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姚非尉/宴月清
结局:喜剧
背景:古代
性质:
出版社及系列:咏夏文化
txt制作:烫烫
文案:
面容清俊,武艺高强.
善良温厚的姚非尉,却有着传承三代摆脱不了的强烈奴性
如何做一个完美的仆人,是他人生最大的课题
一枚玉佩,一张告示,将这样的姚非尉带到了宴月清身边
主人长得漂亮心地又好,根本不像外界谣传的那样可怕啊?
秉持着最佳奴仆精神,他专心服侍宴二少爷
二少会不会饿了渴了?会不会少穿衣服着凉了?
二少是不是烦恼工作上的事?还是依然思念着那个人?
自己能为二少做些什么?
只要能让二少开心,他什么都尽力完成.
只要能留在那个人身边,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然后,他信不疑的主仆铁则,在无形中开始动摇--
楔子
清风徐徐吹动,庭院的树木枝桠起伏,传来了沙沙声响,风牵引过来的许些凉意里还带着微微热气。
树荫底下,传出了小柴枝燃烧时细微的劈啪声,瓦盆里冒跳着金黄的火焰,是空气流动时所带热气的来源。
瓦盆旁站着一身锦绿衣裳的年轻男子,闭着眼像在沉思又像在等候着什么。
空气缓缓流动着。
「月清,我把你要的东西带来了。」
耳畔突地进了人声,男子慢慢地张开了眼,狭长的凤眸透着仿佛看穿人本性的目光。偏侧着身,就瞧见高上他一个个头的青衣男子手里捧着为数不少的画轴对着他傻笑着。
「放在地上就行了。」从青衣男子的手中抽出了其中一卷画轴。
「真的要烧吗?」放下了画轴,青衣男子有些感到可惜地说着。
「你想要我留这种画吗?」男子打开了画轴,一幅人像画就跃然出现,画里的人既不是男子本人,也不是青衣男子会有的长相。
「烧掉。」一见画里的人像,青衣男子眉头一皱,厌恶的表情立即浮上脸。
「其实烧不烧也无所谓,只是留着又怕你以为我对他余情未了,到时又想把我拱手让人。」
听到青衣男子低语咕哝着「我才不会再那么做……」之类的话,他笑着。手里展开的画轴才一碰触到瓦盆里的焰火,火舌就攀上了画,逐渐焦黑了边缘,「一年了,从他背叛我的时间算起,过了一年了,感觉上才去年发生的事,但回想起来就好象是……遥远的不复记忆了。」
透着火光,他看着那被火焰攀上吞噬的人像,不再有任何动心的感觉,即使这人曾经占据了他的心,但是,却也是践踏他一片真情的人。
「我在这,我不是他,不会背叛你。」
青衣男子从男子的手中拿走那幅被火吞噬一半的画轴,丢进了瓦盆里。
「我知道。」蹲下身,拾起一旁散落的画轴,一个个都扔进了火里,青衣男子也蹲踞着,跟着帮忙把搬来的一堆画轴都丢了进去。火焰张狂的更盛,映着火光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怨恨,记着恨是不会得到幸福的,「只是想到以前,就觉得自己……蠢到没发现他根本对我没感情。」
所以才傻到一听到他失踪,整个人就慌了、焦急了。
当时和现在这季节差不多时候,夏末了快要入秋,吹拂起的风却比现在还要燥热,几乎要将人焚烧殆尽的热度。
那时的江宁、晏府……还有他自己……
第一章
江事
历史悠久的古老城市,昔称「金陵」。三国的孙权曾这么形容江宁:「钟山龙蟠,石城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
虽然现今只是升州下的江宁府,但过往的荣不曾稍减半分,比起苏杭两州也毫不逊色。
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地势替江宁造就了不少秀丽山水,蜿流穿城而过的秦淮河畔更是江宁的商业重地。
城里的街坊人潮络绎不绝,沿街的小贩吆喝叫卖,显露出江宁的朝气勃勃。
此时当值正午,用膳时刻是茶楼酒坊最忙碌的时刻,尤其是江宁城最富盛名的茶楼酒坊
一品楼。
一品楼,顾名思义无论是茶饮、膳食、醇酒皆是上等一品。凡只要来一品楼吃住过一,没有人不想再来。也因此,每当用膳时刻,要是没提早个时刻来,准是没位置;来晚了,膳品也卖得差不多了,这时若想要吃个饭还得再等上二刻,因为厨房里师傅根本来不及供应足够的膳品。每日皆是如此,即使请了十名手艺高超的厨子、二十个厨房助手、三十个专门上菜的店小二有时还应付不来这么多涌进的人潮。
而一品楼的老板,也就是江宁中有名的商贾
余昊风,天生高超的经营手腕,让他在商场上几乎无往不利,经管什么就成功什么。一品楼能有今天的盛况,除了厨子手艺高超外,也拜余昊风善于经管的头脑,使得一品楼成立不过是一年的时间,一日的营业额就足以让同行钦羡不已。
看着店里忙得不可开交的情形,笑着招呼客人的一品楼大掌柜看着外头等候入楼用膳的客倌,边暗忖盘算则:看样子,非得请老板再扩建扩建楼坊、多请些人手不可。
人声鼎沸的一品楼,有的客倌是低头猛吃,怕筷挟得慢些,盘上的美食就被同桌的人给扫净;有的则是细嚼慢咽,品尝每一道精致膳品的美味。相较下,一品楼的东角落那桌的二位客人,反应和其它的客倌明显的不同。
那二人,一个是身着锦精绣的白衫少年,一个则是一身粗麻布衣的青年男子,明显的对比让人不由得好奇这二人的关系。而摆在桌上那一碟碟精致的膳品,完全没有动过,若是让厨房里的厨子瞧见,怕是认为自个儿手艺不精,才让前来的客倌食不下咽;可又瞧往他桌,一碟碟的瓷盘都是朝天净空,半点渣都没留下。
「师兄你不吃楞在那做什么,不饿吗?」白衫少年手持着素面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一脸疑惑瞧着坐在眼前的青年男子。
「我饿啊,但是你还没先吃啊!」青年男子很老实地说着。他是饿了没错,可是……
「啪!」少年一听就收合了扇,原先百般无聊的眼神已转变成足以把人瞪出好几个透明窟窿的犀利眼光,「饿了,那就先吃啊!」他是因为连日赶路的疲惫才没有食欲动口,但可没说不准他人动筷。
「不行啦!……」青年男子原先想讲的话,在少年一瞪之下全数吞回喉下。
「我说姚师兄,都几年了你可不可以改一改你那……你那令人受不了的奴性!」少年语罢又吸了几口气,怕一时气不住,当场翻桌走人。
「可是……」青年男子想说些什么,但在少年怒目一瞥下又如数吞回喉中。
「我说,姚师兄、非尉师兄,虽然教你武功又养你长大的人,偏巧不巧是我的父亲,但你也用不着卑微到这种地步吧,论辈分,我也不过是你的师弟,你不用卑微到我想扁你的地步!」他这个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奴性太重,啥事都是以主为尊的奴性简直是天生带来的。
虽然说,师兄在还没过到爹亲前是在大户人家里作奴为仆的,可是好说歹说也是在苍云山上住了十五年,再怎样那种小时候不得不尊主为上的习性也会磨去几分。可是,能维持奴性十年如一日的大师兄,实在是令他和他的爹亲都甘拜下风,偏偏娘仍是真夸师兄……很有天分……
「可是你是师父的长子,算是少……」
「少你个头!」姚非尉话还没说完,就被云日寒毫不客气截断,「再叫我少爷的话,我这做师弟的一定把师兄你的行踪告诉杭州天香院的罗大小姐!」
姚非尉一听云日寒这么说,脸都给吓青了一半,连带说个话也结结巴巴的:「别……别跟……别跟她说……」
「罗大小姐琴棋诗画无一不精,个性温柔婉约,家世又好。怎一提到她,师兄你就吓得连话也说不好,这对姑娘家而言是很失礼的一件事哪。」云日寒贼笑着。
他所说的罗大小姐,便是专卖高级香料的天香院之主的千金
罗玉。前些年罗大小姐随着她的父亲到苍云山拜访,在见了他这师兄后,不知怎地竟一见倾心,偏偏啊!落有意流水无情,他这个师兄躲罗大姑娘可躲得紧。
「你……你若喜欢,就叫师父给你提亲去。」姚非尉没好气地说着,明知道师弟糗他,偏反驳的话也不敢哼上几句。
「提亲?哈!罗大姑娘才看不上我。」他很有自知之明的。和师兄站在一起,罗大姑娘的眼神可全心全意都放在师兄身上,就连一眼也没瞧过他,「师兄你不是饿了?不快吃菜就冷了。」
「我……喔!」想重弹老调的姚非尉被云日寒的利眼一瞪,想说的话又全缩回去,乖乖低头扒着饭。
云日寒见状只无奈的暗地叹了口气,心想着师兄这奴性再不改,迟早被人压得抬不了头,姑娘家见师兄这卑微模样,哪敢下嫁!
啊,差点忘了,起码罗大姑娘就肯嫁。
扒了一会饭,姚非尉发现云日寒没有动筷。
「少……日寒,你怎么没吃?」少爷一词差点脱口而出,姚非尉连忙改了称呼,他还不想找死。
「有些难受,吃不太下。」再加上气也气饱了。
「要不要找个大夫看?」
「不用,晚点就会好些。」云日寒摇了摇头,反正这也没什么好去看大夫的,「对了,吃完后,我们就分道扬镳。」
「啊?」一听,姚非尉手中的筷就突地咚一声掉落在桌上,瞠目张口的表情活像是受到极大惊吓。
「师兄你啊什么啊的,当初不是说好到江宁就各走各的吗?」难不成闯荡江湖还得携伴同行?又不是小孩了,还手牵手一起走,恚
「可是……」
「师兄你该不会想说有人同行,好有照应?」师兄还没开口,他就知道师兄想说什么了。
「嗯!」姚非尉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但是
」云日寒拉长了尾音,「我,一点也不想和师兄一起走。」再跟师兄同行,他怕哪天受不了师兄的奴性而开扁揍人。
「师弟,一个人容易危险。」
「师兄,我虽然武功没你那么好,但是寻常角色哪惹得起我来?」说到危险,跟他师兄在一起才危险,随时都有可能被气到脑充血的危险,「何况,我爹兼你师父交代我到江宁后一定要跟你分开的,而且我还得帮师姐送信到江宁宗政家去。」第一,他打心底赞同他爹的决定,再跟师兄走在一起,他会疯的!
「那我怎么办?」
「自己想办法啊!」说真的,他师兄长相俊逸,光论外表就足让不少女人倾心,虽然单纯、笨了点;再论武功,爹收了六个徒儿,包括他自己也没像师兄那样学的那么透彻,连爹都夸说师兄是难得的练武奇才。像师兄这样的人,居然有着令人不由得想开扁的天生奴性。
「反正师兄一身好本领,去哪都能待,像武师、护院之流,师兄应该都能做的得心应手的。」做什么都好,他只希望不会在大户人家里看到他师兄在那当下仆,那他就阿弥陀佛了。
「可是……可是……」
武师、护院之类的职业,他根本不想做啊!他觉得仆人比较适合他做啊!
但,即使姚非尉心中这么想,他一点也不敢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师弟绝对当场掐死他!
「月清,这是这一季我们开在杭州的馥熏分馆的帐册。」
此是余昊风的私人别院,即使不比余府本馆来得大、广,但却也是小而精致。该有的摆设,从精雕的梁栋到几桌上的景德窑瓷瓶皆具讲究,半点也没马虎,显示了余昊风本人在生活上也是相当懂得享受的人。
而坐在余昊风对面的,是晏府的当家二少
晏月清。晏府在江宁的势力也不逊于余府,再加上二家又是世交,生意上经常合作无间,联手经营的行号更不知凡几。因此,江宁的商人也没几人敢惹得起这二家的。
把帐本推到晏月清的面前,向来被江宁商人称之「鬼孑」兼「笑面虎」的余昊风,难得地攒了下眉头,接着说:「『馥熏馆』在江宁经营香料的买卖是稳固、是块招牌了,但到杭州去又是另一回事。杭州的香料市场,一向是由『天香院』独占熬头,占去六成。『芳袅轩』其,又分去三成;仅剩的一成,由其它小店再分别刮去部分,当然其中也包含了我们新投资的『馥熏分馆』。」余昊风停顿了下又续说,「以『馥熏分馆』在杭州三个月的经营成绩,不能说差,但离『好』字还有大段距离。『天香院』和『芳袅轩』在杭州是老字号而『天香院』的背后还有官场的人在照应着,它那六成的市场可没几人敢硬食。但『馥熏分馆』若要在杭州做出点成绩,没从那二家手上刮点买卖可不成。月清,你觉得呢?」
晏月清倚靠着椅背,有些意兴阑珊的回说:「你打算怎么做?」削瘦的脸庞、尖细下巴又兼之几乎没表情的脸蛋,让人光看就觉得难以亲近。
「虽然朝廷在杭州跟江宁这都设有市舶司,专司外商买卖,但香料买卖还是以杭州的市帕司为大宗。其中的高级香料主要来自大食国,品质较好的香料大都会先被朝廷挑去,一股香料营生的店家能挑的也只有朝廷捡剩的级香料;可是,有官场照应的『天香院』要拿到品质较好的高级香料是很容易的事。当然,我们『馥熏馆』能拿到的香料也不是什么级货。不过,天香院占了地利及人和,无怪乎能在杭州甚至是杭州以外之地拥有大部分的香料市场的主因。」天香院詹痪窒拊诤贾菥营,全国几个主要的大城几乎有他们的分行行号进驻,是个强劲的对手,「所以,和杭州的市舶司……喂!月清,你有在听我讲吗?」
余昊风见晏月清一脸恍惚,他很怀疑他刚才根本是对着一屋子的空气说话。
「这事,你拿主意就好。」晏月清很显然心思完全不在生意上头。
「什么叫我拿主意就好?」跟着也没心情讨论生意的余昊风走到晏月清的面前,不由得数落起晏月清来,「你瞧瞧,你这是什么模样,半死不活的?陆显平已经离开你三个多月了,你就不能振作点、看开点吗?」他知道月清难过,可是总不能像行尸走肉那样,要不是还有呼吸来着,岂不跟死尸没二样。
三个月前陆显平在江宁失踪,虽然事后很快就得知了那家伙的行踪,但却也连带加了个意外的事实,因为说是失踪还不如说他是偕同晏府婢女私奔,而这婢女若是其它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月清最疼最宠最信任的子钗儿。
消息是从常州那传回来的,他意外,月清也觉得意外,子钗儿不是在更早前就嫁到外地去了吗?他记得,月清替子钗儿办的嫁妆丰厚得令多少人羡慕,但却不知是怎么嫁的竟嫁到陆显平的身边去了。
当月清正为了陆显平的安危着急,甚至吃不下饭、睡不安稳,就是日夜盼着他平安的消息传回。可是月清盼到的却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的背叛私逃,这分明是让月清难看。
那天,他看到月清一个人走回东月宛,门锁了起来谁也不见,当他再看到月清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了。
憔悴、失魂,那模样比鬼还惨,他差点就夺门而出了。不是他太胆小,而是月清身上根本是失了活人气那样,谁接近得了,好不容易这几天还勉强像个人些。
「别管我。」晏月清似乎不太想讲。
「别管你?那我拜托你活得像个人,成吗?也别再派人找陆显平了,」前几天他去了晏府,姜老总管对他提起这件事,他才晓得月清又再找陆显平的下落了,「你挂念着他,但他半点心思都不在你的身上,你这又何苦为难你自己!」
「我……只是想听显平亲口对我说。」说不定,是他误会了;说不定,他们根本没有背叛他,是消息传错了。
是他气极了,没去求证事实,连带着也再度错失了显平的行踪。
「那个懦夫若敢跟你开口,也不会搞个失踪来让你难堪了。」余昊风压根儿不相信陆显平有那个胆量在月清的面前开口,搞不好一听到月清要去找他,连忙带着他的女人趁夜潜逃了。
「昊风,显平不是懦夫!」
余昊风叹了口气,说:「你要找他,我不反对,但就算是找到了人,事实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我相信你心里一直很清楚
陆显平不会再回到你的身边了。永远,不会!」
晏月清闻言,顿时沉默。
「清醒一点,月清。你这样子,晏府上下都为你在担心。」即使因为陆显平的关系,口头上说再也不理儿子的事的晏老夫人,见月清活着像跟死人没二样,也心急地托人来拜托他,要他开导开导月清。
别的事好讲,但这感情造成的心结,岂是三言两语能解脱?
他真的搞不懂,陆显平到底是哪一点值得月清……这么无私的付出与原谅?
「别再劝我了,好吗?昊风。」
「算了,我也懒得再讲你。」他觉得刚才的口水全浪费了,再继续讲也不见得有成效,于是他话锋一转,「你要找陆显平就去找吧,『馥熏分馆』的事,我自个儿理。」既然月清放手让他自个理,那下一季的营运,若没拿下杭州三成的香料市场,他余昊风三字倒过来写。
「嗯。」
晏月清应了一声,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百般挂念的,除了陆显平外还是陆显平。
在没听到显平亲口对他说之前,他无法相信自己喜欢的人,是真的背叛了他。
回晏府的路上,晏月清阴郁的心情始终没好转过。走在街上就连路人都因为感到阴寒袭身,而自动让出宽敞的路面让晏月清过去。
有多少人在他的背后指点讲闲话,他全不在乎也没听进耳里,就这么恍神地走着,直到……
「晏月清你给本公子站住!」
吼声震耳的怒唤勉强是进了耳里,震醒了正沉溺过往当中的晏月清。
「钱公子,有事吗?」
就算是于失意的状态,但晏月清连回身时的慵懒都显得几分优雅。在见到因大吼怒叫而喘气连连的钱府长公子时,那眉间微蹙了一下。
就算找遍全江宁,也找不出第二个钱公子,能把自己装扮的像……活像是土财主那样,只要是值钱的、上等的珠宝就全戴在身上,简直是俗丽到没有任何美感可言,那上等绸衫及名贵的珠宝在钱公子身上,真是糟蹋了。
「前几日,还真是受了您的照顾啊!」钱公子一见到晏月清,话是咬牙切齿地迸出口。
从街头那他就瞧见晏月清,一路跟着也不晓得绕了几条胡同,讽刺的话一句也没少过,结果呢?晏月清居然无视于他的存在,再加上前些日子被晏府抢走了一笔生意,这新仇添上了旧恨,怎叫他不怒上加怒。
「是托了钱少当家『无能』的福,晏府才能这么轻松将这笔生意拿到手。」若要论谁家的生意最好抢,晏月清根本想都不用想就可以把钱府排在第一位。
这三个月来,晏府的事他都丢给姜总管理,而唯一不得不去谈的生意,刚好竞争对手是钱公子,更妙的是他居然在半失神的状态下莫名拿到!这该说他运气好呢,还是钱公子本事太差?大概是后者的可能性为高。
钱府想富过三代?难矣!
「无能」二字像只利箭直接插中钱公子的心窝,让他脸色由涨红转为惨白。
原因无他,在家族里,钱公子常被伯叔辈当成扶不起的阿斗看待,现下晏月清也如此说他,他若没反击回去,岂不是永远被人瞧不起!
「你……」钱公子袖袍一拂,哼了一身,酸溜讽刺的话就跟着脱口而出,「还比不上,晏公子的本领,连个人都留不住?整个江宁都在说,你那同是断袖之癖的爱人
陆显平人已经跑了,是吧?我就说嘛,晏公子长的再像女人终究不是个真女人,陆显平再怎么说也是读过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晏月清阴沉的声音打断。
「钱公子,你想找死的托可以继续说,没关系。」面无表情的晏月清在听到钱公子的话后,很难得的笑了,而且是那种令人从背骨冷上脑门的寒笑,「很快地,你就会知道什么叫作『祸从口出』了。」
「哦!话能不能说,难不成还得请示晏公子,经过晏公子同意才行吗?」钱公子嗤笑了一声,无视晏月清的警告,继续放肆开口,「也难怪了,断袖之癖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陆显平会跑也是迟早的事。只是现在没人玩弄晏公子的屁眼,想必是寂寞难耐,不介意的话,要我来安慰你是无妨。」只要能讽刺晏月清,钱公子什么粗鄙、难听的话都讲得出口。
「钱公子你想玩我还得看本事够不够?」晏月清实在不想理会这种无聊之士,但偏偏就是要踩着他的痛不放,那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谁都晓得钱公子在床上是有名的外强中干,别说玩人了,能不能传宗接代都还是个问题!」
论毒舌,晏月清向来不输人,虽然「清风公子」的外号来自他待人和善,如沐春风;但,犯到晏月清头上的人,那就不是如沐春风四字可形容的了,即使晏月清表面上仍是笑脸待人,但话一讲出口可是比寒冽北风再冷厉三分。
「晏?月?清!你……」微弱的自尊再度被晏月清的话刺伤到半点不剩,钱公子的脸色已经不是能用「很难看」来比拟了。额际暴凸的青筋,咬牙切齿兼之脸目狰狞的钱公子正双眼泛红怒视着晏月清。
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名伶多嘴传出的,非让那娘们好看不可!钱公子脑中开始回想着近来找过的女人名字。
「钱公子,本公子事前警告过你了,是你自个儿要自取其辱的,怨不得人。」若论江宁饭后闲嗑牙的八卦,那也绝少不了钱府这一椿。
「哼,是谁才自取其辱还不知道!」钱公子存心和晏月清杠上。
「本公子没兴趣和无脑、无能、败家子的人打交道。」晏月清打从一开始就不想跟钱公子打交道,要不是对方碍了他的路,话都懒得同他说。
「晏?月?清!」彻底被轻视的钱公子,那理智老早就烧得连灰也不剩了,想也不想的就抡起拳头朝晏月清的身上招呼去。
晏月清冷笑着,他可是练家子,寻常人哪伤得了他,还有可能被他打进药铺里躺个十天半个月。
眼见钱公子那略嫌无力的拳头就要打在他的胸坎上,晏月清的右拳微握,伺机反击……
「糟了!这是哪里?」
姚非尉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象茫然不知所措,左右张望着猜想哪一条巷子可以回到大街上。
才吃完饭后,云日寒二哈不说就撇下姚非尉独自离去,还威胁姚非尉不准跟在他后头。
完全奉行「主子是天」理论的姚非尉,身为师兄的尊严彻底扫地到不敢吭上第二声,甚至一脸委屈的像……就像被人遗弃的大狗远目瞧师弟的离去背影。
知道师弟不会回来后,姚非尉决定先在江宁四看看有没有他能做的工作,可是路才绕个几圈后,他发现他在胡同巷里转不出去,简单来说就是迷路了。
正当姚非尉困惑着要怎么到大街上时,就瞧见离他不远的地方好似有人在争吵什么,才探看了一眼……
身体的反应永远比大脑快的姚非尉,一腿就踹飞了正要出手打人的富家公子。
当富家公子伴着如完美的抛物曲显落地同事,惨叫声也瞬间跟着响起。
「哇啊
」
而这声尖叫让姚非尉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
「打人是不好的。」正直的姚非尉对着那富家公子如是说着,完全忘了刚才自己才是出腿踹人的那一个。
「你……晏月清你给我记住,下见面本公子绝对连本带利跟你讨回!」被姚非尉踹飞的人正是找晏月清麻烦的钱公子。
钱公子本想再朝晏月清挥拳头的,可是看到晏月清那紧握的拳时……忽然想起晏月清是个练家子,于是乎……「识时务者为俊杰」,撂下狠话后就连滚带爬的逃离现场。
晏月清轻哼一声,要不是有个程咬金半途插手,他绝对会把钱公子打得连钱老爷、钱夫人都认不得他们儿子!
姚非尉听着那钱公子哈中的内容,才晓得眼前美人的名字叫晏月清,真是美人配美名。
只觑了一眼,姚非尉就像是中了邪一般,傻笑着说:「姑娘,你没事吧?」他担心他刚才还没出手前,这美姑娘就被那富家公子欺侮去了。
「……你说什么?」晏月清瞪着眼前这傻大个,眼睛被鬼朦去了吗?居然把他认成女人来着!
以为对方没听清楚,再加上姚非尉根本没发现对方的声音根本不是女嗓,还傻呼呼地回说:「姑娘……」
「砰!」的闷声响,没预警地姚非尉的脸上挨了一拳,挂彩了。
晏月清脸一沉,声音还带着怒气,拳头仍抵在姚非尉的脸上,「我?是?男?的!」
「呃……啊……」
咦!咦!咦
男……男的?
姚非尉瞠大着眼,看着晏月清那张清丽得不像男人的脸时,内心的冲击比师弟把他丢在江宁的震撼还大。
第二章
「你看够了没?」
晏月清瞪着刚才挨了他一拳后就陷入呆滞状态的傻大个。
这家伙该不会……被他给打傻了?他那一拳有那么重吗?
被晏月清吼了一声,姚非尉才从呆滞模样中惊醒回来,连忙低头道歉:「对……对不起!」他边道歉边觑着晏月清的反应,每瞧一眼,就觉得那瞬间心跳快跳了好几下,「你……刚刚……那个……没事吧?」姚非尉想问晏月清有没有被刚才的人伤到,但一紧张话就讲得结巴,一句托也讲得不完整。
没想到,也有男人能长得这般好看的,比姑娘家还漂亮。不过,这回他倒不敢再称对方为「姑娘」了,那一拳可疼得很,谁叫他错认男子为娇娘。
「刚才你就算没出手,有事的也不会是本公子。」对于姚非尉的出手,晏月清倒觉得是多事,他又不是应付不了钱公子,「你楞在那不走,是想讨救人的恩惠吗?」瞧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晏青清以为这傻大个儿想讨人情。
「啊!不……不是的,我没想要向你讨什么恩惠,师父说:救人是应当,是侠义的行为,可不是用来讨人情用的。」姚非尉解释着,虽然他口拙,但也不希望被人误会他救人的动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或许,他转身就走别理这个人才是上策。
「我想问,那个……那个朱雀门大街……怎么走?」姚非尉不好意思地搔着头,腼腆问着。
乍听,晏青清一时之间还真不晓得该如何反应。
这年头,还有人能在江宁迷路倒也罕见,这外地人是头一来江宁的吧?问个路还吞吞吐吐的,也不怕被人会错意吗?
指着西侧的胡同,三个多月来心情极差的晏月清难得发了好心,说:「往那儿直走,便是朱雀门大街了。」
「谢谢,谢谢!」姚非尉边笑边道谢着,但离开的方向却是……
「喂!傻大个儿你走错路了!」晏月清记得自己报的路是在西侧,但那人走的却是东侧胡同,往东怎么走也不会走到朱雀门大街上。
这人……真是呆得有趣。
姚非尉呆头呆脑的模样,让晏月清觉得发笑,一时之间倒忘了自己心情正不好。
他把姚非尉从东侧的胡同拉回,说:「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吗?那是东方,就算你走了一辈子也走不到江宁的朱雀门大街的。」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江宁城的东半边,往东走无疑是出城去还比较快。
「呃……我……我……」被晏月清拉着,姚非尉的结巴又更严重了,心跳好似又比平常快上好几倍。
「跟本公子走,反正我也是要回朱雀门大街。」离开昊风的别馆,这一路他根本是恍神的走,要不是钱公子那一声吼,他还不晓得自己走岔了路,再往偏东的走,就是显平住的玄贞居了。
居所是保留着,可是住的人却是音讯渺茫。即使如此,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往玄贞居的方向走,心底还是盼着他等待的人哪天会回来,回到他的身边……
一想到这,晏月清的心情又低落谷底。
「啊!」恍神当际,一张脸突然出现,又近距离地瞧着他看,害晏月清吓了一跳,「你做什么靠过来?」
「没……没做什么啊,我……我只是瞧你的脸色怪怪的,以为你人不舒服……」姚非尉貌似无辜状,鹊厮底牛骸肝摇…我没别的意思啦!」
「我没事。」晏月清摇了摇头,也不多说些什么,只说,「走吧,没跟好又迷路,本公子可不会再管你的。」他也该回去了,若晚了,姜总算又要唆个半天。
「晏公子你真的人美、心地又好。」虽然那直接让他脸上挂彩的那一拳真的很痛,但是姚非尉的心里还是直觉觉得晏月清是个好人。
晏月清回头一瞪,威胁着说:「你再用形容女人的字眼形容本公子,我绝对会把你丢下,让你在江宁再迷一路!」生平最厌恶有人把他当女人看待!长相是天生的,若能选择他也不想长得这么像女人!
听到晏月清会把他丢下,姚非尉根本是不顾形象像个小孩子似的拉着晏月清的衣袖,说:「我不说就是了,千万别把我扔在这。」他可不想在一天之内遭人遗弃二。
看着被拉着的衣袖,晏月清有种……有种微妙的错觉。
这大个儿看来也二十好几了,怎像个小孩儿似的;长相……明明也不差,相貌堂堂的,不开口铁定也拐得一堆良家妇女的芳心,只是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大个儿像只大狗,而且还是很害怕被遗弃的大狗?
「又不是娃儿,拉着我的衣袖做啥?」晏月清将衣袖拉回来,看着那憨厚、无辜的脸……真的好象大狗。他很想笑,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还不走吗?」
「嗯嗯!」姚非尉边点头边跟上去。
在到朱雀门大街前,晏月清发觉姚非尉跟他跟得紧,真的好似生怕他会将他下。
这人……真的是单纯的可爱。晏月清心里如是想着。
他们原本离朱雀门大街就不是很远,也没走多久就走到了热闹的朱雀门大街上了。
看到熟悉的街道,姚非尉刚刚因迷路而紧张的情绪才为之一缓。
「晏公子真的很谢谢你。」除了道谢外,姚非尉看着晏月清,知道等会儿他们终究得分开,可是心里就有种舍不得,这和师弟分开时的心情是不一样的,但他又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早知道就跟师娘多念点书。姚非尉心里感叹着。
「你住城里的哪家客栈?」晏月清突然问着。
这外地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城里有亲戚,八成是来江宁玩的吧。
「呃……」姚非尉搔了下头,很不好意思的说,「我还没找客栈住。」
「你想露宿街头吗?」
「我……我今天才到江宁……所以……」吃过午膳就被师弟遗弃,逛江宁还迷路,这完全因为他没有主子可以服侍,所并发的不适症状,当然也就忘了……忘了找客栈。
晏月清拿起挂在腰际的一块上好的玉佩,上头是双龙抱珠纹,中央的宝珠刻着「晏」字,代表着晏府,他拿给姚非尉,说:「拿这到一品楼去,那里的掌柜会替你排间房,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离开时就把玉佩交给掌柜的就可以。」
江宁的一品楼虽然是挂余昊风的名字经营,但他可也有出资一半,也算是半个老板,一品楼的掌柜见到他,就等于是见到余昊风一样。
更何况,一品楼在江宁极有名气,又是在朱雀门大街上,好找的很,应该不会找不着才是。
「可是……」姚非尉再怎么单纯,也晓得这块玉佩价值不斐,「你不怕我是骗你吗?」
「反正……」想到一些事,晏月清的脸色又是一暗,说,「又不差你一个骗。」他帮人,从来不会去想会不会被谁骗了。谁是骗子,谁才是需要帮助的人,他还看得出来,至今……他仍不愿相信那二人背叛了他的信任。
姚非尉接过那玉佩,看到晏月清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脸色又不甚好。他从晏月清的话里猜想,或许晏公子曾经因为被人欺骗而伤过心吧。
「我不会骗你的!」姚非尉信誓旦旦的保证。
「我知道。」晏月清见姚非尉这副老实样,也不由得笑了。「我看人的眼光也还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倒是你自个儿小心点别又迷路,不然我可不会那么巧在你迷路的时候出现。若不晓得城里的路,可以问问一品楼的掌柜,叫他画个地图给你方便识路。」明明心情不好,甚至还有点糟糕,但他还有那个耐心帮这大个儿,自己也觉得十分的意外。
「晏公子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吗?连他自己都觉得疑惑了。晏月清朝舴俏疚⑽⒌阃罚转身要离开。
「啊!晏公子。」想到自己没报上名来是件失礼的事,姚非尉连忙叫住了晏月清,「我姓姚,姚非尉。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姚非尉?这是大个儿的名字吗?还真是特别。
晏月清并没把今天发生的事搁在心上,只对姚非尉说声自个保重,就离开了。
而姚非尉就站在原地,看着晏月清的背影被人潮淹没再也看不到后,心中有点小小失落地离开了。
晏月清回到了晏府后,正巧他派出的探子回来报告。
他盼着这回会有显平的清息,但事实总教他失望,这,仍然没查到显平的下落。
是显平蓄意避开他的追查吗?还是事实的真相真的如同一开始所调查到的那样吗?
除了背叛,就再也无法解释了吗?
他自问着,却不敢正视答案,他明白一旦接受了真相,也就表示他对显平不得不死心,即使他付出的感情再也收不回。
「二少爷。」
「明澄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
明澄退出了房,关起了门,才一回头,就瞧见府里的姜总管和他的弟弟明晴在房外等着他。
「二少爷他还好吧?」姜总管担心地问。
每回探子回报,二少爷的心情就格外的低靡,甚至到了众人不敢亲近的地步,也没哪个有胆的奴仆敢去服侍二少爷。
「还是老样子,这回仍没有陆公子的消息。」明澄叹了口气。
「陆公子还真是害人不浅啊!」口直心快的明晴抱怨着说。
「明晴,你想挨少爷的揍,可以再说大声一点,然后我再带你到大少爷那就医看伤。」明澄斥责着明清。谁都晓得在二少面前是说不得陆公子坏话的,一旦说了就等于跟讨打没二样。
虽然他们都知道二少爷会变成这模样都是陆公子害的,但也不能在少爷面前明说。
「唔……」为了性命着想,明晴知趣地闭上了嘴。
虽然他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些时候,可是……「再这么下去,陆公子还没找到前,我们三个恐怕得先倒下了。」姜总管摇头说着。
他会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三个多月来,晏月清几乎不管事,晏府内务及营生全落在姜总管和人事房的总侍长明澄,副侍长明晴身上,若晏府只是经营几样小生意也就罢了,偏偏晏府家大业大,经手产业多,虽然各地皆有总掌柜理,但也是令人吃不消;再加上府里的下人这几个月是怕二少爷怕得紧,因此明澄、明晴轮流顾着二少爷,这么一折腾下来,即使是年轻力壮的明澄、明晴二兄弟也不晓得挂病号几了,也不晓得能不能撑到二少爷振作起来的时候。
「明日,我就去问问牙婆那有没有手脚俐落的人可用。」这一阵子服侍二少爷,根本是得紧绷着经神做事的,迟早他和明澄会因精神和体力无法负荷而英年早逝!
「他们那些经纪人家找不出什么可以用的人。」姜总管之前并不是没和他们接触过,只是他们带来的人哪一个能撑得上一天的,更夸张的还有人一见到二少爷就喊不做这差事,看看!这象话吗?他老早就不巴望他们了,「明澄你明天就贴告示征人,由你和明晴二人挑选能用的下人。」
「总管您老确定要这么办?」明晴一听到要张贴告示征人,十分意外。
姜总管瞄了明晴一眼,轻描淡写地回说:「当然,如果你觉得你能撑下去,那张告示就不用贴了。」
「总管您放心,这告示明个儿就会贴在江宁的街头。」明晴很快的附和姜总管的提让。
开玩笑,再撑下去可不是到大少爷那里挂病就能解决,搞不好还得跟孟婆娘娘商量投胎转世的良辰吉日了。
就这样,隔日江宁的主要街道上,都看得到晏府征仆的告示。
一大早在用过早膳后,姚非尉就向掌柜询问了城里中介人力的牙婆,行老的位置是哪几,掌柜也很好心地指引了几家名声比较好的经纪人家,末了还怕他不识得路,特别画了张地图给他。
江宁里都是好人啊!姚非尉心怀感激的想着。
到江宁才二天,就有好心人这么帮他。
摸着怀中的那块盘龙玉佩,想起昨天遇到的公子,不但让他免于继续迷路的窘态,还……还让他凭着这块玉佩在一品楼里住上一晚,而且掌柜安排给他的还不是一般的下房,而是有钱人家才住得起的上房。当小二带他到房间时,他几乎是傻了眼,这大概是他一辈子当中唯一一住到这么好的房间。
当然,他也担心住这么好的房间,一晚可能得不少的银两,但掌柜却说有晏公子的这块玉佩就是晏公子的客人,随他住多久都可以,一品楼是不会向他收任何费用的。
一听到掌柜这么对他说时,姚非尉更觉得惊讶,没想到晏公子待他还真大方,不仅帮助了迷路的他,还提供这么好的住所给他住。
若晏公子是他的主子,他一定尽心尽力到鞠躬尽瘁为止。
但他也明白,要再遇上晏公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还是找工作先吧。虽然,一品楼可以让他住很久,但他没脸皮厚到一直白吃白住下去的。
姚非尉看着手中的地图,离他最近的经纪人家是名叫叶娘的女人经营的,图上是标示着沿朱雀门大街往南走,遇到一间书肆再右转直走就可以到达。
书肆?姚非尉左右瞧着,看看这附近哪儿有书肆。
还没看到书肆,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左侧的一面墙不晓得在看什么。
姚非尉才刚走近,就听到迎面而来的路人讲话的内容:
「,你瞧晏府居然贴告示在征招仆役!」
「大概是从牙婆、行老那找不到人才这么做的吧,不过也难怪,晏府是晏二少在主事,你又不是不晓得二少是那个……有谁想在他手下做事啊?」
「说的也是,不过晏府开出的薪饷还真是高得让人心动,一年是三十两银子,这江宁还有谁家的仆役能一年赚这么多的?」
「既然你心动,那你怎么不去试试?」
「别说笑了,万一这差事是去服侍二少,就算一年开一百两的价码,我还不想去咧!」
「是吗……」
姚非尉听到路过的人这么说,就更好奇那张告示的内容了。
反正他也是要找奴仆的差事做,眼前就有这么好的机会了,那你还需要去找经纪人家吗?
打定主意的姚非尉,看围在墙前的人少了,他连忙钻了进去看看那告示上写了什么。
告示上写的简单明了,条件不外乎是身家清白,刻苦耐劳,除此之外还多了一项条件
就是要会点武功!虽然和平常大户人家在招扑上有些不同,但这张告示还是让姚非尉的眼睛为之一亮!
这……这些条件根本是为他而设的嘛,他身家一向清白,刻苦耐劳更不说了,会武功这一点他自信不输给任何人,这工作舍他其谁?
「大娘,晏府往哪儿走?」心动不如立刻行动的姚非尉,连忙问了身旁的妇人。
要是晚了一步去,他又要去哪找这么好的机会啊?
「小兄弟你该不想去征晏府的仆人吧?」一旁的妇人用着奇怪的眼神看着姚非尉。
「是啊!是啊!」点头如捣蒜的姚非尉正兴奋地等着妇人告知晏府的位置。
「大娘劝你还是别去的好,要当下仆就去找牙婆、行老,他们会为你安排。这晏府你还是看看就好,别去了。」
「不!我就是要去晏府,请大娘告诉我晏府往哪儿走?」心里满满地尽是自己的长才得以发挥的姚非尉根本听不进这江宁妇人的劝告。
最后,妇人拗不过姚非尉的请求,还是讲了晏府的位置。
一打听到晏府的位置后,姚非尉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离开现场。
当然,他没看到尾随在后的云日寒在得知师兄又以奴仆为业后,脸色发青差点当场昏倒。
师兄啊!依你的本事根本不用屈就仆役之类的工作!
云日寒除了摇头外,还是摇头。
这下,他要怎么跟爹交代?照师兄的奴性严重程度来看,就算重新发胎十回也洗不掉啊!
看着眼前的大个儿,晏府人事房总管明澄的眉间紧蹙着没有松开。
一开始本就不甚期望那张高薪饷的征仆告示能招来多少人,但至少看在钱的份上多少也能招几个人来,可是每个一听到是要被派去服侍二少,再如何高薪引诱,没人肯留下来,当然除了这个大个儿之外。
从来,不晓得二少竟会让人这般害怕。这几个月来,二少的脾气是比以往不稳甚至有点骇人,但……也还好啦……也还好啦,不至于到达生人勿近、鬼魅贴身的境界。但晏府内、外没几个人有那个胆服侍二少,也是事实。
至少,这大个儿没跑,虽然听到这大个儿要回去拿行李时,就担心会一去不回,可是……这大个儿真的拿着行李回到晏府来。
真希望这大个儿能撑久一点。
明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眼前这大个儿正等候他的吩咐。
罢了!罢了!有人能用总比累死自己来得好,他还想多活个几年。
「姚非尉跟我来。晏府里主事的是二少爷,是你日后要服侍的主子。大少爷不住在府里,遇到他的机会很小,」带领着姚非尉,明澄边说着府里的一些事边走向了二少爷住的东月苑,「二少爷近来心情不甚好,你做事可要俐落点,别惹恼了少爷。」
「是,知道了。」姚非尉应诺着。
看来晏府的二少爷是个难侍候的主子,难怪晏府薪饷提得再高,也没人愿意留下来,不过,也幸好没人跟他争。
「等会儿见过二少爷后,我会跟你讲在东月苑里该注意的事,最好一样都别犯!不过……」明澄瞄了一眼高大健壮的姚非尉,喃喃说着,「我想你应该挨得了几下吧。」
「我会小心的。」主子是他的天,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让主子生气的事呢?这可是有损他迈向成功又称职的忠仆之路阿!
过了拱门就是东月苑,是晏府二少晏月清住的地方。二层的楼阁,精刻细雕的华美外观光是这么瞧着,也够让人赞叹不已了,是以媲美王公贵族们的楼阁。
「二少爷。」明澄敲了敲书房的房门,等着里头的人答应。
许久,正当明澄以为晏月清不在里面时,房里才缓慢传出慵懒的声调:「进来。」
得了允许,明澄就带着姚非尉走进书房。才一踏进,明澄就看到二少爷背对着他们看着牍上一幅人像画。
那人像画是他熟悉的,之前离开二少身边的陆公子画像。
「有什么事吗?」晏月清没有转身,仍背对着讲话。
「少爷,我带新的下人来服侍您。」明澄说着。
一旁的姚非尉看着那背影,觉得晏府二少的身影很熟悉,像一个人……
「我不是说不需要人来服侍我吗?」晏月清转过身来,眉间紧锁着。
他还没到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就算没人在旁服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便的。
「晏……晏公子!」姚非尉一见到晏月清,惊讶地脱口而出。
晏府二少是晏月清?对哦!晏公子也是姓晏。
明澄看了看姚非尉的反应,又瞧向晏月清,问:「二少爷您认识他吗?」
晏月清淡瞥了一眼,相较于姚非尉一脸好似很高兴再遇到他的反应,他表现的却是冷冷地响应:「我不认识他。」
「……」
听到对方的否认,姚非尉的反应是当场楞住。
呜!昨天,他们不是才见过面而已吗?为什么……为什么晏公子这么快就把他给忘掉了?
「……这里是东月苑的会客厅。」带领姚非尉认识东月苑周遭环境的,是晏月清本人,在介绍之余也讲明了东月苑的规矩,「除了本公子的好友余昊风之外,不准把其它闲杂人等引领过来,晏府有接见来客的厅堂,让他们在那儿等候即可。」
「是……」姚非尉在后头的应声是有气无力。
「旁边的房间是画室……」走了几步,晏月清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一脸哀怨相的姚非尉,很不满的说,「本公子亲自带你认识环境,姚非尉你摆个脸是什么意思?对我有任何不满吗?」
「我……我没那个意思,」一脸委屈的姚非尉还陷在晏月清视他如陌生人的震惊状态,迟迟还没从打击中恢复正常。
「不然是什么?」晏月清双手交叠胸前,二眼直视着姚非尉说,「还是你听了外头的传言,认为本公子是个差劲的人?你不想侍候我就别勉强,本公子向来不强人所难。」
外面的流言怎么传的,他又不是不清楚,只是他从来没放在心上过,更何况晏府里也不会去雇用随着谣言起舞的下人。
「不是!不是的!」他从来没有过不想服侍晏月清的念头,当他知道他日后服侍的人是晏月清时,心里头是比谁都要兴奋的!至于外头的传言……「师父说过不能光凭谣言就认定一个人的为人,而且昨天您还帮了我,怎样看您都是个大好人,怎么可能会是差劲的人。」
「哼!是吗?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让你一脸委屈到现在?」晏月清倒要看看这傻大个儿要拿什么原因来解释。
「那个……那个……因为您说不认识我……」姚非尉吞吞吐吐地回答,还边瞧着晏月清脸色有没有更加的不高兴。
「……你是笨蛋吗?」晏月清从来没看过这么好拐骗的人,也不想想他晏月清立足商场多年,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忘了昨天才刚见过的人,「本公子是个生意人,若连人都记不住,晏府还能在江宁生存吗?」
「可是……可是……」难道是他听错了吗?
「可是什么?」凤目一扫,大有敢质疑他的话就试试看。
「没!没什么!」姚非尉完全奉行记载在他的奴仆应守规则开始的第一条「主子讲的话,永远是对的!」
一定是他自己听错了!而且他怎么可以摆个脸给主子看呢?才第一天而已,他怎么可以表现得这么差劲呢?万一主子不要他了,那么他该怎么办?
「我……我……」姚非尉低头认错着,「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二少您可别赶我走啊!」
一个比他高上一个头的男人,长相可以说只要不开口也是足以迷倒众家千金的俊逸,可是在他的面前……却是用着不符合长相的无辜表情,要求他别开除他。
好……好可爱的大狗。晏月清心中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知道错了?」晏月清的表情仍是维持着冷静,可是心里却是忍俊不禁。
「嗯!」姚非尉用力地点着头,就怕晏月清不相信。
「这回我就先原谅你,下再犯必不轻饶!」晏月清明白事情一开始是他的不对,是他先装作不认识姚非尉,可是事情演变到最后……他怎么好意思说是他故意捉弄姚非尉的呢?
听到晏月清原谅他的话,姚非尉担忧的眼神马上转变成崇拜敬仰。
「少爷您真是个大好人!」呜,能跟到这样好的主子,他姚非尉真是三生有幸啊
「咳……」看到姚非尉一脸崇拜样,晏月清终是忍不住转过身去,笑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玩的人?
听到晏月清咳了一声,姚非尉就很紧张地问着:「少爷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非尉去请大夫过来?」
摇了摇头,晏月清好不容易硬是将笑意忍了下来,说:「不……不用了,我没事。」
「真的吗?」姚非尉还是很担心着。
「你敢质疑我的话?」只要姚非尉少开口几句……不,最好连表情也不要有,不然光是忍笑就是件很痛苦的事。
「我……我没有,我只是担心您而已。」姚非尉很诚实的回答。
「你武功不错,怎么会想来晏府当下人?」晏月清转移话题,问着。
他若没记错,昨日姚非尉将钱公子踹飞的那一腿,力道控制的很好,伤不了不会武功的人,功夫没一定水准的人是办不到的,像这样武功有一定水准之上的,怎会来晏府应徵?
「因为这世上没有比这工作更适合我了,再加上晏府要找的人又要会点武功,这简直是上天的指引,所以……我就来应徵了。」姚非尉一脸当仆人是幸福的表情,就好像能得到这份工作是他求之不得的荣幸一般。
「哈哈哈」晏月清怎也忍不住放声大笑着,「姚非尉你还真是有趣啊!」
头一……头一他听到有人当下人的理由是天生适合走这一行的。
「唔……」姚非尉手指刮搔着脸颊,不明白他刚才的话哪里有趣到可以让人大笑。
不过看到主子心情变好,姚非尉也跟着开心起来,就算他真的不明白主子是为哪桩事在笑,只要能主子高兴,他什么也愿意做。
第三章
更声过了三更天,穿越城内的内秦淮河二岸高挂的宫灯绚亮,笙歌正盛。没有夜禁的限制,玩乐通宵至白昼才归家的人也变得多了。
再往城内走,光亮渐减、喧哗渐消,一般民家早就熄灯就寝,好似内秦淮河二岸的热闹与他们无关。除了,夜里还挑灯忙事的人外,就没多余的光亮和声音了。
晏府的东月宛灯火依旧透窗的明亮,屋里的主人还没睡。
来到晏府已经三天的姚非尉,对晏府的一切也大致上熟悉,这里的人都很好,只是不晓得为什么他们一知道他服侍的主子是晏二少时,都对他掬一把同情的目光,还跟他讲些什么「好好保重」之类的话。
说真的,他真搞不懂他们的意思。
手里端着刚从厨房里做的夜宵,穿过庭园的拱门就进入了东月宛的范围了,他抬头一看到楼阁里还亮着光,就赶紧入楼去了。
他才来晏府没多久,可是他感觉得到二少爷过得并不快乐,常常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有时会看着一幅人像画,虽然他不晓得那画像里的人是谁;有时就只呆坐着,不晓得在想什么,就算有人站在二少的面前,都可以感觉得到二少的眼神是穿透那人望着不晓得多远的地方。他光是一旁看着,就觉得难受,但他又不明白原因,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理好东月宛的一切。
「二少爷。」他轻敲着书房的门,不敢唐突开门闯进。
「进来。」房里传来答应的声音。
姚非尉开了门,就看到晏月清又在看挂在墙上的那幅人像画了。
虽然才看过几而已,但老实说,他不喜欢画上的人,有种讨厌、不舒服的感觉。
「我不是叫你去睡,不用陪我了吗?」晏月清看着姚非尉端着夜宵过来,就知道这大个儿又半夜不睡跑去厨房弄东作西的。
「您晚膳几乎没有动箸,我怕您半夜饿着,所以就去弄了点夜宵过来。」
每膳点端来,二少每样菜都只吃了一口就不吃,总是几乎原封不动的又送回厨房里去。厨房的大厨一看到膳品又原封不动的回来,接着有一个时辰是陷入消极之中,开始质疑自己的手艺,没多久就会大吼大叫,然后接着……转身准备下一餐的膳食去了。
他很想跟大厨讲,大厨煮的东西很好吃,可是每端着二少的膳食回到厨房,那句话实在很难有立场说出口。
至于夜宵的准备,是第一天来的时候,半夜醒过来才发现二少还没睡,那时他才知道晏月清有晚睡的习惯,就去拜托大厨让他可以在半夜的时候使用厨房,他是舍不得半夜里二少爷饿着了。
晏月清叹了口气,说:「就搁着吧。」
把夜宵搁置在红木桧大桌上后,姚非尉没有马上退下,就在那儿等着。
「怎么不下去?」晏月清看到姚非尉就待在那儿不动,皱着眉问。
姚非尉很老实的回答:「您还没有休息。」在他的奴仆应守规则里没有哪一条有注明仆人可以比主子早睡的。
「以后不用替我准备夜宵。」晏月清再的吩咐着。
这会让他想起之前显平夜读时,费心备着夜宵的自己。
那时……
「可是……」
「我吃不下,你准备有什么用?」
「可是不好好吃饭的话,您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姚非尉,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晏月清的表情一沉。
曾经,他也叫过显平不要太常夜读,容易伤身。但,显平却跟他说读书的兴致一来,就容易忘了时辰,哪还晓得是几更天了。
回想起来,显平那时感觉不像是读书的兴致来了,反而像是……推托……不!不是的……
「可是……非尉很担心您啊!」舍不得二少难过、舍不得二少像没魂没魄的活死人般,更舍不得二少因其他的原因而不吃不喝的弄坏身体。
「好了,够了!」愈说,他就会愈把姚非尉和过去的自己重叠,就好像会发现到他过去从来没有去注意到的事,让真相继续吞噬着他的盼望。
「二少爷……」姚非尉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晓得是哪里惹得二少不开心了?
一时间,整个空间沉闷着,只有微微的呼吸声。
晏月清转身,看着墙上的画,眼神盯得紧切,像要瞧出什么端倪来,可是画里的人不会跟他说上一句一语,更不会告诉他想知道的答案。
姚非尉也跟着瞧那一幅画,只是……愈看是愈觉得画里的人讨厌!
二少心情不好,大概是因为画里的那个人的关系吧?姚非尉心中这么猜测着。
「少爷,画里的那个人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啊?」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本来想开口骂姚非尉的,但又想到姚非尉与显平根本不认识,光凭一幅画怎么可能知道什么事来着?府里的人又不可能随便对这新来的姚非尉嚼舌根。于是,他缓下脾气,问了姚非尉。
「因为这人看起来很怪,有种令人讨厌的感觉,就好像……好像……啊!就像我住的山脚下,一个教书的夫子,一天到晚的只会讲什么『之乎者也』、『孔夫子曰』。我师娘说那夫子是迂腐的书呆子,只会跟着圣贤书照本宣科,一点都不懂得变通,这种读书人是最难搞也最难应付的。捍卫礼教,这种人是冲第一;若是变通改革,每一个人都变乌龟,只会缩在壳内。」姚非尉一口气讲完了他的感想……其实有一半是借师娘的感想来用。
不过……他讲完才发现,二少的表情似乎比刚刚更糟糕了。
「你说什么?」晏月清的眼神几乎都阴沉了下来,语气也不甚好。
「呃……」他,刚刚说错了什么话了吗?少爷好像又更生气了……
姚非尉完全忘了该怎么反应,当场就呆愣住了。
『少爷,您有一双会识人的眼睛,您画的人物像会这么传神,是因为您把他们的神韵都画了进去了,无论这人是好、是坏,都在您的画里见真章了。老朽习画这么多年来,也不曾有少爷这等本事。』
那时他才刚学画没多久,教画的西席先生这么对他说。
沉默低靡的空间,容易令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余昊风单手支倚下颚瞧着打从他踏进东月宛的会客厅开始,脸色不曾好转过的晏月清。身旁还站着晏府新进的仆役,那一脸既内疚又……无辜的表情让他很想笑,可是笑了的话,可能会被主人赏了个大白眼吧。
「我能问你,心情不好是为了哪桩事吗?」再继续沉默,他可能会忍不住转身就走。
「跟你没关系。」晏月清一点也不想回答。
然而,旁边的姚非尉脸上的愧疚又更了。
「那我猜猜看,」余昊风脸上露着笑意,猜说,「第一,事情的源头一定跟『陆显平』脱不了干系;第二,你身旁的那个倒霉鬼刚好踩到『陆显平』这个大逆鳞。我猜的,对还是不对呢?」这大个儿不简单,被月清凶过还有那个胆在旁服侍,有前途!
才说完,月清的锐利眼神随即瞪了过来,显然他是猜对了。表面上还是冷静自若的余昊风,眼神跟身旁的美婢韶令打了个暗示,一有状况不对,当场就可以逃命去了。
韶令也很无奈地要自家主子别太刺激晏公子。
这不是他没胆,实在是……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跟一个练家子过不去,虽然有一半是他自找的。
「那是动了什么陆显平给你的东西了吗?」根据前几个在东月宛当值小厮经验,十之八、九是这个原因。
「不是。」晏月清否定余昊风的猜测,末了还用眼角斜瞪了姚非尉一眼,「哼!」
「二少……」呜怎么办?他被二少讨厌了!姚非尉的内心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无法从无限哀号状态中解除。
「闭嘴!」一听到姚非尉的声音,又让晏月清想到昨晚姚非尉讲的话,怒气又爬上心头。
听到晏月清的命令,姚非尉乖乖地闭上嘴,连声不敢吭一声,就怕被晏月清扫地出门。
早知道,昨晚不该多嘴的。姚非尉在心底不晓得暗骂过自己几回了。
而余昊风一看到眼前发生的事,脸差点没从支撑的手上滑下。
他……刚刚是看到了什么?
「不是动了东西,那还会是什么原因?」他实在好奇这大个儿是做了什么事让月清这么生气。
「原因?还会有什么原因?」晏月清的声音大了起来,只差没拍桌发泄怒气而已。晏月清手指着身旁的姚非尉,说,「他居然说显平是不知变通、迂腐的书呆子!」
这家伙真有勇气!余昊风心底佩服着姚非尉的敢言,可是……
「这大个儿认识陆显平吗?」
「他是看着我的画讲。」
「画啊……」原来是月清帮陆显平画的人像啊!余昊风思忖着,到底要不要把心底藏了许久且有可能危害生命安全的话讲出来?但又想到他来晏府的原因,二者的结果其实是一样的,无论讲哪个都有可能导致月清翻脸。
「怎了?」晏月清见余昊风像是在犹豫着话要不要说出口,心里有个不安浮了上来。
「我认同大个儿的看法。」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余昊风犹如壮士断腕般讲出自己认同姚非尉的看法。
「昊,风!你……」晏月清一听,霍然站起。
「慢!你别急着气,先听我说,」余昊风赶在晏月清对他发难前讲,要晏月清先听听他的解释,再决定要不要扁他出气。见晏月清坐回椅上,余昊风才开始说,「月清,你看人很准,从没看错人,包括陆显平和子钗儿,你都没看错他们。只是……差别在于你肯不肯面对事实。」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画完全表现出一个人的特质,这一点你自己应该也很明白,而且陆显平明白,子钗儿也明白。」说真的,把那张陆显平的画拿出去,十个人有十一个人包括陆显平自己也无法否认事实就如同那个大个儿讲得一模一样。
「昊风你在打什么哑谜?」
「我记得你画过二张陆显平的画,第二张在作画的当时,子钗儿是在场的,对不?」
晏月清身体震了一下,脑里仿佛有种意念要突破他的抑制而出。
「昊风,我累了,这事改天再说。」不能听、不可以再听下去!
见晏月清又是逃避的态度,余昊风整个人也火了起来,不管月清爱不爱听或是他讲了之后会有什么下场。总之,他今天非把月清敲醒不可。
在他的眼里,陆显平根本不值得月清如此挂念!
「你想他的时候,永远只会拿第一张画像来看,因为你心里知道第二张画,他看的人是子钗儿,不是你!」余昊风一口气说出想讲的话。
「不要说了!」晏月清双手捣着耳,不愿听到足以打击他内心盼望的话。
「陆显平看得出来,子钗儿也看得出来,所以想当然,他们就以为你已经知道他们的事了,……」
「非尉,送客!」不等余昊风再说下去,晏月清大声嚷着要姚非尉送客。
「余公子,请。」姚非尉遵从着晏月清的交代,一脸抱歉的要余昊风离开。
即使主人出声赶人了,余昊风还是不动如山的坐在椅上,反正他今天是豁出去了。
「余公子……」姚非尉看余昊风不动,心里也焦急着,他不想让二少爷再生气了。
「赶我走?那你意思就是不要陆显平下落的消息?」余昊风很有把握这个消息将会让他被留下来。
这消息是他偶然得知的,他才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去找一个自始至终都不怎么喜欢的家伙。
「你有显平的消息?」
「有啊,不过我相信你不会很乐意想知道。」
「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啦,不就是人在开封府而已,一家三口陆显平、子钗儿、及他们还没满月的儿子很和乐融融的生活着,幸福美满,就这样。」余昊风很平稳地述说着他得到的消息,当然他也很明白这样的内容足以月清清醒及死心。
「昊风……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我何必冒着可能被你痛揍的危险来编派谎言,而且我骗你做什么?」他又不是嫌命太长。
「你……不……不可能……」他拒绝相信!
「你不信?好!明个儿我们就启程到开封去,」反正他已经派人盯牢他们,行踪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你之前不是说要亲眼看、亲耳听陆显平对你说吗?现下有这么个机会,让你听到陆显平口中的真相,我就不相信你还不会醒!」
明明事实就这么显而易见,为什么月清偏偏还要自欺欺人?在等陆显平回头吗?那月清这一辈子永远不可能等得到的!
「余公子,请您别再刺激二少爷了!」姚非尉虽然不清楚事情始末,可是他见到二少爷难过,他心里也跟着难过。
「刺激?我要真的刺激月清,就会把话说得更明白点!」依子钗儿临盆的时间推回去算,起码在子钗儿离开晏府前三个月就有身孕了,再明白点,也就是说他们二人早就在晏府暗渡陈仓多时了!他只差没说明这一点,让月清更加明白陆显平根本是个没担当的懦夫,而子钗儿如何背弃对她有恩在先的月清!
「二少、余公子,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谈话,」人事房的总侍长明澄敲门而入,看似是有急事来禀,「二少,探子从开封那传回陆公子的消息。」老实说,他并不觉得那是个好消息。
「看样子,我的消息是不是假的,很快就会明了了。」余昊风对自己的情报正确性颇具信心。
「……陆显平和子钗儿一家三口在开封定居,那消息是不是这么说?」晏月清问着。他希望那答案是和昊风相反的。
「啊……」明澄讶异着,他话还没说出口,为什么少爷会知道呢?「是的。」
与余昊风所告知的情报相合,粉碎了晏月清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
事实……他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在他的脑海里一幕幕倒转着。
看得清晰、看得明白,看得……连自己都觉得悲哀。
失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连付出的心……都要不回了……
看到二少茫然失神的表情,姚非尉就觉得心好痛,像被绞动着,像是承受着二少的心痛。他想安慰二少,但瞧见二少的模样,话就哽在喉头一句也说不出口……
要怎样做,二少的伤心才会少一点呢?
自从余公子离开后,二少就一个人待在书房还把门给反锁着,不许任何人来吵,连带着午膳及晚膳时刻也不见少爷出房门一步,搁放在门口的膳食连动也没有动。
姚非尉回收着摆在书房门口的晚膳,那原本是热腾腾的,如今都冷了、难咽了。
大概晏府上下都知道开封那传回的消息,即使他端着完全没用过的晚膳回去,大厨也只皱了下眉,没有往常该有的反应就默默收了他的盘。
就连府里的气氛,也低靡得沉闷。每个人都晓得二少现下心情不好,没人敢闹、敢吵,安安静静只听得到夜里的声音风声、水声、虫鸣声。
折回东月宛,姚非尉手里多了几样糕点,虽然他知道二少可能没心情吃,但又怕二少饿了没食物可吃,所以他还是如同往常的准备着。
步上阶梯,姚非尉走近了二楼的书房,才到门口就他就愣了下。
书房的门竟是开着的,难道二少的心情好了些吗?
姚非尉是这么想着,于是头就往书房里探看去,
嗯,里面没人,等……没人?
「咦咦咦二少……人呢?」
书房是一览无碍的状态,让姚非尉很快就明白二少人不在书房里了。
啊啊啊二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怎么没发现?
呜亏他立志要成为最成功、尽责的仆人,为什么最近老做不好工作?
现在连二少也顾丢了……他的忠仆之路怎么这么坎坷啊?
不行!他得把二少找回来!
对!把二少找回来!
心里的念头一起,姚非尉马上付诸行动。
第四章
找人,不是件很难的事,至少现在而言确实如此。
才踏出阁楼一抬头……
屋脊上,人迎风而立,背影……无法言喻的孤独,只消瞧上一眼,连带着仿佛自己也渲染到那样的悲凉。
像二少这样的好人,为什么有人会想狠心伤害二少的心呢?换作是他,他怎舍得让二少如此难过,那可比拿刀子割他的肉还疼啊!
「二少!二少!」
姚非尉的唤声,晏月清恍若未闻,只有风声在耳边不停的呼啸,思绪跌回了过去……
「显平好友,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这位是清风公子晏月清,他的画可好极,论境界有境界,论诗意有诗意的;清风公子,这位是我的好友,姓陆,陆显平,他很有才华,不过运一直不是很好,老是因为意外与功名错身而过,今年才好不容易考上举人。」
「在下晏月清,拙作承蒙众位青目不嫌。」
「晏公子你好,陆某很高兴认识你。」
那是江宁文人聚首的茶会,他第一看到陆显平之后,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清风公子你知道吗?陆家的书肆因经营不善要倒闭了,可怜的显平兄年纪轻轻就得背这大笔的债务!」
「怎么会如此呢?」书肆一向不是他经营的范围,他也不会特意去关注,但这消息令他意外。
「听说是东十字大街的那个赌徒王大搞的鬼,他看上陆家书肆的店面,想在那开赌坊,就同一些作生意的朋友去骗显平兄。大家都知道显平兄是个文人,生意经根本不懂得半步,三两下就被那些狡诈的家伙搞得不但要失去陆家书肆还得背着庞大债务。」说的人,不禁摇头同情陆显平的遭遇。
难怪这几回的聚会,都不见显平的踪影,原来……
「明澄,把陆家书肆的经营情况调查出来。」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事情解决。
「少爷您说的陆家书肆可是陆显平公子的家业?」
「你怎么知道?」
「陆公子今早有来拜访夫人……」
「王大,这五百两够你再另寻他营生。」
「晏公子真是好大的手笔,就算我王大肯放手,其他人肯不肯,我就不知道了。」王大心里打着想海削晏月清的如意算盘。
「江宁的商人很聪明,本公子插手的生意,没几人敢跟本公子硬搏的!」在江宁的商场上,他晏月清算起来也是狠角色。
「晏公子,谢谢你的帮忙。」
「不客气。我……」他不愿在事前说,就怕对方认为他是在威胁人,所以他选在事后,再跟对方表明心意,这样就算对方对他无意,也能较坦然拒绝他。他鼓起勇气,把一直藏在心底的话讲出来,「我很喜欢你,不只是朋友那般的喜欢而已……」若被拒绝,那就死心吧。
「晏公子,你……我……」
见到显平一脸为难,他以为他没希望了……
「娘,我和显平是真心,难道您不能成全我吗?」
「你是疯了吗?大家闺秀不爱,居然……居然和男人搞什么断袖之癖!总之,我不准你这么做!」
「娘……原谅孩儿不孝!」
「你……清儿你给我回来!」
「娘一日不接受显平,孩儿就不会回到晏府,」
「你……站住!晏月清!」
「娘,对不起。」
「清儿!」
「夫人!夫人您别太激动。」
「姜总管,我没事!……你派人去叫清儿回来,他和姓陆的事,我不管了,不再管了……」
「显平,她是子钗儿,名义上虽然是我的侍女,但我可是把地当成妹妹看待,显平你可不能欺负她唷。」
「陆公子您好。」
「你好……」子钗儿巧笑倩兮地望着二少带来的陆公子。
「显平,我看到房里的灯还亮着,就知道你又在夜读。」
「月清,送夜宵的事交给钗儿就可以了。」
「没关系,反正我想看看你。」
「这……我不想你太累,这几日见你忙碌,还特地送夜宵过来,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嗯,好吧,我若忙的时候,就让钗儿替我送夜宵过来。」
「我想替钗儿找个好人家,她年纪也不小了,再磋跎下去就怕要独身一世了。」
「这倒也是,钗儿是个好姑娘,也是我的好妹妹,若要出嫁就得找个疼她的好夫婿,我要让钗儿风风光光的从晏府嫁出去。」
「我会的。」
是啊!风光的嫁出去……嫁得嫁得……就这么嫁到显平的身边去了。
显平喜欢的人不是他,是子钗儿……这事实无法掩盖对他的残酷。
连孩子都有了……
就在他眼底下的晏府,二人暗渡陈仓、暗结珠胎,种种事迹早就有迹象,是他……是他糊涂了,被鬼遮了眼……
傻傻地付出,得到的是满手空虚的结果。
他如何能甘愿?他如何能原谅他们?
早在他们私奔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明白,只是他还抱着希望,以为这只是场误会……但,这却是再真确不过的事实!
「二少,您怎么哭了?」
爬上屋顶的姚非尉一见到晏月清哭了,不仅手慌了、心也跟着拧了。
有些狼狈地抹去脸上的泪,晏月清的口气并不是很好:「滚!不要来烦我!不要把同情用在我身上!」
「二少不要难过了,好吗?」虽然他笨又不会说好听话,但他就是不希望二少为了那个人难过,看在他眼里就觉得好不舍,「是那人不好,不懂得珍惜您。」
「你懂什么?你有爱过人吗,你能体会爱上一个人时的感受吗,你能体会被人背叛的痛苦吗?」
晏月清大声咆哮着,连月来被压抑的情绪一夕间爆发、失控、溃堤。
虽然二少爷要他别跟,可是他担心这么晚了,少爷的情绪还很乱,万一出事……姚非尉甩了甩头,不敢再想下去,脚步一踏一提跟着二少的身影。
幸好他练功时从没偷懒过,不然早就跟丢少爷了。
二人越过好几条胡同,甚至穿过城中央最热闹的朱雀门大街,最后晏月清来到城东某一座看似无人居住的宅子前,没有犹豫地推门而入。
姚非尉也跟着踏入,在走进之前,他抬头看着那门上的木匾,上头好像隐约写着「玄贞居」三字。
为什么少爷这么晚了,还要来这个地方呢?
姚非尉张望了周围一下,虽然宅子看起来好像没有人居住,但似乎这里定期有在整理,所以看起来并没有像废屋那样。
「姚非尉你跟来做什么?」
站在前院的晏月清,被风吹动衣摆及披散的长发,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我……我担心您的安危!」
「哼!我是看起来不中用,还是你觉得三言二句就能敷衍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平常就拙于口舌的姚非尉在晏月清的面前,更难把话讲得清楚达意。
「不然呢?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着我了?看到你的行为,会让我想到从前是怎么挖心掏肺的对待显平,那么笨得笨得连对方厌恶我自己都看不出来!」晏月清无法抑制情绪地大吼,「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行不行?」
「二少一点也不笨啊!」笨的人是他,才到晏府几天而已,却老是惹主子生气,他才是最笨的那个人,「而且是那个人对不起您,您何必为了他难过呢?……二少……」才说自己笨而已,他好像又说了让二少更在意的话。
「是啊,我何必为了这事难过……但,你不是我,你哪能体会我的感受,姚非尉?」身体的感觉像是空了,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了,「我很爱他,只要他开口,我都能为他做到,看到他高兴的样子,我就觉得我比谁都还要幸福……」
「二少……」他也可以啊!只要能让二少过得快乐,不管什么他都愿意去做!姚非尉心里这么想着。
「可是……你知道吗,我认为的幸福却不过是架空、虚无的存在,只要其中一方失去平衡,那构筑在上面的一切就会随之崩毁。他得到他的幸福,而我的世界……却毁了,」晏月清看向姚非尉的那双凤目,因灵气失却而变得空洞失神,「如果换作是你,不会难过?不会崩溃吗!」
「可是……二少的世界还在啊,只不过少了一个不爱二少的人而已!其他人还是很喜欢二少的!」姚非尉怕晏月清不相信他的话,还一一举例出来,这些都是他待在晏府的这几日所看到的,「像姜总管、明总侍长、副侍长他们都很关心二少;还有,大厨知道您吃不太下,每天都很费心在准备膳点;还有,今天来的余公子,虽然我有点不喜欢他对您讲话的口气,可是我感觉得出来,他很关心二少;还有还有,就是老夫人,她老是嚷着不想听有关您的事,可是看到您这么难过,她哪儿不心疼的。少爷您不是一个人,晏府上下都很喜爱您,他们都希望您能恢复以往开心的模样。」
「我知道……」姚非尉的话一字一句听敲进了晏月清的耳里、心里,他很清楚这几个月来,他给晏府及昊风带了不少麻烦,他知道该振作点,可是还是选择了闭上眼忽视真相,「我会有今天……这么狼狈……都是自作自受,是我……自作多情……哈哈哈……」自己嘲笑着。
「才不是二少自作自受!像我也很喜欢二少啊,您人好又善良,就算陆公子不喜欢您也没关系,是他不懂得欣赏二少,我会用更多更多的喜欢让您忘了陆公子不喜欢您的事!」姚非尉认真的说着,只差没当下发誓保证,
愣了一下,晏月清的眉间蹙了一下,说:「你知道你自己在讲什么话吗?」
「我知道啊,我决定服侍二少一辈子,驱除任何会让二少不开心的害虫,我相信不会再有第二个陆公子来伤害您了!」当下,姚非尉就立下决定把晏府仆人当成终身职来做。
「你先驱逐你自己比较快!」他没看过有哪个仆人聒噪成这样,也不管话合不合宜就说出口,是不晓得那样的话会让人会错意的吗?
很多事情若开始希望,那失望就会愈大,一开始他就是对显平抱持着太大的希望,所以……这个反扑才会重得让他的情绪失去控制……
「少爷……」呜哇!少爷果然讨厌他!
「闭嘴!还是你想要我动手揍人?」晏月清抡起拳头,警告着说。
「唔……」
「你若想等我,就到外面去等。」
「可是……」
「我数三下,一……」
才数了一,晏月清就见姚非尉迅速往大门那移动。
「二少不可以一个人偷跑哦!」要踏出门前,姚非尉很担心地回过头来讲了这一句,想当然尔,又是被瞪了。
待姚非尉离去后,偌大的玄贞居内,终于只剩他一个人。
环视着玄贞居里的一草一木,在月光下终究不比白昼来得清楚,但也足够。
这是他最后一来这里了,思念再沉、再也不会有成真的一日。
该切断,对显平的思念、所有的回忆,就这么切断。
他清风公子晏月清,既提得起就放得下!
对,放下吧,放下吧……
「唷!我以为晏府会阴沉到连鬼都不敢靠近,看来是我多心了。」余昊风笑着踏进东月宛的会客厅。
「……还真多谢你的关心。」晏月清阖上手中的帐册,没好气的同说,「一早来,有什么事吗?非尉,替余公子倒杯茶。」
余昊风很自动地找了位子坐,说:「也没什么事,只是你昨天还在气头上,所以我就没有讲了,」他微微朝替他斟茶的姚非尉颔首,又接着说,「陆家书肆,你也知道的嘛。」
「……我知道。」虽然明白的告诉自己要放得下,但在乍听到时,心还是会感到疼痛,「你提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江宁的天才商人余昊风,拿到陆家书肆的经营权了!」余昊风亮出一份所有权书来。
「爷,请您克制点。」虽然她也是很佩服主子的头脑,但韶令还是提醒自家主子别因得意忘形又惹麻烦来了。
「你,故意要和我作对吗?」自从陆家书肆在他手底下经营后,从没发生过经营权易主的事情。
「我知道要你彻底忘掉陆显平还需要点时间,」余昊风眼瞧着月清的脸色又转阴沉,忙接着说,「但是在陆家书肆这件事里,我并没有和你作对,真正和我作对的,是绫罗坊的当家宗政琅。」
「宗政琅,他不是显……陆显平的朋友吗?这又关了他什么事?」在他不管事的期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关系可大罗!」余昊风缓缓道出他所知道的一切,「陆显平可以那么顺利完成他逃离江宁、离开你的计画,这宗政琅可是最大的功臣。当然,依陆显平不善经商的头脑,他当然拿回陆家书肆完全交给宗政琅来理,怎么可能留在晏府替晏府赚钱呢,真是好阴沉的心机。」也不想想,是谁一肩担起陆家书肆的债务?是谁让陆家书肆成为江宁第一书肆?
严格来讲,除了经营者是挂陆显平的名字外,这陆家书肆里里外外可说是月清一人撑起的,资金完全是晏府一手供应到可以独立盈利为止。陆显平居然这么大方就送给宗政琅经营,要是知道陆显平忘恩背情到这种地步,当初他就该死命阻止月清帮陆显平。
不过,也不枉费他这几个月的调查,他就不相信陆显平有聪明到事事都不着痕迹。
「陆家书肆而已,就算了。」他并不想去讨回任何投注在陆显平身上的东西,很多是……就算怎么要也要不回来的,「你来,就只为了讲这事?」他知道昊风向来在经商上很有本事,不过也很意外昊风居然在短时间内把陆家书肆拿了回来。
「一半,一半是这原因。」余昊风笑得尴尬。
「另一半呢?」晏月清问。
「另一半就是,爷替晏公子抢回陆家书肆,虽然手段很光明正大到可以气死所有江宁的商人,但似乎还是替您惹了个小麻烦来,」余昊风身旁的美婢韶令替她那笑得很尴尬的主子开口,「爷收到了消息,说今日宗政琅会为了陆家书肆一事到晏府来。爷想说是他出主意的,怎么能让晏公子背这黑锅,这就是另一半来的原因。」
「昊风你……唉!」晏月清很想骂昊风多事,但又想到昊风是替他抱不平,最后只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打扰二少和余公子的谈话,」明澄朝晏月清恭敬的说,「二少,宗政公子要求见您一面。」
「哦,还真是说人人到。」余昊风不得不庆幸自己的消息来源来得快又正确。
「请他在前厅稍等,我等会就过去。」
本来,他大可拒绝会面的,陆家书肆经营的移转也只能怪宗政本事不够又很倒霉遇上昊风这个对手。但,有些事情,他想弄明白。
他想,宗政琅应该知道一切,从一开始到现在。
「宗政公子久违了。」
一到前厅,晏月清就见到宗政琅等候的身影,站在那看着垂挂墙上的壁画,并没有气极败坏地来回踱步着。
事实上,他与宗政琅也只有一面之缘罢了,称不上熟识不熟识的。
「久违了。」宗政琅闻言转身,就瞧见晏月清已在厅上,接着他也看到余昊风本人,「余公子,你也在啊。」
余昊风听在耳里,觉得那一句话似乎多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当然,江宁的「笑面虎」也不是被叫假的,他报以笑容回说:「是啊!余某来找好友聊聊,不意期竟能与宗政公子见面,这还真是巧合。」
「哼,是不是巧合还很难说。」谁晓得是不是余昊风事前就得知他要来晏府的事了,这几个月下来,他对余昊风掌握情报的能力,心有余悸,「我是来找晏公子的,余公子又来凑什么热闹?」
「我又……」
「二位请坐。」晏月清在他们二人开始斗嘴前出声请人入座,「非尉,上茶。」
「是!」姚非尉只要能跟在晏月清的身边,那脸上的笑容都一直没有变过。
「晏府和宗政家一向没有生意的往来,今日不知宗政公子前来晏府是为何事?」晏月清问着,从昊风的口中是大约得知宗政琅是为何事而来,但他想问个仔细免得错估了对方的来意。
「为好友陆显平而来。」宗政琅大方直言的回说。
他知道晏府在找陆显平的下落,为了不让晏府找到他们,他也着实费了不少心,只是连月的奔波让子钗儿差点难产,行踪曝光后就被晏府派出的探子发现,偏偏又发生了好友托他管理的陆家书肆被余昊风拿走了经营权,这一连串的事下来,他不想个办法解决,迟早好友和子钗儿会被晏月清被迫分开。
「日后本公子不会再追查他们的下落,将来是生是死与本公子无关。」
「晏公子现在倒是干脆,为何不一开始就成全他们?非得逼得他们远走他乡不可?」
「成全他们?他们有对我讲过他们情投意合之事吗?一字也没有,宗政公子,一开始就不知道,我要怎么去成全背着我在府里勾搭的二个人!」晏月清回想起来,气愤仍旧难平,「换作是你,发现自己的恋人跑了,你不会去调查,不会想尽办法要知道他们的行踪吗?不会想要找到人问清一切事情的真相吗?宗政公子,我晏月清着实不知道他们二人是怎么对你说的,但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我从来不强人所难。」
「不强人所难?那你何必藉帮助陆府之实,逼他与你行苟合之事?」当时他听到的时候,也无法相信晏月清竟是这种卑鄙小人。
「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他所听到。
「你明知当初陆家书肆经营上的困难,却利用这件事要显平兄答应与你在一起,否则就不愿帮助陆家渡过难关。晏月清,我以为你是个正直的商人,却没想到你也是属奸商一流的。」
「这是他……陆显平这么对你说的吗?」
「没错!」
「那子钗儿的事,他又怎么对你说的呢?」或许,在这上头,陆显平会把他讲的更不堪!
「他说,你已经发现他们在一起的事实,不仅不肯成全他和子钗儿,还逼他一定要和子钗儿分开,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显平兄来找我,要我帮助他离开江宁。」
宗政琅并不知道陆显平只是因为一幅晏月清帮他画的画像,就从中去做臆测,以为他和子钗儿在一起的事已经被晏月清发现了。
「包括离开江宁前托管陆家书肆?」
「没错。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还敢说你从不强人所难?」
晏月清脸一沉,他知道对宗政琅解释再多也没什么用。于是,他口气凝重的说:「我,清风公子晏月清对天发誓,如果我曾经对陆显平做过任何强人所难之事,晏府甘愿家o破o人o亡!」
话一出,所有的人皆惊讶地倒抽一气。
宗政琅当场震惊,那一刻他的的确确被晏月清的眼神给震慑,他没想到晏月清居然发这种重誓。
难道事实并不完全如显平兄对他说的一样?
晏月清觉得没有一刻的心情能比现在还平静,或许彻底死心了,对陆显平的一切他就能当旁人看待。沉重的表情瞬间一换,他无所谓的一笑,说:「宗政公子,你可以去问问陆显平,他是否可以为他所讲的话,像我一样发如此重誓来负责!」真心被如此践踏,他晏月清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对他的看法,就是无法忍受自己心爱的人对他无情得如此彻底。
晏月清对姚非尉吩咐着:「非尉,去姜总管那拿『玄贞居』的地契来,」又转向余昊风,说,「昊风,把『陆家书肆』的所有权书拿来。」
余昊风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月清的打算,虽然他不是心疼费在上头的银两,反正余府钱多得是,但这么放过陆显平,他只觉得可惜。
「唉!我才拿到手没几日啊!」余昊风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所有权书交给了晏月清。
「你的损失,我会赔给你的。」
「免了,免了!这一点小钱,我还看不在眼里。」那一点损失,他只要一天的时间就能捞回本了,哪需要月清赔给他。
「二少爷,这是『玄贞居』的地契。」姚非尉很快就从姜总管那回来,把吩咐拿的东西交到晏月清的手上。
「宗政公子,这二样东西我物归原主,麻烦你转交了,之后,陆府和晏府再不相干。」是陆显平先做绝了,之后,休想他会插手管陆府任何事。
「晏公子……」拿回玄贞居及陆家书肆并不是他来的最主要目的啊!
「宗政公子,恕月清还有事要忙,不亲送了。」晏月清对着姚非尉说,「非尉,替我送宗政公子到门门。」
晏月清没在前厅多作停留,而余昊风跟着入内前,回头对宗政琅说:「宗政公子,余某也一向是非分明,虽然这陆家书肆让你损失不少,不过我可没动到你家传祖业绫罗坊的主意。不过,看在这几个月上你拼命想保住朋友交付的产业份上,告诉你一个消息,听说安阳夫人不太满意锦宫坊的衣服,正烦恼哪里有好手艺的工坊呢。」
锦宫坊是江宁最大的做衣坊,大部分江宁的宫家夫人都在那做衣,民间的工坊很难拿到宫家夫人的生意,即使是宗政家的绫罗坊一年也难得拿到一件官家夫人的生意。的确,余昊风这个消息,将会替绫罗坊带来不少的利益。
余昊风……若可以,他真不想在商场上跟他对上。
「宗政公子,请!」
宗政琅拿着「玄贞居」的地契及「陆家书肆」所有权书,随着姚非尉走到晏府出入的大门。
「宗政公子请等一下。」在宗政琅踏离晏府前,姚非尉小声唤住宗政琅。
「有什么事?」
「二少是很好的人,绝不会像那个陆显平对你讲的那样!」虽然从头到尾,姚非尉都很安静没有插话,但他还是不希望宗政琅对二少有所误会。
「晏月清是怎样的人,我今天也大概明白一二。只是宗政维护朋友的心意,不会改变,不管这事情最初是谁不对,但能以不是最坏的结果结束,就已达成宗政今天来这的目的。当然,以后若有机会好好认识晏公子,宗政也不希望晏公子真如好友讲的那样。」宗政琅用心对待朋友,倘若他被利用,那觉得痛心的也不止晏月清一人了,「宗政还有事,告辞了。」
「啊!宗政公子,若云师弟有到您那,就麻烦您告诉他,我在这工作很顺利。」
「耶?」宗政琅本很潇洒的踏出晏府大门,但一听到姚非尉的话,惊讶地回头,却只见已关阖上的大门。
难怪他刚见到那个下人时觉得有点眼熟,不过他以为他认错了,没想到……
那人就是日寒和云翠口中那个奴性重到没药可救的大师兄姚非尉吗?
这……姚非尉怎会在晏府当起下人来?难道,这就是日寒这几日在他家作客时,闷闷不乐的原因吗?
第五章
陆显平的事情结束后,又过了二个月。
「二少!二少您人在哪?」
屋外,某大个儿喊得价天响的,幸好现在是白昼,就算喊得再大声也不碍事。
「我说二少您有必要躲姚大个这么彻底吗?」明晴看着窝坐在帐房里的当家主子正翻看着手中的帐册。
晏月清从帐本里抬起头看着明晴,缓缓的说:「我不介意把他调给你当随从,然后你只要记得找个正常点的下人来侍候我就可以了。」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姚非尉的行为只能说是变本加厉。
「哈!多谢二少的厚爱,我想这个就不用了,我还没忙到需要随从的地步。不过,没想到还有少爷应付不了的人。」
姚非尉服侍二少的事迹可说晏府上至老夫人下至顾门的门房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他们甚至在猜测姚非尉根本是在追求二少,不然谁会为了二少一句随口说想吃杭州万来轩的酿梅甜糕,特地在一天之内来回杭州跟江宁之间,就只为了那啥劳子的酿梅甜糕?要展现傲人的轻功也不是这样的吧,杭州跟江宁之间的路程不算短耶。
不过,那天二少在晚膳后看到万来轩的酿梅甜糕平放安稳躺在案桌上时,呵!他从来没看过二少有那样惊讶的表情。
总之,类似的事情可说是族不及备载,所以说他们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有哪个仆人会为了主子无聊时说的话就冲去杭州万来轩买酿梅甜糕?虽然说他们问了姚非尉原因,不过姚非尉居然回了一个让他们跌破眼的答案:「根据奴仆应守规则第七十六条记载:凡是主子的要求,做为下人的就要尽力完成主子的心愿。」
这……他们从来没听说过有「奴仆应守规则」这种鬼玩意儿;再者,好吧,就算主子的要求,当下仆的就一定要尽力完成,但你也做的太过头了吧,根本是超越主仆界线了吧!……最后,他们总结的结果就是姚非尉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二少的境界已经越了主仆的那条线了。
于是,爱好怡情小赌的众人们在外围设赌局,一赌姚非尉追求二少会不会成功虽然当事人根本没意识到那就是追求,赌局正式开张!
题外话,他押了二十两赌姚非尉成功追到二少的心,这么有趣的人不留在晏府实在是可惜,而且他怎么看都觉得姚非尉比陆显平好上百倍。所以,姚非尉你好好加油吧!晏府有一半人很看好你的!
晏月清一抬头就看到明晴笑得好似在计算什么,为了今天一整天不被打扰,似乎需要开口提示一下:「明晴你要是敢让姚非尉知道我人在这里的话,减你和明澄三个月的薪饷。」
「呃……二少您现在可是在行威胁之实?」他的乐趣……
「你可以试试看就知道我讲的是不是真的,」讲完,晏月清又继续低头核对着帐册。
呜哇!二少怎么可以剥夺他唯一的娱乐呢?而且还用连坐法!明知道他对大哥一点法儿也没有的。
明晴只能听着姚非尉的声音逐渐远去,内心独自哀号着失去的看好戏的机会。
「二少是到哪里去了?」姚非尉一整天在晏府里打转着就是找不到晏月清的身影。
呜他是不是又被二少讨厌了?
可是……可是,他很努力做好一名身为下仆该做的事。
姚非尉拿出他的奴仆应守规则,仔细看着里头百来条的注意事项。
他每一项都有做到,而且还做到完美无缺的境界,为什么今天却让少爷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不见了?
万一,二少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找不到他,怎么办?
「姚非尉,你在做什么啊?」余昊风来晏府要找晏月清商量事情,却看到姚非尉一脸活像被遗弃的表情时,他实在很想笑,也很同情姚非尉,大概月清不晓得故意躲到哪里去,让这只忠犬找不到主人。
「余公子您好,您来找二少吗?」糟糕了,糟糕了,有人要来找二少,可是他不知道二少人在哪里。
「是啊!怎了?又不晓得月清在哪吗?」来晏府的数多了,偶尔会见到像这样忠狗找主记上演着。
「唔……」余昊风一语猜中,姚非尉脸色就更沮丧了。
「我知道月清人在哪,你要不要跟我来啊?」
「爷……」韶令拉了下余昊风的衣袖,他们进府时,明澄总侍长还跟他们说遇到姚非尉千万别对他说晏二少的行踪的。爷要是对姚非尉说了……甚至带他过去,那她想都不用想晏二少会用怎样杀人的眼光死盯着爷的。
「要!」一听到有人知道二少爷的去向,姚非尉的眼神马上闪着希望的光芒。
「儿放心啦,月清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余昊风想说不过是带个人过去而已,又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他拍拍姚非尉的肩,说,「走吧,我想你一定很着急地想找到月清。」
「爷……」儿都先警告您了,到时您要是被晏二少宰了,儿一定替您掬把同情眼泪,然后再拖您回余府埋了。
「哇啊啊」
惊叫声来自晏府帐房内。
佘昊风方才很惊险闪过一块朝他掷来的上好墨砚,心有余悸看着翻脸不认情的晏月清。
「月清你想谋杀我啊!」那被砸到会很痛的耶!
「是啊,我还想把你剁成八块丢到外头喂狗!」晏月清单手轻松地抓起身旁梨木雕椅,笑得……很诡异。
他明明就交代下去,谁也不准告诉姚非尉说他人在帐房里,昊风居然还带姚非尉来。
「我说月清啊,有话好好说嘛,砸砚丢椅的有失我们的身份,」余昊风马上脸转向姚非尉,说:「姚非尉麻烦你劝一下你的主子,好歹我帮你找到主子的下落耶!」
「哦!好……」姚非尉才一开口,晏月清就劈头吼了过来。
「好你个头,姚非尉你给我站在那不要动,不准回头,敢动一下我就丢你出府。」晏月清很清楚拿什么话来威胁姚非尉最有用。很快地这威胁见效了,只见姚非尉很抱歉的看着余昊风,表示帮不上忙。接着,他笑着对他今生最好朋友说,「昊风,这一点都不会痛的。」
骗……骗人!哪有被椅子砸到不会痛的道理的!余昊风当然不会相信那椅子丢过来不会让他痛上好几天。
「儿,亲亲儿,你不会袖手旁观的,对不?」余昊风改向韶令求救。
「爷,儿有先警告过您了。晏公子麻烦您留个全尸,好让儿可以回府交代。」其实,韶令也知道晏月清不会真的痛下杀手,毕竟这种情况从她服侍爷开始就常常看到了。反正爷平常也欠缺训练,偶尔被追杀个几至少可以练练反应。
「啊……」余昊风没想到连儿也弃他不顾,好吧,求人不如自救。
「如果昊风好友不习惯被椅子砸的话……」晏月清放下了梨木雕椅。
谁会习惯被椅子砸啊!余昊风在心底没好气的想着。
只见晏月清抽出挂在柱上的剑,缓缓的说:「我想你还是习惯被剑砍个两下吧。」
看到月清拔剑,余昊风二话不说就夺门而出。
「儿,在昊风跑第二圈的时候就叫他回来。」
「晏二少今儿个心情好?」她记得以往晏二少就直接提剑追了出去说。
「他这个时候,铁定是有急事吧。」年关将近,晏府里忙着结算,余府同样也不得闲,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有事情要紧到昊风必须暂时放下手边要理的事赶来。
他还没不分轻重到提剑砍人,这笔帐他留待下回再算。
「姚非尉你要留在这里可以,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没要你动就不准动,没要你开口就不准开口!」他不想在理要事时,还有个很吵的人在旁嘘寒问暖的!
「是!」只要能留在少爷身边,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过了一会儿,韶令就从外头扶着跑得很喘的余昊风走进帐房。
「你……你……真不够……意思……」余昊风气极了,但又不敢说什么,谁叫他先惹月清的。
当他在外头看到儿时,就以为看到救星,结果儿跟他说月清根本没追出门,害他白跑了大段路,这很喘的耶。
「是你自己活该。」晏月清没好气的应回去,「你这时候来,不会是来讨打的吧。」
「废话!我有闲到在年关这时候专来闹你的吗?」气息一平复,余昊风讲话就不再断断续续的了。
「姚非尉把这堆帐簿送到姜总管那儿。」
「儿,就麻烦你把我要孝敬晏老夫人的礼物送到她老人家那。」
支开所有人一向是他们密谈的默契。
韶令是习惯,很快就离开帐房;但姚非尉是第一碰到,而且他今天几乎一整天都没陪在少爷的身边了,现在才在少爷身边待没一个时辰就要离开,心里有点不太想走。
「……一品楼的梅馅水晶饼……」他记得那道甜点大约半个时辰后才会出炉,和昊风的谈话大约半个时辰应该就可以了。
晏月清才不过说了一道甜点名,姚非尉马上出门办事兼去一品楼报到去。
「噗哈哈哈!」余昊风见此情形,不由得拍桌大笑,「你们家这只大狗训练得真好,改天借我玩玩。」
「加果他肯去余府的话。」晏月清阖上手中看了一半的帐册,说,「有什么事就快说吧,姚非尉可会准时半个时辰后出现的。」他非常不想这么做,但这却是支开姚非尉最好的方法。
「哦!」余昊风贼笑地看着晏月清,说着,「姚大个儿似乎很喜欢你。」
「大概吧,你问这做什么?」这二个月下来,他也不是没注意到姚非尉瞧着他看时的眼神热切到……很想叫人把姚非尉的眼给蒙起来。
「你也喜欢姚非尉吧?不是单纯的那一种喜欢。」不晓得为什么,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你想横尸当场,可以再胡说八道下去。」
「啧!你修养变差了。喜欢就喜欢,有什么好否认的呢?」晏府发生了什么事,他可也听了不少呢。
「你认为我是那种『谁对我温柔,我就会爱上对方』的人吗?」
不可否认,姚非尉对他好到几乎是唯命是从了。只要他说这难看,姚非尉会马上立即找枝更好看的插上;只要他嫌膳食不好入口,马上就可以见到姚非尉的身影出现在厨房;这些也就罢了,更夸张的是,他上不过随口说说很久没尝到杭州万来轩的酿梅甜糕而已,这傻大个居然一天来回江宁跟杭州之间,就只为了在晚膳后把酿梅甜糕端上他的桌。
他是开心有人为他这么做没错,但……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甚至每日嘘寒问暖的活怕他冷着或是热过头的。
晏府上下百来名下仆,他还没见有过有这样的人,这几个月他总算是见识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我们该来谈正事了,」月清的眼神好可怕,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被生吞活剥了,再死里逃生的感觉令他不由得滴下冷汗。喜欢上姚大个儿也不定什么坏事嘛!一样是爱上男人,挑个对自己比较好的,不是比较幸福吗?
「哼!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的事告诉儿姑娘。」
「咳……咳……」余昊风正一口茶喝下,一听到晏月清这么说差点噎到,「喂!你答应过我不说的。」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还没搞定余老夫人啊?」晏月清丢了一个「怎么连这也搞不定」的眼神过去,「十五年的期限就快到了哦!」
余昊风怎么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晏月清将了一军。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难得余昊风收起开玩笑的表情,「谈正事、谈正事!事关杭州香料市场,……」
不过,就算月清否认,但他看得出来,月清心底应该有过挣扎吧。
他可是很期待后续发展的。
「二少,总管说这是今年泉州最后一叠的帐册了。」
姚非尉把二叠高高的帐册捧着进了帐房。
「搁一旁。」晏月清手中的帐册一对完,一手就把那本帐册放到已理完的右侧帐册堆里:另-手又从左侧抓了一本继续看着。
「二少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泡个茶给您。」放好帐册,姚非尉心想二少忙了一整日了,也没有什么休息,甭说是拨空用膳,就连茶水也没喝上几口。他担心这样下来,二少会累坏的。
「不用。」
「还是二少想吃些什么?我等一下去准备夜宵时就弄给您吃。」
看看时间,他该去准备夜宵了,二少几乎都没吃晚膳。膳食送上来时,扒了二口,就要他撤下去。
「不需要。你累了就去睡,用不着陪我。」最好连夜宵都不用送。晏月清只差没把这句说出口而已。
「没关系,我想陪二少,」姚非尉语气有点哀怨,「明天我就不在晏府了,不能这么陪着二少了。」他好想一直一直待在二少身边!
因为,姚非尉刚才送帐册去姜总管那时,遇到了总侍长跟他说,再过二天就要过年了,这段期间,晏府会让所有有家人的仆人回去过年,所以他明天就可以回去,初六再回来就可以。
想到要离开二少好几天,他就觉得心里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啪!晏月清阖起帐册,不悦地说:「我什么时候叫你滚回去吃自己了?」虽然姚非尉真的很烦人,但他也不是那种不明就理,随意解雇下人的主子。
「可是要过年了啊!」再怎样都得回去看看师父、师娘,他们老人家对他有养育之恩,总不能逢年过节不回去看看,「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他姚非尉还懂的。
「过……过年……要过年了啊。」晏月清才想到府中是有让下人回家过年的规矩,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是反应过度了,于是他不着痕迹地又翻开帐册继续对着帐。
「非尉不在的这几日,二少千千万万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放心,没你,我照样活得好好的。」想到接下来几日,可以摆脱姚非尉黏人兼惊人似的照顾,晏月清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觉得帐册里每个数字都变得顺眼、可爱多了。
「二少不会想非尉吗?」没有他在,二少应该会不方便吧。
「不会。」晏月清回答得又快又简洁,几乎是……不,根本是不加思索就脱口而出。
「呜……」
「要哭就到外头去,别在这里吵我。」晏月清头也没抬,继续埋首帐册之中。
姚非尉一听,更加的垂头丧气,走出帐房前还因为没注意门是关着,一头就撞了上去。
「姚非尉。」听到声音而抬头的晏月清开口叫住姚非尉。
「二少!」姚非尉一听到晏月清的叫唤,一扫刚才忧郁的神情,很期待地回头……
晏月清笑笑着,用着很不合表情的威胁语气说着:「你敢把门撞坏让冷风吹进来就试试看。」也不想想自己的个儿那么大,走路也不小心点,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呜」姚非尉再被打进地狱里。
二少是不是真的很讨厌他啊?不!一定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所以才让二少不开心!姚非尉心中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但,一想到明天一离开,就得好几天看不到二少,那种失落的心情几乎让姚非尉半幽魂化,去准备夜宵还差点吓到正在厨房收拾用具的大厨。
隔日,姚非尉要离开晏府时,怎么引颈长望就是没瞧见晏二少有出来,就这样姚非尉怀着失落的心情踏上了回苍云山的归途。
第六章
苍云山是北方的山脉,虽然快冬末了,仍旧是飘着皑皑白雪,针叶林的树桠上叠着厚厚的一层雪,还不见有化成水的迹象。
山上小屋的烟囱冒着热气白烟,过年的除夕当天,厨房的热气没有停过。
而很意外的,一向是抢着事情做的姚非尉居然不在厨房里。
「娘,好难得您过年会出现庄厨房里,」云日寒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以往都是师兄占据着。」
「是我把他赶出厨房!」过往江湖人称瑶华仙子的水京泠虽然年过四十,却不减当年绝艳江湖的风采,只见她无奈摇头,说:「你师兄心不在焉,光是做个菜就让人觉得心惊胆跳的,再让他待在厨房里,很快这儿就会变命案现场了。」
「娘,没那么夸张吧?」云日寒有点不敢相信耳里听到,「该不会是师兄被爹骂傻了?」
师兄下山后找了什么工作这一点,他可是不敢不据实以报,当然师兄回来后是少不了一顿骂的,不过他回想起来,那时师兄被骂的时候,好像不像平常一脸做错什么事的表情,反而……好像在傻笑……这该不会是爹爹后来愈骂愈起劲的原因吧?
「依娘亲对非尉的了解,应该是那孩子有了心上人吧。」水京泠当年是绝艳江湖的美人,一年到头都是于被人追求的状态,对于陷入爱情之中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可说是了解到不能再了解了,「而且,八成是你师兄单恋对方吧。」无论她怎么看,都像是那回事。
不过,她猜想依非尉的个性,一定根本不知道。
「原来是师兄……呃,不对……娘您刚说啥?」云日寒对于自己娘亲分析的结果感到十分的意外与震惊。
「没听到就算了。」水京泠阖上锅盖,擦了手上的油渍后,说,「娘现在要去找非尉谈话去了。」
「娘,我也要跟。」天啊!他真没想到从不甩美人罗玉的师兄,居然会有喜欢上别人的时候,这难得的八卦不过去听实在太可惜了。
「寒儿,顾好锅炉,要是煮坏了,你就负责吃光它。」水京泠怎么可能有让儿子上前凑热闹的机会。
「娘,您太诈了啦~~」
「好说。」
「唉」随着喟叹声冒出的热气转眼化作白烟。
声音的主人就好像失去动力的来源,颓然坐在雪上,眼神根本是散涣的状态。
「唉」又是一声冒着白烟的喟叹声。
脑子满满都是同一个人的身影,只要那个影对他笑上一笑,姚非尉就会不自觉地跟着傻笑半天;要是那个影眉头稍皱,姚非尉的眉心就紧了起来。
这种情形,打从姚非尉踏上苍云山开始,几乎是经常性的看到。
水京冷从旁观察徒儿的情形好一会儿,那表情就分明是因想到了谁才会在又喜又忧间,二种情绪不停的交换着。这样的事,水京泠还是头一看到发生在非尉身上。
她以为要非尉懂情爱之事,还有得等呢?却没想到这一趟下山去,就遇着了心仪的姑娘了。
「非尉,在想什么,要不要讲给师娘听听?」水京泠走了过去,就在姚非尉的身旁坐了下来。
「师娘,非尉没有在想什么啊。」脑子都是二少的身影,他哪来的空隙想别的事呢?
「还说没有,你这模样不就像是在犯相思吗?」水京泠以为姚非尉怕她调侃,所以不愿承认,「你想的人是谁?是哪家的千金?长相如何?个性如何?」水京泠开口就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听得姚非尉昏头转向的。
「师娘,您在说什么啊?非尉听不懂。」什么犯相思?那不是一个男的喜欢上一个女的或是女的爱上男的才会发生的事吗?他不过是想想他家那又美、人又好的主子,这跟犯相思有什么关系啊?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虽然这孩子是一根肠子通到底,但还不至于直率成这样吧?
「我真的不懂师娘在问什么。」姚非尉很诚实的回答。
「……好吧。」看样子,看来她还是高估了她这徒儿的理解能力了,「那师娘换个问题问,你刚刚在想谁?」她就不信她问的这么明白,非尉还能给地装傻。
「呃……」姚非尉这下反倒是不好意思的搔着头,说,「没什么啦!非尉只是想到服侍的二少而已。」
啪!听完,水京泠直接倒躺在雪地上。
「啊啊师娘您怎么了?」姚非尉手忙脚乱的扶起倒地的水京泠,连带拨去衣上的雪。
「我……没事。」水京泠有气无力地飘了这么一句话,一手搭在姚非尉的肩上,说,「你真的那么喜欢你家主子吗?」这孩子……懂不懂什么叫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啊?
「嗯!」姚非尉头点很用力,强调地说,「我很喜欢、很喜欢主子。」只要是二少吩咐的、只要能让二少开心,不管什么他都愿意做,只要二少对他笑-笑,他就可以高兴一整天。
「如果你家主子娶了别家的千金呢?」
姚非尉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当水京泠这么一问,他反而愣住了,最后才缓缓的说:「二少能幸福,我就很开心。」话是这么说,但姚非尉的脸上并没有任何高兴的表情,反而有点不得不放手的无奈。
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只要想到假如二少娶了夫人……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挖空那样,好奇怪的感觉。
「真开心还是假开心?」水京泠又问。
真是!她真不知该如何说这单纯过头的徒儿。
「唔……不怎么开心。」姚非尉很老实的讲了自己的感觉。
「那就对了!」水京泠双掌一击,肯定的说,「还说不是犯相思?」
「我?」姚非尉指着自己,「对主子犯相思?」
「怀疑啊?」
姚非尉点了点头。
「那我问你,一天见不到他会不会难过,会个会很想他?」
姚非尉诚实地点头。
「很好,那有没有为了要让他高兴,就算高挂天上的月亮,只要他开口,你也会想办法把月亮摘下来?」
姚非尉又点了点头。
「那有没有想要呵护他一辈子的想法?不容许别人有机会伤害他?」虽然水京泠觉得「呵护」这词不太适宜拿来说明同为男性的对方,但她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就先借来用用好了。
姚非尉这下头点得更用力了。
「好了,上面问的,你师父都对你师娘我做过。那师娘请问你,你哪点不是在犯相思啊?」
「唔……」
不承认?水京泠黛眉一挑,又说:「我还想说你若真的思念你的小情人,在今晚吃过年夜饭后就放你回去,既然不是,那过年的这几天就好好在苍云山上陪陪我们二位老人家吧。」她就不信她这徒儿能忍相思多久。
「师娘……」姚非尉想也不想就拉住了水京泠的衣袖,他真的好想好想二少,好想回晏府陪二少。
「这么喜欢他,不否认了?」还真快呐!
「嗯。」姚非尉也没想到自己对二少的喜欢超出了想像,他只是舍不得二少不开心,舍不得像二少这么好的人只有被人伤害的份,若可以,他想照顾二少一辈子,不过他知道他这么讲一定会惹来二少白眼。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好喜欢好喜欢二少!
「来!告诉师娘,你那心上人的名字,师娘就面授追求要诀给你,顺便帮你堵你师父那老古板的口。」
「他的名字叫晏月清,很好听吧,师娘。」
「晏月清,的确是个好名字!」水京泠对姚非尉招了招手,「来!师娘教你怎么追求一个人,你总不希望他讨厌你吧?」
姚非尉就像是遇到了救星似的,点头着很认真听着水京泠对他讲的一切。
「可是师娘,他是主,我是仆啊!」
「傻孩子,爱是可以克服一切的!」
「真的吗?」
「师娘有骗过你吗?」
「唔……是没有。」
「那就对了!听师娘的准没错!」
「二少爷您这核错了,是陆万伍千参百两才对,不是肆万伍千参百两。」
晏府的帐房里,姜总管指着帐册上的错误给晏月清看。
晏月清瞄了一眼,只淡淡的回说:「笔误。」
笔误?这真是好大的笔误,陆跟肆笔划上不同,字长得也不一样,说是笔误实属牵强了点。
「二少爷您今儿个笔误很多了。」姜总管提醒着,「再这样下,年夜饭前可能弄不完剩下的帐册。」
「我知道了。」晏月清沉着一张脸,继续核对帐册。
「姜总管,二少是因为姚大个不在,才无心工作。」明晴把帐册分类整理归架后,一旁风凉地说着。
从姚非尉不在晏府的那一天起,二少偶然性失常可说是愈发严重,虽然二少否认的很彻底。
「来人啊,把明晴拖到雪里埋了。」这些下属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还欠扁。
没错,没错,就像现在……「哇啊!二少,外头很冷耶!」奇怪了,二少喜欢上陆显平的时候就表现得明显到众人很难不发觉到,可是为什么这否认这么彻底?
「再胡说,等下就把你沉到玄武湖里去。」晏月清再警告。
玄武湖,江宁北方的小湖泊,虽然不比杭州西湖,但也是风景怡人之。只是冬里沉湖,那滋味应该终生难忘的吧。
「哦!」不承认?没关系。明睛眉一挑,问着,「二少,我要去厨房那儿,要不要我帮您带点吃的?」
「不用,」晏月清回答的很顺口,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了,「等一下姚非尉就会送过来。」
哦!姚非尉会送来?这可稀奇了!「主子,」明晴笑得有点贼,还有点不怕死的说着,「您还说对姚非尉没意思,明明人都不在了,还思思念念挂着他。」
啪喳!晏月清手中握的小毫当场断成二截。
不能发作!不能发作!晏月清努力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免得明晴又藉题发挥。他故作镇定的说:「换只笔给我,姚非尉。」
「噗哈哈哈!」明晴-点面子也没给晏月清,当场笑了起来。
还说没有,分明是欲盖弥彰!明晴笑得肚疼了。
「姜总管!」晏月清咬牙切齿的喊着。
「老奴在。」
「去叫明澄来代替明晴的工作!」再让明晴留在帐房里,难保他不会提剑砍人!
就算是夜里醒来,会不由自主唤姚非尉过来,但那只是习惯!习惯而已!
绝不可能是他喜欢上姚非尉!
在一阵兵荒马乱兼偶尔突发的闹剧下,终于赶在年夜饭前把晏府一整年产业的帐册整理归架完毕。
晏府的年夜饭桌上,气氛少了以往的尴尬,大家都很清楚那份尴尬是来自何,当然没有人会笨到去提起。
「回春,药铺的生意还好吗?」饭桌上,晏老夫人如往常的询问自己孩子们的近况,
「托娘的福,还过得去。」晏回春虽然是晏家长子,但涉身武林过一阵子,其妻也是武林中人,也就是这样触了晏府的祖训凡涉身武林者,不得承继家业。因此,晏府的经营生计全落在晏月清的身上,而事实上晏月清确实比晏回春还有经营生意的才能。
但习医有成的晏回春,则是在城里开回春堂当起大夫来。
「嗯。」晏老夫人缓缓点了头,「生意上有什么需要晏府帮忙的,就尽管开口。」
「谢谢娘。」
接着,晏老夫人本应询问晏月清的,但前几年说过再也不管晏月清的事,因此晏老夫人从那时候开始就真的不管也不问了。此时虽然饭桌上的小尴尬难免,但至少陆显平不在,还不至于让气氛沉闷到难受。
一旁的晏回春看到娘亲想问又硬不想开口,为人子的他怎会不晓得娘亲的想法,就算口里嚷嚷着说不管了,但二弟一有事,最心急的人还是娘。
「月清,今年的商行收益好吗?」娘开不了口,他就替娘开口。
「嗯,除了新开的店铺初期有亏损外,整体来讲,晏府今年光是净盈利就有八十万两,比去年还多了十万多两的收入。」晏月清笑着回说。
「那还不错。」晏回春点了点头,他瞄向娘亲,似乎晏府今年赚多少钱并不是在娘关心的范围内,于是他又问:「最近过得好吗?」唔,他似乎看到娘的动作顿了一下,果然,这才是娘最想问的。
「……生意忙,哪顾得自己好或不好,还不是和平常一样。」他知道大哥在担心他有没有从陆显平给他的伤害中走出。
「真的吗?」晏老夫人一开口,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嗯。」晏月清点了点头。
「不开心的事就早点忘掉,留着也没有用。」晏老夫人虽然说不管,但不表示她什么事都不知道,「若有中意的人就带来给娘看,也别巴望娘会替你介绍什么,娘只知道哪家千金好、哪家千金个性差而已。」反正她也看开了,至少晏府还有回春能传递香烟,她算对得起晏家一半的列祖列宗了。
「我知道了,娘。」
「若又捡个像『陆显平』那类的人,娘可不管你反对还不反对,轰也要轰出门去。」一个「陆显平」伤清儿的心就够了,用不着还来第二个。
「娘,不会的,」不知怎地,脑里竟浮了姚非尉的身影,晏月清心里一惊,只是吃个年夜饭,姚非尉这家伙怎地阴魂不散?他甩了甩头,把姚非尉的身影甩出脑海里,「孩儿绝不会再为了那种人而难过的。」
日后,他绝不会轻易交心的。
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晏府的老夫人一早就出门省亲去了,留在晏府的人大多是没有家室的单身汉们。
「唔!今年的冬天还真冷。」晏府顾守门房的老丁搓了搓冰冷的双手,等待会关上门后就要到屋里去烤烤火。
「咦,你是……」老丁看到有人朝着晏府走……不,是奔来。
「老了,二少在吗?」用不着想,来人便是得到允许早早下山回来的姚非尉。
「靠!你……你……你这小子居然这么早回来,害老子赌输了二十文钱!」老丁一脸惋惜着那二十文钱,千叹万感慨的说早知道就不要赌初六回来之类的话语。
「呃……」老丁赌输钱和他早回来有什么关系吗?
熟不知,在姚非尉离府后,秉持着小赌怡情的晏府下人又开起了赌盘,赌姚非尉几日内会回府,当然这赌局是引起众人回响。
姚非尉当然不知道,他这么一提早回来,会让多少赌他晚归的人跳脚不已。
「哇哈哈哈!」
晏府大厅里,身为副侍长的明晴笑的好不开心,原因也无别他,只是很准确的猜中姚非尉回来的时间,很愉快的成了通杀的大赢家!
姚非尉看着笑得开心的明晴,心里正等着答案。
没法,府里其他人一看到他就开始呼天抢地,连问都没法问,好不容易找到个肯跟他讲的人。
「姚大个,二少有事出去了,傍晚时刻才会回府。」终于笑完的明晴,把姚非尉想知道的答案讲出来,「我可不晓得二少人这时会在何,你还是乖乖在府里等二少回来。」
一知道二少不在府里,姚非尉整个人像泄了气那样,这模样又让明晴笑了一刻钟才停止。
「二少,您预计十六日就和余公子前往杭州?」
傍晚的斜阳将踏上归途的一行的人影子拉得老长,还带着寒意的风正刮着脸颊。
「嗯。」杭州香料市场的问题,势必亲自走一趟才能了解。
「走陆路吗?」
「水路,行运河到杭州。」
「属下这几日会尽快备妥。」
「二少您回来了啊!」门房老丁估计着二少回来的时间,才一打开门就刚好迎接晏月清入府。
「老丁,我不在时有人来访吗?」晏月清卸下身上的皮裘,问着。
「今儿个,没人来访。」除了那个让他损失了二十文钱的姚非尉滚回来而已。
老丁还记着太早回来的姚非尉让他输了二十文钱。
「唷!二少您回来了啊!」打从前院经过的明晴一见晏月清进门,那声量可大着,就怕有人听不到。
晏月清眉一蹙,这明晴说话做什么这般大声的?正当他想开口之际……一道黑影以极迅的速度从屋里的前厅到他的跟前来,快得令他来不及反应,
「二少,我刚刚是看到……」一旁的明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你没看错。」晏月清看着眼前对他发着有点闪亮到刺眼的目光的生物,说,「你的假期还没结束,你回来做什么,姚非尉?」
一见到想了好几天的晏月清,姚非尉就好像整个人又活了起来,感动完全表露在回答的话上:「因为我太想您了,所以就回来了。」
「这样啊,我让你想个够,」晏月清一笑,又差点让姚非尉失魂了,「明澄、明晴把姚非尉丢到门外去,初六再放他进来。」
「二少,不要丢我出去啦!我会乖乖不吵您的。」
语毕,在场众人无一不被姚非尉逗笑的,除了晏月清之外。
「姚非尉,你是不是男人啊!」哪有大男人是这个样子的!
「我是仆人!」姚非尉很认真的回答。
当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随……随便你!」晏月清觉得跟姚非尉再扯下去,自己像是笨蛋似的。于是,袖子一甩就踏进屋里去了。
「二少,等等我啊!」姚非尉连忙在后头跟上。
「哥,你觉不觉得二少其实对姚大个儿也有感情?」明晴一手搭在自个大哥的肩上。
明澄眉一挑,回说:「未来的事很难说。」
「怎么说?」
「因为二少并不是『谁对他温柔,他就能对谁挖心掏肺』的人,只要二少不心甘情愿,再好的人他也不会动心的。」跟着主子久了,多少也摸得清主子的喜好及个性,「谁晓得姚非尉是把二少当主子看呢,还是当恋人看呢?」
明澄一语道破二人的境,他并不是不看好姚非尉,只是当事人若没那个自觉,旁人再怎么凑热闹也是白搭。
而二少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第七章
杭州,是拥有「天上天堂,地上苏杭」美称的城市。而当代文学大家苏东坡的咏西湖「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这么一首诗,更让杭州西湖的美响彻大江南北。
此外,杭州商业活动也相当热络,朝廷在此设置市舶司,又是高级香料最主要的供应城市,来往的人多,其热闹不输于江宁。
既然杭州是香料供应的大城,自有其中最负盛名的店铺。
天香院,杭州城里香料最齐全、质地最好的店家,也是杭州香料市场的龙头。天香院经营的历史颇为悠久,目前当家主事的是罗东绍的人千金罗玉。可别看她只是个女孩儿就瞧不起她的能力,在她主事的初期曾有几家香料店见她年幼可欺,不料一个个都吃足了罗玉的苦头,此后没敢有人轻视地半分或怀疑她接管天香院的能力。
但,近三个月来,杭州香料市场大乱,天香院也在这场纷乱受创,损失了一成的市场,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这女主事的黛眉锁到过完年了,还不见眉间一缓。
「小姐,小姐。」
府里的婢女竹音从外头拿了张帖子进来。
「什么事?」罗玉看着帐册,眉间还是紧锁着,不过这并没有令她天生的美貌减损半分。
「有人送了拜帖来。」婢女竹音把拜帖递到主子的面前。
罗玉搁下了手中的帐册,接了拜帖一看。
那上头确实书着她的名字,而送帖人名字则合写着:余昊风、晏月清。
余昊风?他不就是新开在城里的那座馥薰分馆的老板吗?这时候找她做什么?
还有晏月清?西湖畔那座梦梁酒楼的主子?这人与罗府,不管是私底下还是台面上生意更没往来,怎会与余昊风一同联名送帖呢?
帖子一开,那上头的墨字只写了邀约的时间与地点,而事由却连写上也没有。
「小姐,要回帖吗?」竹音问着,送帖来的小厮正在外头等着。
「去拿我的『芙蓉紫金笺』来。」罗玉吩咐着。
她本没有赴约的兴致,但香料市场的古怪又不查不行,余昊风是馥薰分馆的老板,是该一会;至于,晏月清嘛……到时看情况再应对便成。
「小姐,笺拿来了。」竹音在罗玉身旁的案上摆了绘着关蓉的紫金线镶边纸笺,这「芙蓉紫金笺」一向是罗玉回帖时用的,既高雅又不失体面。
罗玉在笺上写了几字,便要竹音拿去给等回帖的小厮。
竹音一离开,罗玉心思又转回到香料市场的问题上了。
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在暗底里动手脚,让天香院这季少了一成市场的,她罗玉绝对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非尉,姚非尉?」
怎么办?怎么办?怎来杭州就遇着了她?
「姚非尉?」
对哦!她的店就在杭州,怎么一开始就没想到!他真糊涂了。
「姚o非o尉!」
好不容易二少对他笑的数多了点,师娘说只要他再多努力一点,二少就会喜欢上他了。
「……」
啪一声,一掌拍击在桧木红桌上,接着,震天响地话就吼出了口:「姚非尉,你若无心服侍我,就给我滚回江宁去!」
晏月清怒视着三番二对他的叫唤充耳不闻的姚非尉。
当初是谁死命巴着他、求他,硬是要跟来杭州,结果呢?居然恍神给他看!
惊吓回神的姚非尉连忙低头认错着:「我……我不是故意的。」
惨了,他又失神了!
没讨好二少的欢心,又老做不好下人的工作,姚非尉你真没用啊!
「不是故意的?」晏月清眉一挑,口气甚不好的问,「那你说说看是什么原因,竟让你三番二失神?」
打从昨日谴人送了拜帖给天香院后,他就看到姚非尉一脸不晓得在惊怕什么的,心神不凝,就连他叫了好几回才有反应。
看到姚非尉这样,晏月清心里非常不悦到极点!在他的面前,姚非尉居然敢不把他摆在眼里!
「小俩口吵架就吵架,不要动不动就拍桌子鬼叫的,余某的胆很小,禁不起吓。」余昊风风凉地说着随时可能会让晏月清提剑砍过来的话。
果然,晏月清撇下姚非尉,改瞪余昊风,语气有点冷峻的说:「你再讲一鬼话,我一定拖你去沉西湖,这儿离西湖近,方便的很。」
「不用,那个留给姚大个儿自己用就成了,用不着在招呼我身上。」虽然冬末了,那湖水还是会冷僵人的,他目前跟阎王的关系不太好,不想太早下去报到。
「爷,您就少说个二句,别老逗弄晏公子了。」韶令虽然知道他们一向交情好,但爷这张嘴还是会让她不由得担心。
「好,我不说。」反正当事人又不急,他何必穷紧张呢?「看看时辰,天香院的罗小姐也该快到了。」
昨日,他一收到天香院的回帖时,那绘着芙蓉的紫金笺上只写着「准赴」二字,用字还真是够精简。
「呃……那非尉先下去,不打扰二少谈事。」一听到「天香院罗小姐」等字眼,姚非尉只想赶快远离现场。
「站住!」晏月清喝了一声,心想着今儿个是怎么了,姚非尉反常到连他这个做主子的都看得出来,平时不是巴不得黏在他身边,死踹不走的吗?「你敢踏离这厅堂一步,就滚出晏府去。」
简单明了的一句话,登时吓得姚非尉脚缩了回来,忐忑不安地走回晏月清的身旁。
「爷您想笑,麻烦您忍着点回房再笑,不然晏公子一剑劈过来,莫怪儿不救您。」一旁的韶令见余昊风快笑开脸,连忙提醒着。要不然,正事还没谈,闲事就用去半天了。
「知道了,知道了。」没瞧他正憋着笑吗?他还没找死到那地步呐。
「二少,余公子,天香院的罗小姐来了,」
他们与罗玉约定的地点是晏府产业的梦梁酒楼,前来禀报的正是梦梁酒楼的掌柜。
「请她进来。」晏月清吩咐着。
一听到罗玉来的消息,姚非尉手足无措的低着头,祈祷着自己不会被罗玉认出来。
「梦梁酒楼今日怎么没人光顾,生意不好吗?」
原本,罗玉见余昊风等人约见梦梁酒楼时,心里就颇有微词。怎知,今日一到这不管何时都喧闹不曾停竭的酒楼时,发现店里除了掌台和店小二在外,就没别的客人了。
「二爷知道今天罗姑娘大驾光临,特地休业一日。」一旁无事做的小二哥回答着。
酒楼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罗姑娘虽然抛头露面惯了,但总不能让姑娘的名声有所损坏,所以二爷索性今日不做生意,楼里清静些也方便与罗姑娘谈生意。
「晏二爷还真是有礼,罗玉在此先谢了。」罗玉以为他们只顾着自己方便才挑了酒楼这种地方,没想到还特地为她歇业一日。
「这是当然的,二爷待人一向好的。」可是做错事,还是照罚的。赏罚分明,一向是二爷的原则。
「罗小姐,请随我上二楼。」掌柜缓缓步下阶级,走到罗玉的面前。
「有劳您带路。」罗玉跟着梦梁酒楼的掌柜步上了二楼的阶级。
此时,她才注意到梦梁酒楼用的建材都是上好红桧木,楼层的规划设计亦是不俗;而垂挂的帘幕都是上等的绢纱,精工细绣垂边。这些都造价不斐。
嗯……这味道?
风动吹拂来的香味,罗玉习惯性地细闻分辨着。
这是龙涎的香气……而且还是上好、纯度够的龙涎香,这么好的高级香料还真是舍得用,不过,话说回来,自个儿平时也不就是这样吗?身为香料商人哪有不懂得用香料的道理。
「罗姑娘,二爷和余当家在雅厅正等着您。」掌柜站在厅门外,没有进去的打算,只是作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您的带路。」罗玉微欠个身后,身后的婢女就向前替罗玉掀起厅门的绢纱幕垂。
一进雅厅,罗玉就瞧见二名男子起身朝她走来,是余昊风及晏月清吧?另外有一男一女站得稍远,大概是婢仆。
「天香院罗玉来迟了,还望二位见谅。」
「罗小姐客气了,你很准时并没有迟了。」余昊风笑了笑,见了天香院当家主事,他才晓得杭州里的传言果然不假,罗玉确是一名美人,而且还是精打细算的美人,「在下,馥薰分馆余昊风。」
「那这位就是梦梁酒馆的老板晏月清,晏公子罗。」罗玉瞧向另一名……若不是知道今日邀她的人都是公子哥儿,她定会把人一时错认为姑娘吧。
若不是对自己的容貌也有几分自信,恐怕一见晏月清,只会频生妒嫉。
「是的,」晏月清微微点了头,「另一身份则是馥薰分馆幕后老板兼金主。」
「二位幸会了。」原来如此,她还在想晏月清不过提供个地方给余昊风方便谈生意罢了,有必要联名拜帖吗?原来,晏月清亦是馥薰分馆的老板之一。
「罗小姐请上座。」晏月清手一伸,作势邀请入座,「非尉,上茶。」
罗玉脸上的微笑,在听到「非尉」二字时明显地一僵,螓首微扬,眼波淡扫……
「罗小姐……」晏月清、余昊风等人看着罗玉略显奇怪的反应。
罗玉眼神最后定在晏月清身后,那头低得不能再低、高大的身子有些紧张颤抖着的男仆身上。
接着……
「姚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杭州的,怎么不跟儿说一声,好替你接风洗尘。」罗玉的矫嗔,令在场众人为之一愣。
这还不打紧,最重要的是,罗玉整个人几乎是扑到姚非尉的身上撒娇。
而被黏个正着的姚非尉,脑子在罗玉贴过去的同时完全净空,无法思考;脸色更不用说了,白得跟纸没二样。
待在苍云山时,他最怕的不是师父,而是每年必来苍云山一的罗玉。她每年来,他每年躲,就是不想见罗玉,虽然罗玉是美人没错,可是他就是不喜欢!
简单来说,他拿这种娇滴滴的女娃儿没法。当然,师妹们没那么柔弱,所以例外。
相较姚非尉的手足无措,一旁看着的晏月清,表面上……是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存在了,可是……好像听到一桶醋翻到的声音,还哗啦啦地流了一地的醋水,那酸味光闻就可以酸死人了。
「罗小姐认识姚非尉?」晏月清很冷静地开口问着。
「是啊!姚哥哥是我认定的未婚夫。」
未婚夫!晏月清脑里直接接收了这三个字。
啪啦!醋直接破坛而出,淹水……不,是淹醋了。
「我才不是你的未婚夫!」大脑恢复运作的姚非尉,连忙撇清关系兼挣扎摆脱罗玉的黏人。
「姚哥哥,不用不好意思承认嘛!儿为了你,可是推掉不少亲事,就只等姚哥哥一人。」唔,姚哥哥的反应跟平常不太一样,很紧张不,是非常紧张!该不会是姚哥哥的心上人在这附近?
直觉一向敏锐的罗玉,凤眸直接看向现场唯一的女人……
不是她!
看一眼,罗玉就很肯定了。
但,除了那女人外,就没有别人了啊!那姚哥哥在紧张什么?
「妹你答应过……」不缠他,不当他是她的未婚夫的!结果这下半句还没出口,就被罗玉截走了。
「是啊,我答应过姚哥哥的求婚。」罗玉笑得非常甜美,尤其看到她的姚哥哥张大嘴呆愣的样子,真是好玩。
啪喳!某人脑中的理智线直接断裂。
「月清你在吃醋哦!」余昊风在旁可看得一清二楚的,他小小声的对晏月清说着。
还说没意,若真的没意,用得着翻这么大的醋缸吗?这酸味连百里外都闻得到了吧。
晏月清一脸狐疑看着余昊风,一手指着自己,好像在问余昊风刚刚讲的人是他吗?
不愧是多年好友,一眼就看穿了晏月清无言的问句。余昊风笑着点头。
「不可能!」晏月清吼出声,连带也吓着了一旁纠缠不清的罗玉与姚非尉。
「什么不可能啊?」罗玉看着晏月清奇怪的反应。
吸一口气,晏月清尽力保持自己表面上的平稳,及语气上的冷静:「罗小姐久逢『故人』急欲叙旧,这生意改日再谈,晏某不打扰二位,先告辞了。」语毕的同时,晏月清转身离开雅厅。
「月清,月清!」余昊风唤了几声,不过,晏月清全当作没听到就走过他的身旁进了内室去。
这下,有得瞧了!他原本以为姚非尉算是个好男人,却没想到是脚踏二条船。正当他想替月清好好教训姚非尉时,有人先他一步开口了……
「姚哥哥,我不是说到了杭州就要来找我的吗?结果呢?」罗玉一反刚才的娇嗔模样,「去年十一月你到杭州万来轩买个酿梅甜糕后就走人,连招呼都省了;今年来杭州,没来找我也就罢了,居然躲我,你这是什么意思?」要不是晏月清喊那一声,她还差点没发现。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刚才那个样子啊!」姚非尉抗议着。呜!二少一定是误会他了。
「是你先违反约定的,不能怪我小人。」她可从来没有放弃的念头,只要有机会,她一定抓住。
「二位,我可以问问是怎么回事吗?」余昊风一听就觉得事有蹊跷。
「余公子你还在啊,玉以为你也走了呢。」罗玉没想到余昊风居然还在场。「这是我和姚哥哥之间的事,跟余公子没有关系吧?」
余昊风看了罗玉一眼后,决定从姚非尉那下手,他问:「姚非尉你和罗姑娘是什么关系?」
「义兄妹。」姚非尉回答快得让罗玉来不及阻止。
罗玉暗骂余昊风一声:「真卑鄙!」
义兄妹?可是他看罗玉的态度不像啊,这「义兄妹」的名义该不会只是罗玉表面上的幌子?这世上有义兄怕义妹的例子也是少见啦!
「那未婚夫一事,又怎么说?」他可没重听,所以那一句他也没有漏掉。
「那是妹胡诌的。」姚非尉又气又无奈的回答。
眼神飘往罗玉的身上,仿佛正确认姚非尉话里的真实性。
「余大少若没耳聋,应该是有听到我说姚哥哥是我『认定』的未婚夫。」罗玉不否认也不撇清。
哦!原来是单方认定,未成既定事实。余昊风一下就明白了。
「那,那个『答应』又是怎么回事?」
「这跟余公子没关系吧?」罗玉冷冷的说。
「余某没问罗小姐,自然跟罗小姐没关系。」
「你……」罗玉挡了姚非尉想说的话,这事她宁可自己说,也不想由姚哥哥的口中说,「那是姚哥哥三年内退了我十五婚的赔偿;来杭州,只要有来找我,我就不会再提说亲之事,从此以兄妹相称。」
「原来是这样啊!」余昊风恍然大悟地拍掌一击,说,「既是如此,罗小姐何必说出刚才着实引人误会的话呢?」
「如果说我从来没有放弃姚哥哥的念头呢?」
「我相信,所以,」余昊风转看着姚非尉,说,「傻大个你再继续愣着没关系,我敢保证明天你一定会被月清扫出晏府大门。」
「啊! 妹你快放开我,我要去找二少!」姚非尉手忙脚乱地拔开黏在他身上的罗玉。
「不要!你答应过我,今天你非要陪我不可!」罗玉心底登时明白了几分,气也多了几分。
她哪里比不过那个像女人的男人了!
「义妹跟二少,哪个重要?」余昊风再添上-把火,就看到姚非尉顿时消失在雅厅了。
「余,昊,风!」罗玉瞪着破坏她好事的余昊风。
「余某在!」余昊风仍旧挂着笑脸,把江宁「笑面虎」的称号发挥到极致,「呐,罗小姐请上座,我们该来谈谈杭州香料市场的危机。」
「少一个与你共事的人,谈又何用?」
「我就能作主。」这一向是他和月清合作的默契。
「你想谈,我罗玉不见得奉陪。」向来只有她不愿谈的生意。
「天香院想再少掉一成市场的话,当然可以不用谈。」天香院的生意命脉此刻是罗玉心头最要紧的事,他不信罗玉会因一时怒气失了理智。
果然……「你知道多少?」罗玉坐回了座上。
「这嘛……若我们的消息可互通有无,那么要知道谁在背后搞鬼,是很容易的事。」余昊风仍旧笑着脸说。
碰!气冲冲回房的晏月清,用力的甩上房门。
不可能!不可能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去在意姚非尉?什么翻醋,他才不可能会做妒妇才有的举动!
不可能!不可能!
晏月清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去喜欢一个老是对着他傻笑、又老是做傻事的姚非尉。虽然有时姚非尉做的事,会让他觉得窝心没错,但……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没理由去喜欢上姚非尉。
可是心底那股直冲上来的难过,又叫他难以忽视。
一想到姚非尉和罗玉靠得如此亲昵,心里的酸意又像是倒了好几桶醋那般。
「可恶!」为什么他非得难过成这样不可?为什么他非得如此在意不可?
叩!叩!门扉上响了敲声。
「谁?」于恶劣情绪的晏月清,口气不是很好。
「二少,是我。」姚非尉一脸愧疚的站在门前。
「不要来烦我,听到了没有?」现在他谁也不想见,尤其最不想见姚非尉。
「二少,我可以解释的。」姚非尉急着想跟晏月清解释刚才的情况,千误会万误会,他不想让二少对他有什么误会。
解释?能解释什么?
「姚非尉,我是你的准?」
「主子。」姚非尉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
「很好。」晏月清脸沉了下来,「我是主子,你是仆人。我问你,你要解释什么?」
是啊,他们之间是主仆关系,所以他没必要难过、没必要在意……
「啊!」姚非尉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他不该口快的。
奴仆的本能超越喜欢的心情,姚非尉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少请您听我的解释。」
不在意……
不难过……
晏月清看着桌上突然出现的水渍,拉起袖子往脸上一抹,湿濡的袖口沾了一片的泪水。
愣了,不敢相信。
「二少……」
「滚!」晏月清暴吼出声,「不要烦我!」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他不是谁对他温柔,就能掏心的人啊……他不是啊……
「我……我一直将您搁在心底,不是主子……不是主子……」他不知道说错话还有没有的补救。
一开始,或许他当二少是主子没错,但是现在二少是他心底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不希望二少伤心、想让二少更快乐一点……
虽然他知道他不像以往的陆显平那样让二少喜欢,可是只要二少对他好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了,那他就算再累再麻烦,只要为了二少,他没有什么办不到。
师娘说得对,只要他把主仆的观念摆在最前头,那他和二少之间永远很难有进展,而他正尝着这个苦头。
这扇门,就像是他和二少间的隔阂。
若他打开了,逾越了主仆的界线,是不是他和二少的隔阂就会消失了呢……
姚非尉的手搁在门扉上。
若这么打开的话……
「我真的很不甘愿!」
「那余某只能说他这辈子的缘分不是属于你的。」
「你真的很讨厌。」
「好说。」
雅厅上,天香院之主罗玉和馥薰馆的主子余昊风,一言来一句去的。
「不过,就我刚提的,不知道罗小姐肯不肯答应?」余昊风好整以暇等着罗玉的回答。
他们是结论出最大的嫌疑犯了,但要如何做,却还没个共识。
「就算我们双方不合作,天香院独自理也绰绰有余。」
「但多个盟友好过多个敌人。」
「我会好好考虑。不过,余公子真的不考虑我另外提的事?」
「连想都不用。」
「五成香料市场换姚非尉入我罗家门,这样都不肯?」罗府无子,自是身为长女的她继承,当然夫婿是招赘的。
「很诱人的条件,不过不干!」开玩笑,就算是拿十成的香料市场他也绝不会拿来换月清的幸福,「罗小姐,你怎么还不死心呢?」
「只要有一点希望,任谁都会想紧抓着不放吧。」晏月清的态度不难让她看出,其实他们之间还是于暧昧不明的状态。
「罗小姐不乏追求者吧。」杭州的美人,光是每日说亲的媒人就足以踏平罗府的门槛了。
「你们男人都懂得三干弱水取一瓢饮的道理了,我们女人难道就不能把握万中选一的机会吗?」因为她知道姚哥哥的好,可是姚哥哥见了她只会躲,不会对她好;为什么对姚哥哥不好的人,就能得姚哥哥那么好的对待?
「你不会觉得姚非尉的奴性很重吗?」
「什么奴性?」罗玉白了余昊风一眼,说,「姚哥哥只不过比较爱照顾人而已。」若她罗玉不是看破这一点,会随便把心交给一个奴性极重的男人身上吗?
「骗人!我从来没看过有人会把啥劳子奴仆应守规则放在身上看的!」
「我就说你们这些人从来没了解姚哥哥,」罗玉哼了一声,又说,「姚哥哥家三代为奴,根蒂固来的观念拔得掉吗?要不是主家被灭,又刚好是他师父路过救了姚哥哥,搞不好现在为人奴的观念连子也敲不掉。」
「耶?」这倒是他第一听说啊!
第八章
「知易行难」,现下没有人比他更懂得这句话的涵意。
只要手再往前一点、再用点力,门就轻易被推开了,但……为什么他的手搁在门板这么久,还是推不开呢?
可是……要是推开了,二少更生气的话……
在主人与恋人之间挣扎的姚非尉,仍持续着内心的拉锯战。
「姚非尉你在门边做什么?」因担心而过来看看情形的余昊风,一看到这姚大个还杵在门口,他就有种想直接踹人进去的冲动。
「余公子……妹!」姚非尉回头就看到余昊风等人缓缓朝他走来,当他看到罗玉也跟来时,投注过去的眼神可说是充满了哀怨。
「你想解释,不进去怎么解释?」
「可是……可是……二少叫我滚……」
「他若叫你娶我,娶不娶?」罗玉问着。
姚非尉一听,头摇得跟波浪鼓没二样。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呢?」啧!没拐到!
「因为他在生气……」他怕他一进去,二少会更生气。
笨蛋!
余昊风与罗玉心中同时暗道。
「姚哥哥,你真的很喜欢他吗?」罗玉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亏姚哥哥一副相貌堂堂,个性又好,偏偏……真不晓得该说是没长脑袋还是人太单纯。
「我很喜欢到一辈子都不想离开他。」再确定晏月清在他心中的地位,同时也是向罗玉宣告着他永远不会对她产生兄妹以外的感情。
「……真是令人泄气的答案。」早三年前她就该知道这男人不会是属于她的,只是她从没有放弃的念头,只要姚哥哥没有喜欢的人,那就表示她还机会。但现下,她却是不死心也不成了。
「那表示罗小姐的良缘另有他人。」余昊风笑笑着说。
罗玉凤眸回瞪了余昊风一眼,又对着姚非尉说:「姚哥哥你既然喜欢他,那你还顾忌着什么?你愈是顾忌,他就永远不会喜欢你。」就算真的喜欢,也会被姚哥哥三不五时挂在口头上的主仆关系打死不剩。
不过,要是晏月清无意于姚哥哥,那她会非常乐意将姚哥哥带回罗府的!
「师娘也这么说……」所以他非常后悔刚才一时口快,让自己被拒于门外。
「前辈也这么说啊,」罗玉对云秋凉夫妇是以前辈敬称的,她知道水京泠对姚哥哥一向宽容,想必也是了不少时间对姚哥哥开导,「那姚哥哥更不该这么犹豫啊!你不对他说,他怎么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爱,就是要说出来才明白,就像我罗玉喜欢你,也是从来不隐瞒我自己的心意,那是我希望你能明白的道理是一样的!姚哥哥你是第一喜欢人啊?这点道理还要我教吗?」
「我是第一喜欢上人,没错啊!」姚非尉头点得非常诚实,罗玉则听了差点没晕倒。
「姚哥哥你……」罗玉正想再多念姚非尉几句时,那一扇紧闭的门扉打开了。
「吵死了!」晏月清心情正坏到无发泄,说话的口气当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在别人的房门前讲话很开心吗?连一刻安宁也不能给我吗?滚!给我滚得远远的!」下达逐客令的晏月清实在无法忍受有人在他周围吵闹不休。
「二少,我……」姚非尉看到晏月清的眼睛发红,那双哭泣过的瞳眸就好像在指责他的失言。
看到姚非尉,晏月清头一撇,不愿和姚非尉讲话,退了一步就要关上房门……
余昊风和罗玉很有默契地彼此相对了一眼,然后……
「儿。」
「竹音。」
主子的一声令下,韶令和竹音一人一脚把姚非尉踹进晏月清的房里。
「啊」
距离太近,一时之间来不及躲避的结果,姚非尉没有预警地压在晏月清的身上。
「月清好友,你就和姚大个儿好好谈谈吧,记得别事后找我算帐。」余昊风话一讲完,还很好心的帮忙把门关上。
「你……」晏月清整个人是背贴着地,上头还有个姚非尉压在他的身上。余昊风的举动代表什么,他没瞎还看得出来,「姚非尉你还要压在我身上多久,还不快起来!」昊风!你这么想沉西湖,我等会就去成全你!
香气……二少身上淡淡的香气……
这么近的距离……二少离他好近、好近……
心跳得好快、好快……耳朵都可以听到心脏的鼓动声……
砰-砰砰砰-砰砰
「二少……」二少的唇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姚非尉你发愣什么,还不……」晏月清这时才发觉姚非尉离他愈来愈贴近……
啪!响脆脆的巴掌声,回响在寂静的空间里。
晏月清抚着自己的唇,他不敢相信姚非尉居然对他这么做!
竟敢……竟敢……
「对……对不起!」呜好痛!姚非尉摸着被打的右颊,他怎知道刚刚一恍神就亲上了二少了,他不是故意的啊!只是二少的唇看起好好吃的样子,他才不自觉的亲了上去。
「出去!给我出去!」听到姚非尉道歉的话,晏月清的心头火又起,一手指着门的方向,要姚非尉出去。
这回姚非尉学聪明了,并没有因晏月清一喊就吓得夺门而出。他跪坐在地上不动,任凭二少要打还是骂都可以。
「叫你出去,你是没听到吗?」晏月清看到姚非尉一动也不动,心里除了气之外,还是气,「你很大胆嘛,连我这个主子的话都当耳边风了是吗?」
「……不是主子……不是主子……」姚非尉喃喃地说着。
「你说什么?」
「我……我说没把二少当成主子看。」嗯!很好,这总算没有说错了!
「然后呢?」晏月清的口气不自主的一缓,连自己都没有查觉到。
「然后?」姚非尉搔了搔头,不明白晏月清的意思。
「如果,你没有别的要说,就出去!」
「那个……那个……我跟妹的关系……」
「我不想听,出去!」一提到罗玉,晏月清又忍不住火大了起来。
妒嫉?吃醋?不!绝对不是!晏月清内心连番否认他对罗玉有妒嫉及吃醋的情绪。
没错!他没喜欢姚非尉到那种境界,当然也不会有那样的情绪,他只是很火大……对!很火大姚非尉对罗玉的态度,明明有婚约还硬不承认!这种负心汉……负心汉……
一抬头,正想轰人出去的晏月清看到,不该哭的人哭得比他还泪流满面,活像是他才是那个欺负人的人!
「你哭什么哭啊?」真正想哭的人是他,好不!
「因为……因为二少……不肯……不肯听我解释……」姚非尉哭得淅沥哗啦,连说个话都抽抽噎噎,「非尉……非尉……觉得被误会了……非尉很难过……」以前,不管他做了什么事,师父、师娘都会听过他的解释才决定要不要罚他;但现在,二少连听都不肯听他解释,他觉得好难过。
师娘……怎么办?非尉要怎么做才好?姚非尉仍旧眼泪像开了水闸,源源不绝。
水京泠要是人在当场,除了感叹徒儿不受教外,还能说什么呢?明明什么都教过了~~
「你和罗小姐很相配啊,有什么好不误……」晏月清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姚非尉的泪水似乎是……跟瀑布没二样……
「妹……妹是妹妹……永远都是妹妹……」姚非尉根本是卯起来哭了,说话就更不清不楚了。
晏月清眉间一紧,他根本听不清楚姚非尉在讲什么,若姚非尉再哭下去,这很快就成第二个西湖了!又不是娘儿们,这么会哭做什么?
「再哭,我瞧你这辈子就甭开口了,什么解释也不会说,抽抽噎噎的谁听得懂你在讲什么!」
这么一句话,让晏月清再度见识到自己的话,对姚非尉产生了惊人的影响。
只见姚非尉连忙用袖子抹脸擦泪,三二下就恢复正常状态,眼泪不流了,除了那有点红丝的双眼看得出是哭过的,其余的……和平常没二样。
瞧……还对着他傻笑……
晏月清顿时有种挫败与无力兼具的感觉。
「说吧,说吧,我听就是了。」他要是现在叫姚非尉滚,一定会立刻看到瀑布泪重现吧。
被姚非尉这么一闹,晏月清的心情也似乎没一开始那么难过了,反而是无奈占了大部分。
「谢谢二少。我和妹是……」可以把误会讲明,姚非尉笑得更开心了。
听着姚非尉的解释,他知道了一些事。但,还是有点不爽!晏月清心底还是有着小小的不高兴。
「很感谢余公子送玉到门口,今天可说是和你『相谈甚欢』。」一方面她是有收获,但另一方面她的损失可大着。
「能与天香院的主事相谈,亦是余某的荣幸。」余昊风的笑脸自始至终很少不挂在脸上的。
「余公子,有人用『笑面虎』形容过你吗?」
「罗小姐不会是第一个,而且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笑脸好办事,他没道理不用。
「哦!那本小姐会期待馥薰馆的后续发展,可别让我失望了。」
「那罗小姐就得小心自家的六成市场罗!」
「余公子若吃得下这六成市场,就尽管来拿。」想她罗玉了多少心力在了解香料的各种特性与用途、市场、经营、货物来源上,她专精专业怎可能输给一个什么行业都要插上一脚的余昊风。
「罗小姐真有百分自信。」
「好说。与馥薰馆合作的事,我会再仔细思量,然后明日我会再来的,麻烦余公子对晏二爷说一声。馥薰馆既有二位主事,那我必须都洽谈过才能决定。……对了,」罗玉想起一事还没与余昊风说,「余公子一行人还得在杭州待上数天,安危请自个儿小心,大概有人心急了,近来不少香料行的主事都出事呢,前二天我记得馥薰分馆的掌柜遇袭了,幸好有人出手相救,只受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有这种事?」余昊风想也知道是掌柜的不敢让他们担心才没对他们说,「感谢罗小姐的告知,不过,罗小姐只带一名婢女出门,不也太冒险了点?」
「谁说我只带一名婢女出门了,竹音是我贴身的护卫,而其他人都在外头等着我。」罗玉欠了身,说,「没什么事,玉就先告辞了,期待明日的会谈,双方都能谈出个好结果来。」
难怪,他就觉得那婢女的举止和一般婢女不一样。余昊风心想着,表面仍维持一贯有礼,说,「罗小姐,慢走。」
待罗玉一走出梦梁酒楼,余昊风就好奇探头往外看。
啧啧啧!这仗势可不小,罗玉出一趟门就十几个保镖保护着,看来待在杭州这段时间若事情没有解决,也很难安宁。
「爷,在想什么?」韶令看着余昊风若有所思的模样,又接说,「儿,不会让您受到任何伤害的。」
「啊!我相信儿的本事不差的。」余昊风回过神来,笑笑着说,「要不要到西湖走走,现下外面春阳还耀着,没什么寒气,早春的西湖也依旧清丽呢。」
「爷您不怕一出去就遇到麻烦?」爷到底有没有自觉啊?
「我比较怕这酒楼的主子拿刀提剑的砍过来,至于罗小姐要我们小心的事,放心放心!大白天应没什么大碍。」既然事有多起,想必对方也料着他们有所防备,尤其白昼的防备会更严,若要下手,也应该会挑夜晚比较好动手。相对的,白天变得安全多了。
韶令笑出声,说:「儿知道了,那儿就陪爷逛趟西湖吧。」
「嗯,走吧。」他才不会没情趣到上楼再探情况,一个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的。
姚大个儿,你可要千万把握住这个机会,不然他可没有再帮一的勇气啊!
有点安静的空间,呼吸声和外头风吹草动的声音特别清楚。
姚非尉忐忑不安地看着晏月清,从他刚刚解释完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晏月清就静静的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很害怕,怕二少不相信他的话,怕二少以为他的话是假的。二少愈是沉默,心里的担忧就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加重。
偏偏他又不敢问二少相不相信他讲的。
晏月清手支着下颚,瞧着姚非尉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听完姚非尉的话后,心情有种复杂的感觉,他很不想去承认那种感觉是一种名为「愉悦」的情绪。
明明……明明……
他站了起来,手一挥,说:「姚非尉你……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下。」他想要好好静下来想想,去厘清心中那既矛盾又复杂的感觉。
「二少,您讨厌我吗?」姚非尉听到晏月清什么也没说就叫他下去,难道他真的被讨厌了吗?
晏月清愣了下,突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
「我知道我很笨,又不懂得怎么讨人喜欢,可是我真的很喜欢您,想一直一直待在您的身边,就算二少真的很讨厌我,也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姚非尉脸上表情一垮,眼泪又在眼眶打转,大有夺而出之势。
晏月清这回连愣都不及愣,大步向前,一把扯着姚非尉衣领,恶狠狠地说:「把眼泪收回去!要是我看到一滴滴下来,就给我滚出去!」他还以为只有女孩儿才会有这等喊哭就哭、说止就竭的本事,没想到姚非尉这本事也一等一,「拜托你别动不动就哭,你又不是小孩子!」
啊啊二少……二少的脸好近……
和刚才一样的香味……好香……好好闻……
好奇怪……头怎么晕晕的……
二少的唇……
「姚非……唔……」冷不防被人堵住了嘴的晏月清,他无法置信姚非尉敢对他第二无礼。
二少的唇……好软……
「唔……住手!」晏月清用力推开姚非尉,脸上浮了抹红,「你、你这是做什么?」抚着唇,触碰时的热度似乎还余留着。
「亲二少啊!」
「我可是你的主子!你知不知……」晏月清话还没讲完,就被姚非尉截断。
「不是主子!不是主子!」
「不是主子?那我是什么?」晏月清没好气的问着。
「是……是……是二少……」姚非尉偏头想了半天,脑里就浮不出一个适当的词来,回想师娘教他的话,偏偏只想到一句:
「追求,就是要脸皮厚到捅不穿!」
这个……他好难做到啊……
「……呆子!」晏月清没看过有人可以呆成这样的!
「二少不是呆子,非尉才是呆子。」二少很聪明的,不像他什么都不懂。
气!气!气!气……气到这种地步,他居然气不起来!
「你清楚你的行为是代表着什么吗?」
姚非尉点了点头,说:「我很喜欢二少,真的很喜欢哦!。」
「你……」姚非尉太过认真的眼睛,就让晏月清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不管做什么,只要陆显平开心,他就会跟着开心,就算那事他得多少代价,他也会觉得值得。但,他那么傻傻地付出,却是什么也没有得到。如今,也有人这样相同的对待自己,那他是会敞开心还是就这么算了呢?
「二少?」
「回江宁后,我会叫明澄跟你解仆役的契约……」
「二少要赶我走?我不想离开二少啦!」听到晏月清要解除雇佣他的契约,慌得他没等晏月清说话完,就拉着晏月清的袖子,一脸像是要被遗弃的小动物那般看着晏月清。
「你哪只耳听到我要逐你出府了?」晏月清白了一眼过去,姚非尉到底明不明白他的用心?
「可是……可是二少说要解约……」
「我没有要逐你出府,反正回江宁你就知道了,急什么。」晏月清决定不跟姚非尉讲他内心的想法,他想再看看姚非尉值不值得他这么做。
「二少真的不会把非尉赶出去?」姚非尉心里还是很担心。
「我若赶你走,你会真的离开吗?」
「不会。」这姚非尉讲得又快又肯定。
「那就对了,你担心什么?」那纸契约不啻是种束缚,束缚得来的东西不管是人、事、物,都有可能随时失去。他想看清楚,姚非尉对他的感情是建在这束缚之上,还是……刻在心里的真意?
没了契约,去或留,姚非尉自己决定吧。
他不勉强任何人,也明白这将会是种赌注。
「没有合约,非尉还能留在晏府吗?」
「那要问你自己。」他不会给任何答案,即使盼望谁能留下,他不会去开口,不会了……
「那二少可以喜欢非尉一点点吗?」姚非尉脸上的表情有些害羞,「只要一点点就好,我不会要求很多的。」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你会……会这么喜欢我?」
「喜欢是没有理由,若有理由就不是喜欢了。非尉只知道自己很喜欢很喜欢二少,一点都不想离开二少。要是二少讨厌我,这里就会觉得好痛,」姚非尉指着心口,说,「可是,只要看到二少很开心,这里就不会痛的!」
听到姚非尉的话,晏月清怔愣地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昨天昊风已经跟罗小姐谈妥了。」
「天香院不管是谈生意还是寻合作,一向不马虎。」
梦梁酒楼二楼的雅厅仍旧是昨天的同一批人,雅厅外恢复了往常酒楼内的热闹,跑堂的小二穿梭在每张桌子间,招呼着客倌。
「罗小姐想问晏某什么?」
「把姚哥哥让给我?」她想知道姚哥哥在晏月清的心中的份量。
「不要!」晏月清还没开口,姚非尉就先行拒绝了,「我才不要娶你。」
「罗小姐昨天不是早已放弃?」余昊风满意外罗玉又故调重弹?
「我想听的是晏二爷的看法,并不是余公子的半途插话,」罗玉看着晏月清,说,「晏二爷?」
「姚非尉不是商品,他既然不想过去罗小姐那,做主子的也不会硬要他过去。」晏月清四两拨千金的说着。
「那我若以五成的香料市场换之呢?」
「以物易物吗?很可惜,姚非尉是人不是物,衡量物的价值不适用人身上。」
这男人太会打太极了,故意闪着她的问题,就是不肯直接回答,装什么闷骚嘛!气煞人!罗玉思忖着。
她转向另一个目标,笑着问:「姚哥哥,待会儿我带你逛逛杭州城如何?」
「福满楼的水晶饺子。」晏月清只讲了这么一句,姚非尉当场就不见人影,他笑着对一脸错愕的罗玉说,「罗小姐,我们来谈正事吧。」
晏月清这几个月下来,很清楚用什么方法支开姚非尉是最有效的,而且还屡试不爽。
「哈哈哈!」再度见到奇景的余昊风忍不住大笑。
姚大个儿,你真是太赞了!
「姚哥哥真的被你吃得死死的!」罗玉口中嘀咕着,可她又不能说什么,姚哥哥是心甘情愿的……但为什么能让姚哥哥心甘情愿的对象不是她呢?算了,她想再多,姚哥哥也不会是属于她的。她脸色一正,又是身为天香院主事应外的表情,朱唇微启又道,「杭州的香料市场分布如何,二位应当清楚吧?」
「向来以天香院、芳袅轩为主。不过,近期香料市场大乱,天香院是否能维持龙头之座,可就难说了。」杭州香料市场的情况在来之前,他与昊风仔细评估过了。
「天香院的地位是不容动摇的,这一点也请二位放心。」再如何,她绝不会让天香院退出杭州的香料市场,更不容许有人为了独占而扰乱整个市场。接着,她提了今日再来的用意,「昨日与余公子讨论的结果,几乎可以确定是芳袅轩在背后指使。不知,晏二爷是否有别的看法?」拥有三成市场却不满足,想贪心整片市场,真不晓得芳袅轩的当家脑子想的是什么?
甚至还指使杀手来对付他们主营香料的商行,真是既无知又愚蠢!
「这事,我有听昊风说明了你们昨日商讨的结果,芳袅轩的嫌疑确实最大。从暗中打压香料的进口通路,蓄意以低价打坏香料原有价格,威胁其余小商行得跟他们进货买卖。看来他们对于只有三成市场的占有率并不觉得满足。」馥薰分馆有没有受到打压?在他和昊风昨天走一回馥薰分馆就很清楚了,刚好遇到有人来威胁馥薰分馆的掌柜被他看到,当然他们顺手教训兼套口风,也确定是芳袅轩在背后搞鬼。
「是的,当然芳袅轩犯到天香院的头上来,天香院无法视之不见。摘除芳袅轩一事,天香院虽然独力可为,免不了会被人传说成天香院欲垄断香料市场的谣言流出;因此余公子昨日的提案,天香院仔细思量后很感兴趣,或许我们双方可以合作。」
「三成以上的市场?」
「天香院对于六成市场的占有率感到满意,不会对其余四成市场下手,馥薰馆若有能力自可当中取得合宜的利润,若是打算到天香院的头上来,只要不是这种下三滥又无脑的竞争手段,天香院自当奉陪。」她了没傻到去独占市场,竞争才是经商的乐趣,没有对手的产业只有无趣二字可堪形容。
「这是当然……」晏月清突然住了口,虽然雅厅外喧闹依旧,但一股沉重的杀气窜进了雅厅里。
瞬间凝重的沉默,连余昊风这不会武的人都感到不对劲了。
杀气再度窜动……
「快退!」
「爷,小心!」
「保护小姐!」
门纱大扬,人影窜动,银光立闪,声响咚然乍响立停。
红桧木的圆桌、梨木椅、地上,插满了闪着绿光的暗器。
原本宽敞的雅厅一时之间涌进许多人显得有些狭隘,这些人有敌有友,敌的是杀手面的;友的是罗玉向来为数众多的保镖们。
韶令以保护余昊风为首要,藏在外挂里的双剑纷纷出鞘;而罗玉的保镖更是严阵以待;晏月清原先就会武,腰间的软剑也在当下抽出。
「啧啧啧!要不是辜老银两给得多,本大爷才不想来杀你们这几只小猫。」看似杀手头子的男子,瞄了下雅厅里的人后,这么地说着。而他口中的辜老,正是芳袅轩的老掌柜。
「是芳袅轩的辜鸿指使你来杀我们的吗?」罗玉问着。
「小丫头,问阎王爷会比问我还清楚的。」男子的手一扬,说,「兄弟们杀干净点,一个也不要留!」
杀机,-触即发!
第九章
「客倌您要的水晶饺子好了,一共是十文钱。」
「谢谢。」
掏了几枚铜钱,姚非尉接过店家替他包妥的水晶饺子,高兴地施展着轻功往梦梁酒楼的方向回去。
原来二少喜欢吃这家的水晶饺子啊!姚非尉把晏月清的喜好又记了一项在心底。
那他得趁着饺子还热着的时候赶快回去,免得冷了就不好吃了。
心里这么想着,姚非尉的脚下的速度又快了些,只见他的身影在街道急迅地穿梭着。
「喝!」
手刀往后一劈,解决最后一名壮汉。
男子舒展着活动后的筋骨,看着满地倒下的小罗喽,说:「武功平平,人数倒是不少。」手指点算了下倒下的人数,「十二个。啧啧啧!罗姑娘的命还挺值钱,这么多人出来围剿她。」
虽然了点时间,现在赶到梦梁酒楼那应该是来得及吧!今日她的护卫少了点,但还不至于保护不了她。不过,找她晦气的是江湖上有名的收钱买命的头儿,万一太晚去而出事那他可就麻烦了。
男子伸了下懒腰,正打算往梦梁酒楼的方向走去时,一道人影在他不远闪过……
「耶……那人……」是他眼了吗?
可是独特的轻功,他应该不会看错……!算了,不管了,他先去梦梁酒楼才是要紧的。
脚下的步伐一踏,男子的身影已远逸。
锵锵!数剑连击,银光飞闪,有人倒下,也有人仍负伤一战,梦梁酒楼的二楼雅厅顿时成了战场。
余昊风与罗玉被逼至角落,虽然有数名保镖护着,但一时之间却无法离开战场。韶令双剑出鞘,剑光飞舞的瞬间已连伤数人,但敌方人数众多,纵使她剑术高强,也难免略感吃力;而晏月清这方,也不见得有多轻松,他虽然自小习武,可是武功也只能算是普通,又没有在江湖行走的经验,混乱中被伤了几剑;而罗玉今日带出门的保镖并没有昨日来得多,原因之一是她的母亲要上寺礼佛,于是她派过去保护母亲的皆是武艺较高强的人,也因为如此,这些保镖虽然手脚也不差,但应付这些江湖杀手来却显得吃力许些。
「哇!」
一剑差点劈在罗玉的身上,幸好一旁的保镖机警来得及反应,反手一剑硬是挡下来。
罗玉心有余悸地赶紧跑到一旁安全点的角落。
「罗小姐也有害怕的时候啊!」余昊风故意调侃着罗玉,但他的眼神始终盯着不远替他挡下杀手的韶令。
「哼!今日过后,该害怕的人就轮到芳袅轩了!」她本以为这些杀手不会大胆到白天杀过来,看来是有人急了,而且是急得不把他们的小命去掉就是不甘愿。她看着余昊风,也晓得余昊风那道视线是朝谁看,于是她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余公子是没生命的危险,但心底挂心的,怕是另一人的安危吧!」
余昊风倒不否认的说:「因为她对我很重要。」他行事小心,也是为了避免惹太多不该惹的麻烦来添儿的负担。虽然儿武艺不差,但是他仍不希望儿为了他而见血。
「哦!」罗玉轻应了一声,就转看在厅内的另一个人晏月清,数险象环生令人不由得捏把冷汗,她黛眉颦蹙,问道,「晏二爷一人有没有问题?若是姚哥哥人还在就好了。」姚哥哥师承云秋凉前辈,虽然有点呆楞,但武艺可说是师兄弟间最好的。若姚哥哥也在,就好了!
「姚大个儿的武功好吗?若不好,在这也只是凭添月清的负担而已。」他没见姚非尉一展身手过,只听闻过姚非尉的轻功好到可以一日来回杭州与江宁之间而已。
「你若见识过,就晓得了。」罗玉并没有多作解释,因为她晓得若没人当场儿识过姚哥哥的本领,任凭她说破嘴还是有人不信的,所以她何必浪费口舌。
就在二人的谈话间,晏月清的右臂又被伤了一剑。
「你的武功不差,可惜不是我的对手。」
晏月清对上的正是这群杀手的头子,那颇有自信的语气,好似就算要杀光在场所有的人对他仍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对比自己还高强的人,晏月清并没有失去冷静,剑仍稳然妥当地握持在手里。没有多说什么,当凤眸精光一迸,剑锋银芒略闪,已朝对方袭去。
「好胆识,」杀手头子不慌不忙接下晏月清的剑招,冷笑着说,「但好勇的下场就是只有见阎王的份!」一声暴喝,反击剑招像是排山倒海之势,狠、重、毒、辣毫不留情,顿时杀得晏月清措手不及。
使尽全力阻挡的晏月清,每接-招虎口就隐约发疼着,接过数招后持剑的虎口已渗了血,手臂发麻,险险握不住剑。
铿锵!晏月清的剑身被对方缠住,杀手头子手里一使力,晏月清的剑被迫脱手而出,手中没了武器就连对方接连而来的杀着也来不及避开……
「晏公子!」
「月清,小心啊!」
那一剑劈了下来,晓得避不过的晏月清,脑里突然浮起了一个人的身影……
铿锵锵!二道身影分别窜入,剑芒再现,剑击声再起,被逼退的是杀手众人。
「哇啊啊二少您怎么受伤了,都是非尉不好,非尉太晚回来了!」挡下杀着的姚非尉便是这二道人影之一,他一回头就看到晏月清受了伤,像心头肉被挖了一块似的哇哇大叫着。
「我没事,别叫了!」晏月清根本就难以联想到刚才替他挡下杀着的人和现在哇哇叫个不停的姚非尉是同一人。
真是吵死了,他不过是受了点皮肉伤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方才命悬一线时想到的人竟是姚非尉!
「罗姑娘,抱歉啦,我来迟了。」另二道人影之一的男子笑笑地朝罗玉挥挥手。
「日寒弟弟,我知道你的武功差了点,来慢,我一点都不会介意的。」罗玉笑着,那笑容明显着她饱受惊吓的介意。
「喂,我比你大一岁,再怎样也不能叫我弟弟!」云日寒看到姚非尉,他就知道他刚才一点都没看错,那人真的是他的师兄。于是他又转头对着那杀手头子说,「飞鸟,好久不见了,你还在干这种勾当啊,你有这么缺钱啊?」
「杀手又不是做慈善事业,当然是收钱办事。云日寒你最好别插手,我可不想杀个连钱都拿不到的人!」被唤作飞鸟的杀手头子,长剑再蹋再度朝他的目标晏月清击去,他可不信这还会被那临时冲进来的程咬金挡下来。
「二少的伤是你弄的?」铿锵一声,姚非尉反手再度挡下飞鸟的剑,手中的剑锋指向飞鸟。
姚非尉看到晏月清身上的伤口,每一道都比割在他身上还痛,呜哇他一定要找那个人算帐!
「没错!」飞鸟虽然再被挡下来,但他完全不认为眼前这大个儿会是他的对手,他嗤笑了一声说,「想替这他出头?那得本事够才成呐!」
姚非尉的脸一沉,神情是再严肃不过,与平时根本是判若二人,语气缓重认真的说:「二少身上的伤,我一定替他讨回来的!」
「姚非尉!回来!」与这叫飞鸟的人交过手,晏月清很明白飞鸟的武功不弱,除非很有把握,不然在飞鸟的手中实在很难讨得便宜。
他不想姚非尉因为他而莽撞对上飞鸟!
可是,这姚非尉并没有听晏月清的话。
「小子想找死,本大爷绝对会成全你的!」
飞鸟手中的长剑一颤,身形瞬动的同时,姚非尉也有了动作。
「姚非尉……」晏月清来不及阻止,只能眼见着他们二人交手了。
「我不是叫你别出手吗?」
「可是……可是我讨厌让二少受伤的人啊!」雅厅的一角,晏月清政对姚非尉说训着。而姚非尉一脸小媳妇样,实在令人难以想像刚才与飞鸟对上时的帅气模样是同一人。
「你还狡辩!」晏月清心里气极了。
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就容易丧了命,更何况对方并非寻常角色,他只能一旁看着,没有插手的机会……不,就算他想插手,当时状况根本没有他置身其中的空隙。
那时,剑击的声响没有停过,连续、急促,丝毫没有喘息的余地,银光翻飞,转眼间的交手快得无法细数究竟是过了几招,二人的身影在厅堂跃越,出招的瞬间皆是在探对方。
虽然他晓得姚非尉底子还是不弱,但却不晓得竟如此了得,即使姚非尉的武功底子比他想像中来得好,可是面对只要一失手就会丧命的危险,他这一旁看着的人哪安得心,何况……何况姚非尉又是为了他才与对方动的手!
「可是……我打赢了啊!」他又没打输,为什么二少还是对他这么凶?姚非尉一脸哀怨地瞧着晏月清。
「我知道,」是啊!若不是最后姚非尉胜了飞鸟,那他一定会自责的。而且,姚非尉是代他出手,再怎样他也不能对姚非尉这么凶。这样反而像是他才是欺负人的那一个。收起了怒容,他朝姚非尉微微一笑,说,「你做的很好!不过,下回别这样了。」
为他出头,他是高兴,但同样是令他担心。
「嗯嗯!」二少称赞他了耶!姚非尉高兴得都忘了刚才才被人凶过。
「我说姚哥哥、晏二爷,要恩爱请回房再表现,在这里可是会令众人嫉妒的。」本在质问飞鸟的罗玉终是忍不住看住那爱的小角落。
「罗小姐你在胡说什么?」晏月清当然一口就否认罗玉的话。
他称赞姚非尉,跟他喜不喜欢姚非尉是二回事。
「月清你就大方的承认嘛,又没人会反对。」连正在享受拷问乐趣的余昊风也接着帮腔。
「儿,麻烦你把你家主子拖去沉西湖。」晏月清没好气的应道。
真是误交损友!误交损友!
「唔,你就是晏月清?师兄的心上人?」云日寒突然走到晏月清面前,他瞧着娘口中师兄的心上人模样,说,「唔……脸蛋是够漂亮,声音是沉了另一点,没胸、个性又悍,原来师兄喜欢这……唉唷!」话还没说完的云日寒,腹部就挨了一记。
「哼!师兄弟的眼光一样差!我是男人!」除了长相外,他哪里不像个男人了?姚非尉认错,连这啥劳子师弟也错认!
「男的!」云日寒惊讶了一下,娘可没跟他说师兄的对象是个男的啊!真是意外,没想到师兄喜欢的人……竟是男儿身,难怪娘最近老跟爹讲些奇怪的话,原来是替师兄暗中催眠爹接受这样的事实,「好可惜哦,若是女的就可以跟师兄抢了。」云日寒半开玩笑的说着。
「师弟你想都别想,二少是我的!」姚非尉一听到云日寒可能会跟他抢二少,想也不想就跳出来捍卫所有权。
「姚……姚非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晏月清顿时觉得投射过来的眼光更加暧昧。
云日寒一听,就知道师兄奴性未改,搞不好主子跟恋人的区别还不晓得在哪里。他试着探问:「师兄你其实没那么喜欢这个人吧,你只是把他当成主子一样的看待?」
「谁说的,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二少,师弟你不可以跟我抢!」姚非尉再重申他绝不让出二少的决心。
「是吗?」云日寒眉-挑,接着说,「那你为什么二少、二少叫个不停?师兄,你要把对方当成最重要最喜欢的人,起码也得叫他的名字吧!你叫他二少,搞不好他也只把你当下人看待,那你还不如死心算了。」真是的,师兄到底明不明白主子跟恋人的不同啊!
还是娘的开导根本是对着一根朽木或是一块顽石在白费功夫?
「因为……因为……」姚非尉偷偷觑着晏月清的反应,只是那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波澜,他才接着说,「因为二少没说我可以叫他的名字,而且我怎么可以随便叫二少的名字。」
咚咚咚!在场众人闻言全例。
云日寒滴下了汗,天啊!他居然有这么天真、单纯到不行的师兄,喜欢一个人还这么别扭!娘啊,您确定该讲的都有跟师兄讲吗?
水京冷当然是该讲的通通讲了,只是当她看到她这徒弟还拿笔把她的话抄下来,她就不奢望姚非尉能记得多少进脑子里了。
「晏公子真是辛苦你了。」
「辛苦?」晏月清脸都冷了下来,口气跟外头西湖的水温差不多冰,「怎会辛苦,他,不过是个下人而已。」说完,扭头就走。
气气死人了!晏月清气闷地离开了雅厅。
「师弟,都是你啦!惹二少生气了!」
「师兄!」云日寒语音拉得老长,没好气地回说,「真要论起来,是你不对!你再不叫他的名字,你一辈子都只是个下人而言!」
「什……什么意思 ?」
「什么意思?」云日寒现下最想做的事就是把师兄的脑剖开,把奴性连根拔起再说,「就是说,既然你在他心里只是个下人,那他随时都可以把你逐出府去!」
「二少才不会这么做!」姚非尉反驳着,「二少说就算没有奴役契约,我还是可以留在晏府的!」
「月清真的这么说?」闻言,余昊风又转过头来问。
印象中,不为晏府雇用也不是和晏府有任何关系的人,月清一向是不会无端留人在晏府的,除非是像陆显平那样的例子。
「对!二少真的有说。」姚非尉头点得很用力,就怕当场所有的人不相信。
「姚哥哥你好笨哦!」连一旁停着的罗玉也受不了。
「姚非尉你马上追过去,跟月清讲一句话。」余昊风总算了解到为什么月清总是不肯承认喜欢上姚非尉,原来原因就是出在姚非尉的那一句「二少」上。
「什么话?」
「月清,我喜欢你!」
「帮余公子转达吗?可是我也喜欢二少,余公子可不要跟我抢!」
雅厅上顿时沉默,兼冷风扫过。
「麻烦哪位有空去把姚非尉拖去浸湖吧~」
吼!真是笨到没药医!
接下来,待在杭州的日子里,晏月清对谁都会笑着一张脸,独独在面对姚非尉时是冷脸以对,无论姚非尉如何讨好,只要那句二少出口,晏月清的脸色就没好过。
晏月清自己的确也想到开口对姚非尉说清楚,但在有「陆显平」这个前车之监下,他不想落得自作多情或是像在强迫人非得给他一个答案不可,他在姚非尉的心里若只是二少,那就二少吧!他是主子,那么就得端出个主子样来。
杭州的事,也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馥薰分馆的掌柜就行,明天就要回江宁去了。
那契约……算了,姚非尉爱当下人就随他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好吗?」余昊风站在晏月清的身旁问着,难得姚非尉不在,他记得好像是罗玉来拖人逛街去。
也难得西湖今儿个景致好,又是暖阳天,偏偏就有人无心赏景。
「什么好不好的?」知道昊风在问什么,但他就是不想回答。
「你跟姚大个啊!」余昊风向来对晏月清也不避谈什么。
「一个主子,一个下仆,能好到哪里去,又能坏到哪儿去?」
「难得罗小姐肯放手……-
「她若想要姚非尉,我可以成全她。」
「真心话?」
「……罗唆!」
「其实只要你开口要姚非尉唤你的名字,他一定会照办的,你又何必虐待自己?」
「如果儿姑娘也要你开口命令才会唤你名字,那你会做何感想?」
「……有些不是滋味吧!」用强迫的方式,总会有一点遗憾的感觉。
「那你还唆使我这么做?」晏月清一脸的表情像是在说着「没有好办法就别乱教」。
「没办法中的办法嘛!」余昊风耸着肩说,「不然,这样下去也不好啊!还是,月清你先开口?」
「然后,再换来一个自作多情?」他又不是傻子!
「你别被陆显平那个烂人吓怕了,好不?」余昊风无奈地摇头,又劝说着,「我瞧姚大个儿十分的喜欢你,绝对不会是你自作多情,你就开开口嘛!姚大个呆,你也别闷不吭声的。」
「我不会勉强任何人,他若当我是主子,那就是主子,没别的关系了。」晏月清故意装看得很开的样子,可是心里在意的紧。
「啊啊!算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办。」余昊风劝了半天,仍是劝不动月清,看来,得从姚非尉下手才成了。
唉!难得好景,却没有好心情欣赏。
另一方面,罗玉偕同云日寒从晏月清的身边直接把姚非尉拖走,当然身为主子的那一个是很乐意外借,他们才能这么顺利拖走人的。
只不过……
「我可以走了吗?我想回去二少那。」虽然二少好几天对他都很冷淡,但他还是想待在二少身边。
没救了!一听到东一句二少,西一句二少,罗玉只能在心里大摇其头,表面上她还是得装作冷静地开口:「姚哥哥,你知道晏二少叫什么名字吗?」第一招,诱导法。
「二少就是二少啊,妹问这个做什么?」诱导法失败!
「罗姑娘你这方法没用啦!除非用强迫的方法,不然师兄到死都不会改口的,要对症下药,对症下药啦!」云日寒与姚非尉相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了解姚非尉的习性。
要不是爹勒令师兄在他这个师弟面前只能叫名字,不然他可能就会听到师兄在那「少爷」、「少爷」叫个不停了。
「晏二爷若要下命令,早就命令了。」罗玉没好气的说着,真不晓得晏月清是在硬撑什么!
「师兄。」
「什么事啊?要说就快说,我要回去二少那!」没待在晏月清身边,就觉得全身不对劲的姚非尉急躁的说着。
「我教你一个让晏二爷开心的方法,要不要听?」云日寒不信他这个方法没有用。
「什么方法?」一听到有方法可以让二少开心,姚非尉耳朵就变得直直,怕漏听了一句。
「师兄,我这个方法,你一定要照着做,只要没照着做,晏二爷一定会不高兴,说不定就把你赶出去了。师兄你能保证做得到吗?」见到姚非尉点头,云日寒才开始讲着他的方法,「第一步,就是在只有你和晏二爷二人的时候,周遭没有任何闲杂人等……」
从罗玉那回来后,姚非尉一直很努力的找机会,可是他都找不到只有他和二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掌柜的报告事情,就是余公子有事找二少商量,他都没什么机会可以单独跟二少在一起,就像现在,梦粱酒楼的掌柜正向二少谈起关于酒楼营运之类的事。
「……嗯,就这么做,若没事就先下去吧。」
「是。」
梦粱酒楼的掌柜离开后,晏月清仍继续翻看着账册。
姚非尉等了一会 ,确定不会有人再来了,就阿算照着师弟的方法做 。
可是……可是他好难开口哦,不行!如果可以让二少开心 ,再怎么难开口,他也要办到才成!
姚非尉鼓足了勇气,正要开口……
「姚非尉你在装什么鬼脸啊!」一回头,晏月清就看到姚非尉不晓得在挤眉弄眼什么,好不怪异。
「呃……呃……」那一瞬间,勇气通通跑光光,姚非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对于姚非尉怪异的举止,晏月清也不想再多问什么,他阖上账册,反正时间也晚了,「我想就寝了。」明天,就要离开杭州了。
「二……二少……」
「什么事?」
「那个……那个……」号、好难讲出口哦!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看姚非尉欲言又止,晏月清疑惑着有什么话会让姚非尉这么难开口的?
听到二少这么说,姚非尉很努力的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月……月……月清……」为什么他对师娘讲的时候就很顺,偏偏对二少讲的时候为何这么难说出口啊?
「叫我的名字这么痛苦的话,那就别叫。」八成是哪个多事的人教姚非尉的吧。
「不……不是的!」师弟你骗我!二少一点都没有觉得高兴,姚非尉边心底哀怨着边解释的说,「二少的名字很好听,我……我……我怕讲了您会不高兴,我……我不想让二少生气啊!」「我有说过我会不高兴吗?」
「没有,可是仆……」姚非尉连忙捂住嘴,好险,差点又讲了不该讲的。
「可是什么?」
姚非尉捂着嘴,摇着头。
「说!」
仍旧是捂嘴摇头状。
「那再叫一我的名字。」晏月清靠近这姚非尉说 。
姚非尉间晏月清这么靠过来,脚步不由得往后退一步,二少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还这么接近,他就觉得心跳加快了许多。
「二……二少……」
「不是二少,你刚刚不是有喊过了吗?」晏月清再度逼近姚非尉。
姚非尉紧张地又再退一步,当背贴着木柜时,姚非尉就明白他没有后退的空间了,可是二少离他好近,好近,他怕像上那样,要是不小心亲了二少,二少会不开心的。
「呃……呃……」喘不过气,脑子像是发涨似的。
「不想叫就算了。」晏月清放弃了,他干嘛搞得像是他在倒贴对方!
「二少别生气嘛!是不是只要我叫二少的名字,二少就会开心?」姚非尉小心翼翼的问着。
晏月清恨本不想回答,也不太想搭理人。
「月……月清,别生气好吗?」姚非尉话讲的又柔又软,像甜进人的心坎里,虽然在叫名字时还不怎熟练,但至少像是安慰恋人时的语气了。
「我生你的气做什么又……又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真没用,他真没用。姚非尉只喊着他的名字而已,这几日的气居然全没了,心窝里竟觉得开心。他也太好安抚了吧!
「我……我真的可以喊二少的名字吗?」听语气二少好像没在生气了。
可是,主仆有别,他真的可以叫二少的名字吗?
「你想喊就喊,我又没阻你。」
「那是不是表示,二……月……月清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大概吧。」
「非尉好高兴!」听到二少有-点点喜欢他,姚非尉就高兴的手舞足蹈。
太高兴的结果,就是忘了背后是座柜子,整个人撞上了柜子,结果柜子上一个木盒就哐啷地掉下来,木盒开了,里头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姚非尉当下乐极生悲。
「对不起!对不起!找……我不是故意的!」
晏月清蹲了下去,拿起了摔坏的木盒,底下是一支玉簪,那支簪子是蓝玉质地,簪首嵌着兰饰,上头镶着祖母绿、猫眼石,兰下垂着一条细金丝链,这样的簪子怎么看都是价值不菲。可惜的是大概是摔下时就掉了出来,那支玉簪裂成了三段。
看到那支蓝玉簪子,晏月清的心就这么一沉。
他拾起了簪首那一段,他永远忘不了,这支簪是陆显平唯-送过他的礼物,他非常珍视这支簪子,也不准任何人碰,无论到何他都会随身带着。没想到来杭州,他竟不自觉地也把这支簪带了。
姚非尉看到晏月清盯着簪子一脸失神,就晓得这支簪子是二少最喜欢的,他居然这么不小心,让这支簪子摔坏了。
「我……我……回到江宁,我马上拿去给玉匠修,不要难过了,好吗?」
「不用了。这支簪,就这样吧。」现下回想起来,陆显平这支簪,或许一开始就不是打算要送给他的。
「可是……」
「这支簪是陆显平送我的,簪坏了或许能修:可是人离了,却不会再回来。」他把断簪一一拾起,「非尉,替我拿张巾子过来。」
「喔……好。」姚非尉从小柜里拿了新的巾帕,拿给了晏月清。
他看着晏月清仔细收拾着断簪,又想到那支簪是陆显平送的,心里有一点点小小的难过。
二少,还……还是喜欢着陆显平吗?
第十章
「令郎脉象乱而弱,气血不足,肤色异红不散,体高热不退,实属怪异。我行医多年,头见到这种情形。很抱歉,这病我无法医,这孩子大抵撑不过周岁。」诊脉后,大夫的脸色甚是沉重。
「撑……撑不过周岁……大夫,我儿子真的没人能救吗?」寻访多名大夫,每个人都跟他说他的孩子没有救!
「或许,有一人可以。」突然间,大夫想起了一个人。
「谁?谁能救我儿?」只要能救他的孩子,不管多远他都会寻去。
「这人师承至人称『阎王不收』寒山衣寒神医的衣钵,其医术更是青出于蓝,这世上大概没有他医不好的怪病。不过,他人据闻是在江宁,从开封到江宁的路程不算短,这孩子不晓得能不能撑到那时?」
「不管怎样,只要能救我儿子,再远我也会赶去!」如果这人真的是最后的希望,那再怎样他要赶去不可,「那名大夫叫什么名字?」
「晏回春。」这名字在杏林里可响亮的很,没有一个大夫不晓得这名字就是代表着「神医」二字。
晏回春……闻言,男子怔愣了。
他晓得的,这名字耳熟能详,是……晏月清的兄长。
这趟回江宁,难道他还得跟晏月清纠缠不清吗?
撕碎的纸屑在他眼前飞舞、飘降。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晏府的下人。」
眼前,熟悉而清丽的脸庞没有半分怒容,只有平缓冷静的语气及……令人无法捉摸的心思。
伸手抓着,摊开掌心,只有一块不完整的纸片,上面能辨识的墨迹恰好是写着他的名字。
「去,、留的决定给你,若你怕离开找不到可以糊口的工作,晏府会帮你介绍给其他大户人家。」
所有人都在瞧这,等着他的决定。
「我想留下来。」没有任何犹豫,即使那张契约每了,他也不想离开。
「我可没勉强你留下,而且就算你留下来,晏府也不可能跟你重签工作契约的。」
「我……我是为你留下来的,所以,没有关系!」他笑笑着说。
回江宁的那一天,一切开始有了改变……
暖阳耀照,即使早春了,也还带了点微凉的寒意。
叩叩叩!叩叩叩!
门环急促地敲在厚重的门板上发出了声响。
「来了,来了!」门房老丁听到敲门声,连忙出来把栓木板起开了门,「谁啊?」
「晏月清在吗?」来音的语气甚是不耐。
「您是……」这人真没礼貌,竟直呼二少的名字!老丁仔细打量来者,这一瞧竟吓着了他,「是你!」
「他在吗?」
「就算在,也不给见!」老丁气极了,他可没忘去年夏末时发生的事,「你这个姓陆的混蛋,我啊绝不会让你踏进晏府来伤二少的心!」老丁边嚷着边硬是将门阖上。
「开门!我有事要见晏月清!快开门!」
门板上的门环响得更急促了。
「哼!你这个浑小子陆显平还有脸敢来找二少,我老丁绝不会让你踏进晏府一步的!」门房老丁嘴里嘀咕着,任凭门环叩得再响亮,他都当作没听到。
「老丁,是谁来了,吵吵闹闹的连屋里都听得到了。」听到声音而出来的明澄问着顾守门的老丁。
这外头在喊叫的声音,好耳熟。明澄回忆着是在哪听过这声音。
「总侍长,您道是谁来了?」
「谁?」与晏府来往的宾客中,有人能让老丁气成这样的吗?
「就是那个浑小子陆显平!」
「是他啊……」难怪声音如此耳熟。不过陆显平竟找上晏府来,又是为了何事呢?
这事,要不要告诉二少?
二少,您真的还喜欢陆显平吗?
姚非尉躲在门板后,边哀怨地往里头瞧着。
那天,他不小心在杭州摔坏了二少一支簪子,虽然二少说不用修,但前二天城里打玉饰的珏碧堂送给了一支跟摔坏的簪子是一模一样的玉簪来,说是二少委托订制的。看到那支簪,他心里有小小的不舒服。
而且这二天,当他看到二少在独时,总会瞧着那支新造的簪子瞧出神。他就觉得二少一定比喜欢他还更喜欢陆显平。
二少真的喜欢我吗?姚非尉心里想着,却不敢问出口,又不敢要二少别想陆显平。
「姚爷,您杵在门口耍什么忧郁啊?」明澄一走近书房,就觉得书房门口那的气氛简直是愁云惨雾到任谁都不想靠近。
自从姚非尉不再是晏府下人后,晏府众人对姚非尉的称呼自然是改了,毕竟他们很明白姚非尉在二少心中的地位是如何,当然是不能怠慢。
「没什么。」姚非尉住旁一靠,自动让条路让给明澄过,而他继续在角落阴沉着。
「明澄别理他,最近他不晓得哪根筋不对。」晏月清看了一眼窝在门旁的姚非尉,他真的搞不懂这二天姚非尉在想什么,「有什么事吗?」
「二少,陆显平回来江宁了,他要求见您一面。」明澄本来也不想让陆显平进晏府,但见与不见,他认为还是交给二少决定较为妥当,「我先让他在前厅等候了。」
听到陆显平回来的消息,晏月清没有高兴或不高兴的情绪,只淡淡的问说:「嗯,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他坚持与您当面说。」他问了来由,可是陆显平偏不跟他说,只一直要求要见二少。
「带他到这的会客厅吧。」虽然不明了陆显平来这的用意,但有些事该了结的也到了时候。
「是。」明澄接了指示,很快地离开了东月宛。
「非尉你抓着我的袖子做什么?」打从他一答应要见陆显平,他的衣袖就被人紧抓着不放。
「不要见他。」
「别闹了。」他既然答应了,就不可能临时又反悔,他抽回袖子,转身进了书房,又接着说,「你在这儿等我,不用跟着我过去。」拿起了放着玉簪的盒子揣进怀中。
「我就知道二少比较喜欢陆显平。」吃醋、哀怨的语气全混在一块。
「你再叫一二少,我就把你丢到秦准河里去当水浮尸。」姚非尉今天在不对劲个什么啊,「还有,我见陆显平的原因并不是我还在喜欢陆显平。」
「可是你还是想着他的,不是吗?」不然怎么会看着那支蓝玉簪看出了神,「如果,陆显平可以对你好,可以让你开心,非尉……非尉可以退让。」他真的不想让,可是二少跟陆显平在一起比较开心的话……
「……这种话不要让我再听到第二。」晏月清霍然转身,他不笑也不怒的看着姚非尉说,「你以为我听到你这样说,会开心吗?还是说你喜欢我的程度就只有这样而已?如果你要退让,可以,从此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虽然他口中没说,可是并不表示他付出的感情就少……果然,他还是放了太多的期望吗?
「我……」他没有要离开二少的打算啊!
「现在,我要去会客厅了,让开!」姚非尉缩退到一旁,晏月清在踏出书房前,又回头对着姚非尉说,「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不受任何人伤害吗?结果却又这么轻易的说要退让?你知道你刚才的话伤我伤得多重吗?」
「啊……」说错话了,他怎么可以对二少这么说,他真是混蛋,「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非尉不对!」
姚非尉低头道歉着,只是……晏月清人已经不在书房了。
「找我有什么事?」
进了会客厅一见到陆显平,晏月清也没什么耐性跟陆显平客套,再加上刚来时又被姚非尉气到,于是就开门见山的问了。
「我知道晏回春是你的大哥。」要不是为了他的孩子,他根本不原意踏进晏府,更不想看到晏月清。
「你若想看病可以直接去回春堂,用不着来这里,我大哥不住在这里,你是知道的。」他这儿又不是药堂,「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去,随便路上找个人问都晓得。」
「我的孩子得了怪病,需要医治。晏回春见了我,不可能会救我的孩子,所以……」
「所以你就找上门来,拜托一个就算打死你也不愿见的人?」老早就说过了,不管陆显平家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再插手了,陆显平天真的一位他还是以前那个任他予取予求的晏月清吗?冷笑着,「陆公子,你心胸狭隘是你自个儿的事,不要把你那迂腐、没见识的观念套在任何人身上。医者,讲求的是仁心仁术,你把我当小人看待也罢,若你把我大哥也看成心胸狭小到会捡恨记仇的大夫,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认为你是个好人。」
「你……」
「宗政琅珏应该同你说过,我不会再插手关于陆府的任何事,你的小孩生死如何与我无关,我也不会无聊到跑去跟大哥讲,要他别医你的小孩、我大哥是个好大夫,请你别污辱他。」现下回想起来,当姚非尉对他形容陆显平的话,还真是说对了。
「你们是一家子,他不可能不帮你来报复我!」
「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我要一个证明,证明晏回春会救我的孩子。」
「陆显平,你当是我欠你的吗?」
「没错!要不是你,我的孩子也不会染上怪病!」陆显平把一切都怪罪在晏月清的身上,「我离开江宁后,你还一直派人在追查找,还害我的妻子受到惊吓,生产时差点难产,我的孩子才会生来就体弱,才会……才会染上无药可医的怪病!这不是你害的吗?」
照理讲,他听了应该很生气才是,可是他只觉得这男子可悲,姚非尉还比这家伙可爱多了,虽然也笨了许多。
「我没怪你在我府邸里跟侍女偷来暗去,就够宽容了。而你孩子染病是你们做父母的没照顾好,还有脸怪到我头上来?」晏月清冷笑了一声,又道,「再来,陆公子你不是认为我是唯利是图的市侩商人吗?我无利不图,没利益的事不干,那陆公子来找我要什么保证,不是找错人了吗?士、农、工、商,商人在你的眼中不是和贱民没二样,来找我简直是侮辱了陆公子的人格,不是吗?」
「你……到底给不给?」
「凭什么?」
「凭你待钗儿如妹。」
「那是过去,你以为现在我还会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吗?她的确是有才华、美貌又温柔的女人,」晏月清当下否定掉了钗儿的身份,「同样的,她也是背叛我对她的信任的人,你认为我会原谅一名叛徒吗?」晏月清的声音,几乎冷到不带任何表情。
「不许你这么说钗儿!」
晏月清轻哼一声,说:「这时有勇气为她说话,」他停顿了一下,原先平稳的嗓音倏然转怒,「那你为什么当初不明白的跟我说你喜欢上钗儿?我会成全你的,可惜你把我的为人想偏了,那你还有什么颜面回来跟我讨什么?陆显平,我不是软柿子,我还没有到任人糟蹋得无怨无悔的地步。」
陆显平当场吓到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晏月清这般生气的模样。
「你不爱我,一开始就该拒绝我,我并没有强迫你非跟我住一起不可。我帮你的书肆,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从来就没有想要跟你讨什么人情,更不用说要拿来威迫你。你知道在你离开后,我有多痛苦吗?我对你是全心全意,结果你还一个难堪给我。陆显平,我告诉你,我晏月清从来不曾欠过你什么,反倒是糟蹋我一片真心的你欠我最多,你没有任何立场来跟我讨什么。」
最后,晏月清从怀里拿出了木盒,从里头拿出了一支完整的玉簪和碎成三段的玉簪,他全拿给了陆显平。
「这东西我也没有留着的必要,我想这蓝玉簪,开始你就不是想送给我的,原来的簪子坏了,我命人重造了一支一模一样的簪子还你,那支碎的也还你,我们之间的情份结束了,互不相欠。」这二天,他光是瞧这簪子,他就觉得自己以前怎么傻得没药救,「你去回春堂找我大哥,你的小孩会不会得救,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你连个保证都不肯给?」
「我没这个义务,也觉得没那个必要,最重要的,我不爱你了,过去那个任你予取予求的晏月清早死在你的绝情背叛下了。」
「晏月清你。」
「我对任何人都会很宽容,但我没必要对一个死不认错的背叛者施舍,在我还没与想要痛揍你,以泄我心头怨恨前,离开晏府。」晏月清指着门口,大有赶人之意。
「我会再来的!」
「我劝你别白费功夫,尽快把小孩带到回春堂去,不要让小孩子因为你这个身为父亲的愚昧、无知、腐烂没长进的脑子给害死。在江宁的人都知道晏回春是怎样的一名仁心的大夫,只有像你这种迂儒不知道而已!你再拖延时间下去,可以冷得好的病,可会变成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觉得对这种人讲话很累,又浪费时间。
「……」沉默,最好陆显平拂袖而去。
「总算走了。」晏月清松了一口气,要是陆显平再多待几刻,他绝对叫人把陆显平丢出晏府去。
把他当场了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
接着,他该会书房理另一个笨蛋了。
要是太晚去,搞不好又在想些有的没的。
「……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窗户是敞着的,光线也是够的,可是偏偏书房给人的感觉就是阴森、灰暗,还有座宛如石化的人形雕像。
回到书房的晏月清,看到从他出门,到他回来都还维持同一个姿势道歉的姚非尉时,原来对姚非尉的怨气就消退不少。
其实也不能怪姚非尉其了退让之心,一半还是因为他不够坦白所致。不过他会这样还不都是姚非尉三不五时就唤他为主子,虽然口中是叫着他的名字,但八成脑子里仍是二少、二少喊个不停。有时他也会搞不清楚姚非尉到底是拿他当主子尊敬多一点:还是当作恋人多宠一点。
「姚……」晏月清才开口第一字,那座石化的人像就动了起来,冲了过来把他整个人都抱紧入怀。
这个拥抱,让他着实愣了一下。虽然姚非尉总爱在他身边跟前跟后的,可是都会保持个距离,也不曾这么唐突地抱过来。
抱得紧紧的,身体还有些发抖,就算不说话,他仍感受列姚非尉怕会失去他的情绪。
真是的,既然不愿放手,干嘛委屈自己讲出要退让的话来呢?
「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或许他也该诚实点。
「对不起。」闷闷的自责语气。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想要过什么,就算是师父为了奖励他,问他何有没有想要什么时,他的回答永远是:他没有想要的东西。师父、师娘收留他,又教他武功,对他来说这样就很足够了,所以他从来不贪心想要更多。可是,没想到自从遇上月清之后,他开始贪心起来,想要的愿望变多、变强烈了。
这么想念一个人,舍不得他哭,舍不得他难过,想要让他快乐:甚至……想把他拉进怀里独占。这些念头,他从来不曾有,可是却这么强烈地盘据在心头上。他以为月清跟陆显平一起会比较快乐,但他没想到他这么说反而是让月清伤心了。其实,他一点都不想起让,一点那都不想。
「只有道歉的话?」
「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抢走你,就算陆显平来了也一样。」他不会再有想要退让的念头了。
「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没有。」月清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没有高兴的感觉,他还没有被原谅吗?
「嗯,那可以问你吗?」
「嗯!」
「你是哪只耳还是哪只眼,听到或看到我对陆显平还念念不忘了?」虽然想到还是有点气,但语气上是讲的不愠不火,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笨蛋起了啥劳子的退让之心。
「玉簪子……」
「玉簪子?」
「陆显平送你的那支玉簪子。因为,这二天我……我看到你看着那支簪子看出神,还有时会不经意地笑了。所以我想,你应该比较喜欢陆显平……「
「蓝玉簪啊……」他会笑,是在笑自己以前怎么笨到都不晓得陆显平在骗他,他才不是因为想到陆显平才笑的,「我刚还给陆显平了。」
原来,这就是二天来姚非尉不对劲的原因啊!这本但怎么不直接问他,只会胡思乱想。
「咦?」那支簪不时月清最珍视的东西吗?
「咦什么咦的,我怎么可能会再回头去喜欢陆显平,更何况那支簪又不适合我。」那是女人用的簪子,戴在他身上岂不是不伦不类?「他不喜欢我,我对他也早死心了,留着那簪子做什么用?反正他刚好来就还给她了,而你居然以为我会比较喜欢陆显平,你是说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你认为我的感情很廉价,让给谁都可以。」
「我没那个意思,是我不好,是我不改说那种话的。」听到月清不再喜欢陆显平,他的心里有一丝丝的高兴,可是他还不知道月清原谅他了每?「我不会再说那种蠢话了,月清你可以原谅我吗?」
「很痛!」姚非尉是不晓得自己的手劲很大吗?
「嗯?」
「你把我抱痛了。」
姚非尉连忙松了手,揉着晏月清的手臂,说:「对不起,我没发现到。这样还痛吗?」他真是个笨蛋!
「不痛了,早就不痛了。」从他心里重新慢慢地被另一个人占据时,他就不再心痛了。晏月清微微一笑,姚非尉差点又看傻了,他双手攀上姚非尉的后颈,「我很喜欢你哦!非尉……」因为你是喜欢我的,所以我原谅你了。
慢慢相贴的唇,柔软、微热……
江宁,如同以往热闹,朱雀门大街上的一品楼仍旧是座无虚席,在外头等候入馆的客官也排了好长一列,就好似没尝到一品楼的美食绝不轻易离开。
「我收到杭州的消息了,这季馥薰分馆的成绩占据市场三成是没问题,没想到天香院居然依旧是稳坐六成市场,看来罗小姐还真有本事。」一品楼的老板余昊风正品尝着今日刚进的新茶,又瞄向晏月清和姚非尉一眼。
姚非尉看向晏月清的眼光依旧热烈,月清看起来似乎好像没什么反应。
「你和姚大个进展还顺利吧?」他听了消息,说是陆显平又回到江宁来。
晏月清看了余昊风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托你的福。」
这……这是什么回答啊?故意要让他猜的是吧!真是的,让他关心一下又不要紧。
「二位老板,打扰一下,」一品楼的掌柜出现在他们包厢的门口,「有人要见晏二爷。」
「谁?」
「陆显平夫妇要求见二爷一面。」掌柜回说着。
「不见!叫他们滚!」一听到陆显平的名字,姚非尉想也不想就先替晏月清回绝回去了。
「姚爷您……晏二爷您的意思呢?」掌柜有些为难看着晏月清,毕竟对方要见的是晏月清。
陆显平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他不用想也知道,当然、他也从大哥那晓得一些事情,大哥身为大夫自然是不会见死不救,不过倒是假籍医病之名结结实实让陆显平夫妇吃尽苦头,但为了救孩子,他们竟一句怨言也没有。事后,大哥似乎也为了他而训了他们一顿,说起来,大哥爱管闲事的个性还真是没变。
「非尉,不可以没礼貌。」晏月清口气很平稳的对掌柜说,「掌柜,替我一句不漏地大声转达:枉费你陆显平身为读书人,阅尽圣贤书,却是连个『礼』都不懂,有你这种学生,就连孔老夫子都觉得蒙羞了。说要见谁就要见谁,不仅送拜帖的基本礼貌都没有,还打扰到我谈生意,你是当我空闲到谁都能见吗?回去再读个十年书吧!还有,要见我请先送拜帖到晏府,现下我很忙,没空。掌柜就先这样。」
「是,我这就替二爷转达去。」掌柜一听笑着转身下楼去了。
「哈哈哈!月清你真不给他面子。」余昊风大笑着。
「哼!他敢送拜帖来,来一张烧一张。」姚非尉根本不打算让陆显平有踏进晏府、见到月清的机会。
「你们感情好得真令人妒嫉啊!」
「哦!」晏月清微微一笑,脸朝向余昊风身旁的韶令,说,「儿姑娘,我告……」
「喂喂喂!你这个没道义的家伙!不准说!」
一品楼二楼的雅座包厢,今日暂停使用!
踏出了一品楼,朱雀门大街上的人潮就如同早上来时,依旧熙攘。
「我们回去吧。」晏月清这么说着。
置身在喧闹的大街上,二人比肩走着,偶有人潮的推挤,姚非尉都是先护着晏月清。
「我又不是陶瓷娃儿,一压就碎。」晏月清口头虽是这么说着,其实心里是窝心这。
「我不喜欢他们碰到你。」月清是他的。
独占欲似的一句话,让晏月清低笑着。
一路上走走停停,偶尔看到有趣小摊子就停下来瞧瞧,尤其是姚非尉瞧得特别仔细。
「你在找什么?」晏月清每每见姚非尉拿东西就往他那儿看,然后又把东西放下。
「不适合,那些不适合你。」姚非尉腼腆的回说。
晏月清听了,知道姚非尉话里的意思,于是又低笑着。
又走了半段路,突然人潮多了起来,差点冲散了二人。晏月清在原地路旁等着,就只见姚非尉慌慌张张地朝他奔来。
「没事吧?」他好担心,有人会趁他不在时欺负月清。
「没事!我们继续走吧。」他并不急着回去,难得在谈好生意后,还有余暇片刻。
「嗯!」姚非尉怕又有刚才的情形发生,这回,他握着晏月清的手,十指相扣,身侧是贴靠着。
晏月清不可思议地瞧着被紧握住的左手,讶异着姚非尉的举动。
「不……不可以吗?」他老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只是怕月清不高兴而言,「我怕等一下人多又散了。」
「没关系,就握着吧。」虽然天气还有些冷意,可他的心却是暖和的。
朱雀门大街南端是衔接这内秦淮河岸,岸边停泊着无数华丽的画舫,两岸盛开桃,风一吹,偶有几片脆所的瓣飘落。
「改天,我们上画舫赏去。」晏月清看到岸边的桃团簇,勾了起他赏景的兴致。
「好。」姚非尉点头附和着。
春天的清风吹拂着,吹进有情人的心坎。
《全书完》
番外月儿圆圆
「爷,晚了,该睡了。」
「我再看一会书。」
「爷!」
「我说儿啊……好好好!我就寝就是了。」
少女杏眼一瞪,正打算抢回书本的少公子停了手。
「这才是嘛!爷忘了明儿个一早要和清风公子游西湖的吗?」儿将书收进了书箱里。
「只是多看一会书,不碍事的。」少公子看了看儿忙碌的身影,说着:「我说儿,你服侍我这么多年,不想找个好人家嫁吗?」
「嫁?爷您在说什么,儿可打算服侍您一辈子。」幸亏是背着,不然可被人瞧见脸上的红晕了。
「跟着我,只会担了年华,误了青春。」
儿一楞,又说着:「儿又不是没人要,爷您就别操这心了。」
「哦!说说看哪几个傻小子想追你的?」不知怎地,听到儿有人追求,心底儿就有股淡淡地不是滋味。
儿一连说了数个,少公子听了直摇头,嚷着那些人哪配得上咱家精明能干的儿。
「爷,我说一个,您不满意一个,还有谁能让您满意的?」
「谁叫他们那副拙样,这怎配得上你呢?」
儿眼珠儿一转,像是想到啥似的,说着:「爷,我还有一个人选,您再不满意,那儿可真不知这终生要托付给谁了!」
「说来听听。」
「爷您听好了,这人长的相当雅俊,见识不凡更是才高八斗,温柔体贴,谈笑风趣,是姑娘家心中的好对象;那经商的手腕更是高明,只一个转眼,大把大把的银子都滚进了家里来了。」
「哦!这等人品倒是配得上儿你,不过,这人是谁?」儿的形容怎么地让他如些熟悉啊!
「爷,您猜吧,猜猜看这人是谁?猜中了,儿就嫁予他;猜不中,就让儿在您身边,服侍您一辈子。」
「这嘛……」
「爷,该睡了,明儿个再想吧。」儿走了过去,正要服侍。
「好吧,我明天再猜猜。」
服侍着少公子就寝的儿,一边打理,一边暗想着:爷要是知道了答案,那表情可不知会是如何啊?
※※※
大清早的,客栈都开了门,起得早的客人都在里头用着早膳。
「客倌,您的粥点。」
店小二忙碌地在各桌间穿梭着送着早膳。
「爷,您的粥来了,您先吃吧。」
「儿,一块吃吧。」
「爷,这不太好吧。等会儿,清风公子也要来了。」
「无所谓,他不会在意这的,坐下来吃吧。」
「多谢爷。」儿刚坐了下来,就瞧见那正步阶梯而下的公子。「爷,您瞧,才说到清风公子,清风公子就到了。」
「哦!」望了过去,只瞧着那公子正臭着一张脸,身后的男子更是一身伤,一脸犯了错的模样。
「我说月清你一大早摆了个什么脸啊,谁惹了你啊?」
清风公子是众人恭维晏月清的称号,说晏月清为人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但要是惹晏月清不快时,晏月清的口舌可比寒冬的北风还冷还利。
「昊风,我摆脸干你什么事?」晏月清走了过来,一股脑地坐在在余昊风的对面。
余昊风扇子一合,指着晏月清的身后,说:「好奇,但我更好奇非尉身上的伤。」啧啧啧!依非尉脸上的乌青看来活像是被人好好揍过一番。
「爷!」儿拉了拉余昊风的袖子,要他别给晏月清火上加油了。
「摔了只簪子。」晏月清冷冷地说者。
「哦!摔了一般簪子值得你这么气吗?该不会是那只蓝玉簪吧?」
「哼!」
「是我打扫时不小心把月清的簪子给摔地,碎了。」晏月清身后的非尉怯怯地说着。
「我准了你唤我的名吗?」冷眼一扫,非尉连忙道着歉。
「那只簪子可是蓝玉质地,簪首嵌着兰饰,上头镶着祖母绿、猫眼石,兰下垂着二条细金丝炼的吗?」
「是的,余公子您说的对。」非尉苦笑着,看着一脸怒容的晏月清,非尉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簪子摔得好!」
「爷!」
「余.昊.风!」
余昊风话一出,身旁的儿是紧张了;而晏月清则眯起一双凤眼瞪着余昊风。
「瞪我做啥?那家伙不知跑哪去了,搞不好都成了墓中枯骨,你只念着他做什么,他会回来吗?要是会回来,当初也不会跑得不见人影,劳你数年寻他,才知当年他和一个小丫环跑了,这几年也不知是生是死,那只蓝玉簪你还留做什么?」
「我……」晏月清被余昊风问的语塞。
※※※
「这西湖的景还真是美啊!」
包了只舟舫,余昊风站在舨上挥着扇看着西湖的风光。
「每年还不都是一样。」晏月清冷冷地说着,脸上虽无不悦,可是却是一脸冷冰。
「还气?」
「没气。」
「是吗?对你而言,一只蓝玉簪比一个真心待你的人还重要不是吗?」余昊风意有所指的说着,眼神还瞄向在船尾的非尉。
「你想说什么?」
「一个是负你之人,一个是惜你之人,孰重孰轻,你该知的。」笑意微扬,「啧啧啧!你把非尉打成这样,下手还不是普通的重,也说是非尉脾性好,乖乖地让你揍,他对你用情可。」
「嗦!」
※※※
「非尉大哥你楞在这儿做啥?」
「儿姑娘。」非尉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说着。
「这伤药你拿去擦吧,清风公子的手劲不轻,好好的一张脸却让他打成这样。」递了伤药,儿也瞧清楚非尉脸上的伤。
「伤,不碍事。是我的错,该小心点,却笨手笨脚地摔了那簪子,活该挨这揍的。」
「非尉大哥你的心地倒好。」
听儿这么说,非尉到是红着脸。
「非尉大哥想不想买只簪子?」
「我买簪子做啥,我用不着啊!」
「笨啊!你就不会买只新新簪子给清风公子吗?」
「我……我……我不会挑啊!」
「我帮你吧,正好,我要替爷买个礼物。」
「真的吗?多谢儿姑娘。」
※※※
「就这事?」
「是啊!帮我想想这城里有些符合儿讲的条件。」心底酸酸的,到底是让儿看上了眼,这答案,他要是想不出来,他今夜可睡不着。
就方才,余昊风将昨夜里他和儿的对话与晏月清讲,要他帮忙想想。
「真不知你是真呆还是假呆!」晏月清叹了息,儿姑娘还是辛苦。
「这话怎说?」
「全城符合儿姑娘条件的只有一人。」
「谁啊?我想了好几个,就不知道是谁。」
「你慢慢想吧。呆头鹅!」
「喂!喂!你别走啊!月清,你就帮我想想嘛!」
※※※
「非尉大哥你看这只簪子如何?」儿拿起了一只黄玉质地的簪子,左看右瞧地就是很喜欢。
「很漂亮。」非尉瞄了一眼,随口应着,眼神又飘向其它簪子上了。
「非尉大哥你在找什么啊?」
「蓝玉簪子。」他想找个一模一样的簪子当作赔礼。
「那只簪子无论你找多久都找不着的,那只簪是特别订作的,全天下只有一只。」
「啊!是吗?」失望的情绪立即写在非尉的表情上。
「对啊!」
「小哥,你在挑簪子吗?是要送这位姑娘的吧?」一身黄衫玉带的贵公子轻摇着扇走了过来。「在下是珏碧堂的当家-齐雁。」
「是挑簪子,可不是送我的。」儿笑笑的说着。
「真是对不住,是在下误会了。」齐雁倒是礼貌的陪笑着。
「想问一下,簪子就这些吗?」看来看去,非尉找不着一只比蓝玉簪更适合晏月清戴的簪子。
「当然不只,瞧我手上这只簪,这只簪叫寒月簪,这只簪全天下只有一只。」齐雁自袖中拿出了一只泛着淡黄的月牙簪子来。
※※※
「爷!您又在夜读了,都二更天了,该睡了。」
儿进了屋,看到窗户正敞着,窗外的圆月可瞧的清楚,走了过去,打算关了窗。
「别关!就开着吧。」
「是。爷,儿服侍您就寝吧。」
「别忙了,你先去睡吧。等等!」余昊风本挥挥手,要儿早点去睡,又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儿。「你昨天要我猜的人,究竟是谁啊?」
「爷,您猜不着吗?」
余昊风摇了摇头,「猜不着啊!」问晏月清,偏晏月清死守着口,硬是不说,害他的心七上八下的。
「爷,您真的猜不到吗?」
「是啊!就告诉我吧。」
「儿不想说。」儿有些气恼,气恼不解风情的余昊风。
「唉呀!怎么脸沉了下来了?」笑了笑,余昊风从袖里拿出了一黄玉质地的簪子,拉过儿的手,放在儿的掌中,「今天是中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不晓得该送什么礼,今天上街时,瞧见了这簪子,想这簪挺适合你的,就买了下来。」
见了簪子,儿才笑开了颜,「爷,您明明猜到了,还骗儿说您猜不到。」
「我猜着了什么?」
「您不是猜着了儿说的人是您吗?」不然怎会送她玉簪呢?
「啊!」
※※※
「还疼吗?」
「不疼不疼。」
房里,晏月清仔细瞧着非尉的伤势。
「我帮你上上药吧。」看着非尉身上大小不一的青紫淤血,心底就有些愧疚,自个儿也觉得下手太重了些。
手抹了药膏,在非尉的背上推拿着。
「你也真是的,我要打你,你就不会跑吗?」就这么地乖乖任他打,也不吭一声的。
「摔了你的簪子,惹了你伤心,被打是我活该。」
「那簪子……算了,算了,也早该扔了。」叹了口气,是自个儿太小心眼也太死心眼了。
「我……我买了只新簪子,或许没那只蓝玉簪好看……」翻了个身,拿出了一只透黄的月牙簪,交到晏月清的掌上,「卖簪的人说,这只簪叫寒月簪,我瞧它也很适合你。」非尉怯怯的说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得晏月清伤心。
「谢谢。」看着掌中的玉簪,晏月清的眼泪掉了下来。
「唉呀!你别哭啊!」非尉看到晏月清的眼泪一落,又是一阵的手忙脚乱。
※※※
隔日
「我说昊风兄,你的脸上怎有一个巴掌印啊。」心情显然相当好的晏月清看到余昊风脸上的红掌印,不由得抿嘴而笑。
「嗦!」余昊风没好气的瞪了回去。
「爷,您的早膳来了。」虽然心情不好,儿也没拿饭菜出气,一样将食物一一摆着。
「儿,一起坐着吃嘛!」余昊风陪笑着说。
「不用,爷的身份高,做下人的哪有和爷同桌吃饭的道理。」儿冷冷地响应着。
「儿!」
「爷您慢用。」儿转身就要走。
「儿!」
「唷!呆头鹅尝了苦果了。」
「闭嘴!」余昊风回头瞪了一眼,连忙朝儿的方向追去。「儿!等等我啊!儿。」
「非尉帮我盛碗粥。」
「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