岩一愣,低头抿了一小口。微甜的酒液从唇面烧到了喉咙,同时何毅宽厚的手掌抚上他的额角,低沉的声音以轻缓的速度说道:“中秋快乐,这话也是替小阮带的。”
“嗯。”宋岩在这样温暖的接触中忽然有了倦意,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完全地松懈了。倚靠着何毅的掌心,他缓缓闭上眼睛。
手机里的录像终究没能让他看到,但何毅走前在他交叠的双手中塞了一张照片,上面是怀抱襁褓中的弟弟的阮翮。
明月当空,这位访客来时的痕迹悄然没去,唯有院中央开启的酒瓶飘出的香气遗留下他来过的证明。而宋岩正蜷缩在厚实温暖的外套下,睡得格外香甜。
意外婚情
第四十一章
【作家想说的话:】
因为前面有剧情不能和后续不连贯的地方,所以这篇就边施工边更新啦
“喂?”餐后甜点时间,阮涵容接到了电话,而这时宋岩正纠结地望着精致的食物,思考要不要下嘴。毕竟有上的惨痛教训,他看到甜点就有心理阴影。
他注意到阮涵容的回避动作,起先对方稍微侧过身体,压低声音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后来他干脆示意宋岩坐着别动,自己离席去了外面。
隔着透明的玻璃,宋岩听不见丈夫在说什么,但他无故地觉得今晚的舞会或许并没有艺术作品中展现的那样浪漫,反而充满未知的变数。
阮涵容似乎看了他一眼,也可能是打电话时无意识的注视,但其中充斥的冷漠让他浑身发冷,只能尽力安抚自己那不是丈夫的本意。
“你不吃了吗?”阮涵容的声音重回嘈杂的环境,宋岩才发现他盯着玻璃外沉寂的夜色发了好一会呆,甚至没留神对方走了进来。
“不吃就走吧。”
宋岩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摆在那的甜点,没有反抗地跟他前往了今晚的最终目的地。他觉得打完电话后的丈夫怪怪的,但究竟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他们抵达宴会厅的入口,看到有序进入的宾客前方隐约可窥见的华丽装潢,宋岩才明白电影里演的是真的。
所有人的身上都有蓝宝石元素,像是进入会场的标识,但他的打扮显然更引人注目,因为在场的没有几位是脸上戴了面具的。
“没事。”阮涵容低声安抚他,向侍者展示了他们的邀请函。从台阶走入舞池,才是今晚活动的真正开始。
他快紧张死了,挽着丈夫的胳膊绷得紧紧的,必须强迫自己不像个初入社交场所的傻子一样东张西望,学丈夫向旁人点头致意。
与他人简单的交流中,宋岩的目光凝聚在天台那里,有点想过去看看,但第一支舞很快就要开始了,他只能寸步不离地待在阮涵容身边。或许待会他能站在天台的围栏边上透透气。
随着大门关闭,悠扬的音乐响起,阮涵容一手牵起了宋岩的手,另一边揽住他的腰,贴耳呢喃道:“还记得我教你的吗?”
“嗯……”宋岩眼巴巴地盯着他,迈出了第一个舞步。他们之间什么都不必说,眼神的交流就足以勾连起舞步间逐渐积累的默契。相贴的身体传递的感受是无限放大的,他注意着阮涵容的每个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他绵长而均匀的呼吸,丝毫没有被音乐盖过去。
而就在他将要沉溺于如此亲密的氛围时,舞曲结束,阮涵容后退一步,打断了进一步的情感交流。
骤然脱离丈夫的怀抱,宋岩还有点失落,但紧接着又因为阮涵容的话振奋起来。
“今晚不止是蓝宝石之夜,也是烟之夜。宋岩,去看烟吧。”
烟?宋岩生出极大的兴趣,他好些年没见过烟了,今晚举办舞会的人看样子是个财大气粗的主,想必烟规模不小。
那么天台和清晰地映照窗外风景的一扇扇落地窗就是给他们看烟准备的了。他心里好奇,就拉着阮涵容往前走,不想错过精彩的烟火盛会。但人往往在那么一瞬间,第六感是异常敏锐的。比如宋岩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产生了向后看的冲动。
他的确这么做了,在回头的刹那,他在人群后方看到了眉眼带笑的何毅,正绅士地脱下帽子,放在胸口致意。
“何毅!”他惊讶地脱口而出,但人影交错间,刚才看到的男人又不见了踪影,让他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
“什么?”阮涵容转头看他,宋岩立刻摇摇头,把古怪的念头甩出脑子。何毅来不来的和他有什么关系,今天晚上是他和丈夫的时间。
烟升入空中又炸开的光景很快转移了宋岩的注意力,他惊叹地看着一簇簇绽放的火焰,身边的所有喧闹似乎都被绚烂的烟火夺走了,只余下转瞬即逝又美得惊心动魄的表演。
手中温暖的触感抽离了。宋岩看烟看得入神,没有察觉到。等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拉住的人不见了踪迹,立即惶恐地四张望。在重重人影后方,他终于捕捉到了丈夫的身影。
阮涵容和何毅在一起,并肩走上台阶,戴在头上的圆帽遮蔽了他的五官,但宋岩知道,他没有看向这边。何毅还是那副带笑的模样,又一冲宋岩做了脱帽的动作,然后转头离去。
“阮……”宋岩呆呆地伸出手,他终于明白了丈夫接电话后看起来哪里奇怪。就像是要放走悉心照料的宠物,他怀念而温柔地做了最后一顿丰盛的晚餐,在对他全身心信任的宠物低头享受食物时,毫不留情地消失在它面前。
不,他怎么能……他必须追上去!面具下的表情在一瞬间露出难看的哭脸,宋岩不想管为什么丈夫要这么做了,他拼命地挤开人群,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追过去!追过去问个清楚!
“别追了,追不上的。”一只手强有力地握住他的手腕,向后拉扯到自己的怀里。
宋岩的泪珠子还在眼眶挂着,被他这么一扯,就落了下来。他还是愣愣的,仰头看抓他的人是谁,不可置信地说:“林鸿煊?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唔……”
这人揭开了他的面具,蛮不讲理地亲吻过来,就着宋岩的眼泪和他的舌头交缠。幸好众人的注意力还在烟上,没注意到他们两个的行为,但宋岩也没让他得逞太久,挣扎几下就推开了林鸿煊。
消失几天的人正好端端地站在跟前,穿着人模狗样的白西装,和阮涵容那一身黑形成强烈的反差,这也不影响他的帅脸发挥魅力。
见宋岩还要往门口追,林鸿煊从后面圈住他的腰,轻声说:“岩岩,这会告诉我,你想知道真相了?”
“什么意思?”宋岩好歹是站住不动了,只有攥紧的拳头显示出主人强烈的情绪波动。
“你可以追着他们的脚步过去,大概率一无所获,亦或者……和我度过这个舞会之夜,我来告诉你一切,怎么样?”林鸿煊托着他的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亲吻他湿漉漉的脸。
“……好。”宋岩没有犹豫太久就在他的臂弯中转过身,抱住林鸿煊的脖子和他吻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