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金龟婿+番外BY 香品紫狐

《我要金龟婿》+番外
――香品紫狐

我要金龟婿

第一章
台湾女作家龙应台说过:
钱可以买到房屋,但买不到家;钱可以买到珠宝,但买不到美;钱可以买到药物,但买不到健康;钱可以买到纸笔,但买不到文思;钱可以买到书籍,但买不到智慧;钱可以买到献媚,但买不到尊敬;钱可以买到伙伴,但买不到朋友;钱可以买到服从,但买不到忠诚;钱可以买到权势,但买不到威望;钱可以买到躯体,但买不到灵魂;钱可以买到虚名,但买不到实学;钱可以买到武器,但买不到和平;钱可以买到小人的心,但买不到君子的志气。
我说:我只想要一间舒适的房子,一笔供我上大学的学费。
所以,我需要钱。
没错,我是贪钱。

整夜打工不算什么,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有钱人,看着金壁辉煌的宴会厅,也算是一种乐趣。
唉……要是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他们一样,每夜都能穿着名牌衣服喝着红酒闲聊,那日子该有多么惬意?
不过做人还是要知足一点的,目前来说我有四份工作,房租付得上,不用每餐吃泡面,跟半年前相比已经好很多了。
好,下一个目标!租一间有电视机跟空调的房子,一个礼拜可以吃一牛扒。嗯嗯……不错,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吧!
“喂,西席的水果拼盘不够了,快去拿。”板着脸的领班向这边走来,其他几个小侍应很聪明地托着盘子散开了,可怜发呆中的我被逮个正着……
“我马上去。”面对上级一定要争取表现,我很积极地去了。
往厨房去的方向不可避免要绕场一周,而我不免八卦地要打量一下宴会的主人。听说是富家小姐的订婚宴,男主角长得霹雳无敌地英俊,那女的就整一个猪头美再世。看那男生的表情,笑得似乎有点勉强呢……一定是娶得不太甘愿吧?我也能明白他的心情啦,但人家小姐有钱有势,为了前途(钱途?)着想,就当作牺牲色相吧。
要是有这么个有钱的猪头小姐看上我,我想我也会答应吧。说起来我也长得不差,应该有这个可能哦,呵呵……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进厨房,小心地将盛满高贵空运水果的拼盘捧出去。地头看着那几片绿色的奇异果――一定很贵啊!单是一片就比我的时薪还要贵吧?真是心理不平衡。才刚把拼盘拿出去,领班又说酒水不够了,好好好,我认命地继续跑腿。
来到厨房,管家的说话了:
“红酒在地库里。”
“好的,我去搬……”除了这么回答我还能怎样?
地库啊……要从院子那边去吧?天黑黑的看不清路,幸好树枝上挂着七彩的小灯泡。宴会厅里的和弦乐隔着落地玻璃窗流泻出来,我故意绕着院子慢慢地走。领班啊,天黑路远,我走得慢也是正常的。
边走边欣赏这所欧陆跟中国古典风格混合大宅子,既然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住进来了,多看几眼不过分吧?

嗯,水池是希腊海神跟美人鱼的大理石雕塑,路边是洛可可风格的藤椅,还有复古风格的温室,真够奢华。这些东西我以前只能在杂志上看到――而且那杂志还是市图书馆的。
吸一口气,抬头望天,真是空气清新,星闪烁……
“啊!啊嗯……不要停……再快点……”
呃?
我挖挖耳朵,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听,那声音从旁边的观赏竹林里隐隐传出。
“不要停……啊……啊……”
我承认自己没什么常识,但A片还是看过一点的,让我判断,这应该是――浪叫声?而下一个判断是――有人在竹林里“嗯嗯”?
但奇怪的是发出这种声音的似乎是个男人。嘿?没搞错吧?一般叫着“不要停”的不应该是女方吗?
那叫声越演越烈,对方好像根本也不在意会有路人听见。没什么常识的我去偷窥一下,应该不要紧吧……我很厚道的,只看一下就会自动消失了……
我努力减低自己的脚步声,拨开碍眼的竹叶,眼前的画面那叫一个血脉贲张!
两个男人做爱?够惊吓吧!
我不禁瞪大了眼睛,谁叫我这辈子没看过真人表演呢?而且还都是男的!我对天发誓我不是变态偷窥狂!我只是吓傻了!
那个看上去又高大又狂野的褐发男人正按着另一个男的,以背后式进去,他几乎没有脱裤子,只是把拉链拉下而已。而下面那个却是整条裤子都被扯掉了,屁股撅着任对方进入。
奇怪的是我的思绪竟然飘到学术研究上去了――原来,穿着衣服也可以做啊……男人的屁股也可以做啊……我觉得我这十九年都白活了。
我头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还要站在这里干嘛。那高大男子忽然加快腰部扭动的频率,他也发出低沉的喘息,看样子是要“发射”了……
呃……我看我也该走了――要不是不经意看到底下男人的脸,我是要准备走的……
我不停地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那底下的,不正是这宴会的男主角吗?!就是那张俊秀白皙的脸!我不会看错的!
“不会吧……”我的嘴巴不知觉地发出声音,还在混沌中的思绪忽然被一声吼叫打断:
“是谁?”正在奋战中的褐发男子冷不防把脸扭向我的方向!
啥?被发现了!我条件反射地飞奔离开,也顾不得竹枝在我胸前猛刮过去了。我心虚啊!溜了再说!我一口气奔到储存红酒的地库,关上大门急促呼吸。
新郎在订婚当晚跟一个外国男人偷情?为什么让我看到这么劲暴的画面?我本来是那么地纯洁那么地兢兢业业,我下辈子的道德观跟人生观会因此而改变的……我承认就算到了这个时候我依旧可以想些有的没的。
“喃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我什么也看不到……”我习惯性地合掌拜着,进行安慰的自我催眠。
吸一口气之后,我想起自己的任务了。我还要拿红酒回去呢,但这杀了我我也不敢再走刚才的那段路了。
我把一箱红酒搬起来,快步走回宴会现场。不过,要是我知道厄运这么快就降临的话,我绝对不会这么快回去的……
才刚把红酒交给领班,这里的光头老管家就向我走来了。
“顾先生,我们老爷说你有东西落在他那儿了,让我通知你去取回。”
老爷?东西?
我的脑袋忽然不灵光,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落下什么东西在那位“老爷”手里了。
“顾先生,请往这边来。”管家示意我跟他走,我百般无奈地看了看领班的阴沉脸色――他一定认为我闯祸了吧?
唉……

我叹一口气,跟着管家走了。走进一间铺着酒红色地毯的书房后,我看到了那个半依在书桌前的褐发男人――
见鬼了!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转身准备夺门而出,但已经退出去的管家砰地把门关上。我自然反应地将手伸向门把,而身后的男人也已经走过来了!
“小朋友,你不想把这个拿回去吗?”邪魅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拂过,一个标着姓名跟编号的工作证出现在我的眼前――顾文彬 F18
是我的?我低头一看,原本别再胸前的工作证果真不见了!我再自然反应地将手伸过去,但工作证被抽回去了,我跟着转身,对上他糅合着中西特色的帅气脸庞。对方俯着身,挺直的鼻子几乎碰上我,他身上的古龙水清香刺激着我的鼻腔。我又往后退了半步,撞上门板。
我不是想按着剧本说出白烂的台词,但当你面对一个满脸不怀好意地笑着的男人时,你一定也会脱口而出地问:
“你想怎样?”
他好像看准我不敢逃走似的,悠然地走回书桌前,坐在桌面上。我低头看着他包裹在名牌西服里的修长双腿,我是不明白为何一个看上去三十岁不到的男人会被称为“老爷”,更不明白这位老爷怎么会跟本订婚宴的准新郎搞上了,我只知道这人我绝对惹不起。况且他还扣着我的工作证呢!不拿回来的话我今晚的工作就白干了!
“你刚才都看见了?”他明知故问。
“对不起……我没看见……”我睁眼说瞎话。
“哦?那么工作证你还要不要?”他打趣地问。
我抬头,跟他浅灰色的眼瞳不期而遇,我赶紧摆出低姿态,又垂下头去。
“老爷……我真的什么都看不见……请把我的工作证还我吧……”我尽量用恳求的声音说。
“我不喜欢你不诚实的态度。”他耸肩,拿着我的工作证把玩。
我以为装傻下去他会放过我,但显然我用错策略了,我纳闷着,不自觉地把眼光移到他的腕表上――是卡地亚白金机械表啊!上万元的!都够买一部电单车了!我吐血!
我双眼发直地盯着看,或许是我的眼神太露骨了,他竟然举起手腕,笑问:
“你在看这个?”
不知怎么的,我发现他的笑容里有点瞧不起的意味,不过我还是很老实地点头了。
“你这倒诚实。”他失笑,接着把手表脱了下来,我困惑地看着他的动作。他把手表跟工作证分别拿在左右手上,问道:“你要哪个?”
我想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人犹豫吧?至少我没有犹豫,我直指腕表。工作证丢了可以补回来不是吗?但我不确定他是否只是一时兴起捉弄我。
他微微一笑,眼里的鄙夷之态依旧是那么明显。以他的财势,他一定是见过很多贪心的人,但像我这种贪心得毫无保留的一定是不多见的。他缓缓开口:
“我现在让你选择,第一,你可以直接在我手里把工作证拿走,第二,你也可以把这个五万元的白金手表带走……”
竟然要五万?我懊恼地承认自己有眼无珠估计错误,在我还来不及为这从天而降的狗屎运陶醉时,对方下一步的举动轰进我眼里――他居然解开皮带,拉下了自己的拉链,满脸下流地指着胯下说:
“不过,你要先帮我吸出来。”
“啥?”我愣在当头。
“给我吸出来,这块手表就是你的了……”他说得更加详细。
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开出条件,用价值五万元的手表换取一口交……这件事正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身上,请问我能有什么感想?
我不知道自己在原地呆了多久,但我发现自己的眼光不停地在那块闪着炫目光彩的手表跟男人半隆起的黑色内裤之间游走。
这个时候,我没有思的余地,而我的行为仿佛都是跟着本能而做的。我踏出了第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跟前,膝盖自然而然地跪下,我的手攀上了他的裤头,连我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是准备干嘛。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我,仿佛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俯视着一只卑微的小虫。他灰色的眼眸有催眠作用似的,催促着我赶快行动……脑海里有一把声音:做吧!值五万元呢!这又算什么?你就当作吮冰棍嘛!
当我从魔咒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把他的拉链拉上去。咧――链子闭合的声音让他敛去了原本高傲的表情,他愕然地看着我重新站起来,一手夺过他手上的工作证。

我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有骨气的人,但接下来,我很有骨气地把工作证戴回胸前,很有骨气地昂首挺胸,并很有骨气地说了一句:
“我要我的工作证。”
我迈着坚定的步伐,拉开门离开,这他没再阻止我。我的脚步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一般,笔直地走回宴会厅里,拿起我的托盘继续工作。
那天,我好像整个晚上都迷失在梦境中一般……

记得小时候看过美国的一部电视剧,一个配角对女主角说:
“我宁愿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也不要为自己没有做的事后悔。”
当时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而一直以来,我都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想做就去做,我不要事后惋惜。
不过,那晚的那件事却一直困扰着我。
当我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就着窗渗透进来的微弱光辉,望着斑驳的天板时,我后悔了。
要是我当时愿意牺牲一下,收下那块手表,我现在的生活一定变得很不一样吧?但如果我做了,我不确定自己接下来会沦落成一个怎样的人。
当你打破了道德的防线,你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我害怕失控的自己,我不敢走出第一步。
总的来说,我还是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那件事之后,我的生活依旧没什么变化,每天一样的忙碌,一样的贫苦。几个星期之后,我所打工的一所加油站宣布结业,我回去收下了最后一笔工资,跟其他员工一样默默地离开了。
由于多了一个空挡,我决定再找一份工作填补。我拿着求职报纸,咬着一块变硬的面包,在街头游荡。
不知不觉地,我来到一个游客密集的海港公园。我找到一干净的长凳子坐下,打算仔细看看手上的报纸。
再过几天就是缴房租的最后期限,而我现在丢了一份工作,手上的现金不过三百,银行的存款我是绝对不想去动的。这么看来,接下来的几天都得吃面包充饥了……
唉……我此时再度对那块卡地亚手表念念不忘起来。
要是收下就好了……不,我摇摇头。那种违背良心的钱我不需要,我虽然贪心,但我希望我所的每一分钱都是用正当途径赚回来的。
我胡乱想着,没发现一名中年人正向我走来,直到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茫然地抬起头来。
“先生,能打扰你一点时间吗?”他的口音有点生硬,似乎说不惯国语,加上他奇怪的语法,我当下断定他不是本国人。
“请问有什么事?”我体贴地把语速放慢。
男子很仔细地打量着我的脸庞跟衣着,和气的说道:
“我们在拍摄,拍一些录影,想请你加入。”
“加入?”我顺着他的手,看向对面的栏杆,那边站着一群人,有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化妆师,收音人员,拿反光板的,还有一名导演模样的小老头以及两个染着金褐色头发的年轻演员,清一色都是男子。看起来还挺正规的嘛……他们正以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很希望我能加入。
居然有外国摄影组看上我了?我当下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但我不忘先把细节问题问清楚:
“我没演过戏,请问我要怎么做?还有,请问需要拍多久?”
“导演会解释,你来。”对方迫不及待地拉我的手,我点点头,跟着他去了。
导演很欣慰地拍着我,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虽然听不懂,但我至少能分辩那是日语。原来是日本人啊……不知道要拍什么东西,我心底好像有点毛毛的,那个会说中文的男子给我翻译:
“导演说,放松演,自然地配合演员,在这里看风景,看一看,走一走,吹风。”

“就这样吗?”
“还有,去酒店拍一拍,按摩一下,洗澡,吃一吃。”
“好的。”他说得断断续续的,难为我还听得懂。我想这大概是什么旅游特辑之类的节目吧?我现在急需一笔钱,所以,没有思熟虑地,我很宽心地答应了。薪金跟工作时间都协调好之后,正式开拍。
这一段没什么难度,我是要跟那两个演员对看个几眼,笑一笑,在附近走了几圈就完成了。除了其中一个瘦小的男生喜欢巴在我肩膀上以外,没什么异状。
我们随即移师到附近的五星级海湾宾馆,走进金壁辉煌的酒店大堂,我彻底傻眼了。我边看着墙壁上的复制名画,边跟着他们走。一行人进入二楼的一个套房,工作人员就位之后,又要开拍了。
首先,那个笑得特别媚的瘦小男孩让我坐在床上,这没什么;接着,另一个男孩爬到我的背后,拉起我的衣服下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然后,两人合作地将我的衬衫脱掉,我开始冒汗了;再接着,前面的男孩凑到我的胸前,张嘴含住我的乳头,我不尖叫是不行了――
“啊――!!”我吓得弹跳起来,抓起衣服捂着胸前质问:“干什么?”
全体人员一脸疑惑地盯着我,仿佛我的反应是多么地不正常。那个翻译率先走过来问:
“先生,什么问题?”
“为什么他要……亲我那里?”我结巴地反问。
“拍摄啊。”他答得理所当然。
“拍什么?”我的不详预感正在扩散。
“拍摄,爱,亲热。”
“什么爱亲热啊?不是按摩洗澡吃一吃吗?然后就……”话还没说完,我猛然察觉到他们是要拍什么了!我的声音开始不稳:
“你们是不是要拍……拍A片……”
“A片?”对方似乎不懂,我用自己唯一所知道的语汇来表达:
“就是AV小电影!”
“对。”他竖起大拇指,一副赞扬的表态,但我快晕倒了……
为什么我刚才想不到?!需要进酒店房间拍的还会有什么好东西啊!!见鬼了我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满屋子的人盯着我阴晴不定的脸色,导演跟翻译嘀咕了几句,对方给我传话道:
“先生,导演请你开始,快点,晚了时间,不好。”
“我……”我不自觉地朝房门看去,我可以冲出去吗?我再瞧瞧这群东洋人,我不敢确定他们会不会因为我食言而狠揍我一顿……
难道我真的要牺牲色相,把自己的男之躯奉献给小日本的色情娱乐事业吗……啊,我对不起我的列祖列宗对不起广大人民群众……
无从选择之下,我用了古人惯用的一招――尿遁!
“我想先上个厕所……”我要求。
他们没有什么疑心,爽快地让我去了。我貌似很平静地进了卫生间,关上门。
“好了……”我努力回忆着电影中,主角们从酒店卫生间的窗户遁逃的情节。我抬头看看环境,果真有一个小小的通气窗口。
没错,我是懦弱,所以我选择逃避,让我逃了吧……只要让我离开这里,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我都认栽了。
我接下来的举动没什么稀奇,不外乎是站到马桶的蓄水箱上,再踮高脚将气窗的玻璃掀开,然后以难看的壁虎爬墙姿势攀上去。虽然过程看似简单,但我还是了将近十分钟才爬到了气窗上。
透过小窗口望下去,底下是酒店里的露天茶座,旁边还有一个碧波荡漾的游泳池。但我现在没心情欣赏,我已经被那高度吓倒了。不过我安慰自己,这里只是二楼,就算摔下去也不至于死掉吧……顶多断个骨头什么的……

我艰难地把头伸出去,不是有人说,只要头部可以过去,身体其他部分也一定可以过去吗?(比例不正常的人除外)
头部探出去之后,我撑着外墙,把身子一寸一寸地外移,当我正要把屁股挤出去的时候,厕所的门被猛力拍打起来――
“先生?你怎么了?”
我心下一凉,更加着急地往外钻。拍门声越来越响,我也越来越急。
“先生?回答一下?先生?”那几个日本人叽里呱啦地叫嚷起来,难道他们已经料到我想逃走了?
惨了!我听到撬门的声音了!我把全身的力量憋出来,死命钻!我好像看到底下聚集了一些围观的人,我顾不得了,挤出去再说!
厕所的门被撞开的一瞬间,我也跟着翻了一个筋斗,整个身体从窄小的窗口抛出去――要死了!我感觉自己在下坠,短短的1/2秒里面,我祈祷了无数句:让我摔断脚骨就好!求你了!
意想中的重创没有降临,我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我睁开由于惊吓而紧闭的眼,重见光明之后,我的听觉跟嗅觉也在同一时间恢复。耳边是人们的讨论声,鼻间是似曾相识的古龙水香气。
很神奇是吗?一个男人正抱着我,准确来说,是接住了从二楼堕下的我。但当我看清楚他的脸之后,那才是最神奇的事。
“我们真是有缘分呢。”戏谑的灰眸锁定我,男人褐色的头发在阳光中闪闪发光。
我的听觉再度丧失,我听不到二楼传来的叫喊声,也听不到围观者的窃窃私语,我只能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俊脸。
是啊,真是有缘分呢……不过是孽缘……

第二章
古语有云:
狂风暴雨之后,必然是万里晴空。
不过以我现在的情况而言,狂风暴雨之后,还有另一场更大的狂风暴雨。我逃脱了小日本色情工业的虎口,却落入了中西混血儿帅大款的狼嘴。
别问我此刻为什么会置身于酒店老板的办公室里,因为是这位褐发灰眸的大帅哥在没征求我任何同意之前一路把我拖进来的。
而拥有这项殊荣的他,必然就是这家酒店的老板了。我不仅感叹命运的作弄,在这种情况下也能遇到他,不是作弄是什么?
“上被你拒绝之后,我一直都挂念着你,我还以为你是那种硬铮铮的铁汉呢。但想不到,原来你更热衷于这种赚钱方式啊……日本人的那根比较吸引你吗?”
他悠闲地靠在靠在摆满各式洋酒的吧台,语带调侃地说着下流的话语,天知道我为什么要被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如此奚落。
首先,我并非在为他服务;其,我没有把柄落在他手上;而且,经过了刚才的惊吓,我的心情可谓恶劣之极。因此,我体内的那点仅存的自尊自爱冒了出来,反驳的声音带有令自己也吃惊的趾高气扬:
“先生,请你搞清楚两点:第一,我喜欢怎样的赚钱方式与你无关;第二,我要是早知道是那么回事……我也就不会落荒而逃。所以,请你不要随便评价我,虽然我并不在乎被你误解。”尽管他刚才救了我,但我并不认为这种状况下自己需要答谢他。
“哈哈哈哈……”他忽然开怀大笑,当你并非跟别人开玩笑而别人却笑了的时候,你会了解我现在那种被侮辱了的心情。我眼里冒着冰冷的怒火,瞪着他,等着他的笑停下。
他好不容易笑够本了,终于停下,笑完之后,他的眼神明显变得更加凌厉。
“你总是叫我捉摸不透,一时懦弱贪心,一时好强直率……我开始好奇你的真实个性了,到底那个才是真正的你呢?文彬……”
哪个才是我?我也迷惑了,我所作的一切都是跟着本能来的,我很清楚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什么情况。不过我很快意识到他对我的称谓似乎过分亲热了点,要是平常我大概不会去注意这些芝麻绿豆的事,但面对眼前的高傲男子,我就是不想妥协。我再冲口而出:
“先生,我们萍水相逢,我甚至连你姓什名谁都不知道,我的个性到底是怎样的,跟你完全没关系。”

“李唯。”他嘴里冒出两个中文字。
“啊?”原谅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叫李唯,英文名ReevesWThomas。”他嘴里冒出一串。
“……你是混血儿?”
“对,中英混血。”
“哦……妈妈是英国人?”
“没错。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他吧?我纳闷,他把我带来这里,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我没问题了,你还有吗?”我反问。
“我有……”他邪气地笑着,猛然伸手,我就像小鸡被老鹰擒获一样被抓进他怀里,我立即全身僵硬。
“顾文彬先生……能麻烦你抬一下头吗?”他说话时的热气喷过我的头顶,我微微抬起下巴,额头竟差点抵上他的鼻尖,可想而知他靠得有多近。
这个角度能让我清楚地看见他刚毅的下巴线条,而我非常不习惯这个姿势,因为我的上身完全陷入了他的两腿之间,下身则半跪着,全然一副拜倒在他脚下的架势。我尝试地想把他推开一点,他却抱得更紧,甚至把我拉到他腿上坐下。我未及开口,他倒提问了:
“顾先生,你觉得我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吗?”
他对我的称谓变得生疏起来,但我们此刻的状态却又如此亲密。对于他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我没有奉承的义务,但我也没有激怒他的必要,因此我选择从实回答:
“你是很有魅力,不过那是对女人吸引力。”
“呵呵……不一定哦。”他笑得奥,接着问:“你认为我的魅力来自何?”
我想了一下,答道:
“外形跟财势。”
我说的是大实话,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渴望拥有跟他一样的魅力,而他却自嘲地笑了,他说出来的话跟他的笑容一样叫我迷惑――
“是啊,被我吸引住的人,都是冲着这两样东西来的……”他勾起我的下巴,语带诱惑地问:“顾先生……你也会被我吸引吗……?”
对于这个询问,我有很多个选择,我可以回答“不会”,我也可以回答“我只爱你的钱”,但我却怔住了,我迷失在他眼里的漩涡中――那种誓要把人吞噬的激情漩涡。
“我不知道……”我颤抖的双唇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我都不确定自己说的是什么。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抓起我的手,放在他胸前的领带上。我感觉到手心里正按着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我随即清醒过来,缩开手低头一看。
那是一枚宝石领带夹,此刻,镶嵌在上面的两颗红宝石正闪烁着紫红色的光芒。我心跳雷动,紧张地等待着他的表态。
他把领带夹取下,缓缓道:
“这是英国的‘绯立斯’公爵送给我的礼物,原价六千英镑,拍卖价接近三万……”
三万英镑?!几乎等于六万美金?我有生以来没有见过这么巨大的财富!他居然随便从身上一拔就能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来!
我死盯着那枚看起来只比一般领带夹精美一点的宝物,那只可以换到一间上等套房四辆小汽车的领带夹。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滑稽,因为他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
“顾先生……你的眼神是否可以克制一点?”他边笑边问。
我是很想在这种状况下依旧保持刚才的风度,但原谅我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小子。除了目瞪口呆,我还能怎样?我那廉价的清高,在价值六万美金的宝石领带夹面前荡然无存。
他止住了笑,嘴里吐出无情的话语:

“顾先生,虽然你上的拒绝让我很受打击,不过我坚信……只要价钱开对了,没有人是无价的……”
他说得对,我一开始就不是无价的……他接下来的话,依旧是一贯的冷漠跟下流――
“我原本觉得,你的口交算上五万元已经是破天荒了,不过既然你不认可……那我不妨把价格抬高一点。”
他把领带夹放在我发颤的手上,让我自己捏住。
“六万美元……换你一口交,够吗?”他在我耳边低语。
他的嗓音很柔,而我的耳膜里却在嗡嗡作响,仿佛听到了什么骇人的声音。捏着领带夹的右手由于过度用力,几乎麻痹。
道德跟气节,在金钱之前该如何衡量?我从来都没有思考过。我可以跟自己说,只是口交,回去漱漱口就得了,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我可以预料到口交之后的下一步、下下一步,我知道绝对不会就这么停止。
被迫卖淫的妓女,第一绝对不会是自愿的,但是经过了第一,接着的第二第三第四……她还会反抗吗?还会挣扎吗?
只是一口交……就能获取我奋斗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得到的财富。我不用再挨饥抵饿,不用看上司脸色做人,不用冒着风雨赶去上班,不用半夜窝在干硬的棉被里簌簌发抖……
我工作得那么辛苦,为的不就是这些吗……
渐渐地,我把领带夹收回口袋里,我跪下,在他兴致盎然的注视下,拉开他的皮带。
咧――拉链开启的一瞬间,宣布了我的沦陷。

南宋哲学家朱熹说过:
人常咬得菜根,则百事可为。
我姑且把这的经历当作一种磨练,只可惜我咬的不是“菜根”……(= =)
过程实在没什么值得回味的,尽管那物体并不肮脏,但我到底没那个豪爽气概直接把它放进嘴里。
他看得出我的紧张与生涩,并且很“好心”地教我每一个步骤,我很认真地按他的要求做――虽然我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有学习这门知识的一天。当舌头添上去的时候,我无法形容那是什么味道,不算臭,但也说不上香,硬要说的话,就类似于烤得有点焦的牛肉干。
小时候刷牙时曾经不小心把牙刷顶到喉咙去,引起一阵呕吐感。而当我把李唯的性器全部含入的时候,我产生了同样的反应。我知道六万美元不是那么好赚的,所以整个过程里面我都没有一句抱怨――大抵是因为我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之前我把口交等同于吃冰棍,可实践起来我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因为吃冰棍的时候你是被允许用牙齿刮的,可当我把这方法用上的时候,他痛吟了出来,并在我后脑上拍了一掌。那并不是很用力的一掌,但也足够提醒我自己的技术有多烂。
既然骑虎难下了,我自然不会退缩。我很快掌握了方法,没再用牙齿,只有不断收缩口腔旋转舌头,死板地让那物体进进出出。他应该还是满意的,因为随后他开始很兴奋地喘息起来,而塞在我嘴里的物体也跟随着他的情欲而膨胀。
我以前就听说过中西人种的差异,只知道西方人无论是尺寸还是持久性都比东亚人强。这本来也不是我应该关心的问题,但该死的是,我遇上的这个中西混血儿很不巧地继承了他母亲的老祖宗的“大小跟持久力”。我足足给他吮了半个小时,下巴都快脱臼了,他才低吼着在我嘴里宣泄出来。
接下来的经历苦不堪言,我不是想反悔,但我显然忽略了最后的“步骤”。我本能地要把满嘴腥臭的液体吐出,而他自然不允许,强硬地抓着我的头发命令我吞掉。自愿吞掉跟被迫吞掉的差别是很大的,前者是认命地豁出去,后者则羞辱交加。
尽管收了一笔巨款,但我好后悔……真该在办事之前问清楚。幸好我事后没有反胃呕吐,不然我会更难堪。
我不会天真地认为这件事结束之后我跟他就再无瓜葛,毕竟谁会付出六万美元只要一口交?那不是他这种精明的生意人会干的傻事,他把名片给我,要我过几天去找他。
要是我可以一走了之就好了,但我知道他不可能没有摸清我的底细,虽然我不是本地人,可我在这里的生活他一定已经掌握了。我到底也心虚,不敢夹带私逃,再说了,一时半刻我也找不到渠道去销售这枚价值连城的领带夹。
临走的时候,他笑着告诉我,我打工的那家包办宴会公司(就是在李唯家办订婚宴会的工作)也是他名下的产业,而且我另外的几份工作也跟他有或多或小的关联。也就是说,他只要一个不高兴就可以让我吃不完兜着走,一开始我就是瓮中之鳖,只有我还搞不清状况地在他跟前卖弄骨气。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切感受到他的狡猾,切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难怪他听了我之前的疯言疯语会大笑,只因我确实可笑……你要问我的傲气都上哪去了?我回答你:被现实磨去了。
去见他的这段空档里面,我的生活没什么大变化,依然每天打工,为了生活而奔波。可悲的是我手上虽然握有这么名贵的物品,却无法把它转化为金钱。就像李唯把金库的钥匙给了我,我却不知道使用的方法。

我有好几想把它拿去当铺出售,但我自知这只会折杀它的价值,而且我内心总有一道声音阻止我,让我不要去使用李唯的赏赐。
每到晚上,我总要拿着它翻来覆去地看,然后呆上好长一段时间方能入睡。
三天后,我如约来到他的办公大楼。李唯经营的是连锁酒店,听说总部设立在欧洲,李唯是在最近两年才回国拓展生意的。他的财富,不是我这种平常人可以理解的。
我上了他的办公室,把名片交给接待小姐。她征询了秘书的同意之后,很快放行。我以一身布衣牛仔裤的寒酸打扮走进名师设计的豪华办公室里,宛如一只闯入鲜丛中犹不自知的灰蛾。
我礼貌地敲门,李唯那把稳重低沉的声音透过门板回应:
“进来。”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他正在忙碌地批阅着公文,无暇跟我闲聊。我显然来得不是时候,但我确实是依照他要求的时间而来的。
我不敢坐,不敢离开,只好呆傻地站在原。他期间好几抬起头来对我微笑,但却没叫我坐下,我只好困惑地继续站着。
约莫十分钟之后,他总算把公事理完后。他拿起衣帽架上的外套,揽着我的肩膀走向室内的电梯。
“去哪里?”我问,本以为他会在办公室里把要交代的话说完。
“我们去一个有情调的地方。”他笑得欢心雀跃,眼里闪闪发光,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给他带来如此喜悦。
但我无意过问什么,毕竟他现在算是我的“金主”。既然我主动送上门了,他要如何置我我都不该有什么怨言。
上了他的奔驰跑车之后,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把我的领带夹卖了没?”
“还没。”我也故意答得云淡青风。
“需要我帮你转手吗?”
“不用。”我潜意识里抗拒他的施舍。
“你不是需要钱吗?”他似乎有点意外地问。
“不是。”我睁眼说瞎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被他看不起,尽管我知道他在内心里已经够把我看低的了。
等红灯的当口,他把手伸到我的后颈抚摩着,仿佛给一只猫咪抓痒似的。
“文彬,你对我是不是有点冷淡了?”他忽然问道。
我愕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对他表示热情,毕竟我过去没有任何取悦男人的经验。
“不然你认为我该怎么做?”我没有正面回答,以问题回答问题。
他毫无预警地凑过来,鼻尖几乎抵上我的。
“我比较喜欢你跟我侃侃而谈的样子……”他的目光锁定我。
一个收下他价值六万美元的礼物、为他口交过一、在他名下的产业打工的穷小子――我,有什么资本在他面前侃侃而谈?之前的嚣张来源于无知,如今的妥协来源于认命。
既然我说不出他期待的话,于是我选择沉默。
红灯转作绿灯,他没再继续纠缠于这个问题,重新开启车子,一路上我们没再交谈。
我们抵达一个所谓有情调的地方――DIOR专卖店?
“我们要来这里?”我无法掩饰自己的疑惑。

“只是买衣服。”他道,挽着我走进电动玻璃幕门。
他必定是这里的常客,销售小姐一见了他就眉开眼笑,献媚姿态十足地点头哈腰。业务经理甚至亲自出来招待他。
望着店内令郎满目的服侍,我一个土鳖,再体会到进错地方的尴尬。李唯在架子上狂风扫落叶地抓了一堆,从衬衫到外套,从上衣到裤子,从帽子到围巾,应有尽有。
他把这些东西往我手上一塞,笑眯眯地说:
“你去试穿一下。”
“啊?”我大约愣了半分钟。
“快去啊。”他直接把我推进更衣室。
唉……原来是要给我买衣服,我还真是后知后觉。我拿起一件V领的条纹衬衣,一看价钱牌上的数字――5?!
我几乎被那堆“”吓得昏厥,就这一件衣服居然要五千元?!我宁愿他用这笔钱给我买五百箱方便面!
我再也没胆量去看剩下那堆衣服的价格,只得闭着眼睛催眠自己:这只是一堆数字,代表不了什么的。我随便换上一套衣服,开门出去面对众人。
店员们奉承地猛叫好,李唯满脸兴奋地叫我把剩下的衣服全部穿上一,我一一照办。我在更衣室进进出出,好笑地想着,原来玩“芭比娃娃换装游戏”不是小女孩的专利,我现在这种情况不就等于是李唯的“娃娃”吗?他下巨资买下我这个娃娃,爱让我穿什么我就得穿什么。接下来,他愿意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吧。
换好最后一套衣服之后,李唯满意地点头:
“就穿着这套吧。”他豪气地拿出金卡,吩咐店员:“把他刚才试穿的全部包起来。”
我忍着好奇心,不去计算那些衣服的总价格,跟有钱人交往就要学会麻木。身上穿着过万的服饰,你认为我会飘飘然吗?不,我不会。对我而言它们只是一堆普通的布料,不会因为加了一个品牌而变成金缕玉衣。
接下来我们继续购物,他给我买了昂贵的鳄鱼皮鞋,昂贵的腕表,昂贵的手机。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在一家昂贵的法国菜餐厅吃了一顿昂贵的牛扒。
以我过往的贪婪本性,整个过程里面居然还可以保持心平气和(除了一开始试衣时的失态)。
我以前穿着廉价的地摊货,破破的牛仔裤,土气的球鞋,戴着塑料电子表,使用一部只值几百块的二手手机,吃着大排档的汤河粉……日子还不一样过下去了?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以往的这一切,跟他今天给予我的又有什么区别了?我头一发现,自己或许并不是真正的贪婪之人。
夜幕降临,他把车子开到了我所居住的老公寓前。
“谢谢你,我走了。”我没有跟他谈的意愿,直接下车,他也跟着我在另一边下来了。
“你不招呼我上去坐一坐吗?”
我在生锈的铁门前停了下来,回过头。
“我的家很穷酸,不适合你。”
“不要紧。”他爽朗地笑着,“我就是想看看你住的地方。”
我无奈,只好任他跟着。我们一前一后地走上漆黑狭窄楼梯,走到二楼的时候,旁边一扇房门突然开启,屋内的灯火让不见五指的阶梯得到一点慰藉的光辉。
“顾先生?是你吗?”满脸尖酸的房东太太披着厚晨衣出现在门边。
“什么事?”我停下,预料到她要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她果真一开口就是挖苦:
“明天就是交租期限,你前几都是拖拖拉拉的,这回都准备好没有?”
“我……”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李唯却插嘴了:
“太太,请问房租是多少?”

大概是光线太暗了,这一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房东居然看不出李唯一身的光鲜,依旧语气恶劣地讽道:
“八百五十块啊!你要帮他给是不是?”
李唯很爽快地从皮夹里拿出一叠百元大抄,在我瞠目结舌的表情下交给她。房东太太接过去,边数边瞄他。
“九百块,我去拿五十元……”她准备走开,想也知道李唯不希罕她那点“零钱”,他说了声“不必了”,拉了我就走。可怜我还在为那多余的五十元惋惜――干嘛便宜这个尖酸刻薄的婆娘?
可笑是吗?上万元的衣服我不希罕,却为这五十元不值。
进入了我简陋的小套房里,李唯看见我家徒四壁的“惨况”,一张嘴就咒骂:
“那欧巴桑把自己这破房子当什么了?”
“没什么,她收回自己应得的钱而已。”我不置可否地给他倒水。
“文彬……你不是说你不缺钱吗?”
他的询问让我全身一震,我都差点忘记自己白天时的话了,这下好了,谎言不攻自破。我把水杯往他前面的小桌子一搁,表面平静地自圆其说:
“我不缺啊,我正打算明天就交租……”
“原来是这样。”他点头,不知道他是真的被我唬过去了,还是好心地不拆穿我。他的眼神募地温柔起来,拉着我的手,柔声道:
“文彬,你搬来跟我住吧。”
“……”我愕然地看他。
“这里条件不好,你明天就把行礼整理一下,我来接你。”他自顾自道。
虽然我已经甘愿做他的玩物,但不代表我以后都要跟他朝夕相对。我宁愿把陪伴他当作是打工,我还是希望能保持自己的私人空间的。
“我不……”他向**近的动作把我剩下的话截了回去,我被他情的注视迷惑了,半启的唇竟丧失语言能力。
“文彬……让我照顾你不好吗?”我再一确定,他的嗓音具有催眠作用。每当他靠着我说话,我的心神就会迷乱起来。
他的唇距离我只有几厘米,一个大动作的呼吸就会碰上。气氛有点暧昧,就连房间里的小灯泡散发出的光芒也变得不寻常起来。
“我……”我的声音一窒,双唇被他堵上。
这是没有侵略性,只有溺爱与怜惜的一吻。
尽管我向来对接吻这种事没什么幻想,但当他柔软且带着甘香的唇贴上来的时候,我不可否认,真他X的很美妙!

第三章
英国诗人雪莱说:
如果你过分地珍爱自己的羽毛,不让它受一点损伤,那么你将失去两只翅膀,永远不能凌空飞翔。
我并非过分珍爱自己,我只是觉得,沉沦下去的话,我所失去的不仅仅是凌空飞翔的能力。失去飞翔的能力也罢了,我只怕我的翅膀在此之前已经完全腐朽溃烂。
如果跟李唯的关系仅是建立在金钱交易上,我的罪恶感将会来源于道德的谴责。只是,当他把我踢开的时候,我可以拿着出卖身体得来的金钱重新出发,我甚至可以厚颜地用伟人们承受过的苦难经历来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空乏其身……(这不害臊的家伙>_然而,那一晚的吻,在我内心埋下了不安的种子。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那么地激烈,那么地期待。

当期待膨胀到某个程度,我被惊醒了。我发现自己或许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后悔了,我想回头了。
我不知道自己逃避的是什么,但此时此刻,我只想逃避。

这里是一家意大利披萨餐馆,今天是我在这里当服务生的第二个星期。来这里的客人大都不喜欢看餐牌,点餐时需要服务生介绍,要记住餐牌上的所有菜色是很吃力的事。
然而我做到了,我顺利地熬过了试用期的一半时间,再过两个星期我就会被正式采用。
“文彬,六号桌指定要你点菜。”年轻的女知客过来通知。
工作不到一个月就有客人指定了?
其他侍者不无嫉妒地目送着我离开,我心里虽然也有同样的疑问,但表面上保持神情自若地走到那桌客人面前。
两位男客人转过头来面对着我,当接触到那双戏谑的灰眸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我维持着专业刻板的笑容,若无其事地问:
“请问两位想吃什么?”
另一位明显只是陪客的中年人客气地征询男人的意见:
“李先生,您爱吃什么?”
对方优雅地交叠着手指,撑着下巴看我,缓缓地说:
“鱼子披萨。”
“对不起,这里没有这种菜。”
“燕窝披萨。”
“对不起,这里没有这种菜。”
“鹅干披萨。”
“对不起,这里没有这种菜。”
“松露披萨。”
我确定他是来找茬的,我不动声色地回答:
“先生,很对不起,您点的菜我们这里都没有。”
“是吗?”他不以为然地对我眨眼,两人作沉默对峙。
现在的气氛一定不太好,因为那位陪客先生正尴尬地擦着额头上的汗,陪笑地说着:
“李先生,不然我们请服务员把菜单介绍一下……?”
“那你介绍吧。”他无所谓地耸肩,补上一句:“请把所有菜色都说一遍。”
故意刁难我是吗?我镇定地念着:
“本店有意大利特制披萨,海鲜披萨,鸡肉披萨,蔬菜披萨,五香披萨……”
“你工作多久了?”他忽然打断。

“两个星期。”我自觉没什么好隐瞒的。
“嗯……你刚才提到的,全部拿来试试吧。”他说道,终于好心放过我。
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我也不去考究了,既来之则安之。我记好菜单之后,礼貌地退开。刚给厨房下了单,几个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侍者围了上来。
“那个褐发的是外国人吧?长得好帅哦,我好像在哪个杂志上看过他呢……”某怀春小女生双眼发亮地说着。
“大概吧。”我敷衍着。
“文彬,你们聊了很久啊,你认识他吗?”
我实在是不想制造更多的谎言负担,于是坦白:“认识。”
“那他……啊,他走过来了!”众人激动地看着我的身后,我心里泛起不详的预感。
“能耽搁你一点时间吗?”他魅惑的声音沿着我的脊骨爬上来,我无奈地转身面对他。
“请问有什么事?”
“我们进去聊。”他大手一伸,将我拉进一旁的员工休息室里。木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目光。
多事实证明,跟他独一室绝对没什么好事发生。果不其然,我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一进门就被他抓住抱在怀里。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但他的热情向来不在我的掌握之中,下一刻,我的下颚被钳住,迎面而来就是一阵狂野的热吻。
相对于上那个让我心神荡漾的轻吻,这个吻可就激烈多了,实际上我真不愿意承认这个叫“吻”,因为他从头到尾只有在不断地咬我的嘴唇、用力吸吮我的舌头――直到我双唇麻痹呼吸困难。见鬼的是,我这个干过无数体力劳动的年轻人居然无法挣脱他的钳制,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他放开我之后,我几乎由于缺氧而晕眩。
我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看来他正是要惩罚我。好样的,李唯你达到目的了!
“为什么要逃走?”这是我们重逢以来,他说得最真挚的一句话。
我还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愿回答。他不悦地勾起我的下巴,逼视着我。
“我让你收拾行李,等我来接你,结果你是收拾行李逃走了,就连之前的工作你也辞掉了。你是要避开我吗?为什么?”
“我不想跟你继续下去。”这是我唯一的回答。
他怔了一下,皱眉道:
“我们都还没正式开始呢,你就要退出了?”
“正因为我们还没有开始,我依旧有选择退出的权利。”
“原因。”他沉下脸去。
“什么?”
“你决定放弃的原因。”很显然,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是被抛开的那一个,我的消失必定是困扰到他了。我本以为自己可以一走了之,要怪就怪我低估了自己对他的影响力。
“没什么原因,我从你身上得到的已经足够了,所以想停止。”我掩饰着内心的真正想法,如是道。
“足够了吗?”他失笑,“你太小看我了,也太小看自己了,我告诉你……你可以得到的,远远比我之前给予你的还要多……”
这算是利诱吗?我想着,只可惜我鼠目寸光,我想要的不多,我的欲望还没到达那个层。
“总之我想停止,你再怎么说也没用。”我坚持。
“没有一个人可以比我更早地喊停!”他一改刚才的怀柔政策,口气忽然蛮横起来,“在我还没有厌烦之前,你别想就这样全身而退!”

我悲哀地发现,自己很不幸地勾起这个男人的征服欲了。这个人习惯了控制大局,他岂能让我一个无名小卒把他的游戏破坏了?
然而,我再无能,我也依旧可以掌控自己的心灵。
“李唯先生,我想你搞错了。”我平静地说:“我还不够贪婪,你给我的东西已经超过了我的预期。要是你打算继续用你的金钱来束缚我……我得告诉你,没作用了。一百万跟一万,在我眼里没有区别――虽然都是大数目。你尽可以描述一百万的价值,但我需要的只有一万。”
他稍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边笑边道:
“文彬……你终于恢复你的本性了。”
“大概吧。”我跟着微笑,能畅所欲言的感觉真好。
他笑着笑着又把我抱得更紧,他在我的耳畔低声说着:
“你让我对你越来越着迷了……叫我放开你是不可能的……”
唉……看来我再用错了策略。可这个时候,我要后悔也来不及了,他接着道:
“你刚才说的不是全部……就算你不会被金钱诱惑,你也无需急着逃走……而且,我已经知道你逃避的原因了……”
我心里有点惊慌,但我确定他不会读心术,再说了,真正的原因我也说不准,更何况是他?于是我不服气地反问:
“是吗?那你说一说是什么原因?”
“很简单……”他在我耳朵里吹气,在我全身发痒的同时说出答案:“因为……你害怕自己会爱上我了……”
我脑袋里轰地一声,一片空白。他趁着我呆滞的当口吻住我,并一手解开我的纽扣。
这又是什么策略?!我吓回了神,然而我的挣扎更加点燃了他的欲火,他把我压倒在破旧的组合沙发上,另一手已经熟练地扯掉我的皮带。
天啊!他不是要在这个地方强暴我吧?!
隔着一扇门的外面还站满了人,我就是叫也不妥不叫更不妥!
“你别乱来……!”我手忙脚乱地制止他,低骂着:“你想让别人看笑话吗?!”
“让他们看又何妨?”他低头咬住我的乳尖,引得我一阵酥麻,“你不知道吗?正是在这种随时会被偷窥的地方做爱才更有刺激感……”
我脸色苍白地回忆起第一碰见他时的场面――这家伙当时正跟别人的未婚夫在竹林里交欢!这种事他驾轻就熟!
为什么我要遇上这头禽兽?!我无语问苍天。
“李唯!你不用对我干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对你妥协的!”我失去了方才的从容,口气开始不稳。
“我不是要你对我妥协啊。”他恶质地对我眨眼,“现在的气氛正是干这事的好时机。”他说罢,又低下头去啃我的脖子。
“什么好时机……”我奋力捍卫自己的贞操,手脚并用地推挤他。大概强暴他人也是他的拿手好戏,我的反抗都被他一一化解,他越加嚣张地扒开我的裤子――
神啊!快来阻止他!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人会得到上天的庇佑吗?结果验证在我的身上――会的。
“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质问的男声在外头传来,同一时间,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我被李唯压在身下,跟满脸见鬼表情的男部长大眼瞪小眼。
部长身后探出几个脑袋,看到我跟李唯的状况之后,他们也呆了……我头一体会到颜面无存的苦境,真切地希望着沙发底下能凭空出现一个黑洞把我吸走……
那罪魁祸首终于自我胸前抬头,一脸不在乎地转头。

“不好意思,麻烦帮我关上门。”他对着几乎全体石化的人们说着。
部长僵硬地把门合上。
“我们继续吧。”他嘻嘻一笑,又往我身上亲下去。
他把我当作什么了?!他把所有人当作什么了?!我感到全所未有的屈辱跟恼怒。去他的狗屁有钱人!
接下来,我干了生平最有种的一件事,我抬起膝盖,往身家过亿的跨国酒店董事长的腹部撞上去――
“呃……”他抱着肚子滚落下去,我这一脚可没有怜惜,直接往他的胃部上去,够他疼上个三五天。
以后要怎么报复都好!放马过来!我烂命一条!谁怕谁了?!
我不顾一切地拉好衣服,夺门而出……

傅雷在《傅雷家书》中给儿子讲到:
“经历一磨折,一定要在思想上提高一步。以后在作风上也要改善一步。这样才不冤枉。一个人吃苦碰钉子都不要紧,只要吸取教训,所谓人生或社会的教育就是这么回事。
要是经来我也需要给自己的儿子(?)写家书,我会改为:
“经历一非礼,一定要在他胯下踹上一脚。以后在防备上也要改善一步。这样才不冤枉。”
李唯,你真该庆幸我踢中的不是你那作恶多端的子孙根。
他跑来找我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我向他屈服。我已经引起了他强烈的征服欲,逃走是不切实际的,我只有勇敢地去面对他。况且,金钱再也难以让我动摇了。
对于自己的心态变化,我也觉得吃惊。以前庸庸碌碌地不停打工赚钱,为的就是终有一天过上好日子。但是现在有人双手捧着金钱奉上,我却不想要了。以前梦着想着会有个不长眼的有钱小姐看上我(现在的情况也算差不多吧……),等到那人出现了,我却不稀罕了。
有时候我会想,我过去的愿望或许并不是自己的真正渴求,不过是世俗、社会、现实,潜移默化地把我引到了那种思想层面去。
跟李唯的“奸情”曝光之后,我是无法在餐厅待下去了。当天晚上我就辞工,收拾着行礼离开居住了两个星期的员工宿舍。
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堵在路口,车里的李唯看到我之后,立即下车拦住我。我冷眼看着他不经意地揉搓自己的肚子,心里升起了恶意的快感。
“你要上哪去?”他盯着我身上的大背囊。
“找工作。”我言简意赅,心里不仅猜测着他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
“不用找了,你跟我回去,我来养你好了。”他双眼闪闪发光地看着我,嘴里说着宛如求婚的台词。
“养我?养一辈子吗?”我怪笑,看来他并没有记恨我白天时的那一脚,相反还更加为我着迷了。说不定这有钱人有点被虐倾向……我坏心眼地想着。
“可以啊,又不是养不起。”他大咧咧地耸肩,由多情的浪漫男子变成豪爽的气概男儿。
“我得考虑一下……”我只是不想让他轻易得逞。
大概我给他碰的钉子已经超过了他的忍耐极限,他忽然失去了耐性,底吼一声:
“少给我婆婆***!上车!”
我心里预计过他会采取的策略里面不包括“绑架”这一条,结果他一个箭步冲过来,硬把我抽起来塞进车子里。我张着嘴,“救命”一词几乎冲口而出,但回心一想,就算我今天逃过了,他日后必然还是会找上门来。与其无休止地追逐下去,不如顺了他的心好了。
好吧,不要婆婆妈妈了,面对他,解决他吧。
我安分地坐在车里,看他要怎样。

“你愿意跟我去了?”他有点意外于我的转变。
“嗯……”我闷哼,想必他也不想横生枝节,他看了我好半晌,终于启动车子。
本以为他说的“跟我回去”是要回去他那幢媲美欧洲城堡的大宅子,想不到他是把我带到了一个新开发的高级公寓区。
我跟着他下车,走出地下停车场,走进电梯,来到一间占地超过两百平方的公寓。
“这是你家?”我满腹疑窦。
“对。”他推着我进去。
“你家不是上那里吗?”
“哪里?”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你说我们第一见面的那个房子?那是我父亲留下的祖屋,只有我妈咪还住在那,我平时很少回去,上只是借给我堂妹办订婚派对,我回去露个面而已。”
他拉拉杂杂地说出一窜我不感兴趣的话,直到我听到“堂妹”一词――
“你说上订婚的是你堂妹?”我不仅吊高嗓子。
“对。”
“这么说……你跟那个……是你堂妹夫?”
“对。”他若无其事。
天!这人的没节操程度早已超越我的理解水平了……我站在在原地发愣。看来他也知道我的想法,他蔑视地笑道:
“那种人还不是看上我堂妹的钱才娶她的?反正他们不会有好结果,我玩玩他又有什么不妥了?”
我无语。
或许他说得对,接近他的人都是另有目的的,他也摆明了玩弄他人的姿态。一个愿打一个愿埃,没什么好说的。
“好了,别说这些了,你把行李拿进去。”他指着一个房间。我依言进去,看来那是他的卧室。
充满时代气息的装潢充分体现了他的品味,我不甚在意地看了几眼。他还真把我当一回事了,居然愿意跟我分享他的床……就不知道我是这豪华大床的第几个客人。
把简单的行礼摆放好之后,我回到客厅里。他正在给他饲养的一大缸热带鱼喂食,见我出来了,问:
“要叫外卖还是自己煮?”
我懵了几秒,才知道他是问我晚饭怎么解决。我本能地回答:
“我煮就行了……”
这一开口我才惊觉自己说错话,要我给这个侵犯我、害我丢工作的人做饭实在是毫无道理!
奈何覆水难回,他已经满脸期待地看着我了。
“真的?你要做饭吗?”
“嗯……我做吧。”我百般无奈地走进厨房里。
我真好奇这个腰缠万贯的富家子冰箱里会有什么食材,打开冰箱一看――不出所料,一眼看去,空空如也……连最基本的微波炉食品都不见。
我千辛万苦,终于在里面找到几颗鸡蛋,一盒面粉,外加一包火腿肠。应该可以做出一顿炒饭跟煎蛋卷来,我对着外面吼:
“李唯!你家有米吗?”

“什么?”
“你家有做饭的米吗?”
“上好像有朋友送了一包泰国香米过来……”他跑进来翻箱倒柜,果真挖出一包还没开封的袖珍米出来。
他把米交给我,然后一溜烟跑去拿剪刀。
真是生活白痴啊……我感叹,米袋上面的包装绳是有绳结的,打开结子一拉――像拉链一样,包装就可以呼啦一声打开了。
我正在埋头找结子,他自作聪明地跑过来加上一剪刀,米袋一个倾斜,大米簌簌地漏出来,撒了一地――
“嘿!我打开了!”某人搞不清状况地手舞足蹈起来。
我没时间理他,慌乱地抓起漏出来的大米往袋子里塞。
“别捡了,都弄脏了。”他不以为然地用他那只碍眼的脚拨着地上的米粒。
我吸一口气,冷静的说道:
“出去。”
“啊?”
我以杀人的目光横他一眼,肺活量十足地吼:
“我叫你出去――!!!滚开――!!”
他被我吓得抱头鼠窜……别怪我,我穷日子过久了,最看不惯别人浪费粮食。
直到我把香喷喷的米饭跟蛋卷做好,两人面对面坐下开始用餐。我才猛然醒觉――我刚才居然在李唯的地盘上对他吆喝着“滚开”了?
我小心翼翼地偷看他的表情,他正喜孜孜地用叉子叉起一块蛋卷咀嚼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感想……
被我赚到了……我在心里对自己吐吐舌头,若无其事地低头吃饭。

第四章
孟子云:
“饥寒起盗心,温饱思淫欲。”
但我只想“温饱思床褥”……
肚子吃得饱饱,洗去一身尘嚣与疲惫之后,我一心想着躲进被子里大睡一场。吃饱了就睡,不用担心明天的工作,这是多么幸福的生活,只是某个精力旺盛的人没有这么容易满足。
既然李唯允许我分享他的卧室,我也就老实不客气地趴在他的席梦思床垫上,拉过被子往身上一盖,会周公去也。
“文彬……”他沿着我的后背扒上来,半带诱惑地说着:“先别睡啊,我们来做点刺激的事……”
他性感沙哑的声音对我仿佛有催眠作用,我睡意渐浓,更加不愿理会他。见我不为所动,他伸出狼抓,探入我半敞的襟口。
“文彬……喂……”他从后咬住我的耳垂,灵活的手觅到我胸前双点,随即拉扯揉搓起来。对于我现在的状况而言,这样的刺激除了会让我反感以外,没有别的效果。

他似乎也看得出来,于是加倍努力地抓住我的胯下,细细地摩擦起来。
“文彬……你这里有反应了哦……”他贴着我的耳朵说着。
我好想睡啊……这烦人的家伙……我不高兴地半眯着眼,不慌不忙地说出一句绝对可以阻止他的话:
“我已经三天没大便了,你做得下去的话,请自便……”
相信没有哪个神人听了这种话还会有“胃口”求欢,李唯果然停下了动作。
“你说真的……?”他半信半疑,语气里明显带着颤抖。
我合上眼,不去管他。心想要做就做吧,后果自负。
便秘果然是捍卫贞操的最好借口,那一晚我一觉到天明,睡得那叫一个舒爽。只是隔天早上要面对李唯黑那张如锅底的脸,我在刷牙的时候,他盯了我老半天,开口问了一句:
“你要不要试一下吃‘排毒美颜宝’?”
害得我一口泡沫差点喷到对面的镜子上去……
大少爷,那是妇女吃的好不好?!

所谓君子爱才取之有道,我不受李唯的利益诱惑,不代表我不需要钱。跟他的同居关系就当作是省下一笔房租,我依然是要打工赚钱的。
在我的百折不挠下,他终于答应让我工作。我在他新开的一家高级俱乐部里面当侍者,刚开始他要给我安排部长的职位,但我自知自己没那个资历跟经验,于是婉拒了。
这里跟我以往工作过的地方很不一样,管理正规严格不说,来这里的都是达官贵人名流望族,因此对侍应的要求也格外苛刻。我不但要牢记红酒的品种跟年份,还要懂得一定的社交礼仪。在接收了简单的培训之后,我正式上岗了。
三号包厢的客人离开了,我手脚利索地进去收拾整理。我拿着替换的桌巾走出来后,领班向我迎面走来。
“小顾,经理叫你过去。”他神秘兮兮地说。
经理……?我怔了片刻,马上知道是什么回事,叫我过去的应该不是什么经理,而是……
我嘴上答应着,放下手上的杂物,走进经理室。一进房门,扑鼻而来就是一阵浓郁的精香蜡烛气味。
好有闲情逸致啊……我感叹地看着摆满房间各个角落的别致蜡烛,每个蜡烛都由一个圆形的小笼子装着,散发出淡淡的橙色火光跟香气,昏暗的房间里光影跃动,如梦似幻。
“漂亮吗?”始作俑者正一脸自豪地站在中央的纯白长毛地毯上,向我展示这一切。他脚边还摆放着一个专门用来装日本清酒的白瓷酒壶跟两个小杯子,以及一盘让人垂涎的寿司拼盘。火光在他的脸跟褐发上微微晃动,让他看起来格外地俊俏,甚至不似真人。
“你觉得怎样?”他满脸讨好地问。
我失笑,心想这种把戏拿去哄女人的话一定无往不利,只可惜我不解风情。
“我觉得你很闲。”原谅我无法说出他期待的答案。
“你真不浪漫。”他扬起眉毛。
“你真浪费。”我对着满屋子的蜡烛摇头。
“你嘴巴很坏,不过我喜欢……”他猝不及防地凑过来,在我唇上一吻。我脸上一热,很狼狈地扭过头去。他见我害羞了,得逞地掰过我的脸,又亲了下去。
如果他是像上那样粗鲁地对待我,我一定会狠狠地再给他一记膝盖。奈何我似乎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他越是温柔,我越是没反抗能力。
加上现在的气氛还真的是很煽情,我本能地放弃抵抗,闭上眼享受他的吻。太过温柔的吻最大的缺陷就是不持久,两人唇齿交合了几秒,激情就再也延续不下去了。不过对于他而言,目的已经达到。
“文彬,你的脸很红呢……”他得意地贴着我低笑。

我心情澎湃,好半晌才平服下来。
“你的寿司是买来摆设的?”我转移话题。
“当然不是。”他拉着我,在地毯上坐下。
“我不客气了。”我合掌默念一句,拿起筷子跟小碟子,爽快地就餐。
他看着我点酱油的动作,好奇地问:
“你对程序很熟悉嘛……以前有吃过吗?”
“没有,我在回转寿司店打工过……知道怎么吃……”我一口咬掉美味的鳗鱼寿司,口齿不清地回答。
他轻轻一笑,徒手拿起一块海台卷,我也好奇了。
“你不用筷子吗?”我跟他吃过几饭,他没有一是使用筷子的。
他愣了一下,支吾地答道:
“我用啊……”
他依言拿起筷子,我看着他生涩的动作,心生疑窦。李唯看准一块鲜虾寿司,颤巍巍地夹住。我看他有点用力过度了,寿司几乎被他夹得变形。下一刻,啪嗒一声,我脸上一凉――
寿司上的鲜嫩虾肉跟白米饭很热情地飞贴到我的脸颊上……
我冷静地取下虾肉,放进嘴里,抬头看见李唯满脸尴尬地拿着筷子。
“对不起哦……”他不好意思地用纸巾给我拭脸。
这是什么回事,我大致清楚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吭声。李唯在我的注视下,愈加不自在。他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躲避我的视线,我死盯着他,就是不移开眼,他耐不住转过脸来,发现我还在盯他。就在他准备再道歉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嘴里爆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吓了一跳,困惑地看着我。我笑得肠子打结起来,边喘边道:
“你居然不会用筷子……哈哈哈……”
他的俊脸前所未有地涨红了,不服气地反驳:
“谁说我不会了……我只是不熟练!”
典型的解释就是掩饰,请容许我更加放肆地大笑吧……哈哈哈……
一想到他堂堂一个大财团董事长,居然在用筷子的时候让寿司脱手飞出去,我就忍不住一连串的暴笑。
“喂,你笑够了吧……”他无地自容地嘀咕,不会用筷子这点应该是他的死穴吧。
我擦去眼角的泪水,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我从小在外国长大,用得不熟练也是正常的啊……”他还在为自己找台阶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真想不到这人外表放荡不羁,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我笑嘻嘻地学着他徒手拿起寿司。他也不再勉强自己用筷子了,伸手就跟着我抢吃――
“啊!这个金枪鱼是我的……”

“什么?明明是我先拿到的!”
“你吃这个,这个鱼子寿司好吃。”
“我不要……咕噜咕噜……”
“哇!快吐出来!只剩一块了!”
“哈哈……”
我笑着闹着,完全没有察觉到从心里升起的暖意。

德国作家歌德说过:
生命里最重要的是要有远大的目标,并藉才能与坚毅来达成它。
目前来说,我最远大的目标只有上大学这一条。远大的目标不可能一步到位,于是我为自己设立阶段性目标。
第一步是离开我那个没有关爱没有温情的家,我办到了;第二步,离开之后我要养活自己,我也办到了;第三步,我要为上大学作准备,包括金钱上以及智慧上的准备,这一步我正在进行中。
我打算用两年时间来完成第三步目标,而按照我的计划表,明年就是我实现目标的时候了。
只是人生的变数往往非个人意志可以控制,李唯的出现无疑阻碍了我的计划进程。刚开始我没意识到,直到事情的严重到让我失控的地步……
跟他的同居生活进入到第三个星期,由于我坚守岗位不肯外出就餐,他只好每天都跑来俱乐部找我共进晚餐,经理办公室完全被他霸占了。虽然都是叫外卖,可每天的式都不一样。第一天是日本寿司加蜡烛,隔天变成了泰国加竹林风情,然后是韩国菜、马来菜,东南亚这边的都试遍之后,又变成北美风,装饰品也因应食物而改变,每都能让我耳目一新。
我想他这些创意要是用在饮食事业上,一定能大展鸿图。我跟他提过几,他却满不在乎的,这人大概已经富有到对创业麻木的境界了,但对于营造虚无的浪漫倒分外热衷。不过跟他相下来,我学到了不少过去没有接触过的知识,渐渐地,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刻里,我对他的观感变化到一个我始聊未及的层面去了……
我们依旧没有发生肉体上的关系,李唯的态度相对于之前,变得沉稳不少,他似乎也不急。倒是我似乎走进了迷圈中,每天忐忑地期待着他会不会有什么行动,而结果每每让我失望。
以前听一个男同学介绍过,追求女孩子不可步步进逼,要懂得收放自如。他用放风筝来比喻,放的时候要一抽一抽地,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你的掌控。这个过程中要不断把线放长,接着停止“抽”的动作。就在她以为你不在乎她,开始自顾自着急的时候,你又要适时地拉她一把,让她知道你还是喜欢她的。这个步骤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会突飞猛进。
我现在发现,自己已经变成李唯的那个“风筝”了,可悲的是我没有能力改变这种状况。
今天的晚饭时间,李唯没有来。
我心不在焉地抹着桌子,隔几十秒就要往壁钟上瞄一眼。领班在我身旁经过了几,每一我的心都要绷紧一下,渴望着他会来传达李唯“召唤”我的讯息,但他没有。直到指针划过“八”这个数字,我死心了。
他不会来了……
我心灰意冷地放下抹布,走进厨房里随便找点食物解决晚餐,接着继续工作。
我明知道不该过问李唯的去向,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位办公室被占的老经理,他给我的答复是――
“不知道。”
我心里酸溜溜地,灰溜溜地走开,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吧……
我继续魂不守舍地工作,捧着洋酒在各个包厢之间来回走动。经过一个VIP包厢的时候,几个聚在门外的侍应引起了我注意。
“怎么了?”见他们面带难色,我不仅问道。
“小顾……”一个跟我较熟的侍者跟我抱怨:“里面的客人很难缠,我们几个都踢倒板子了……”
“怎么回事?”
另一个侍应抠着脸颊伸冤:

“有个女的带着几个洋妞,正在里面撒野呢……进去的侍应都被捉弄了,但那女的是俱乐部的VIP,我们不敢得罪她。她刚刚点了酒,现在都没有人有胆送进去了……”
他们见我问起了,都眼带期盼地望着我,俨然要我以身范险的样子。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向来敬而远之,但今天我的情绪特别苦闷,不知不觉地自暴自弃起来。
算了……反正我孑然一身,受了什么委屈也没有人在乎……
“我去吧。”我接过他们手上的酒,勇探虎穴。
一打开门,阵阵强烈的烟味把我呛得呼吸困难。我忍着刺鼻的二手烟,走进吵杂的包厢里。里面的音像组合正播放着在欧美红极一时的饶舌歌手痞子阿姆的白话歌,那种听了只会让人心情烦躁的歌曲不可能是这家俱乐部提供的。看来是眼前的这些大小姐们自己带来的了――我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在场的几个年轻女子,正确来说,是四个年轻女孩加一个男青年。
四个女孩子里面只有一个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东方人,其余都是外形狂野性感的洋妞。不过她们统一穿着重金属皮革套装,每一只耳朵上至少带了三个耳环,脸上化着夸张的浓妆,人手一根烟,看起来就不是正经女孩。那个男的也是东方人,且是在场唯一的正常人,穿着正规的西式休闲服。他很无奈地静坐一角,不知道与这些女孩是什么关系。
“真的很对不起,各位点的酒送来了。”我客套地开口。
“这么晚才送来。”那个东方女孩坐在沙发中央,吊儿郎当地斜视着我。
我嘴上说着抱歉,弯身将酒放到小茶几上,一个洋妞冷不防闪到我身后,一手摸上我的臀部――
“啧啧……”她笑着摇头,甩一甩手。
遇到女色狼了……唉……
我心里暗自咒骂,脸上的表情不变,若无其事地给他们倒酒。那几个女不怀好意地向我笑着,热烈地用英文讨论起来。看她们的表情,大概是在说我的屁股不够弹性什么的吧……
“喂,小子。”那个东方女生说出我的想法:“我朋友说你的屁股是够翘了,可惜手感不是很好,回去多练几下吧。”
她说完,还嚣张地大笑起来。一旁的男青年不认同地摇着头,但一直没吭声。
“谢谢。”我尽量以礼相待,“请问各位还有什么需要?”
“脱下裤子转几圈好了。”她一副痞子样地说。
“对不起,本店没有这项服务。”我以不变应万变。
“What’s this?”红发洋妞指着一杯酒问道。
“这是法国波多尔红酒。”
“什么年份?”东方少女问。
“82年的。”
“这个呢?”
“华夏长城的A区干红。”
“那这个?”
“梅Z特t葡萄酒。”
“你好像懂得不少嘛?”
“不敢当。”这些只是侍应最基本的常识罢了,我心想。
那个红发妞靠近她,两人互咬耳朵,接着看着我一阵窃笑。该不会是要给我出什么难题吧……我暗忖。
我的预感想来准确,这也不例外。那东方女孩果真开腔了:

“小子,你用眼睛看就够准确了,不晓得你用舌头是否一样可以判断?”
“什么意思?”
“我朋友说,让你闭着眼睛品酒,看看你能不能说出品牌跟年份来。要是能的话……”她吃吃一笑,“我们就买下你们这里82以后的所有波多尔。”
她话一出口,我跟那男青年都目瞪口呆。见鬼了!一瓶波多尔就值一万五以上!82年的就更贵了,本店的储量虽然不多,但总价格至少超过十万!这女的是来砸钱的吗?
“小晴,不要乱来。”那男的终于憋不住要阻止了。
“老哥你怕什么?大不了用我的金卡刷,我的零用钱都够了。”
“不是这个问题……”
“你好烦也!爹地要你陪我出来,没让你这么罗七八嗦的。”
那位“老哥”百般无奈地摇头,不再插手了。
原来是鸭霸妹妹在欺负哥哥……我想起我那个刁蛮任性的同父异母妹妹,感同身受地向她的老哥投以同情眼神。
“怎样?你够胆试,我们就够钱买。”她放话。
要是她真的买下了,我这个月的销售业绩一定创新高。这么大的“水鱼”可遇不可求,加上她的态度……我就让她破财好了!只要不是不义之财,我向来不吝于追求。
“好,我试。”我答应道。
“呵呵……不错不错,算你有种。”她拍拍手,一个同伴拿出丝巾,将我的眼睛遮住。
她们好像又点了几种酒,我听到开酒瓶的声音,倒酒的声音。接着,高脚水晶杯来到我的唇边,我尝了一口,胸有成竹地说出酒名:
“罗曼蒂侯爵干红葡萄酒。”
丝巾被拿下,她们对照着瓶子上的名字――准确无误,洋妞们鼓励地拍掌。
“再来。”
丝巾又盖上去,我再试――
“路易家族梅多克干红。”
“中邑解百纳干红葡萄酒。”
“长城干红。”
“路易家族波尔多干红。”
倒抽气的声音不断传来,我知道我都说中了,其实,这里所有的酒名我都记得,只要采用排除法,加上细微的味觉差异,要尝出来并非不可能。不过我只有在培训的时候喝过其中的几种酒,所以,要全部记住还是有点难度的。有时候我也会为自己的可怕记忆力吃惊呢,我自豪地想着。
她们不服气地继续给我喝,期间还故意重复同样的酒,但我总是能说出正确答案来。
到后来,我几乎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只觉得满肚子的酒混合起来,产生了怪异的高温。
那位哥哥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适可而止吧,他几乎喝下一整瓶的分量了……”
不是吧?居然让我喝了这么多?她们该不会要我把这里的酒全喝光了才罢休吧?
“你管我!反正没有规定不许喝掉一整瓶!”那女的蛮横地反驳,我真后悔自己刚才没有跟她约定分量,这样下去,我没有猜出所有的酒名就要先醉倒了!

但酒还是不断凑过来,我几乎是被强行灌酒。我直觉地要反抗,但我不想因为犯规而输掉这场比试!我不甘心就这么屈服!
我只好任她们把酒倒进我的喉咙,我觉得肚子里的火越烧越旺,脑袋越来越重……
那男的很着急地喊着:
“停下来吧!你们没看到他快撑不住了吗?”
我听到争夺声,似乎是那个男人在跟她们抢酒杯。给我灌酒的女孩被拉开,我咳嗽了几声,身体摇摇晃晃地往一旁倒去。
一双臂膀抱住了我,脸上的丝巾在同一时间被拿掉。我迷茫地眨着眼,对上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你没事吧?喂……”
他是谁?我迷迷糊糊地揽着他的腰,让自己站直身子。
“你怎样了?能不能自己站起来?”他焦急地问。
“我……”我想开口说话,但喉咙里干涸得仿佛快要燃烧起来似的。
肚子里怪怪地……我不是想吐吧……
包厢的门忽然被打开,我看见一个人影笔直向我走来,下一刻,我被对方强制地扯进怀里。他说了句:“失陪,请让经理来给大家解释。”接着把我横抱着出去,我下意识知道他是谁,但我现在拼命压抑着肚子里的翻腾感,没能力去顾及了。

第五章
《元史・张桢传》:
防微杜渐而禁于未然。
意思是:坏事刚刚冒头时,就加以制止;事故或灾害在发生前就加以防备。
现在,坏事已经降临到我的身上了,奈何我醉成一摊烂泥,没有防微杜渐的警觉性……
意识正在恢复中,我听到了沙沙的水声,感觉到洒落在皮肤上的温热液体。我努力地抖动眼皮,大脑的机能渐渐从酒精的麻痹中苏醒过来。
“醒了?”一道熟悉的低沉男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视野也是模糊一片。
这是谁?
应该是李唯。
我在哪里?
好像是在他家的浴缸里。
我们在干什么?
似乎是全身赤裸地躺在一起……
“呃……!!”惊吓是最好的提神剂,我瞬间清醒。
我来不及思考事情的始末,蹦起来就要跨出大浴盆。然而,我的大脑虽然“醒”来了,不代表身体也跟着恢复,我的脚就是差了那么几寸,拐到了浴盘的边缘。
“哇――”我赤条条地跌了个狗吃屎,狼狈不堪地扑倒在滑溜溜的瓷砖地上。

李唯趴在边沿上,啧啧有声地看着我。
“亲爱的,你不用这么快就摆出勾引我的姿势来吧?说真的我还没准备好呢……”
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简直就是“屁股向后平沙落地式”!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都展露无遗了!
要是我大大方方地爬起来就算了,我却选了个羞辱的姿态――捂着屁股翻身转过去,大腿张开地与李唯来了个面对面。
“呵呵……原来你更喜欢这种体位?”他笑得更加得意了。
我又赶紧合起双腿,懊恼地问:
“为什么把我的衣服脱掉?”
“你吐了我一身,自己身上也脏呼呼的,我可以不脱吗?”他伸手将我拖回浴缸里。
“我吐了……?”我努力搜索记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对啊,吐得淅沥哗啦,我的‘阿曼尼’都被你毁了。”他说着抱怨的话,语气却是打趣的。
我脸颊发热,低嗫一句:
“对不起……”
他拿着蓬头往我背上洒水,配以温柔的擦拭动作。
“算了,吐出来也好,至少你很快就清醒了。”
我低着头偷看他愉悦的表情,他似乎很享受跟我共浴的感觉……说起来,这还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裸程相对。我的目光接触到他结识的胸肌,菱角分明的小腹,以及底下的茂密体毛……
打住!
我喝止自己的不雅想像,把眼光移到一旁去。他却把我的脸勾回来,语带引诱地问:
“你不要看了吗……?”
“看什么……”我装傻。
他伸出舌头舔我的脸,温热的、湿漉漉的触感让我全身发颤。
“你不是看我的身体看得很投入吗?”他的笑声里似乎带有一丝取笑的意味,我被揭穿了心事,羞窘得无言以对。
“亲爱的,你不反驳我吗?”他状似不解地摇头,“我就爱你的妙语如珠……”
“少来,谁是你亲爱的……”可悲的我只能用抠字眼这种幼稚方式来反击了。
“嗯……你是要我用行动来证明吗?”他装出考虑的样子,一双手却不知不觉地滑到我的臀部上了。
我一手拍上他的狼抓,怒骂:
“不要乱摸!”
天地良心……为什么我的行为看起来这么像“欲拒还迎”?
“真的不许摸?”他故意在我臀上掐了一把,而我除了羞愤以外,心里居然浮现起之前那些洋妞对我臀部的评价――
“你的屁股是够翘了,可惜手感不是很好,回去多练几下吧……”
不知道李唯觉得手感怎样……?

打住!
我喝止自己的无聊想法,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难道说,今晚我后庭的清白就要就此沦丧吗?
在我神游的当口,恶魔的手已经来到了不得了的地方了!他修长优雅的手指啵地一声侵入了我体内,疼痛让我惊叫出声。
“你……拿出去!”我按着他的手,怒视他。
“你会喜欢上的……”他亲亲我的唇,另一手握住我前面的要害套弄起来。
“你……我……我警告你不要做……我跟你说……我……”我紧张得语无伦,身体的自然反应犹如脱缰的野马,我不敢保证自己可以撑得过去!
“你还要拿便秘来当借口吗?”他早一步打消我的念头,“我跟你生活在一起也不是一两天了,其实……你根本没有吧?”
呜……骗不过他了……这该死的家伙怎么会留意到这些事呢?我欲哭无泪。
“你不用怕啊……”他又戳进一根手指,我全身紧绷,“放松点……我会很温柔的……”
老掉牙的台词!我在心里怒骂,哪个色情小说的男主角办事之前不是这么说的?每女主角都被整得哭爹叫娘!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我真的不想做……”我转用哀兵政策,哭丧着脸哀求他。
“瞧你吓成这样子……”他怜惜地吻着我的脸,“我会让你很舒服的……保证你喊着‘不要停’……”
骗人!这台词我也会说!在我还没舒服之前我就要疼死了!别怪我男子汉大丈夫,我就是怕疼!再说了,这也不仅是痛楚的问题,这可事关男人的尊严啊!尊严!
在我还在心里尊严个不停的时候,胯间那根没节操的生物已经承主召唤,兴奋不已地抬起了脑袋……
尊严还是敌不过原始欲望吗?我不要啊――
“李唯……我……”我满嘴的大道理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已经狡猾地用唇堵住了我。
他边跟我吮吻边断断续续地说:
“别说话了……我们用身体来沟通……就行了……”
你这个大骗子……你之前不是说“最爱我的妙语如珠”吗……
可惜我的“妙语如珠”都被他吞进肚子里去了。
当他把我整个翻转,让我的臀翘起来接受他的侵入的时候,我神智不清地想着――再见了……我的男之身……(= =bbb)
外物进入的一刹那……我感到撕裂的痛楚,内脏都几乎被挤得移位。
我痛苦地喘息着,双手撑着浴缸两旁,往后看着那不堪入目的交合部位。李唯巨大的性器完全没入我的体内,只剩两颗褐色的肉球儿在外面抖动。
他抓着我的腰,开始扭摆冲撞,而我的男根也被顶得一晃一晃地,看起来淫亵不已,我闭上眼,再也不敢去观看了。
合上眼睛之后, 身体的触感变得更加清晰,我全身高热,感觉皮肤上的水珠都要蒸发掉。肚子里好像被塞进一块灼热的铁块,结合的地方有疼又麻――尽管是如此痛苦,但我却感到了一种被充实的满足,仿佛自己的身体从这一刻开始才变得完整……
“啊……嗯……嗯……”要忍住声音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所以我选择放肆地呻吟出来。
身后的人也在呻吟,进入的幅度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快。巨大的物体在我身体里一进一出,我逐渐适应了它的存在,每当它戳中我体内的某一点,我就赶到阵阵从腹部蔓延至全身的快感。
我对那种感觉上瘾似的,嘴里胡乱喊着:
“快一点……啊……用力一点……啊……”
他如言加快速度,加大力度,噗滋噗滋的撞击声随之加大。在那一瞬间,我眼前闪过几道白光,接着全身痉挛,冲上了那绝顶的高峰……

俄国作家安德列耶夫在《青春激荡》中说道:
“一个人最大的胜利就是战胜自己。”
我战胜不了自己,我被欲望战胜了,因此也注定了我的堕落……
屋子外面阳光明媚,一墙之隔的办公室里,我却以一副淫猥的姿态趴在檀木书桌上,裤子被拉到膝盖下,臀部被往后撅起,接受着男人的强力撞击。
这种状况到底持续了多久……我自己都不清楚了,只觉得后穴跟下体都灼热得几乎麻痹,就算室内的空调不断喷出冷气也无法降低我的体温。
“啊、啊、啊……”我的呻吟伴随着男人律动的频率而加快,左手情不自禁地握住自己涨得疼痛的下体,无意识地套弄起来。在一阵快得惊人的律动过后,对方终于粗吼着宣泄在我体内,而我也在下一刻冲上了欲望的顶峰……
高潮过后,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榨干了。我筋疲力尽地趴在桌面上喘气,裤子也来不及拉起。
一副酒足饭饱模样的李唯点上一根烟,悠哉游哉地坐在沙发上,之前的激情早已无迹可寻。
我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用怨恨的眼光瞄着他。自从被这家伙吃干抹净之后,跟他欢爱的数已经数不上来了,他就像一头毫无节制的野兽,随时随地都可以发情。我们这几个月的行径可真疯狂,无论是在浴室还是卧室,无论是在车子内还是办公室,甚至连酒店的厕所,都曾经留下我俩的欢爱痕迹……
我那点引以为敖的羞耻感也早被消磨殆尽了。
李唯什么都好――身体好,技巧好,持久力好……就是完事之后态度冷淡得可以,欢爱之前跟之中,他都毫不吝啬自己的甜言蜜语,“宝贝甜心亲爱的”什么肉麻话都愿意讲。可每做爱完毕,我就像被使用完毕的充气娃娃一样,被丢在一边,让我泛起一股被遗弃的酸涩感。
有时候我真的忍不住想问他:你跟我做爱到底是为了感情还是单纯的发泄?
但我觉得,这种问题只有那些敏感多疑的女人才会提出,况且,一旦问出口,我就变成被动渴求他的角色了。
一串和弦乐曲从李唯口袋里飘出来,他接起电话。
“喂?谁?……怎么了?……好,我马上过去。”
简短的对话结束,他挂上电话,把凌乱的衣领整理好,拍拍我的脸。
“我要回去公司,今天要加班,你不用等我吃晚饭了。”
“我知道了。”我掩饰着心里的失落,若无其事地回答。
他披上西装外套,再也没有留恋地离开了。我望着那扇被他合上的门,怔怔发呆。
为什么?为什么身体交合之后,心灵的距离却变得遥远了?我不懂……所有情侣都是像我们这样的吗?
情侣?
我被自己脑海里呈现的字眼吓住。
曾几何时,我把我们的关系定位为情侣了?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变成李唯的情人了?我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
但是……我们不是情侣的话,那算什么?
我捂着激荡不已的胸口,慌张地离开这个依旧残留着李唯的气息的房间。我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总经理办公室,一路上受了不少注目礼,每个人都用有色眼光打量着我,仿佛已经看穿了我之前在办公室里的丑态。
我不在乎了……反正我跟李唯的关系几乎已经成为俱乐部的公开秘密,他也不避嫌,三天两头就往这边跑,被知道也无可厚非。
我回到岗位上,继续工作。
今天是发奖金的日子,我却整天为了李唯的事魂不守舍,一直没想起去领钱。直到同事告知,我才姗姗来迟地走进财务部。
“八百?”我吃惊地看着这笔比以往多了将近一倍的奖金。

财务部的中年妇人解释道:
“之前有个客人把82年之后的波多尔都买走了,他说是你推销的,所以经理就给你加奖金了。”
波多尔……?
我想起来了,正是那晚跟我赌酒名害得我失身(= =b)的那几个客人。想不到他们言出必行,真的把酒买回去了。
看来那个东方少女虽然刁蛮,可也算是守信之人。这可是我工作以来最大的一收获,也是对我能力的一种证明。
我一扫之前的忧郁,高兴地收下奖金,随口问道:
“买酒的是女孩子吗?”答案出乎我的意料――
“不,是一个男的。”
“男的?”我纳闷,“那男的长什么样?”
“二十五岁左右吧……长得斯斯文文,挺帅气的。”
我努力回忆,却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过这么一个男人。记忆库里似乎亮起了一点线索,但忽然开门进来的经理把我的思绪打断了。
“小顾,你来一下。”经理故作神秘地向我招手。
我跟着他出去,经理把我拉到一个隐蔽的角落,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打火机。
“这是老板的吧?”他压低声音问,仿佛这话题有多么见不得人。
我看着那枚Zippo宝石甲虫打火机――跟李唯相久了,对这些高级品分外敏感。虽然我现在都不太去注意他的物品了,不过这种华而不实的打火机,除了他还真不知道谁会用。
“大概是吧……”我道。
“我在茶几上捡到的。”经理补充。
那就没错了……李唯方才就是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抽烟的。
“是他的。”我肯定地回答,随即问道:“怎么了?”
“请还给老板吧。”经理二话不说,把打火机放我手上。
“哦。”我也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经理没有用带色眼光看我,挥挥手就走了。我捏着手里的高价打火机,站在走廊中央,一时间脑袋里空白一片,但空白之余,又仿佛浮现了很多想法。
我可以先回到李唯的家,然后再把打火机还他。
我也可以现在就跑到他的公司里,把打火机还他。
无论怎么看,都是前一种做法最合理,可为什么我却有一种选择后者的冲动?
他说他今天加班,而恰好我今天早下班。我可以去还他打火机,顺便陪伴他,我可以发誓我绝对不会防碍他的工作!我现在有这么多完美的借口,凭什么我不可以立即跑去他的公司呢?
我真的想去见他,我等不及回家了……
我不知道自己内心的那股欲望来自何,姑且就用“冥冥中自有天意”来解释吧。反正我接下来就是要去李唯的公司,谁也别想阻止我。
坐在前往李唯的总部的计程车里,我矛盾地想着,热恋中的少女大概时常会产生跟我同样的冲动吧――一时头脑发热就会跑去男友的公司见他。自己这样子,跟那些天真的怀春少女有什么区别了?
我还没时间为自己的鲁莽行为后悔,车子已经停在办公大楼门外了。
既然都来了,就别犹豫了……我终于义无反顾地下车,走进灯火昏黄的大楼里。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过后,大楼里只剩下几个守卫,大部分员工――包括接待的小姐也已下班。守卫认出我来,我通行无阻地搭着电梯,直达顶楼的董事长室。

虽然说是加班,可这里也不见人影,我心里升起了不详预感,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我疑惑地穿越位于外围的秘书科,走到董事长室门前。
“啊……啊嗯……啊……”一声声激情的呻吟穿越门板,像利刃一样刺在我的心头。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我明知道自己将会看到什么,我还是禁不住将颤抖的手放到了门把上。
咔哒一声,门锁的开启声在我心里划开第一道伤口,透过狭窄的门缝,我看到了那具熟悉的男体,与另一具跟他相交缠绵的男体――
“啊……啊……我不行了……啊……”俊秀的男子双腿大开地躺在办公桌上,即痛苦又舒服地昂头呻吟。
他的叫声跟表情,在我心上划下第二道伤口。
男人扭摆腰肢的狂野动作,让我的伤口越陷越,我的眼前模糊一片……只看到两具媾合的肉体。
原本半开的门忽然被我无意识的手推开了,视野霍然开朗,交合中的两人同一时间转过头来看我。
李唯潮红的脸色、汗湿的褐发、激情的眼眸,我也见过无数了……他盯着我,表情没有惊讶,没有慌张,没有愧疚……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曝露自己,或许我就是要他们发现我……我不在乎那陌生男子会有什么表情,我只知道李唯没有露出我所期待的任何发应。
我并没有站得太久,几乎是在下一秒,我已经转身跑了出去。我拔腿狂奔,一气奔出秘书科,奔下楼梯,奔出办公楼大门。
我气喘吁吁地停下,悲哀地转头――
他甚至没有追出来解释……
他解释什么呢……他又何须跟我解释了……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可笑。我弯着腰,哈哈地笑起来,我明明在笑,但泪腺却不受控制地分泌出液体来,我捂着脸,边走边笑,又笑又哭,路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我。但你以为我还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我任凭双脚走动,任凭情绪宣泄。
要去哪里?要走多久?我不在乎……不在乎了……

第六章
香港歌手梁咏琪有一首粤语歌――“灰姑娘”,虽然我不会唱,不过歌词让我印象难忘:
“车厢中双手将礼物抱紧
新装衣饰与我夜行
要到午夜里给你
一刻惊喜的吻
很想相拥祝福你大一岁
前来你的小小堡垒
却发现她也带着你心爱玩具

我仿佛玻璃鞋尽碎
一点点玻璃铺于心里
你一分钟想出一句
笑说我会满意你新居
尽情愚弄我吧
我自行回家没有眼泪要留下
不要忘记
我不会是个笑话
尽情愉快吧
但愿凭残忍代价来年将生命美丽升华
若忘掉你
感觉很差
让这灰姑娘被丑化
别来问我一切好吗
让这灰姑娘被丑化
若仇恨你
感觉很差
无奈这灰姑娘绝不怕……”
我无法厚颜地将自己比喻为“灰姑娘”,不过这首歌正是我今晚的经历的真实写照,而现实往往是更加残酷的。
在华的商业大街上徘徊了一个多小时,灼热的愤慨降为冰冷的怒火。
我失神地望着道路上成双成对的情侣,我应该回去了吗……回去那个伤害我的人的家里……回去继续当一个笑话……
内心的声音在呐喊:
回去吧,坚强地回去吧!你不是笑话,只要你坚强,没有人可以把你变成笑话!
没错……我很坚强……我一直都很将强……
李唯,你是无法击倒我的!我这就回去面对你,狠狠地告诉你:要是你以为我会为了你的背叛而崩溃,你就大错特错了!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可以让我崩溃!
犹豫不决不是我的本性,我最终还是踏上了归途。
打开李唯家的大门,我意外的看见了一室的光亮。李唯穿着休闲的居家服,坐在他的意大利布艺沙发上,神情漠然地看着我。他似乎刚刚沐浴完毕,发梢上还滴着晶莹的水珠。
在他微带打探的注视下,我原本沉寂的心再度骚动起来,喉咙也仿佛被高热的硬块堵住。
我们无言地对看着,我站在门边,他坐在沙发上。电子壁钟的时间显示器闪动着,我的心跳似乎也跟着跳动。
他对我无话可说了吗?既然这样,我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我迅速拿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放在他前面的桌子上,他看着那枚打火机,显然有点惊讶。我正要转身走回房间里,他忽然站起来一把扯住我的手臂:
“你要听我解释吗?”
我几乎是反射性地问回去:
“你要给我解释吗?”
他无所谓地耸肩。
“我不想你误会,所以还是讲一下吧……”我表面上满不在乎,心里却紧张地绷紧了。他接着道:“我今天是真的要加班,不过七点前就结束了,因此,我并不是故意要骗你……那男的是日用品公司的行销部长,跟我有生意来往,我跟他只见过两面。”
“所以呢?”说了一堆也不见重点,我不满地瞅着他。
“他大概知道我的喜好……所以今天特意跑来提出,只要我们酒店采用他们的产品,他就愿意陪我上床……”
“卑鄙无耻!”我脱口骂道。
居然是为了这种事!无论是李唯还是那个男的都一样下流!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李唯的表情冷静得刺眼,“这种事在职场上司空见惯,下层员工为了向上爬必须牺牲自己……”
“哦?所以你就利用自己的权势为所欲为了?玩物丧志玩人丧德你知不知道?”我反唇相讥。
“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又没有强迫他。”他依旧是一脸叫人憎恨的平静表情。
“送上门来你就不吃白不吃了?!你这人还有没有节操?!”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跟这种禽兽有什么节操可说的?我这不是对牛弹琴吗?
果然,他讥讽道:
“有节操的话我就不会找上你了,还是说,你认为自己跟我在一起也是一件‘很有节操’的事?”
他什么意思!看不起人是不是?!我忘了自己对自己的叮嘱,没有思熟虑地吼道:
“少把我跟你混为一谈!我有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了吗?!要不是对你有感情我怎么会……”
说错话了!
我惊慌地捂着自己的嘴。
李唯眼里闪过讶异,他将准备逃避的我扯回来,逼着我直视他。
“你爱上我了?”
为什么我觉得他问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是我的错觉吗?
“我没有!”过快地否认是我心虚的表现。
“你有,你刚才说了。”他嘴角擒着胜利的微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少臭美了!我没有!”要是此刻承认了,我启不是满盘皆输?我死都不能承认!
“如果不是因为爱……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跟那男人干的事?”他硬是要逼我面对。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被他伤得还不够吗?我咬着牙,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文彬,你是聪明人,自欺欺人这种事,你不会干吧?”他风凉地说着。
要是我承认了,他会怎样……会嘲笑我吗?会看不起我吗?我只知道,结果绝对不是幸福美满的。

我继续抿着唇,等于是默认了。
“算了,虽然你不回答,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他终于好心放过我,他顿了顿,道:“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你真的没有从我身上得到任何好吗?”
我愤恨不已地瞪着他――果然是要取笑我!逼我承认自己爱上他,然后再把我的感情丢进臭水沟里!
我怎能让他恣意玩弄?我憋着一股气,使劲挣脱他,像一头狮子一般冲进房间里。我当着他的面把他给我的领带夹、名牌衣服、手表、手机全部搜出来,赌气地扔在他脚边。
“全部还给你。”我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吃惊,当我越是愤怒的时候,说话却会越冰冷。
他愣愣地看了我几秒,随即大笑起来。我听着他的笑声,怒火越堆越高,我真恨不得冲过去甩他一记耳光,打掉他脸上可恨的笑。
大笑完了,他咧着嘴说出一句:
“你好幼稚。”
这是对我的极大侮辱!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的右手已经向他的俊脸挥了过去――
他抓住我的手,停在半空。我不死心地伸脚去踹他,但他更快一步躲开,并用力一推。我狼狈地倒退几步,跌坐在床上。
我气得呼吸不顺畅,急喘着跟他对视。
“亲爱的文彬,让我来告诉你好了……”他脸上不带任何愤怒,就像教育一个撒泼的孩子似的,正经八百地对我说:“你是我见过最善变、最不稳定、最喜怒无常的男孩。”
我一点也不想承认他对我的评价!而我非常反感“男孩”这个字眼!我好想大声反驳他,
奈何我现在的情绪过于激动,胸口因愤怒而疼痛,嘴巴也随之丧失言语功能,这给了李唯大放厥词的绝好机会――
“但这都是因为你太过理智了,每一你想对我生气,你却能很快地压抑下去,每一你被我感动了,你又能迅速抽身……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就比如现在。”
他以上这段话,让我不得不信服,因为那的确是事实。
“你总是能做出一些让我意外的事,我对你很感兴趣,我好想把你的假面具剥掉……所以,我不遗余力地去讨好你,而我也很享受追求你的过程,因为你不会让我乏味。”
我该荣幸吗?我对自己冷笑。
“但是,你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了。”他失望地笑道:“你已经爱上我了,所以你的假面具再也戴不下去了……解除了戒备的你,跟我以前交往过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是吗……原来我一直都是他的游戏工具,我早就知道了……可为何此刻还会心痛……
“文彬,只要是我想要的人,没有一个不会被我虏获的。”他自豪地说道:“很多人跟我说,心灵是金钱买不到的,但我得说,只要把金钱用到要点上,心灵一样可以买到。制造浪漫需要金钱,物质享受需要金钱,人还是很实际的。”
我就是这么不知不觉地被金钱收买了心灵吗……真的吗……我嗫嚅道: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的感情路向来无往不利,但是……”他苦恼地说:“追求一个人容易,要分手可就难了。”
分手?
我被这个词震得头脑一片混沌。
“放心,我暂时还不会跟你分手。”他把我的心事都看穿了,笑着抚摸我的脸颊,但我却无法从他手心里感觉到丝毫的温暖。
“我对你的身体还是很满意的……所以我还不会这么快就厌倦。”
那我变成什么了……发泄性欲的情趣娃娃吗……
我居然笑了起来,绝望地笑了起来。

“因为你是那么地实际,所以我想你也不会就这样离开我的,对不对?你刚才也不过是一时之气而已……但我必须提醒你,文彬……”
他贴着我的耳朵,吹进残酷的话语:
“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别指望我会对你付上什么感情回报……你及早抽身吧,我不想到了分手的时候彼此难看,在我还没宣布结束之前,只好委屈你继续陪我了……”
明白了……
我只是你的玩具……
玩具是不应该带有感情的……
我的眼睛失去焦距,双手乏力地垂着,身体似乎掉进了万丈渊。我感觉不到他抚摸我的手,感觉不到他吻我的唇,感觉不到被他拥抱的温度。
我真的,把自己变成一具玩具了……

佳人
杜甫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关中昔丧乱,兄弟遭杀戮;
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
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
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屋。
摘不插鬓,采柏动盈掬。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这首诗是写一个在战乱时被遗弃的女子的不幸遭遇。她出身良家,然而生不逢时,在安史战乱中,原来官居高位的兄弟惨遭杀戮,丈夫见她娘家败落,就遗弃了她,于是她在社会上流落无依。然而,她没有被不幸压倒没有向命运屈服,将寂寞孤独、冷暖哀怨积压于内心,在清贫困窘中顽强地生活着。
一个古时的女子尚且如此,我想我也一定能够克服眼前的这点苦难。
然而,付出的感情不能说收回就收回,就算我知道自己爱上了不值得爱的人,我依旧无法立即从这泥沼中抽身。
无爱则无恨,心里对李唯的怨恨与爱恋几乎是成正比的,在我无法消除恨之前,我也无法消除爱……
心情的阴晴变化直接影响我的工作,过去在上司眼中勤奋积极的我,变成了总是心不在焉的惹祸精。这几天我的工作是出错,不是送错食物就是遗漏帐单,不过碍于李唯的关系,经理不敢过于直接地叱责我,以至于我放纵自己不断犯错。
捧着客人点的洋酒,我漫不经心地走进包厢内。
“先生,你们点的酒。”我呆板地对正在闲聊的几个男客人说着,弯身给他们倒酒。

其中一名满脸精明的中年人忽然看着我手上的酒,皱眉道:
“我们点的是人头马干邑,你拿这是什么?”
我愕然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拿来的是王朝葡萄酒――相差甚远啊!
“对不起……”我慌忙道歉。
他的伙伴抱怨:
“怎么搞的?都开瓶了?”
“实在很抱歉,我会赔偿各位的损失的……”我努力地赔罪,赔上这瓶酒后我这个月的薪水也去掉一半了,真倒霉!我在心里暗骂自己的冒失。
一直安坐一旁的年轻男子开腔了:
“不要紧了,葡萄酒也不错。”他这一开口,别的男人立即改了口风:
“对啊,葡萄酒也不错的。”
“高董,您喜欢就好了。”
我的困境顿时解除,我悄悄抬头偷看这名替我解围的男子,他居然正在对着我微笑。我脸上一热,尴尬地别过头去。
我再说了声对不起,快步离去了。
总觉得刚才对我笑的那男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可我没时间究,还有一堆工作等着我。为防失误重演,我赶紧甩去心里的杂念,专心工作。
忙了一轮之后,我再度在包厢门外遇上这群客人。那为首的男子见了我,快速地跟身旁的人交代了一声,然后大步向我走来。
我又做错什么了?我心里绷得紧紧地。
“你好……”他别扭地跟我打招呼。
“你好。”我同样不自在地回应。
他仔细地端详了我一番,谨慎地问:
“你还记得我吗?”
我跟他见过?我纳闷。他见我没回答,赶紧说出提示:
“那天我妹妹给你添麻烦了。”
妹妹?一堆线索闪过――我想起来了!
“您是……那位买酒的客人?”
“是的……”他难为情地承认,“我妹妹太任性了,真的不好意思……”
“不……没关系。”说起来那也是我自找的,我实在没立场接受他的歉意。我忍不住好奇问:“为什么是由你来买酒?”
“这……”他抱歉地说道:“我妹不肯承认自己输了,所以不愿意履行承诺,但我觉得那场比试确实是你赢了,所以……”
他是要对我做出补偿吧……我充满敬佩地看着他,心想他真是个大好人。
“很感谢你。”我衷心地道谢。
“不,这是你应得的……”他想起了什么,小心地问:“那天你喝醉了,回去之后没事吧?”

想起那天的事,我心里五味杂陈。
那一天,我向李唯付出了自己的身心;那一天,是我以为的甜蜜开端;那一天,是今天所有恶果的始源……
“我没事。”除了故作坚强地微笑,我别无选择。
他欲言又止,似乎也看出我的心事。
感觉已经没话题可聊了,我向他微微鞠躬,说了一声“再见,失陪了”,然后在他的注视下离开。
“等一下……”他喊住我,我困惑地转身。
他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精美的烫金名片,交到我手上。我低头,几个大字跃然入眼――恒科电讯 高士源
我不解地抬头。
“你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找我。”他真挚地说。
我们无亲无辜,他却有这样的热心,我心里洋溢着温暖,感激地回答:
“好的,谢谢你。”
“那你……”他忽然害羞起来,支吾地说道:“你的名字我还不知道……”
“呃……我叫顾文彬。”我不好意思地告知,跟人家聊了这么久,自己却连姓名也没有报上,实在失礼。
“文彬……很高兴认识你。”他微笑着伸出手。
“我也一样,谢谢你。”他的笑容很友善,能让人自然而然地放松心情――我边跟他握手边想着。
我们相互道别之后,终于分开。
高士源是我生平认识的第二位富家子弟,我不仅拿他跟李唯相比。与后者的狂野邪魅截然相反,高士源是个稳重内敛的柔情男子。
虽然只跟他见过两面,但我已经对他留下了极佳的印象。我不由自主地期待着日后跟他的碰面。
今晚,我一如既往地工作到夜,回到李唯家里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浴室里传出阵阵水声,大概是李唯正在洗澡吧。这几天我们的关系有点僵持,若非必要,我是不会跟他说话的。他大概也感觉到我的不善,因此也鲜少理会我。我不在意地在玄关换上拖鞋,直接往卧室走去。
“文彬?”李唯的声音夹杂着沙沙的水声传来,“你来一下。”
又搞什么把戏?我走到浴室门外。
“你看。”他高兴地向我展示他的崭新按摩浴缸。他的衬衫都湿透了,布料贴在他纠结的肌肉上。我看着一地的泡沫,看来他刚才是在清洗新浴缸。
“刚买的?”我问得满不在乎。
“对啊,刚刚送来安装的,我想赶在你回家之前弄好。”他说着令人感动的对白,可惜在我耳中听来只有虚假――说不准他此刻心里正在算计着什么。
我一个“玩具”,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吗?我讽刺地想着。
“你不喜欢吗?”他见我没有露出预期的反应,失望地问。
“喜欢。”我毫无情绪地回答,他爱听什么我就说什么好了。只是我搞不懂他的心思,既然他已经表明我在他心里的地位了,何必还要讨好我?
李唯聪明绝顶,启会看不出我的想法?他故意忽略我的冷漠态度,热情地拉着我的手。
“今晚我们来试一下新浴缸好了。”

邀我洗鸳鸯浴吗?我下意识里抗拒与他过于亲密的接触,但为了证明自己不会被他动摇,我还是答应了。我没有犹豫地开始宽衣解带,李唯也脱掉湿漉漉的衣裳。
全身赤裸地走进浴缸里,我很快被他拉进怀里。
“你最近怎么不理我?”他的下巴贴着我的头顶问。
是你不理我吧?我心里冷笑,觉得他不是太迟钝就是太自以为是了,他以为在他的那番“宣言”之后,我还会傻乎乎地继续对他献媚吗?抱歉,我的尊严还不允许。
“我们继续像以前那样相不好吗?”他理所当然地提出:“不管以后会怎样,我们都应该珍惜在一起的时间吧?”
明白了,李唯是那种“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典型,他不愿对我付出爱人的承诺,但他依旧喜欢跟我相的感觉,并要求我也一样。
但我不会忘记他那句“我对你的身体还是很满意的……”,我知道自己现在吸引他的唯一本钱就是这副身体了。那好啊,我对你献出我的身体,但别想再得到我的灵魂。要是你喜欢一具没有心灵的空壳,我不介意奉陪。
洗鸳鸯浴的目的也是为了肉体的发泄吧?我不会天真地以为他特意买一个新浴缸回来只是为了跟我联络感情。
我一语不发地爬到他大腿上,私紧紧挨着他的下体摩擦起来。他的反应立竿见影,胯间的分身很快变硬变热。我不带一丝温情地看着他意乱情迷的喘息,继续扭摆着腰臀,自己的性器也在他的腹部摩擦着。
他拉下我的脖子,亲吻我的唇,我例行公事地跟他舔吮。他激动地抱着我,提起臀部往上一顶,戳入我狭窄火热的肉体里。我低吟着,在他身上尽情摇摆。
这是一场没有爱的欢愉。
达到高潮的一刻,我心里只有无尽的空虚……

逃避你
容祖儿
世界最遥远的一种相距中
明明迷恋然而又不知怎向你形容
呆想只会越盼越冻
我怎么可得到你认同
我不清楚不太懂
世界最遥远的一种相距中
明明情然而亦不敢亲切地抱拥
呆等感觉被我断送
纵使看不清所爱面容
仍未敢伸出我手触碰
逃避你却又期待我可跟你做情人
而用情的心可天昏地暗
逃避你爱是遥又远得很
而我始终不敢靠近
还是不相信能和你合衬

世界最遥远的一种相距中
明明留恋然而让辗转的挂念扑空
回忆心里越载越重
却不珍惜这一重逢
我的思想像完全失控
如共你从没开始不会有终结
谁人在意情在我心的不可以停止
音像里正在播放这首粤语歌,舞池中只有三两个客人在随着音乐缓缓摇摆,我站在舞厅昏黑的角落里,入神地听着。
逃避你却又期待我可跟你做情人――这句歌词让我感触良多,多日以来的苦恼跟疑虑仿佛都被这句话释放了。
我想起了泰戈尔被续写的一首诗,意境跟这个很相似――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思念,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把你放在心里!
世界是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思念,却还得故意装作没把你放在心里 而是用一颗冷漠的心对你爱的人,挖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
李唯,我没有离开你,但我们彼此的距离却已如此遥远。心灵无法交集的痛苦,你大概不会懂吧?
李唯,我没必要逃避你,如果逃避你会让我更加想念你的话,我宁愿在热情消却之前一直待在你身旁――尽管那会让我的心被刺出千百个窟窿。
我不仅对自己苦笑,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情春秋的?
在我发呆的当口,一名男子正向我迎面走来。
“晚上好。”他向我展现温暖的笑容。
“高先生,晚上好。”我很快回神,报以微笑,“今晚也是过来谈生意吗?”
“不……过来玩玩而已……”高士源似乎有点拘谨地笑着,他困惑地环视四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一直都在VIP包厢那边工作吗?”
“我最近的工作老是失误,经理把我调到这边来了。”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告知。
“呃……”我的态度跟话语显然让他措手不及,他尴尬了半天,挤不出一句回应。
“我觉得无所谓啊。”我以打趣的口吻化解,开玩笑地说:“这边的工作量少,我还可以乘机偷懒呢。”
“这样啊……”他淡淡一笑。
“高先生找到位子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我尽职地问,把话题绕到他身上。
“还没呢。”
“哦,那请跟我来。”我把他带到一个视野良好的位置上,他点了饮品,安静地坐下了。
我退回角落里,继续发呆。
无风无浪地过了大半晚,我回过神来看高士源,发现他竟是一直独自坐着的。

他该不会是没有约任何人就自个儿跑来呆坐的吧?我狐疑,心想他一个富家公子哥儿也不至于如此孤单吧。但那也跟我无关,我继续“站岗”。
高士源居然还真的坐到我下班的时刻,我进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他刚好站在大堂里。
这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在等我――但我还没有自恋到这程度。我跟他说了声再见,准备离开,他又把我喊住了。
“你要回去了吗?”他问。
“嗯。”我心里不仅猜测着他的用意。
“那……这么晚了,要不要我送你?”
他要送我?我惊讶地看着他。如果我是美貌的妙龄女郎的话,那他的意图就易懂得多了――不就是泡马子嘛。但我是堂堂七尺男儿,因此这个解释说不通。不管怎样,我无意接受一个连朋友都说不上的男子的殷勤。
“不用客气了,我平常都是一个人回去的。”我婉拒。
“你要搭车回去……?”
“不,骑自行车。”
“哦……”
“谢谢您的好意,我先走了。”我礼貌地向他微一鞠躬,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只是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让我无法忽视。
如果说第一天我还会怀疑的话,那么当这情况连续五天都出现的时候,我的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他该不会真的要追求我吧……
我站在距离高士源十米外的柱子旁,拧眉苦思。
我才刚换上工作服出来就看到他坐在老位置上,加上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这几天,他总是准时出现,点上一小杯马丁尼,一直坐到我下班,然后用打探的眼神看我,仿佛在问:今天可以让我送你回去吗?
当我微笑着跟他道别的时候,他总是有点小小的失望,但又很快振作起来,目送着我离开。
如果我的推测都是事实,那还真要佩服他一下。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了。如果说遇到李唯是命运的愚弄,那么遇到高士源则是上天的安排。
这两者有区别吗?我嘲笑着自己的想法。
然而,不管高士源在打什么主意,碰上一个李唯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今晚是我一个月一的早班,我只要工作到七点就可以走了。
当我走出大堂的时候,高士源一如既往地站在那里等候着我。
“高先生,再见。”我一如平常地跟他道别,装作不懂他的心思。他顿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
“那个……外面正在下雨呢。”
“咦?”我望了望窗外的夜色,果真看见淅沥沥的雨点拍打着玻璃窗。
“还是让我送你吧……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可以吃了饭再回去……”这么大胆的邀请一定让他很难为情吧?说完以上这段话之后,他的俊脸也涨红了。
难得人家这么热心,而且他的恒心也很让我感动,再说现在下这么大的雨,硬要冒雨回去确实不智。
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我终于爽快了一回,一口答应:
“那就麻烦你了。”

“你答应跟我去了?”他喜出望外。
“嗯,谢谢你哦。”
“不,不客气。”他兴奋不已,领着我走向停车场。
我看到他的银灰色保时捷,不仅由心感叹――原来车子的颜色真的可以体现主人的性情,像李唯就偏爱霸气的黑色奔驰跟嚣张的鲜红法拉利,沉稳的高士源则钟情于和谐的灰色。
正想着,我在倒后镜里看到一辆熟悉的红色车影,那车子一闪而过,我也没太多注意。
“你想去那里吃饭?”身旁的高士源体贴地问我。
“哪里都可以吗?”我怀念着自己好久不曾吃的廉价食物,就怕身娇肉贵的他不适应。
“都可以啊。”
听到他这么回答我就放心了。
“我想吃牛肉串,还有过桥米线,啊,还有烧饼!”我嘴馋地说着。
“好啊,我们去美食城。”他纵容地笑道。
美食城的消费水平属于中低档,那里有几十家小食铺位,集中了南北风味的特色食品,是消费力不高的学生跟民工的好去,其缺陷就是人流太多环境吵杂,因此富家人都看不上。
可高士源却毫不避忌地把我带来这里,实在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我们在场里绕了一圈,手里捧满了战利品――反正这里的食物便宜,我也不用替他省了。我们在一张塑料小桌子旁坐下,边吃边漫无边际地聊起来。
“你家住得远吗?”高士源问。
“还好,就在海湾别墅区那边……”我咬着香辣的烤牛肉串回答。
“你住海湾别墅?”他吃惊地倒抽气。
“也不是,我住别人家……”我说了一半才惊觉自己曝露得太多了,我慌张地停下口,小心翼翼地看他。我的心虚只会让他起疑,他愣了一下,同样小心地问:
“你跟你女朋友一起住?”
“不是女朋友……”我苦笑道,不知道他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看不起我――同性恋这点应该不会,但我跟李唯的关系确实见不得光。
“那是……”他似乎很想弄明白。
面对他,我忽然有一股想释放自己的冲动,我以平静的语气道:
“我跟我工作的俱乐部老板一起住,我被他‘包’了。”
他哑然地看着我,我等着他露出鄙夷的表情。
但,他没有。他只是黯然地垂下头去,那样子与其说是对我失望还不如说是他替自己惋惜。
气氛有点僵硬,我们各自吃着自己的食物。
过了良久,他冒出一句问话:
“你是真心跟他在一起的吗?”
我失神地盯着碗里的汤料,无意识地说:
“一开始,我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的。但是我却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爱上了他……直到他指着我耻笑我的感情,我才忽然清醒过来……”

他又静了片刻,苦涩地问:
“那你现在……是为了什么而跟他在一起?”
我抬头,望着天板上的日光灯,呆滞了很久。在他以为自己等不到我的答复的时候,说出答案:
“为了让自己不再爱他……”
剩下的时间里,我们没有再交谈。
说出自己的心事之后,我的心情很平复。倒是高士源被我弄糊涂了,我知道他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但他还是礼貌地忍住了。
食物很好吃,高士源也很温柔。总的来说,这一晚我过得很愉快。
离开美食城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高士源把我送回李唯家――那豪华的海湾别墅区。
“停在这里就行了。”我指着小区的大闸。
下了车,我一再跟他道谢,兼道别。
“很感谢你,再见。”
“再见。”他依依不舍地跟我挥手。
我看着他调转车头,驶离了,我才放心地转身走向铁闸。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灯柱后方走出来,现身在昏黄的街灯下,我对上他阴沉的灰眸,胸口顿时麻痹。

第七章
痴心地爱着一个你认为不值得爱的人,而又无法摆脱出来,是最容易把人毁掉的。
――毛姆(英国)
我不想把自己毁掉,所以我必须摆脱这段不值得的痴迷。
街灯下,我与他无言对望。滴答,滴答,滴答――残留在屋檐上、枝叶上的雨滴,为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配乐。
李唯扯动嘴角,眼底尽是冰冷的笑意。
“我知道你今晚下早班,而且天气不好,所以特意跑去俱乐部接你,想跟你一起到外面吃饭。但是俱乐部的人告诉我,你跟着一个男人走了。”他不温不火地陈述一个事实。
我心里动摇了一下,随即恢复镇定,以同样平淡的声调回答:
“没错,我跟高先生到美食城吃饭了。”
“高先生?”他玩味着这个称呼,“听起来挺生疏的。”
我不喜欢他这种冷嘲热讽的态度,好像我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我不悦地回击:
“我们是很生疏,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话。不过我不得不告诉你,我跟他是什么关系你也管不着。”我无意跟他再纠缠下去,于是绕过他走进门内。
我丝毫没发现这样的答复只会使他更加恼怒,他气势汹汹地跟着我进门,两人赌气似的越走越快,直奔回公寓大楼里。

我进了屋里,换了鞋子就往卧室走去,他却揪住我的手臂,强迫我转身面对他。
“你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他的眼睛锁定我,咬牙切齿地说:“没有人可以在我眼皮底下作乱!你最好给我规矩一点!”
我不忿地甩开他。我不想再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什么叫规矩一点?凭什么要我遵守你定的规矩?”我凌厉地反问。
“凭你是我的人!”他侮辱性地戳着我的胸口。
“笑话!”我挑衅地大笑,“难不成我给你签卖身契了?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人了?”
“你……”他气得失去平日的冷静,上好的口才也无从发挥。
我乘胜追击,使出生平最讥讽的语调道:
“Thomas先生,我们之间不存在契约,我没有为你守身的义务。就像你可以随随便便跟一个日用品公司员工上床一样,我也可以按照我的意愿跟任何我喜欢的人上床……”
我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掐住肩膀,疼痛让我痛吟出来。
“你跟那姓高的上床了?”他以极度恐怖的眼神盯着我。
尽管我跟高士源之间清清白白,但我就是不想顺他的心,我鲁莽地激怒他:
“上了又怎样?你管得着吗?”
他眼里喷出怒火,猛地把我推开,我琅跄地跌坐在沙发上。
这家伙欺人太甚!我气愤地跳起来,很快又被他压了回去。
“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使劲捏着我的下颚,“这场游戏是由我来做主的!没有人可以在我之前宣布结束!从来只有我甩别人,没有别人甩我的份儿!”
他争的不就是这口气吗?我嘲讽地笑了,这男人说到底也只是一副自大的孩子气!
“那么,Thomas先生,这就当作是我给你上了宝贵的一课好了,让你初偿被甩的滋味。”我恶毒地回答。
“不要得意得太早。”他威胁地说:“要弄死你就像掐扁一只蚂蚁一样……你以为我是你惹得起的人吗?”
他的威胁只会让我更加觉得他的可悲,我不以为忤地说:
“你就弄死我好了,但这也改变不了你被我甩掉的事实……”
啪!――火辣的一巴掌把我剩下的话打住了,我的脸被打得歪向一边。
嘴上说不过人就动手了?!
我摸上灼热疼痛的脸颊,不可置信地转头。他仿佛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吃惊,但当我愤恨地瞪着他时,他又恢复了往常的不可一世。
“Thomas先生,你现在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制服我了?”我故意冷笑起来,嘴角扯动脸上火烧似的的掌印。
他没有吭声,只有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我看得出他胸口的怒气正在堆积。可我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虽然我的口气是这么地冰冷,但我的怒火也是越烧越旺。
长期以来积累的火焰终于失控地爆发了!
凭什么我要被他看不起?我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凭什么我明明没有错却要挨巴掌?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掌握我生杀大权的帝王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还要继续看他脸色做人吗?
笑话!

我站起来,与他对峙。
“Thomas先生,请让我告诉你,我跟你之间已经结束了!”我不把他喷火的眼眸当一回事,一字一句道:“只要我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勉强我!就算对象是你也一样!”
他震惊地看着我,哑口无言。我潇洒地转身走回卧室里,拖出自己的背囊。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他!我不要再犹豫了!我拼命将衣服装进去。
他忽然冲过来,抢去我的背囊,一手丢向门外,衣服撒了一地。下一刻,我被他强力推倒在床上。
“你还想怎样?!”我挣脱他,他又把我摁下去。
要跟我干架是不是?!怕你不成!
我愤恨地往他脸上挥去一拳,他忽然抓住我的胳膊,毫不怜惜地往后一扭――
“啊!”我疼的泌出泪水,只觉关节几乎移位。
“你别想一走了之!”他对我吼,“我不准你走!听到没有?!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让你走的!”
我只当这是他激动时的口不择言,我腾出另一只手,擂向他的肚子。他一阵眼,抱着肚子跪下去,我立即跳下床去。想不到他竟然卑鄙地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扯回去――
好痛!头皮都快掉了!
我也不跟他客气了!屈起手肘就向他撞过去,他没有对我拳脚相向,却不断扭着我的手腕,一副要让我脱臼的样子。
我们在床上激烈打斗,被子枕头都被拨到地上。
李唯脸上跟肚子上都挨了我几拳,他失去耐性,不再对我客气,迎面又扇了我一记耳光。这巴掌比刚才那下有力多了,我眼冒金星,晕头转向。他撕掉被他扔在床边的衬衫,把我的双手捆绑起来――
他要干什么!我心里闪过惊恐的凉意。我的惶恐还没结束,他又把我的双腿绑了起来。
“你放开我!”我终于忍不住呐喊出声,身子像砧板上的鲤鱼一样颠动起来。
他擦掉嘴角的血迹,一手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张开嘴,我正想大喊,他扑过来咬住我的唇。
“呜――!呃――!呃――!”我的下唇被他咬出血来,这种暴力的亲吻是我从未经历过的,他根本就是要咬死我!
双手双脚都失去自由,我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加上呼吸困难,我体内的力气几乎全部流失。
见我没有能力挣扎了,他满意地离开我的唇。激动的泪水模糊了我的视野,我感觉到身上的衣服被他撕开,他俯下头来啃咬我的脖子跟乳头。
我在急促喘息,我的思维一片混乱。
当他那张可憎的俊脸再度靠近我时,我不知哪来的一股蛮力,猛然挺起身子来,用额头撞向他的下巴。
咯――一声巨响。
他被我撞得往后倒下,我的额骨也几乎碎裂。
当李唯重新爬起来的时候,他眼里原本残余的一丝理智已经消失了。将有什么可怕的事降临,我没有时间想像。
他暴戾地抓住我的双肩,猛力推开,我撞到床头的板子,眼前昏黑一片――

爱情的王国不需要刀枪来统治。
――英国谚语

同样,爱情的王国也不需要拳脚来统治。

我的意识忽明忽暗,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第一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下体燃起火烧般的疼痛,我的身子在颠抖,李唯正埋在我两腿间,强力地贯穿着我。
这情景实在诡异透了,我的双手双脚已经重获自由,但我的大脑被身体的高温烧得失去思考能力,连带影响手脚的运动。李唯粗喘着,动得更快,我只感到体内的一股热流从我的小腹一路蹿下去,抵达欲望的根源。
全身一阵痉挛之后,我的神智又飘离了。
第二,是一阵阵电话铃声把我唤醒的。我半眯着眼,眼前的景象糊成一团,全身乏力,只有听觉还保留功能。
朦胧之间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横越过我面前,接起了电话。
“喂?……哦,是你……快说,是什么事?……出问题了?不是说下个月就可以完工吗?……通知香港的承办商了吗?……啧!你们自己搞定,我现在抽不开身来……谁说的?我让特助过去理……搞什么?我就不相信他们敢惹我……”
后面的活我听不到,因为我再度沉睡了下去。
第三醒来,已经是满室的明亮。我茫然地转过头,枕头另一边空荡荡,屋子里也静悄悄地。我又躺了很久,破碎的记忆在脑海里胡乱飞舞。
我的身子动了一下,确定自己的四肢还健全,同时我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穿着睡衣。我费劲地将自己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手腕上包裹着的白色绷带分外碍眼。
我的手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头脑空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红肿依旧消除,脸颊上只残留着被掌刮的一丝痛楚,昨天的记忆仿佛变得不够真实。
我忍着一身的酸痛,下了床,走出卧室。
餐桌上搁着一份用保险膜仔细包裹的简单早餐,我没有去看那碟煎得有点焦黑的荷包蛋,而是抓起碟子下面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文彬,我要到香港理一件工程,一个星期后回来。昨天的事我会跟你解释的,你待在家里等我回来,暂时不要去上班了,我让庸人过来照顾你,抵步之后我会打电话回来……
我没有继续往下看,而是直接跳到署名那里去,上面写着九点三十分。我嚯地抬头看向壁钟,现在差不多十一点了。
我扔下纸条,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房间里。
李唯似乎作出了很多补偿,可我心里感觉不到一点温情――要走的决心还是那么坚决,我不想再跟他纠缠不清了,我不想再受伤害了,身心都一样!
我才不管工作怎样,我才不管他打电话回来,我才不管那什么庸人来照顾我!我走回卧室里,拿起自己的手机,从一件夹克里拿出一张精致的名片,无意识地对应着上面拨打了一串号码。
“喂?”电话那端的人接听了。
“高先生……是我……”喉咙的干涩让我的声音听起来气若游丝。
“文彬?是你?你怎么了?”他大为紧张。
“很对不起……能请你现在过来接我吗……?”
“可以,你在家吗?我马上过来。”他连我的目的也不问,一口答应了。
“我在昨天下车的地方等你……”
“好,我看看……我十五分钟之后到。”
“麻烦你了……”
“不会,我现在就来。”
挂断之后,我看了看手上的新型诺基亚手机,毫不犹豫地把里面唯一属于我的电话卡拔掉,手机随手丢在床上。

睡衣是李唯的,脱掉。
绷带是李唯的,除掉。
屋里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一件不留地带走。
十五分钟之后,我在别墅区的大闸前面,乘上了高士源的银色保时捷。他看了看我憔悴的脸色,欲言又止。
“你方便带我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我有气无力地说,他点点头,启动车子。
我心里没有目的地,没有时间概念。我好累……什么都不去想了……
车子停在某个住宅小区前。
“我带你回来我家,请你别介意……”高士源局促地说。
其实我并没有吃惊,或许从我打电话给他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打定主意他会带我回家了。我真是个恶劣的人……我厌恶地想着。
“文彬……?”见我久不回应,他有点担心地看着我。
“谢谢你。”我扯出笑容。
“那你……”
“我当然不会介意。”
我跟着他回到他的家,把行礼放好之后,我走进了他家的浴室。
蓬头的热水沿着我的头顶宛然流下,我手上跟脚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我已经麻木了。我抱着自己的手臂,蜷缩着,让热水跟蒸汽包围我的全身。
那天起,我在高士源家住下了。
高士源一直没有问我事情的缘由,他大概在等待着我主动开口。我卑鄙地利用了他的君子心,既然他不问,我也不想提。
他见我只字不提,料想也是一些难堪的事,于是更加不勉强我了,甚至在生活上对我百般呵护。然而,他的态度让我越发自我厌恶。
我在利用他……我对不起他,我根本配不上他。
我每天待在高士源家里,足不出户,我全心全意地给他打理家居,给他做饭,就是不去想李唯的事。
住进他家的第四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李唯的消息,正确来说,我是在电视上看到了关于李唯的报纸消息。
那是一个八卦的娱乐节目的读报栏目,李唯上了某娱乐报的头版――跟一名香港的女明星一起。
狗仔队拍到他们在餐厅用餐的照片,称他们正在热恋。下面的小道消息接踵而来,什么有人看到他们去李唯旗下的酒店开房,什么两人早在几年前就一见如故。
那一晚,我的胸口堆起了火焰。
沐浴过后,我闯进高士源的房间,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被我吓到了,手忙脚乱地把我扶起来。
“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只想发泄满腔的苦涩怨气。我用力抱住他的腰身,埋在他胸前。
“文彬……”高士源不知所措地任我抱着,他的手在我头发上按了一下,又胆怯地缩回去。
一句连我自己也意外的话从我嘴里冒出来:

“抱我……”
我感觉到他全身一僵。
话已出口,我也不后悔了。我抬起头,主动送上自己的唇,他震撼地被我吻住。
我想他抱我,我不在乎任何人。
我使出浑身解数引诱他,含着他的唇又吮又咬。他僵硬的身子开始升温,我狡猾地把手伸进他的衣服下摆,顺势把他压下……

真正的爱情不是靠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盲目的利己的情欲就可以建立的,它必须建立在互相了解、友谊和温存的基础上。
――拉福雷特(西班牙)
我想对于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来说,也是如此。
或许,正是因为了解跟友谊,高士源把我推开了。
我愕然地坐在床上,望着他潮红的嘴唇、溢满情欲的双眼。他明明被我挑起了欲望,却还要克制住。
“为什么?”我颤抖着问。
“你会后悔的。”他坚定地摇头。
“我不会。”不管将来会怎样,至少我现在绝对不会后悔。
“你真的喜欢我?”他不确定地问。
“我喜欢。”可能我对高士源还不到痴迷的程度,但我对他“喜欢”的感情是无容置疑的。
他半信半疑地审视着我,谨慎地说道:
“文彬,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赌气而已。”
我语塞,他叹着气,半带埋怨地说: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笨,但是……你只是一时之气而已,我不希望我们的首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那样的话,我跟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有什么区别?”
我心里酸酸地,又带着一丝甜蜜。说到底,真正的卑鄙小人是我!我确实不该用他来做代替品,对他太不公平了……我又猛然扑到他怀里。
“文彬你……”
“对不起……”我在他胸前闷闷地说。
他舒了一口气,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我就像一个小孩在向父母撒娇似的,窝在他肩膀上。
靠在他身上,没有原始的欲望与悸动,只有无尽的舒心与安宁。
“能告诉我……你的烦恼吗?”他那令人放松的温柔嗓音飘进我的耳际。
我终于有了坦白的机会,我肆无忌惮地向他吐苦水,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曝露出来:
“他明明不爱我,却还要绑着我,不让我走……我受够这种双重标准的人了……凭什么他可以出去鬼混,我就要为他三贞九烈地守身?我又不是欠了他的……有钱就了不起吗?我一点也不稀罕他的钱……”
“失去你是他的损失。”高士源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慰,“总有一天,他会受到教训的。”
“为什么我要爱上他……被他看笑话了……”我忍不住眼里一阵发热,我好想哭……怎么办……那样太丢人了……但我真的好像哭……

“没有,你没有被看笑话,你的感情是真挚的,一点都不可笑。”
“他把我当什么了……我不是供他消遣的玩具……”
“你当然不是。”
“我何苦要犯贱……既然不爱我,那我消失好了……反正他不在乎……”
“他会后悔的,他会受报应的。”高士源来来去去都是这几句话,但我听着就是觉得很舒畅。
我在他怀里抱怨着哭诉着,直到倦意把我带进黑甜的梦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枕在高士源的手臂上,被他小心呵护着。
我心里盈满感动,懂事以来,从来没有一个早上像今天这样。我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暖,舍不得离开。
上天,我宁愿用高昂的激情去换取这平淡的幸福。我不需要轰轰烈烈,只要细水流长。
我不再为李唯的事烦心,他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过客,从今开始,我会忘了她,重新出发――至少在那几天内,我是这么想的。
这一天,高士源回来的时间比往常晚,我做好的一桌子饭菜都凉了。
“今天怎么有点晚?”我漫不经心地问。
“没……公司里有点事。”他一语带过,我发现他的脸色有点不对,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与烦恼。但我没再问下去,径自拿菜进去加热了。
我们边看着新闻边吃晚饭,这时,电话响了。高士源的眼里闪过惊慌,他看了我一眼,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
“喂?……”他喂了一声,接着陷入沉默。
接下来,他的行为叫我无法不起疑,他竟然拿着无线话筒,鬼鬼祟祟地跑到露台上去讲了。
看来这里面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不过我尊重他的选择,既然他不想对我坦白,我也不会过问。
我安静地坐着,继续吃饭。
一开始他刻意压低音量,但越讲到后面越激动,就连无心的我也听到了他的话――
“你还讲不讲道理?!该说的我白天时都说了!……我说了我没有强迫他!……不!他不会见你的!你不要再纠缠我们了!……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又静了下来,我抬头,见他正满脸难色地向我走来。
高士源把电话给我,心有不甘且满怀不安的说:
“是李唯打来的……他要跟你说。”
我心里绷紧,无言地接过。
“喂……?”
“文彬!”电话里的声音透露着兴奋与激动,正是我熟悉的那个人。“我去了香港之后就打电话回来,想不到你居然不在家!我托了好多人找你!你怎么会跑到姓高的家里了?你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气吗?我知道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一声不响就走掉啊!”他想说的话太多了,珠连炮发堵得我一时哑口无言。
“李唯,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尝试地开口,我明明没让高士源回避,但他却默默地走回房间里,让我独自待在客厅里。
“我搞错什么了?”对方满是疑惑。
我失笑,这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自大。
“李唯,那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再跟你一起了。”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难道我还讲得不够明白吗?”我反问,“我不会再待在一个对自己没感情的人身边。李唯,可能一开始是我太愚昧了,搞不懂自己的立场,想要钱也想要爱情,但是现在……我不稀罕你的钱,也不希罕你的爱情。我不无需求你放开我,因为我可以选择自己的去向。”
“你……”他无言以对。
透过高士源刚才跟他的对谈,我也大概猜得出他执拗的是什么,我一并给他解释:
“高士源没有强迫我,是我主动要跟他一起的。我跟他在一起很快乐、很幸福,请你不要再来防碍我们。”
他咬牙切齿地问:
“所以呢?所以我就要像个傻瓜一样,呆呆地看着你们幸福美满地生活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把你当成一场‘教训’。”我早有准备地回答。
“什么意思?”他吊高语尾,我知道他被我挑起火气了,我心里扬起复仇的快感,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告诉他:
“对我来说,你是一场失败的教训,从你身上我学到了很多宝贵的经验。就这点而言,我真该感谢你。我会跟士源会幸福地活下去的,望你成全。”他大概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我加上一句:
“李唯先生,你不是那种自讨没趣的人吧?我这种人对你而言没什么好稀奇的,你就放了我,去寻找你下一个玩具吧,我相信乐意陪伴你的人多如星。”
趁他没有反驳之前,我快速地说了句“拜拜”,把电话挂了。
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我心情大好。我一溜烟跑进高士源房间里,他还独自坐着消沉。我调皮地扑到他膝盖上,抱住他的腰。见了我的热情态度,他这才宽心一点。
“他怎么说……?”他终究是无法释怀。
“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而已,不用管他。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再理会他的。”我在他肚子上磨蹭,引得他低笑。
不过我也有疑惑:
“他白天的时候找过你?”
“嗯……”他有点为难地回答:“其实他在早几天就打过电话去我公司,今天居然亲自跑来谈判……他以为是我把你藏起来了,我一再要他别来纠缠我们,想不到他这么神通广大,连咱家里的电话都查到了……”
我没再说话,想必李唯为了找我,了不少心力……见我久不开腔,高士源小心地问:
“你不会后悔吧……”我顿了顿,笑道:
“当然不会……”
不管怎么看,高士源都更值得我去爱,我怎么会再回去那个总是伤害我看不起我的人身边?
高士源看着我的眼神始终带有一丝怀疑,多疑可能就是他唯一的缺点吧?不过这也没办法,他只是太缺乏自信跟安全感罢了。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我再度送上自己的唇,毫不犹豫地吻住他。
“我不会后悔的……我选择的是你……”我贴着他的唇喃喃道。

第八章
毫无经验的初恋是迷人的,但经受得起考验的爱情是无价的。
――(俄)马林斯基

能拥有经得起考验的初恋的人们,你们真的很幸福。

能活在高士源构筑的温馨小巢里,是一件舒心甜蜜的事。然而,我并没忘记自己的梦想,我还是想着我的大学梦。我想过求高士源借我上学的钱,等我毕业出来时或者半工读还给他。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无偿地给我付学费,思及此,来到嘴边的话只得吞回肚子里。
我跟高士源的关系很微妙。说亲密吧,我跟他至今没有发生肉体关系;说生疏吧,我们却每天同床共枕。我知道我们的相模式必须改正一下,或许我们之间需要一点进步了,不能总是如此模棱两可。
在明确拒绝了李唯的第二天,我待在家里,终于思考出这个结论来。或许今晚我就该采取行动了,我寻思着。
今晚必须做点什么来改进我们的关系,要是能一并说服他给我贷款上大学就更好。
下午五点半,我开始动手做晚饭,高士源一般会在六点之后到家,算一算时间,他现在大概已经离开公司了。
我正埋头洗菜,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大作。我甩了甩手上的水,跑出去接听。
“喂?”
“是我。”
听到那充满磁性的男低音,我脸上一沉。
“李唯先生,有什么事?”
“我想见你。”
“没这个必要……”我一开口就是拒绝。
“既然那样,让你的‘高先生’先在这里睡几天好了。”他语出惊人。
“你说什么?”我立即警觉地问。
“我让他喝了一杯‘饮料’,他现在正睡得香呢。”他恶质地回答。
“你把他怎么了?”这家伙居然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我简直无法置信!
“没什么啊,是他自己要喝的,我没有强迫他……对了,你要不要来接他?”他故意问。
“他在哪里?”我沉住气,问道。
“在俱乐部的包厢里,我让人来接你……”
“不用,我马上过来。”我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挂上,冲进房里换了衣服出门。
乘坐计程车来到我曾经工作的俱乐部,以前是我同事的男侍者必恭必敬地将我带进一间隐秘的VIP包厢。
这里比一半包厢大上一倍,设备也更加齐全。工作的时候我从没到过此,看样子这是招待那些额外高级的贵宾的包厢。
我来势汹汹地踏进去,一个人立即向我快步走来,下一秒,我被他强势地拥入怀里。
有多久,没有被这样的温暖包围了。
有多久,没有闻到这样的古龙水清香了。
有多久,没有泛起这样酸涩而又充实的感觉了。
我把心里的感触压下,推开他,刻意与他保持着陌生的距离。在泛黄的灯光下,我看见了他明显憔悴不少的面容,但依旧是那么摄人心魄地俊俏。
“士源在哪里?”我开门见山。

“我会把他送回去的。”他不高兴地答复。
“不,请让我先见他。”我无法信任他,他充满怨气地瞪我一眼,转身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坐下。
“我答应了会送他回去,就一定做得到。”他交叠双腿,游刃有余地看着我。
他都这么保证了,我只得相信。
“既然那样,我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我赶在他阻止之前旋身拉开门,愣住了。
两个魁梧犹如黑熊的外籍保镖堵在门外,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仿佛只要我一动作他们就要把我推回去。
“文彬,何必急着走?该说的话我们还没说。”李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得折回去。
“坐吧。”他用下巴指着跟前的沙发,我默不吭声地坐下。
“有话要问我吗?”他问。
我不知道自己跟他还有什么好讲的,他不是绝顶聪颖吗?怎么同样的问题兜兜转转这么久了依旧不肯死心?
“你到底要怎样?”我终于问出口。
“我要你回来我身边。”
“不可能。”我毫不犹豫地否定。
“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回来?”
“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放手?”我反问。
“我不会放手的!”他咬牙道:“我决定要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抢走!”
“那就可惜了,我不是什么‘东西’。”我皮笑肉不笑。
他知道触怒我了,赶紧改口风: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太了解这人了,既然他说 “东西”,就必然是把我当“东西”了。
“我……我是……我只是……”他的伶牙俐齿再度失去功效,他好像正在苦恼着该用什么语言表达。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子。他向来都是想说就说,而且每一句话都能钉进别人内心最脆弱的地方,让你无从反驳之余还要向他屈服。
“我只是想好好补偿你……”他支吾了半天,这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的态度收敛了,我也跟着放松戒备。
“不用了。”我淡淡地说:“你让我平静地生活下去,那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他赫然抬头望着我,眼里居然闪着激动的水泽。
“为什么?我比不上他吗?”他的声音好像哽在喉咙里一般苦涩。
“你比他帅,比他有钱,比他聪明,比他有气概……”我淡然一笑,“但是,他对我是真心实意的,他不求回报地对我好。他尊重我,理解我,不会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跟他在一起,我很自在、很快乐,这些都是你无法给予我的。”
为什么他的表情看上去仿佛快要哭出来?为什么看到他那个样子,我的心还会隐隐作痛?
“我是真心喜欢士源的,我不想再跟你扯上任何关系。”我强迫自己说着绝情的话,“我不想要一段只有单方面付出、或者只有掠夺的爱情,你尽可以耻笑我的幼稚,但这正是我的真实想法。”

他黯然地低下头去,交握的双手因过度用力而使指关节泛白。
“李唯,我言尽于此,再见。”我说完最后一句话,起身,走向门外,拉开门。那两个保镖还守在原,他们见李唯没有表示,只好放行。
昨晚跟李唯谈完之后,我心里只有复仇的惬意,但今天,我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大概是他受伤的表态让我产生了罪恶感。
回到高士源家里的时候,他也已经平安到家了。
“你没事吧?”他表面上看起来毫发无伤,但我还是不放心地问。
“我没事……”他惭愧地说:“是我太笨了……他约我出来谈判,我却非要跟他换饮料,但想不到这是陷阱,他那杯果汁才是加有迷药的……”
我无意听这些,我说了句“下小心点就好了”,转身进去厨房,把没有完成的晚餐做好。
那一晚,我原本想好的计划没有实施,我依旧是跟高士源背对背地睡在床上。
那一晚,我梦中不断浮现那双含着哀伤泪的灰色眼眸,我想不起这双眼睛我在哪里见过,我只知道看着这双眼,我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掐住一般疼痛……

不日日自新的爱情,变成一种习惯,而终于变成奴役。
――(黎巴嫩)纪伯伦
到底是习惯奴役了我们,还是爱情奴役了我们?或者是变成习惯的爱情奴役了我们?

时间是治愈伤口的最佳良药,李唯给我造成的伤口――不管是心灵上的还是肉体上的,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愈合了。
短短的几个月之间,我的生活方式变化了好几,而现在,我的方式是安心地待在高士源为我构建的温暖巢穴里。
他依旧没让我去工作,我不止一地提起这个问题。最后协商的结果是,我成了他家的帮佣,我为他打理家居,他付我薪水。我做的事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有每个月多出来的一千块薪金――对于一个包吃包住的佣人来说,这是一个不可想象的高数字。
我们的生活是平凡的,平静的,平淡的,平庸的……好了,我承认确实是有点乏味,但我不在意,每一对爱侣相的最终结果不就是这个吗?
我们终究还是发生了关系,既然我全心全意对他,我就不该保留我的身体。
那是一个平常的夜晚,我主动爬到了他身上,褪下彼此的衣服。相对于我的大胆老练,他显得生涩多了,整个过程几乎都是我在主导,他只有在进入我体内之后才变得积极起来,不过那也由不得他不积极,不是吗?(笑)
事后,我不仅取笑他是不是第一。他红着脸告诉我,由于生性木讷不会表达,他的女性经验不超过十,而跟男性,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这么纯情的富家公子,完全超乎我的想像,不过,像李唯那样的情场浪子也并非大部分。
为此,我更加小心翼翼地珍惜着我们的关系。
李唯没有从此以后就消失,实际上我在日常生活中总是不可避免地要面对他。他是商界巨子,又是名流淑媛竞相追逐的对象,因此,他出现在媒体上的频率不下于时下的当红明星。
娱乐版跟财经新闻是他经常露面的舞台,然而,他最近频频出现在社会新闻上――
寻常的星期一早上,我跟高士源各自占据餐桌的一边,每人面前摆放着一盘土司熏肉荷包蛋跟柳橙汁,以及一份晨报。
“名流贵公子再出事!――贝瑞斯连锁酒店继承者李唯(ReevesWThomas)酗酒闹事。”
社会版上的鲜红大字很自然地把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我往下看着,眉心不觉揪紧。这已经是我第三看到李唯上社会版了,第一是超速驾驶被检控,第二是在夜总会与人发生肢体冲突,而这居然是醉酒闹事?他虽然在性行为上毫无节操可言,但平常的生活还是挺正经的,是什么刺激让他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我无法自大地将他的堕落跟自己联系在一起,毕竟我不觉得我对他而言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你怎么了?”高士源忽然满脸担忧地看我,难道我现在的表情曝露出什么了?我赶紧恢复淡然的样子,若无其事地把报纸放下。

“没什么。”我拿起橙汁轻啜。
高士源狐疑地瞟着那份报纸,最终还是拿起来了。我低着头,用餐刀切开熏肉吃着,没有去注意他的表态。
他大概也知道我烦心的原因,不过他没问什么,吃了早餐之后就出门了。
我一边打扫,一边开着电视机,晨早新闻里居然也在报道这件事,而且比报纸说的还要详尽一点――说李唯跟朋友去酒吧消遣,喝醉酒了就要为难一个服务生,虽然被人拉住了,可是摔坏了几瓶名贵洋酒跟一组音像,酒吧的负责人跟他是旧识,赔偿之后就没有再追究了,倒是当时同在酒吧的某报社记者给抖了出来,还用手机拍了几张模糊的照片,一闹下去,就连什么道德评论家都要出来上窜下窜说几句。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寻常人身上,想必没有人会关心,要怪就怪李唯树大招风,不过那些记者倒也缺德,人家受害者都不在意了他们穷紧张个啥……
算了,我摇摇头。李唯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无需替他担心,他自己不洁身自爱,谁管得了他?
接下来的日子,李唯的负面新闻接踵而来,什么在公开场合口出恶言,什么涉嫌斗殴,什么毁坏公众设施……我每一看到都要大皱眉头,有时候真的忍不住想打电话去骂他一顿――你这家伙在想什么?当公子哥儿当厌了想改混黑社会是不是?
不过……与我何干?
对啊,我跟他现在连朋友也算不上,有什么立场去干涉他?我既没那个立场也没那个必要。
那些天里,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关于李唯的消息,而每当我露出烦躁的样子,高士源也会跟着不悦起来。
不过在我没有发现的时候,关于李唯的新闻渐渐减少了……其实不是关于他的新闻减少了,而是有他的新闻的报纸都消失了。
刚开始我也没有太注意,直到有一天,在早餐的餐桌上,我翻看晨报的时候发现社会版少了一个版面――因为某个新闻是跨版的,我看了上文就找不到下文了。
“士源,报纸是不是漏了一张?”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症结,傻乎乎地问。
“是吗?我不知道。”他垂着头喝果汁,声音里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是不是邮差漏送了?还是报社的问题?”
“可能吧……少那一两张也无所谓了。”他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
我盯着他,心里渐渐明白了……
“好吧,只是一两张也无所谓了。”我不拆穿他,顺着他的口风道。
在他离家之后,我打开电视新闻,也看不到我想知道的消息――大概是报道得太多,记者跟观众都“审美疲劳”了。
我把屋里的垃圾都搜出来,在丢掉之前,我多做了一件平常不会做的事――我把垃圾袋全部打开查看了一遍,终于,我在客厅的垃圾袋里找到一张皱巴巴的报纸。
对照无误,正是无端失踪的那张社会版,版面上不但有我要看的那个下文,还有李唯的相关报导。
跟以前一样,依旧是关于他胡作非为的新闻,但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士源,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你不喜欢我看李唯的消息可以直说,非要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来阻止吗?
我心里无名火起,我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但我也知道高士源有多么胆怯,他不是那种会光明正大要求爱人忘记旧情人的类型,他只会把不满往肚子里吞,把心事往心里藏。
只能说,他太在乎我了,他可能是害怕我会讨厌他吧。可他不明白,我宁愿他霸道地喝止我去想李唯,也不要他暗地里摒除我接触李唯的机会。
算了,他个性如此,既然我选了他,我就应该包容。我把报纸扔回垃圾袋里,连带忘记这件事。
我们相安无事地继续生活下去。
一天傍晚,高士源回来之后,积极地喊着自己买了电影碟子,要在吃饭时看――平常的晚饭时间我们都是边吃边看新闻的。
我没想那么多,让他放来看了。那是一部战争片,紧张刺激的剧情跟轰动的音效,实在不适宜在用餐时看,不过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也不在意了。
吃饭时电话响了好几,高士源总是额外慌张地跑去接听,且聊不到一句话就会挂断。

“谁打来的?”我忍不住问。
“打错电话了。”他心烦地说,他话音刚落,电话又激烈地响起来。
“要不要我去听……”我刚要起身,他赶忙把我按回去。
“我来理。”他跑过去,干脆一手拔掉了电话线。
我看得目瞪口呆。
“要是别人有急事找你怎么办?”
“不用怕,他们可以打我的手机。”
反正会打来这里的电话大都是找他的,他自己都不在乎,我还管那么多干嘛?我耸耸肩,继续吃饭。
吃了饭,收拾好碗筷,洗了澡,我们早早上床睡觉。
大概是到了凌晨一点半左右,几辆轿车飞砂走石地闯进了宁静的小区,尖锐的刹车声把我们都惊醒了。我还在想,三更半夜的哪个不礼貌家伙来扰人清梦?
哪想到更不礼貌的还在后面――
我们家的门铃被使劲摁个不停:叮当叮当叮当……!!叮当叮当叮当……!!从频率可以想象来者有多么着急。
高士源咒骂着下床,我也跟在他后面出去。
拉开门,只见一群身着黑色西装的外籍男子正板着脸立在铁闸外。
“你们是什么人?”高士源也不免慌了神。
这时,一位气度雍容的西方贵妇人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她脸色凝重地说出半生不熟的一句话:
“我是Beresm Thomas,我要见顾文彬先生。”
“啊?”被点名的我下意识地从高士源背后走出来。

死神统治着世界,统治死神的则是爱情。
――(苏联)来左琴科
然而,死神要来临,爱情也阻挡不了。

夜造访的不速之客,带来了震撼的消息:
“我是rivi(李唯的小名)的妈咪,他出车祸了,情况危殆,请你跟我去见一见他。”贵妇人的话轰得我头脑昏黑。

车祸……情况危殆……
怎么会这样?太突然了!
我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换上衣服跟着他们坐上黑色加长的劳斯莱斯。高士源伴在我身旁,脸色也不好。
我是由于震惊而惨白,他则是因懊恼跟羞愧而发黑。
车子飞快地驶上环市高速公路,路灯的光芒在我们脸上掠过。
“他的情况如何?”
“已经做了手术,他麻醉才刚过,醒来之后就说要见你。”从这平淡的陈述语气来看,李唯的母亲是个很坚强的女人。
“他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我捏着拳头问。
“今天傍晚的时候,刚好赶上晚间新闻的头条……你没看到吗?”Thomas女士语带讥讽地道。
晚间新闻?我探索的目光逼得高士源惭愧低头。
“他在昏迷中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我们打了几电话去你们家……每一说不了几句话就被挂断,后来就打不通了。”她话里带着指责。
我没来得及质问高士源,车子已经停在了医院外面。奇怪的是,停车的位置是医院里隐蔽的侧门。
“正门那边有记者,往这边来。”Thomas女士解释道,我在他们的带领下直奔综合大楼的外科病房。
走在寂静的通道上,听着从四周的病房里传出的低吟声,我的心情异常地复杂。
“他在里面……”Thomas女士压低音量。
我忐忑地走进昏黑的特殊病房,高士源似乎想跟着进来,很快被Thomas女士的保镖截下了。
病房里亮着一盏暗黄的小灯,照得床上人的脸色益加蜡黄。房间里浓烈的药水味刺得我呼吸困难,我站在距他半米以外的地方。
可能是感觉到人的气息了,他缓缓地张开眼,脖子上的矫正器使他的头部无法扭转过来,我主动走进他的视野范围内。
李唯紧紧地盯着我,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文彬……你来了……”他的声音就像徘徊在死亡边缘一般虚弱。
我俯下身,握住他垂在床沿上的手。
我们相对无言,只有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被他这样情而无奈的眼神锁定着,我的胸口好难受。
为什么我还会为他心痛?这是曾经让我愤恨不已的人,让我悔不当初的人,让我从此不屑一顾的人……为什么我还会为他感到心痛?
那天别后,彼此都改变了很多,只是我做梦都想不到重逢后竟是这样一副光景。
“你好好休息吧。”我轻声道,不想他为我费太多的心神。
他听话地闭上眼,依然牢牢握着我的手。良久――确定他已经入睡之后,我抽出手,步出门外。
“他睡着了。”我对门外的Thomas女士道,她点点头,把我带到旁边的休息室。高士源被留在原,满脸担忧地目送我离去。
我们面对面坐下,见面以来首认真地互相大量起来。
Thomas女士,看起来五十出头的年纪,虽然并非保养得很好,但外表精明干练,气质高雅,李唯的褐发跟美丽的灰眸都遗传自她。
我清了清喉咙,主动打开话匣子:

“请问,车祸的起因是什么?”
“超速,酒后驾驶,车子撞到防撞栏后反侧,是rivi自找的,幸好没有别的人员伤亡。”这个母亲很正气,没有为自己儿子的过失找借口。
“听起来挺严重的……会受起诉吧?”我不仅为李唯担心起来。
“理这点小事的能力,我们还是有的。”她不以为然地笑了。
我不语,心想差点忘记他们家族的势力了,自己根本就是杞人忧天。
“顾先生,关于你的事,我有听说过一点。”Thomas女士改了个话题,平板的口气叫人猜不出情绪来,“你跟rivi的事,我没资格插嘴,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有些事情我必须跟你表明……”
我安静地听着,她定定地看我,道:
“不管rivi过去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那都只是因为他不善表达。我了解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渴望着什么,我也知道他那个性有多叫人吃不消。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很在乎你,一直都是。”
我听得雾里云里,似乎有点理解,又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对不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说李唯不善表达……是指表达什么?”
“要表达什么,应该由他来告诉你。”Thomas女士一语化解,“我能告诉你的是,自从你离开之后,他改变了很多。身为母亲,我实在不想看到他那个样子……”
“你是说他酗酒斗殴那些事?”我皱眉,“我并不认为那是因为我离开他,我只是他的玩物,失去新鲜之后就……”
“顾先生,难道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她不快地打断我,“我说了,他一直都是很在乎你的,我没见过他跟哪个伴儿分身之后会变成那样。”
我自嘲一笑。
“Thomas女士,恕我直言,李唯是因为第一被自己的玩物抛弃了,所以才会额外恼火,让他堕落的是他的自尊心,不是我。”
她以一种别有意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试探着什么。她顿了很久,开口说出一段很长话:
“我跟rivr的爹地感情一直不好,在他十岁那年,他父亲丢下庞大的家业,跟着一个酒女出走了。Rivi从小都是我带大的,在他十六岁那年,他向我坦白,他对异性没兴趣,他只喜欢男人……我想或许是我跟他爹地的关系,让他对异性之爱产生排斥。我跟他说,你可以找男人,但你最终必须跟一个女人结婚,这是为了我们的家族。他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的确是照我的话去做了,跟他交往的人从来不能进驻他的内心……三个月之前,他堂妹的订婚宴结束之后,他来到我面前,高兴地跟我说,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男孩;不久后,他给我打电话,说他终于找到那个男孩了,那语气就像一个孩子收到一份期待已久的礼物;几天后,他让家里的情报人员四打探,我后来才听说,是因为那个男孩子失踪了;几个礼拜之后,常去他公寓里打扫的女佣告诉我,他跟那男孩同居了――他从来没有跟外人一起住过;那段时间,他偶尔会跑回家,在书房里寻找一些关于室内装饰跟食品配搭的书籍,我第一看到他那么兴高采烈的样子,我跟他说,让他带那个孩子回家给我看看,他却摆出一副怕我把他的宝贝抢走的样子,还勒令我不能去打扰他们;又过了几天,他在公司里打电话回来,说他跟那男孩吵架了,说自己讲了一些过分的话,说完后又觉得后悔,几乎没心情办公事,我让他去道歉,他又不干了,最后他说,以后对他好一点,算是补偿,接下来就很少听到他的消息;直到一个月前,他在香港出差期间,猛打电话回来让我帮他找那个男孩,说对方一声不响就走了,他担心他会出事……我养了他二十五年了,没见过他这么紧张一个人,我问他是不是爱上那个孩子了,他说他不知道,他只想尽快找到对方……我不知道他最来找到没,只是,他后来整个人都变了,他变得暴躁、易怒、不可理喻。我惊觉我儿子的改变,但我除了默默地守护着他,没有别的选择……我很想见一见那个让我儿子改变的男孩,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上个月,他在一个好朋友开的酒吧闹事,原因是看到一个长得很像那男孩的侍者,rivi扯着他想让对方跟他回去,朋友跟他说,那不是你要找的人……他醉得一塌糊涂,根本听不进去,依旧死缠着对方……”
听到这里,我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了,但耳边的声音还在述说着:
“今天傍晚五点,他出了车祸,我立即赶到医院来,在他被送进急诊室的一路上,他嘴上一直喊着那男孩的名字……望着他被推进手术室里,我心急如焚,我找了很久,终于找到那男孩家的电话,我不停给他打电话,只求他来见我儿子一面……但他没有接到我的电话。手术做完不到两个小时,rivi醒了,我哄他,你想吃什么?妈咪去给你买,他只说出了两个字……他要的只有那个人而已……”
我全身发抖,喉咙干涸,耳朵里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只有李唯之前说过的一句话还在脑袋里回响――
文彬……你来了……
文彬……

左右不平衡的载物是骆驼的痛苦,冷热不正常的爱情是精神上的折磨。
――蒙古谚语

凌晨三点,我跟高士源回到家里,一路上没有交谈。

熄了灯,躺上床,我们都无法入眠。我在为李唯的事心,高士源则为我的事心烦。
“文彬……”他在黑暗中开口。
“什么?”我回答得漫不经心。
“我很抱歉……”他的声音带着胆怯。
我把心思放回他身上,侧过身,在漆黑里看了看他。他把我的静谧当作是我气愤的表态,解释的语气益加心焦:
“我在回家路上听收音,知道他出了车祸,我没有想到他的伤势这么严重……我好怕你会跑去找他……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的……”说到后面,他自己也因为心虚而降低了音量。
我依旧没有表态,他焦急地转身。
“文彬……”
“我想睡了。”我说完后,拉好被子,闭上眼睛。
我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他,我一直以为自己对高士源的感情是坚定不移的,可是在知道了李唯的真心之后……我竟然卑劣地动摇了自己的决心。我理智上知道那对高士源不公平,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翌日,中午时分,我接到一通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顾先生,我是rivi的妈妈。他刚刚醒来了,能否请你来见一见他?”Thomas女士话语里不带一丝谦卑,仿佛正在要求我做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但我还是答应了。
我独自搭计程车过去,医院外面依旧驻守着一些记者。我不动声色地绕过他们,一路走进昨晚那间病房。
除了Thomas女士跟李唯之外,还有一名护士跟医生,以及一位我从没见过的妙龄美女。
我感觉到自己一进房门就被那美女当成研究所的白老鼠――对方将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医生跟Thomas女士交代了几句,带着护士出去。那名全身闪着高贵光芒的女子冷淡地瞟了我一眼,一声不响地越过我离开了。
“文彬……”李唯正在打点滴,他用沙哑的声音将我唤到床边。
他的情况看起来依旧很糟,干裂的嘴唇跟布满血丝的眼睛,让我看得心疼。
“你陪着他吧,我出去了……”Thomas女士轻道。
我很自然地握着他另一只手,静静地陪伴着他。他一直看着我,尽管他是那么地虚弱,但他的眼神却仿佛闪着光芒。
“你感觉好点了吗?”我问着客套的话。
“嗯……你会待在这里吗……?”他充满期待地问。
“我会的。”我紧握着他冰冷的手,他欣慰地笑了,安心地闭上眼。
我一直陪着他,直到日落西山。我回到高士源家里,他已经摆着一副阴沉的脸色,坐在客厅里等待我。
“你上哪里去了?”他质问道。
“医院。”我回答得光明正大,并不认为自己该心虚。
或许是我的态度过于坦荡,他倒无从发火了,他怔了片刻,气焰也消失了一半。
“你去见他了……?”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
“是的。”我尽量把声音放柔,“他现在受了重伤,我不能不闻不问。”
“你还……”他顿了好半晌,憋出下一句话:“你还喜欢他……?”

“没有。”我否认得太快了,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的真心。
“你会跟他和好吗?”高士源眼里尽是担忧。
“我……”我该说“我不会”吗?还是说“我不知道”?这回我真的不知道了。我丢出一句:“我先去做饭。”
接着逃也是地奔进厨房里,高士源没有穷追猛打,或许他已经知道我的真正答案。
李唯养伤期间,我都有断断续续地去见他。每看到他露出惊喜的表情,我就既心疼又矛盾。高士源没有阻止我跟他之间的接触,但我们之间的关系显然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了变质。我们不再欢爱,不再无话不谈。无论是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笼罩在我们四周的都是低气压。
我不知道这种状况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只知道自己每一天都过得很压抑、很矛盾,我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你怎么了?”
“啊?”我愕然地抬起头。
李唯背靠着软垫,担心地看着我。
“你的苹果都削掉一大半了……”
我低头,发现手里的苹果早已去掉了表皮,自己还恍然不知地拿着小刀继续把果肉削去。
“对不起。”我赶紧把苹果放下。
“不要紧……”他宽容地笑着,随即又关怀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这么久了,我依旧无法适应我们之间过于客气的相模式,曾几何时,我跟李唯变得这么“相见如宾”的?
他认识我也不是一两天了,我的心事启能瞒得过他?不过他选择尊重我,不再问下去。
“医生说我下个月就可以出院了。”他转了个话题。
“是吗?那恭喜你了。”我淡淡地笑道。
“到时候……家里要办一个小型庆祝会……”他小心地审视着我,“你可以来参加吗……?”
这是邀约?
我的胸口蹦了一下,支吾道:
“我……我不确定有没有时间……”
“不要紧……”他嘴上说着不要紧,表情却明显很失望。我一看他那样子,情不自禁地心软下去。
“我尽量抽时间,好吗?”
“好的……”他这才重展欢颜。
离开医院后,我依旧是直接回到高士源的家。
“你回来了?”他站在客厅里,用一种很久不曾出现的阴冷脸色看我。
“嗯……”我敏感地察觉情况不对。
“你以后……不要再去见李唯了。”他语出惊人。
“为什么?”我并不意外他会提出这种要求,但是时机不对――他要禁止我跟李唯见面的话,早就应该提出了,为何要等到现在?

他欲言又止,咬牙道:
“总之,我不想你去见他,你现在是我的恋人,我有资格要求你不跟旧情人见面吧?”
我懵了很久,沉痛地道:
“我明白……但是,他现在需要我……我跟他相识一场,就算是在道义上,也应该对他施以援手……我保证,等到他康复之后,我就不会再见他了……”
“等到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高士源忽然激动起来。
“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还不明白!他只是在用苦肉计而已!他根本就是想方设法要让你回到他身边!”高士源再也按耐不住地吼道。

爱情更能承受的是生离死别,而不是猜疑和欺骗。
――(法国)安得列莫洛亚

“你说他在用苦肉计,那你有什么证据?”我皱眉。
高士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支支吾吾地说:
“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别再去见他就得了。”
他可以强行禁止我跟李唯见面,但我反感这种无端的猜测。我尝试跟他沟通:
“士源,李唯确实是受了很重的伤……或许他是藉机跟我相,想让我对他心软……但你说他故意用苦肉计,这就有点过分了。”
“哪里过分了?”高士源不再保持斯文的态度,蛮横地反驳:“从他出现在报纸上的那些消息,到这的车祸,全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他就是要装可怜!要利用你的同情心!”
高士源的这番话在我听来简直是匪夷所思,他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是李唯装的?这样去毁谤一个人,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但我没有立即发火,我知道他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这都是我的犹豫不决造成的,我很应该好好跟他解释,可老实说,我现在不太冷静得下来。
“士源,你要说什么都可以,但我还是那句话,请拿出证据来。”我尽量让自己说得不要太过带枪夹棍,但真的很难控制,“你能拿出证明,那我就相信,不然,就只是你信口雌黄。”
他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转移视线,语带讽刺地说:
“反正你就是非要见他不可了?”
“如你所说,你是我的恋人,你完全有权利阻止我去见他,只要你提出,我就会遵守……”我顿了顿,补充道:“但我必须跟你解释,我没有要跟他复合的意思,我去陪他完全是出于道义,希望你明白。”
如果这个时候,他说“我明白了”,那我从明天起,将不会再去见李唯,一切就到此为止,但高士源的回应却是狐疑地问:
“你不会阳奉阴违,背着我再去找他吧?”
这算什么话?不但诬赖李唯用苦肉计?还要怀疑我的承诺?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猜忌!我也恼了,赌气地回答:
“既然你不信任我,干脆把我锁在家里好了!免得你在这边疑神疑鬼!”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了,胡乱解释着:“只是那个李唯太狡猾了,根本防不胜防,我不知道他会使出什么诡计来骗你……”

我受不了了!忌妒心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如此丑陋!
“你不要再说了!”我吼回去:“你凭什么说他狡猾?你根本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请不要说得那么言之凿凿!你这种态度只会让我瞧不起你!”
他被我喝得一时哑口无言,片刻之后,他也不服气地放话了:
“你已经被他骗得团团转了,当然听不进我的话!好啊!我不及他手段高明!我认载!”
还死不认错?我火冒三丈,新仇旧恨同时涌出来。
“你还不高明?不但把关于他的报纸丢掉,还故意不让我看新闻不让我听电话!你够高明了吧你?我确实是被骗得团团转,不过是被你骗的!”
他被我戳到痛,愈加恼羞成怒,也失控地对我大吼:
“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你啊!要不是你还对他旧情难忘,我需要这么提防吗?!现在他还故意跑去撞车!故意住进医院!故意让你去陪伴他!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在那里卿卿我我了?你当我高士源是什么东西?!”
我吸一口气,用尖酸的话,毫不留情的回击:
“不要拿爱情当借口!你以为只要是为了爱,做什么都可以得到原谅吗?因为爱就可以无端毁谤他人了?因为爱就可以无情地忽视别人的苦难了?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你只是一个幼稚卑鄙的人!我看不起你!我亲眼看到他躺在病床上,那奄奄一息、快要面对死亡的惨状!你竟然可以连这些都歪曲成是他故意装的,高士源,你的良心在哪里?!”
他的口才向来不好,到了这种时候,更加百口莫辩。
好吧,高士源,你就承认自己的错误吧。你肯认错,我也会妥协,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我真的不想破坏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我真的不希望你是这种幼稚卑鄙的男人……
可惜他这回依旧没有收到我诚心的祈祷,依旧是固执己见。
“你还要说我卑鄙?真正卑鄙的是那个李唯啊!”他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红着眼指控我:“我幼稚?幼稚的是你!你自己还不是轻易被他哄住了!他耍点招你就上当了!护着他了!好啊!干脆我也去撞一下车好了!”
这算什么任性的话?!天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多时间跟他沟通!最后得到的结论就是这个?!他自己一点错也没有,倒把过失都推我头上了?好,我是有错,但你连伤者都诬赖了!叫我怎能接受?
我还能怎样?面对这种冥顽不灵的恋人,我还能怎样?我只知道胸口里的怒火降到了冰点,寒冰一般的气焰从我身上散发出来。
“你去撞啊。”我寒声道:“看会不会撞死你?”
他没想到我会答得这么毒辣,倒抽一口气之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高士源,你没有跟死神近距离接触过,你就尽量说你的大话吧……但是,我有!我知道死亡的滋味!”我用激昂的情绪,冰冷的口吻,说出以下这段悲凉的话:
“我的父母在我久岁那年离异了,我哭着喊着‘妈妈’,跟着我爸住到一个落后的小市镇,一年之后,我爸就要跟一个外地女人结婚了。我受不了这个刺激,我对我爸说,你要是跟别人结婚我就死!我爸说,那你去啊,于是我冲到山后的水库,纵身跳下去……”
高士源脸色铁青地看着我,我继续说:
“冰冷的河水从我的鼻孔、嘴巴、耳朵涌进去,我无法呼吸,在水里死命挣扎,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但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后来,我就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是水库的看守人员把我救起来了……我坐在地上,大哭不止……那是我哭得最伤心的一……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他露出跟我一样哀伤的神色,继续听着。
“那天起,我发誓,我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那种恐惧,我不想再经历一了……当我听到李唯出车祸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我能理解他当时的恐惧,我能体会他的感受!看到他面如白纸地躺着……听着他吃力地叫我的名字……我能不伤心,能不感动吗……”我的眼睛渐渐发热湿润起来,“而你居然说他是故意伪装的……还喊着自己也去撞车?我无法接受那些把生命当儿戏的人!我只是想让他重新康复,重新振作!可除了陪伴着他,我什么也办不到!你说的没错,我是对他旧情难忘……特别是在知道了他的真心之后……”
高士源的脸色又变了,我抢在他开口之前道:
“但我不会就这么辜负你!我也想忘记他,真心真意地跟你在一起!但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会谅解我,会好好跟我沟通,但是你没有!为什么你要选择这种卑劣的方式?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我,一又一地用狭隘的心胸去看我跟李唯!我叫我还怎样对你付出真心?”
“你在找借口!”他抓着我的肩膀吼道:“你现在找到跟我分手的借口了是不是?”
“我没这么想过!”我把他甩开,“你看,你的疑心病又犯了!看来我说太多也枉然!我不要再为了这个问题争吵,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我不想再跟你说话!”
我给出最后通牒,转身走回我们共同的房间里,把自己的一些日用品拿到自己之前住过的客房里――我们需要分开冷静一下,不然情况只会恶劣下去。
我的话好不容易生效,他终于收敛了,忐忑地跟在我身后。

“文彬……”
我不理会他,我说了不跟他说话,就一定不说。我当着他的面把房门关上,并上了锁。
我气呼呼的简单梳洗完毕,一头倒在床上。
今晚,失眠是必然的了……

真正的爱情是吸引而不是控制,更不是占有。
――牛先民《当爱情叩开你的心扉》

跟高士源争吵过后的第二天,我没有再去见李唯。我不是听信了高士源的话,而是,我知道在这样下去,一切将会变得不可收拾。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我不能让自己不被李唯吸引,我不想自己变成背叛爱人的卑鄙小人。所以,我选择避开他,选择忘记他。
尽管我跟李唯是因为误会而分手的,但我不想走回头路。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会继续安分地待在高士源身边,让时间把一切都冲淡。
那天傍晚,高士源回来后,意外地在厨房找到我。
“你今天没有去医院……?”他的问话里带着一丝喜悦。
“没有。”我淡淡地回应,埋头做饭。
他的心情顿时好转,我们面对面吃饭的时候,气氛终于不再那么死沉沉。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去医院。我忍着内心失落跟对李唯的担忧,强迫自己待在家里。就让一切到此为止吧……我不愿再面对情爱的纠葛了,请让我平静地过日子吧――每晚睡觉之前,我都会这么祈祷。
一个星期之后,一通电话再扰乱我心里一池平静的春水。
“文彬,是我……”李唯暗带打探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入我的耳朵。
“哦……”我愣了良久,憋出一句:“你出院了吗?身体怎样了?”
“还没,后天才会正式离院……”他的问话里透着小心:“为什么你最近都不来?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越是这种不置可否的回答,越是让对方起疑。果然,敏感的李唯马上听出了端倪来。
“是不是高……是不是你男朋友不喜欢你来看我?”他探问。
我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话筒两端的人,沉默以对。
“我明白了。”他有点伤神地打破沉默,“那……后天的庆祝会,你可以来参加吗?”
“我……我想……”我咬着牙,想拒绝。
“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你来露个面就好了。”
“可是,我大概……”我还在摇摆不定。

“求求你……好吗?”他居然用了以前绝对不会说出口的“求”字,而且语气卑微,我怔了好久。
好吧,我承认自己是吃软不吃硬的,我这辈子最怕别人求我……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我来不及后悔地答应。
“那太好了,谢谢你!”他像收到糖果的小孩一样激动,“宴会在我的新别墅举行,晚上七点开始,我派人来接你……”
“不用了,你把地址给我,我可以自己过去。”
“那好……”
我记下地址后,就跟他道别了。
我的决定是对是错?我已经不想去讨究了,就当作最后一见他吧……参加了宴会之后,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瓜葛――我如是安慰自己。
两天之后,我如期参加李唯的出院庆祝会,离家之前,我没有跟高士源交代我的去向,只是说出去卖点东西――因为我只是过去见一见他,把出院礼物交给他,就会离开。为免横生枝节,我还是选择了隐瞒。
宴会在他新别墅的园内举行,是一个露天烧烤会。如他所言,这是一个小型庆祝会,参加宴会的客人不超过十人。我来到现场,所见都是陌生人,除了李唯,我认识的只有Thomas女士、以及上在医院一面之缘的那名美女,后者还携同男伴出席――是一名棕发的外籍帅哥。
李唯坐在轮椅上,右脚还打着石膏,不过看起来精神状况不错。他一看到我,马上露出惊喜的神色,Thomas女士推着他,越过客人们来到我跟前。
我感觉到一些打量的视线,变得有点不自在。
“恭喜你出院。”我客气地笑着,呈上我的礼物。
“谢谢。”李唯接过那份包装简洁的礼品,好奇地问:“是什么?”
“是汽车模型。”我想不到有什么礼物合适,只好上网定购了一架跟李唯的法拉利同一型号的模型车。
“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就当作是提醒你,以后小心驾驶。”我随口说了个理由。
“谢谢你……”李唯会意地笑了。
我看了看四周的客人,抱歉地跟他说:
“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咦?你才刚来到啊。”李唯跟Thomas女士都愕然,后者道:
“难得你来我们的新别墅,参观一下再走吧。”
“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赶时间……”我婉拒。
李唯只想让我多待一会,积极地说:
“我给你介绍一些朋友,他们都想认识你。”
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以什么身份?太尴尬了吧……我更加不可能答应了。
“真的很抱歉,我必须走了……”要是晚了回去,士源又会不高兴,我一再跟他们道歉,转身就要走。
“文彬――”李唯挽留的声音也不能阻止我,我迈步出去,才走了不到三步,就听Thomas女士失声尖叫:
“Rivi!小心!”
我听到哐当一声巨响,立即回过头去,见李唯扑倒在地上,轮椅也翻转了。我心下一紧,条件反射地跑过去扶他。

“李唯!”我跟Thomas女士合力把他扶起来,一旁的佣人也过来帮忙,李唯像溺水者抓到浮木似的,使劲抱着我的手。
“你不要走……”他哀求地看着我。
“你先坐好。”我费劲地让他重新坐到轮椅上。
客人们看着我们,窃窃私语。终于让他稳稳当当地坐好,Thomas女士跟我都松了一口气,她吩咐佣人:
“叫梁医生过来给少爷检查一下。”佣人点点头,马上退开。
“你没事吧?”我拨掉他头发上的草屑。
“没事,你不要走好吗?”他旧调重提。
我无奈,只要答应:
“我再待一下吧……”
“那太好了!”他赶紧跟Thomas女士道:“妈咪,叫佣人给文彬倒果汁,啊……还是说你想喝红酒?”
他拉着我的手,就像一个毫无机心的小朋友……我心里溢起宠溺跟怜惜,笑道:
“无所谓,都行。”
一串吵闹声破坏了甜蜜的气氛。
“先生……你没有邀请函,你不能进去!”
“先生……”一名男子在佣人们的阻拦下硬闯进来,看到他,我马上胸口一窒――是士源!
“文彬!”他向我直奔过来。
我来不及细想他为什么会出现,我只看到他脸上流露的恼怒神色,马上知道大事不妙。他不悦地盯着Thomas女士跟李唯,随即抓起我的手。
“我们回去!”
“我……”我正想跟他解释,李唯却也拉住我另一只手。
“高先生,请你放开他。”他沉声道。
“该放开的是你吧?”高士源怒视他。
我被一左一右夹在中间,不幸成为争夺戏码的主角。Thomas女士插嘴:
“高先生,要是你也想参加宴会,我们很欢迎,但请你别闹事。”
“我对你们的宴会没兴趣,我只是想带我的人回去。”高士源尽量维持绅士风度,我看情况正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赶忙主动调和:
“士源,不然我们一起参加宴会吧?待会我再跟你回去……”
“不行,快跟我走!”
“文彬,你答应多待一会的……”这边的李唯哀声道。
我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正的左右不是人。天!为什么我会落得如此境地?
“抱歉,失陪了。”高士源懒得跟他废话,强行把我拉走。
然而,刚赶到的几个保镖跟佣人立即把我们拦截下来,李唯冷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高先生,有些事情我必须跟你说清楚,请你先留下来好吗?”
高士源牙狠狠地转头,用一副“我还没跟你算帐呢”的样子看着他。
“好啊,我倒看看你要怎么说?”
他气势汹汹地走回去,我自是寸步不离。
“请到这边来。”李唯由Thomas女士推着,把我们领到屋内。
Thomas女士让我们三人待在客厅里,自个儿出去招待客人了。我站在李唯跟高士源之间,感受到他们对峙的眼光在空气中激发的火。
神啊,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我在心里祈求。

第十章
爱情是一种甜蜜的痛苦。
――中国谚语

“高先生,我们之间是否有点误会?”李唯一开口就是俗套的对白,我担心地看着高士源,不知道他会如何回应。
“我对你没有误会,该知道的我都知道。”高士源不把他示好的态度放在眼里,答得火气十足。
李唯看看我为难的脸色,道:
“高先生,我跟文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不管他是来看望我还是参加宴会,都只是出于朋友的立场,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普通交往会对你造成困扰。”
李唯的解释无懈可击,然而高士源不肯买帐。
“你倒会粉饰太平啊,可惜我不像文彬那么单纯。”他充满敌意地盯着李唯,“别以为别人都是傻瓜,你的诡计我看得一清二楚!”
李唯失笑,问道:
“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诡计?”
“哼!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是真的不清楚,请你挑明。”
“少来,我不会上你当的。”
这对话火药味渐浓,随时有引爆的危机,我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谁是谁非都不好判断。我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适宜插嘴,我只好忍着,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高先生,这样说下去不会有结果,我只是想请你把你所谓的诡计讲明白一点。”李唯以退为进。
“你还要装下去?”高士源不屑地指着他腿上的石膏,“什么车祸入院,都是你自编自导自演的!你别以为可以骗得了全天下的人!”
为什么高士源会说得这么确凿?我也不紧要怀疑了。如果他只是存心诬赖李唯,他不会如此理直气壮的,他一定知道一些秘密。到底事实是什么?我该相信谁?我在他们两人之间飘摆起来。

李唯的态度同样叫我迷惑,他没有半点的心虚跟迟疑地回答:
“高先生,我确实是发生了严重车祸,并且受了伤,几乎丧命,我不知道你的指控依据何来。”
“好啊,你很会演戏嘛!”高士源被他激起了怒火。
“既然你认定了我存心不良,我解释再多也没用。”
“把你的解释省着吧!我不希罕。”高士源说完,拉着我又要离开,此时李唯也抓住我的手了。
“高先生,我不希望你带着误会离开,请让我把话说明白!”尽管李唯坐在轮椅上,但气势一点不示弱。
“把你的手放开。”高士源使劲将我扯过去,眼看争夺戏码又要重演,这,我不再沉默,我把他们的手都甩开了。
“文彬?”他们同时开口叫我。
首先,我转过身来面对李唯。
“李唯,请你认真地回答我。”我用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正经八百语气问:“你这受伤,真的完全是意外吗?”
他拧着眉心,沉默了一会才回答: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这受伤是千真万确的。”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而问高士源:
“士源,你说他是假的,证据在哪里?”
“我没有,但我肯定他是装的!”一如既往,他这依旧没有证据,我叹了一口气。
“你这样叫我怎么相信你?”
“他说的你就相信?我说的你倒不信了?”高士源的声音上扬,这是他开始激动的征兆。
“因为你的指责毫无缘由。”
“你不相信我就罢了,不要找借口!”他对我吼。
“你口说无凭,我能怎么样?”我也激动了,我何尝不想相信他?但事实就是事实!
“好,你不相信不要紧,你跟我回去,以后不许再见他!”
“你不要蛮不讲理!”我拨开他的手,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非要弄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高先生,请你尊重文彬的选择。”李唯忽然插嘴。
“你以为他选择的是你吗?”高士源失声吼叫:“少在这边惺惺作态!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假面具撕下来!”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要我怎么做才会相信?!”李唯被冤枉了这么久,终于也爆发了,“我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个月,这都是假的吗?!”
天,为什么我会有不好的预感……
“你根本就没有受伤!少在这边装可怜!”高士源忽然把李唯从轮椅上拽下来,我惊慌大叫:
“士源!住手!”高士源跟李唯扭打起来,我怎么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高士源野蛮地掰着李唯腿上的石膏,骂着:
“脱下来!我就不相信你真的受伤了!”

李唯痛得在地上打滚,根本不能把他挣开,我抱着高士源的胳膊大叫:
“住手!不要这样!”
我们的争吵很快把外面的人引来了,Thomas女士跟几个女佣人率先奔进来。众人喊着骂着,把高士源拉开。
“你的脚一点问题也没有!你装什么装!”高士源居然还泄愤地狠踢他的脚,李唯痛叫起来。
为什么要干这么残忍的事?!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啪!――我一记耳光打在他脸上,终于让他停止了疯狂举动,他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看我。
我们红着眼,气喘吁吁地瞪着对方。我的手掌火辣辣地,好痛……相信高士源的脸颊也是差不多。背后,Thomas女士跟佣人们合力把李唯扶起来,刚才联络的那位医生也赶到了。
众人护着李唯,把他送到二楼的房间。而我,跟高士源面对面,站在客厅里。过了良久,我们终于都冷静了下来,呼吸不再急速。
一个中年女佣从二楼下来。
“顾先生,夫人问你要不要去看看少爷?”
我看了高士源一眼,转身跟着女佣去了。进了李唯的房间,他半躺在床上,医生护士跟Thomas女士围在床边。李唯腿上的石膏因为刚才的打斗而裂了开来,医生正帮他理伤口,他的小腿上明显横着一条手术后的伤疤――这更加证明了高士源的无理取闹。
“怎样了?”我轻声问。
“已经不要紧了。”李唯安慰我似的对我微笑。我心里罪恶感顿起,为什么要闹成这样……都是我害的!
李唯跟Thomas女士忽然定定地看我我背后,我转身――高士源站在门边,他正看着李唯腿上的疤痕怔怔发呆。我赶紧走出去,他一见我向他走来,立即甩头就走。
我追着他奔下楼梯,直冲出门外。
“士源!你等一下!”我在后面喊他,他充耳不闻,越走越快,我三步并作一步追上去把他拦下来。
“你刚才都看见了,你还要坚持自己的错误吗?”我逼视着他。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去?”他哑着声音问。
“我在问你问题,请回答我!”我不满他逃避错误的态度,“你别想一走了之!你还是不是男子汉?请面对你自己的过失!”
“OK,我认输!他太狡猾了!我着了他的道了!”这是他唯一的回答。
我脑袋里轰隆一声,我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答案!为什么他要让我一又一地失望?!
“你还要一错再错吗?事实都摆在眼前了!”我吼得喉咙沙哑。
他避开我的视线,把脸别向一旁。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以前那个温文儒雅讲道理的高士源上哪去了?!你看着我啊!”我用力拉他的肩膀,他怒冲冲地转头瞪我一眼,什么也没说,绕过我快步走向他的车子。
“士源!”
“别跟着我!”
“士源!”
“别跟着我!”他粗鲁地把我推开,眼睛发红地喊:“既然你不相信我,就不要再跟着我!”
他眼里的受伤神色把我吓坏了,我知道他有多难堪,我真的不想伤害他啊!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尽自己所能跟他沟通:
“我不晓得你是从哪里听说李唯是在假装受伤,但现在事实就在眼前,他的的确确是受了伤啊!为什么你不能退让一步?你这样子跟那些野蛮人有什么区别?”

“没错!我就是野蛮!你回去找你的文明人李唯好了!”他又毫不留情地把我推开。
“你不要说这种气话!你根本不肯听我的解释!我们这样还怎能相下去?!”
他忽然懵然地看着我,愣了好几秒钟才颤抖地问:
“你还要跟我在一起?”
我也愣了,刚才我透露出这样的信息了?
“为什么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高士源脸上没有半点喜悦,有的只是不解跟悲哀。
“我……”
“你还喜欢我吗?”他不带希望地问。
“我……”我真想说“我喜欢”,但为什么说不出来……高士源眼里似乎闪着泪光,自嘲一笑。
“你说啊,你还喜欢我吗?”
我无语凝噎,为什么“喜欢”二字竟如此难以出口……
“或许说,你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我……”
“不是的。”我急急否认,但心底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跟我在一起的?”我的头越垂越低,他用我刚才的话回击我:“我在问你问题,请回答我。你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只是想利用我?还是同情我?”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士源……”我欲言又止,高士源的嗓音已经哽咽。
“你是在可怜我吧……?你早就对我没感觉了,只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才勉强自己跟我在一起……”
“不是的……”我含着泪摇头。
“那是为什么?你说啊……”他眼眶湿润地低叫。
我没办法违背良心回答,但我更不想伤害他!我伸出手想抱他,却被他躲开。
“你不要碰我!既然不喜欢我就别碰我!”他嘶声喊道。
我还是扑过去抱着他了,他抽噎了几下,抓着我的肩膀将我推离。
“你到底爱我,还是爱李唯?”
我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只要一个真实的答案……”他用恳求的语调说,“你心里爱着的人,到底是谁?”
我闭上眼,一双摄人的灰色眼眸在脑海里浮现,我的眼泪在同一时间淌下……肩膀上的手离开了,我睁开眼,在微弱的星光下,看着高士源奔进自己的座驾。
“士源……”我反应过来,擦掉眼泪跑过去。
“士源!士源!”我在车窗外喊他,在他关上车窗的前一刻,他说:
“回去你真心喜欢的人身边吧,尽管他只会伤害你。”
我怔住,他哀伤地看了我最后一眼,闭上车窗,车子呼啸而去――

我站在星空下,看着他的银色保时捷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只感觉天旋地转。

恋爱就像小孩一样,想要什么东西巴不得立刻就有。
――(英国)莎士比亚《唯洛那二绅士》

嘟……嘟……嘟……嘟……
咔嚓。
“喂?”
“喂……是我……”
“……”
“请不要挂断,我真的有话想对你说。”
“你说,但如果是要道歉的话就免了。”
“……我确实是要道歉。”
“没那个必要,提出分手的是我。”
但我知道,受伤害的也是你。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利用你的……”
“利用了就利用了,不用说什么故意不故意的。”
“……”长时间的沉默。
“不要紧,你继续说啊。”
“好吧……我不再给自己找借口了,我宁愿你恨我。”
“……我倒不会恨你,我只恨自己无能……”
“士源……”
“要分就分得干脆利落点吧,不用解释这么多……文彬,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这么摇摆不定的人。”
“你说得对。”我呼了一口气,“我们都跟一开始的时候不一样了。”
“你跟他……现在怎样?”他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还好……他上个礼拜已经完全康复,可以正常工作生活了。”
我听到电话那端的嗤笑。

“真相还没有大白吗?”
“士源。”我的声音带着警告意味。
“好吧,我不说了,只是请你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我不知道你们的误会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开……”
“没有误会,我再说一,没有误会。”
“你……”
“如果你已经没什么事要说的话,我要挂了。”
“我没有了。”
“那就这样,拜拜。”
“拜拜……”
我把话筒放回电话主机上,依旧掩盖不了内心的失落。
已经两个月了,整整两个月了……
分手的第二天,高士源就把我的物品都送了过来,恩断义绝的意思很明显。
我很理所当然地住进了李唯的新别墅,李唯跟Thomas女士都很接纳我,李唯更是表示,愿意不计前嫌跟我重温旧梦,可我没办法就这么接受。
我感觉自己成了罪人,我辜负了高士源,虽然是他不讲理在先,但我的心早就背叛他了。直到此刻,我才发现了自己的丑陋心态。或许,从他无理指控李唯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盘算着要跟他分手了……或许,看到他露出嫉妒失态的面孔时,我已经找到抛弃他的理由了……
我这种人,还有什么资格拥有幸福?幸运之神还会眷顾着我吗?
我越过客厅,走回自己的房间,途中跟一名高大帅气的男子擦肩而过。我不甚在意地瞟了一眼,他是从二楼,那位“甄家宁”小姐房里出来的。那甄小姐就是我去探望李唯时遇见的佳人,听说她家跟李家是世交,这回国旅游,顺便就住进了李唯的别墅来。
跟高雅的外貌截然不同,这甄小姐的私生活极为放荡,每晚都带不同的男人回来渡夜。而身为主人的李唯却不闻不问,似乎已经默认她的行为。Thomas女士在李唯疗伤期间,经常过来照应,但现在李唯伤势已愈,她也减少了造访的数。
诺大的别墅里,就住着我们三个年轻人跟两名佣人。
我的房间在三楼,经过二楼的时候,那位甄小姐正穿着性感的晨衣,依在栏杆旁,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我。
“早上好。”我淡淡地跟她打招呼。
她对我妩媚一笑,转身走回自己房里,柔软的大波浪黑发在她身后划出风情万种的弧线。
我继续漫不经心地走着,心想自己到底在这里干什么?我既没办法跟李唯重修就好,也没办法再回去高士源身边,我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倒在床上,无尽的空虚跟失落席卷而来。
当天晚上,李唯来到我的房间。
我开门之后,他一声招呼也没打就硬闯了进来,在我还没有适应他的唐突之前,已经被他拥进了怀里,接着不消说是一阵狂热的亲吻。
他答应过会等我适应的,不知道为何忽然反悔。但我也没有抵抗,一来是身心疲惫,二来是还没反应过来。
跟一个没反应的人接吻实在没什么激情可言,他很快就把我放开了。
“文彬……?”他轻抚着我的脸,有点担忧,又有点疑惑。
我好累,我不想再搞这些情欲纠缠了……我无力地把他推开,走到外面的露台上,任由微凉的夜风吹起我的发。

他在背后抱住了我,轻轻地问:
“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怎么了?”在我来看,反常的是他。
“我等不及了……”他埋在我肩窝上说,环抱在我胸前的双手也收紧。
“等不及什么?”我明知故问。
“你知道的。”他戳穿我的掩饰。
我转身面对他,他认真地看着我问:
“可以吗……?”
“我不想。”我微笑着拒绝。
“为什么?”
“只是不想。”
“哦?”他轻笑着,舒展双手搂着我。我看着他的表情,他并没有不悦,只是继续用探讨的目光审视我。
他现在又回复了原本的张狂霸气,受伤时的柔弱一去不复返。
“文彬……我们去旅游好吗?”他忽然建议。
“为什么?去哪里?”
“当作解闷,去东南亚怎样?”
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推断他的用意,我也不认为他会有什么不轨企图,但是以我现在的惰性,我哪都不想去。
“我可以不去吗?”我低问。
“不,可,以。”他咧着嘴笑起来,对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我愣了,怎么他前后态度的变化这么大?
“你这小懒虫,已经躲在家里一个月时间了,再不出去走走就要发霉了,你这一定要跟我去。”他宠溺地敲着我的头顶。一股暖流从心底蹿起,直达我的脑袋,我发现自己的脸颊正在微微发热。
他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脚步轻快地离开。
他的行动很快,两天之后,我们就搭上了前往马尔代夫的班机――去那个被世人称为飘浮在印度洋上的人间天堂。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成行,我怀疑在他征求我意见之前早就安排好一切了,无论我答应与否,对他没有区别。
还是跟往常一样地霸道啊……我感叹,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改变过。
马尔代夫位于斯里兰卡南方65公里的海域里,由露出水面及部分露出水面的大大小小近两千个珊瑚岛组成。整个地区其实就是一个国家,全名为马尔代夫共和国(Republic Of Maldives)。
马尔代夫是全球三大潜水圣地之一,来到这里如果没有潜水,可就枉来一趟。但是要潜水必须PADI(专业潜水教练协会的英文简称)的潜水执照,李唯从创业开始就游历世界各地,自然早就考了执照。而对于没有任何潜水经验的我而言,就得在酒店设立的潜水中心。通过参加三天的课程培训以取得潜水执照。
我们入住的是李唯旗下的度假酒店,头上是蓝天白云,面前是碧海银沙,椰树在微风中摇摆,身着火辣泳装的俊男美女们赤着脚在一望无际的沙滩上留下长长的脚印,彩色的帆船在湛蓝的海面上若隐若现,还有海鸥的叫声、风声、人们的欢笑声……呈现在我眼前的景象,似乎只能存在于天堂。
我相信,脾气再坏的人也无法在面对这副美景的时候摆出难看的脸色。
度假的第一天,我一边在李唯的指导下接受潜水训练,一边参观游览。第二天,训练还在继续,白天的时候我们偷了个闲,跑到海边玩了一轮冲浪。李唯俊魅的外形跟帅气的滑浪动作引来了不少美女的青睐,好几个美艳的外国游客对他猛送秋波。我倒是还没爬得上冲浪板就被坏心眼的波涛掀了下来,喝了满嘴又苦又咸的海水。

“咳咳咳……”我狼狈地趴在板子上咳嗽,李唯踏着滑浪板乘着碧波,咻地一声来到我跟前,跳下水里。
“没事吧?”他亲昵地搂着我,轻拍我的后背,看得一旁的女士们双眼发直。
“没事……”我悄悄退离他的怀抱,不无讶异地打量他,看他灵敏的动作,一点也不像大伤初愈的人。而且他光洁的皮肤上,几乎找不到手术后的疤痕――这是我自他受伤后头一看他的身体,我心里顿起疑窦,不禁问道:
“你的伤,不要紧吗?”
“嗯?不要紧啊,都过了两个月了。”他耸肩一笑,“而且我都有参加复康训练,身体现在一点问题也没有。”
“那疤痕呢?怎么都看不到?”我摸着他的手臂问。
“我有叫医生去疤啊。”他俏皮地对我吐舌头,“不过脚上的没办法去掉……”
他把做过手术的右脚从水里抬起来,果见小腿上还留着一条淡淡的褐色伤疤。
“别说这些了,来,我教你冲浪。”他兴高采烈地拉着我,我们趴在冲浪板上,拨动手臂前进,继续对巨浪作出挑战。

爱的苛求会变成爱的焦灼,有时会降人推入万丈渊。
――(日本)池田大作《女性箴言》

度假的第三天,我终于完成了潜水课程,不过要等到明天才能正式下水,我们今天的主要活动是逛街跟泡酒吧。
李唯带我到一家豪华的赌场试了一下手气,我把他给我的一千Ryfiya(马尔代夫卢比,一美元可兑换十到十一卢比)都输光了,运气真不好,他倒赢了差不多两千,算是把我的损失补了回来。
在赌场晃了一圈之后,我们来到一个水上旅馆内的酒吧消遣(这里的酒吧都设立在旅馆内),而最特别的是,由于当地人是完全不沾酒的,所以他们发明了一种不含酒精的酒,叫做“马尔代夫淑女(The Maldive Lady)”,是一种强烈、香醇的鸡尾酒,我有幸品尝了一回。
我们边聊边喝着酒,不时看看屋外的风光,很快渡过了大半日的时光。准备离开之前,我上了一趟洗手间,走回原位的时候,看到一名大眼睛的南亚俊男正在跟李唯搭讪。李唯虽然没有热情地跟他攀谈,却也没有赶他,一直保持着友善的笑容听他说话。
我的心沉了下去,默不作声地独自往门外走去,顶着落日的余晖沿着海湾一路步行走回酒店,没过多久李唯就追了上来。
“宝贝,怎么了?”他亲热地抱着我的肩。
“没什么。”我不愿面对自己内心的阴暗面,他不在追问,只是搂着我,无言地走着。
太阳缓缓沉下,海水一半是碧绿色一半是橘红色,颜色就像我刚才喝过的鸡尾酒。海风掀起我的衬衫,我眯着眼,看着漫天的彩色云霞,心里的乌云渐渐被驱散。
看着下面银白的细沙,我忽然很怀念赤脚走在嫩沙子上的感觉――那种陷进去、又抽起来的感觉,我的双脚好想接触到粉末般的热沙子。我立即脱掉凉鞋,从堤岸上跳下来。
“文彬?”李唯的声音追逐着我。
我拿着鞋子,在沙地上尽情奔跑。我们的影子被夕阳拉长,投射在洁白的沙滩上。
“文彬!文彬!”李唯不断在后面喊我,我仿佛爱上了这种被呼喊的感觉,我一边跑一边回头,脸上荡漾出自己没有察觉的笑。
眼看他快要追上我了,我忽然丢掉鞋子,往海水里跑去,一直走到末膝的地方。
“文彬!”李唯的声音由不解变为不安,他慌张地向我走来。
我喜欢被他用这种担忧的眼神看着,这样我才可以体会到自己牵扯了他的心灵。我待在原,等到他张开怀抱把我揽进去。

“你在搞什么?”他责备地把我往岸上拉。
我好想任性一回,不顾自己的形象,不顾他的反感,任性一回。我随心所欲地挣脱他,坐到海水里,海水淹没我的胸口。
“文彬!你衣服都湿了!”李唯紧张地想将我抽起来。
“你也弄湿好了。”我坏坏一笑,猛地往他泼水。他被我泼个正着,我哈哈大笑,顽皮地继续泼,他边骂边笑,索性跟我疯在一块,扑过来就要把我压倒,我又往他脸上泼,两人不顾仪态地在水里打开泼水仗。
混乱之中,他的唇堵住了我放肆的笑声,我嘴里尝到一点苦咸的味道,那是海水沿着脸颊渗入了我们的口腔。我停止了动作,搂着他跟他热吻。贴在滚烫肌肤上的湿衣服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他大概也有同样的感觉,我们开始拉扯彼此的衣服。
李唯一边给我脱衣服,一边将我拉到浅水的位置上。我脑袋里咕噜咕噜地发热,身体也是……
我仰身躺在沙地上,迷迷糊糊地望着天幕上的星光。感觉他的吻落在我身上,他的唇仿佛在我的皮肤上点燃了火苗,我的全身很快燃烧了起来。
拥抱,接吻,斯摩,爱抚……呻吟,喘息,嘶叫,呢喃……
结合的一瞬间,我的灵魂似乎得到了真正的抚慰,我的身体仿佛由这一刻开始变得完整。
我不晓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躺在了酒店的床上,晚风吹起薄薄的窗纱,虫儿在夜色中低鸣。身体还是赤裸的,不过满身的沙子跟海水都已清洗干净。
我把头埋进熟睡的男人怀里,搂紧这重获的幸福……
第四天,我们终于可以结伴潜水。我在色彩缤纷的海底生物之间流连忘返,直到教练再三催促才不舍地离开。我跟李唯、潜水教练以及一名导游,去了当地的餐馆吃海鲜,经过了一番运动,我感到特别饥饿,这一顿吃得很尽兴。
明天就要返程了,但我只有这两天进入了状况,总觉得度假才刚开始似的,心里难免有点失落。
我们回到酒店,梳洗完毕之后,为明天的启程作准备。我们正在打包行礼,李唯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
电话那段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李唯原本轻松的表情募地变成铁青色。
“你说详细一点。”他的声音暗藏火气,原本背对着他收拾衣服的我也不禁狐疑地转头看他。
我只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唧唧喳喳地说着,至于内容是什么就听不清了,李唯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的!是谁干的?”他突然爆出愤慨的咒骂,料想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我不敢作声,悄悄退到浴室里收拾物品。
李唯的骂声不断传来――
“F××k!马上打电话给周刊的老板!叫他回收!”
“不行也得行!”
“什么?有几家?他×的!都上架了?!”
“我知道了,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你先拖一下,我明天回去再理……不要让那些垃圾查到飞机的航班,我现在就去航空公司改班机。”
“好,就这样……妈咪怎么说?……算了,等我回去再说。”
我再出去的时候,通话已经结束。李唯走到露台上,边抽烟边打电话――应该就是理他刚才说的改班机。我看着他烦躁的背影,继续不动声色。
他抽完一根烟,又走了回来,我见他的表情已经缓和不少,大着胆子问:
“出什么事了?”
他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接着谨慎地告诉我:
“文彬,我把登机时间提前了,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回去。”

“好的。”我没有意见,不忘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你不用担心……我会理的。”
他的话似乎有弦外之音,我本以为是他公司里的事情,可现在这么看来,难道这事跟我也有关系?
“我不能知道吗?”既然是跟我有关的,我想我有知情权。
他思想挣扎着,为难地看了我很久,终于不忍地跟我说:
“我们被偷拍了……”
偷拍?
偷拍……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我大脑里一片空白,嘴巴颤抖着问:
“什么意思?”
李唯狠狠地说:
“那些该死的狗仔队,跟踪着我们来到这里,把我们亲密的样子都拍了下来,已经刊登到国内的报章杂志上了。”

在你过去的生活中,你伤害过谁,或许早已忘记了。可是被你伤害的那个人却永远不会忘记你。他决不会记住你的优点,而是记住你对他的伤害。
――(美国)卡耐基《人性的弱点》

身家巨亿的钻石单身汉居然是同性恋?名流公子――李唯又起风波!
贝瑞斯连锁酒店董事长ReevesWThomas与同**人度假遭偷拍!
震撼消息!ReevesWThomas与他的同志爱人曝光!
我冷冷地看着报纸上一个比一个耸动的标题,抓着报纸的手不禁收紧。每一篇报导都图文并茂,内容描述得天乱坠,连我们的对话都记录了,仿佛那些记者个个都在我们身旁装了窃听器似的。被曝光的照片都是我们在室外活动时偷拍的,有冲浪的游泳的,也有逛街的用餐的……最可怕的就是,连我们在沙滩上欢爱的都有!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唯一庆幸的就是,由于沙滩上的照片都是在旁晚之后拍的,加上距离遥远,看起来就是模糊一团,说不准我们是在干什么。不过,单是这样已经叫我们百口莫辩了。
这些记者是不是吃饱太撑了!别人喜欢同性与你们何干?
我窝火把报纸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昨天,我跟李唯为了避开狗仔的追踪,提前回国,可是一些消息灵通的记者依旧查到了我们的行踪,几家报社的记者早就侯在机场的大堂。
我们只好无视他们的追问,快步离开。那些记者甚至追着我们的车子跑了一段路,幸好李唯的新别墅位置偏僻,司机灵敏地把记者甩掉了。
李唯让我留在家里,自己十万火急地跑出去理,一直到今天下午也没有回来。我在家里实在等不住了,打了几趟电话去他办公室,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他的秘书也说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我不敢看电视上的娱乐八卦,光是报纸上的文字就几乎叫我崩溃了,所以关于李唯的回应,我一无所知。中午的时候,Thomas女士给我来了通电话,叫我不用担心,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就行了,他们会理。
我不止一地觉得自己太无能,出了事就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当只缩头乌龟躲在家里,让他们去外面应付。

但我还有什么办法?以我的能力,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抱着肩膀坐在床上,一又一地看不起自己。
不知道坐了多久,楼下传来汽车进门的声音,我猛然精神一震,跳下床跑下搂去。我在二楼的楼梯上看到李唯跟甄家宁一起进来了,两人的脸色都不好。
李唯恶狠狠地等着甄家宁,咬着牙道:
“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没事。”
对方横他一眼,冷笑着挑衅:
“好啊,我倒看看你能把我怎样?”
李唯正想说什么,忽然打住了,他抬头,刚好看见站在楼梯口的我。他的眼神马上柔下来,轻道:
“文彬,你回房间等我好吗?”
我困惑地看了看甄家宁不屑的表情,点点头,听话地回房间去。过了几分钟,李唯进来了。
“情况怎样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已经让他们住嘴了,我的发言人很快就会做出回应,那些烂报导满是漏洞,我们有把握可以蒙混过去。”他有点乏力地说,近看我才发现他的精神状况很糟,不但脸色发白,就连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昨晚一定没有睡好吧。我心疼地问:
“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他轻轻点头,靠在我肩膀上闭目养神。我搂着他,也跟他靠在一块。此刻我们都需要彼此的温暖。
其实我昨天也是整夜失眠,不过我没有在外头奔波,自然没有李唯那么疲惫,不过我也觉得好……好累……
“李唯……”我轻唤。
“嗯?”他并没有睡着。
“我想睡觉……”
“那睡吧……”他抱着我,一起倒在床上。
我埋进他暖烘烘的怀抱里,闻着那令人安心的味道,很快就入眠了。
这一觉睡得很好,我好像做了几个梦,但又记不住梦境,迷糊之中,我听到了一点争吵声。刚开始,我连内容是什么都听不清,后来,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这是我的意识在恢复中……
“够了!我们出去外面说。”
“我偏不出去!你是怕那贱男人听见吧?我就要让他听!”
“我警告你,不要无理取闹,别忘了自己正站在谁的地盘上。”
“你恐吓我是不是?我才不怕你!”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不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吗?”
那声音很小,我听得不太分明,看样子应该是从一楼传来的。我吃力地睁开干涩的眼,眼前是一片黑暗。
现在几点了?我抓起枕头旁边的电子闹钟――七点四十三分,我睡了两个小时了?
楼下的谈话声减弱了一点,但还是断断续续地传来。
“你说过只要把他弄到手你就会甩掉,结果现在呢?你居然跟他跑去渡什么假了!”

“我没讲过这些话。”
“你现在是要出尔反尔了是不是?这些事伯母都可以作证的!伯母你说啊!”
“家宁,让Rivi好好解释行吗……”
这对话里透露出的讯息让我的心绷紧了,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要不是你再三保证你只是玩弄他,我才不会这么笨跑去帮你呢!其是你根本就是爱上他了是不是?”
“……”
“你看着我!说话啊!”
我躲在楼梯的转角,偷窥着客厅里的情况。李唯正背对着我坐在单人沙发上,Thomas女士在他身旁,而甄家宁则凶巴巴地环着胸站在他们面前。
这怎么看都是谈判的架势,我屏着呼吸缩在角落里。
“Rivi,这确实跟你当初说的不一样,你给妈咪解释一下。”Thomas女士也把枪口对准李唯。
我看到他烦躁地耙耕了一下满头浓密的褐发。
“要怎么做我自有分寸,甄家宁,不要转移话题,我还没跟你算帐呢!谁准你派人偷拍我们的?”
我的心跳到嗓眼子上――这什么意思?是甄家宁派人去马尔代夫偷拍我们的?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是你自己不遵守承诺在先。”甄家宁理直气壮地叉腰,“我把我们家的媒体资源借给你让你造假新闻,我为的是什么?你说过只要那个姓顾的回到你身边,你就会甩了他跟我结婚,结果呢?你还敢来追究我?”
她什么意思?她说什么?这又是什么回事?
我脑袋里嗡嗡响,乱成一片,无法思考。
“我说过会跟你结婚,但没说过会跟文彬分手,请你搞清楚。”
“好啊,不分就不分!让他当‘小的’好了,我不在乎。姓李的,你别以为我就很希罕你,我只是不甘心被你利用罢了!我外公掌控全国%的媒体,他动一根手指就能叫你身败名裂!”
“哼……”
“你笑什么?!你以为你还有嚣张的余地吗?”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了?我跟文彬的事被曝光,你也一样没好。”
“什么文彬文彬……恶心死了!要是你那个文彬知道了真相,不知道会有多精彩呢……”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啊!”
“家宁,有话好好说……”
“伯母,你倒是评评理啊,看到底是谁不对?”
“Rivi,你打算怎么置文彬?这跟我们当初约定的不一样,是你说你的自尊不允许被践踏,妈咪才帮你演这么一场戏的……还说像家宁所说的,你真的爱上文彬了?”
什么演戏?哪些是演戏?我不在乎了!我只在乎李唯的回答!
我忘记了呼吸,全身紧绷地等待着李唯的答案――
他沉默了一阵子,答道:

“我没有。”
嗡嗡嗡――我脑袋里仿佛被投下一枚炸弹,炸得我头晕目眩……
“我才不相信!既然你不爱他你何苦搞这么多事情出来?之前的假新闻就算了,还故意制造车祸!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甄家宁,注意你的措辞,车祸是真的。”
“真的又怎样?你车子的防撞性能这么好,反正你最后不过落得个小腿骨折而已!装什么性命危殆!还躺在床上装死,让那贱人来照顾你,看得我恶心!”
“甄家宁……警告你不要惹我!”
“我偏要惹怎样?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的恶心事迹我还没说完呢!故意放出风声让那个姓高的知道你是假装的,可惜啊,又不让他找到证据,这下就气得人家抓狂啦撒野啦,他们闹翻了就正好,你尽收渔人之利了,顾文彬跟姓高的都被你耍得晕头转向了,哈哈……啊!好痛!你放手!”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你敢对我怎样!我爹地不会放过你的……好痛!放开!”
“Rivi,你们都冷静点……”
呼……呼……
为什么呼吸这么困难……我的胸口好痛……快爆发了……
我艰难地往上走,不敢去看……不敢去听……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都不知道了……
“李唯!你是我见过最卑鄙的人!你这恶心的伪君子!”
甄家宁的咒骂在我耳膜里不断回荡……脚步好沉……身体仿佛不是属于自己的……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新闻是假的,受伤是假的,感情是假的,剩下的,还有哪些是真实?就连我,都是假的吗?
“哈哈哈……”
我捂着脸低笑起来,悲哀的尽头,就是连泪水也流不出来吧……
我重新躺到床上,半夜的时候,李唯爬上了我的床,搂着我入眠。我背对着他,假装睡着。那一整夜,我的眼睛都没有合起过。
我想了很多,我想起自己跟他初遇时的情景,想起跟他的欢愉,想起跟他的吵架,我也想起了高士源――那个被我狠狠伤害的人。
一切都被他说中了,可是他大概预料不到,自己也成为了李唯的棋子吧……
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吗?报应我利用了别人的感情……我不值得可怜,都是我自找的……
李唯,我不怪你骗我,是我太幼稚了。
李唯,我不怪你不爱我,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李唯,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高士源,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怎么弥补你……
高士源,我对不起你,我根本不该再出现在你面前……
高士源,你的预言已经得到了证明,我也被我爱的人伤害了……
爱我的人伤了我,我伤了爱我的人……
好吧,既然这样,我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我的价值,不应该只存在你们两人之间,我的价值,应该由我来证明……

当第一屡晨光穿过窗户,投射到地板上的时候,我离开了李唯的怀抱。
我甚至连行礼也没有收拾,只带上自己的存折跟证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离开了……
拜拜,李唯……
尾声
当一个人再也没有去的时候,他会回去他启程的地方。
我回到了阔别三年的地方――我的家乡,这里有我的父亲,继母,同父异母的妹妹。
三年前,我也是一声不吭地走了,现在,我一声不吭地回来。他们看到我出现在家门口,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的表情,父亲说“回来啦?”,而继母,依旧是那张冷漠的面孔,我那个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妹妹,已经是个小学生,任性野蛮的性情收敛不少。
他们并不是十分欢迎我,当然,我对于已经另组家庭的父亲也没有多少感情了。我没打算在家里住太久,不过,在没有找到去向之前,我想我会先待一段时间。
太久没有回来了,发生了多少变故是我始聊未及的,首先就是,我那一直音讯全无的亲生母亲,在一年前寄了一封信来。
她去了美国,嫁给一个上了年纪的华侨,那个华侨无儿无女,母亲希望把我接出去。
这是我期待已久的梦乡,我可以到外国念书了!
但是事隔一年,我不确定这个消息是否还准确。我跑到镇上的电话超市,拨打了信上留的号码。
我跟母亲聊了很久,她说她依旧愿意接我出国,以念书的名义,应该很快就能排期。
父亲跟继母自然不会反对我的决定,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下来,在等待签证期间,我安心地在家里自学功课。
我们这里是小城镇,向来对什么娱乐八卦国家大事不热衷,几个月里面,我再没有接触到任何能勾起对李唯的回忆的消息。
从接到通知,到登机出国的那天,我的心情都很平静。
离开了三个月之后,我又回到了李唯住的那个城市――为了搭飞机去更远的地方。
距离上机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我在侯机厅里等着,行礼就在脚边。一旁的架子上放满了消遣用的报纸杂志,上面一定有关于李唯的新闻吧……三个月了,不知道我离开时候他怎样了……
我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到别的地方。
要断就断得干脆一点,我不要再被他扰乱心神了。
我盯着电子表上的时间显示,还有四十分钟,还有四十分钟我就会离开这里,彻底地离开……
反正以后再也不会跟他相见了,离开之后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我不希望自己出国之后还对他念念不忘,就当作一了结吧。最好是让我看到他跟甄家宁结婚的消息,这样我就能放下心头大石了。
我把心一横,抽出一份报纸,专挑娱乐版来看。我快速浏览了一,并没有发现李唯的新闻,我把报纸放下,继续在其他杂志里搜寻。
没有……没有……没有……
找了三份报纸两份杂志,依旧没有我想看的,就在我打算死心的时候――
解除婚约
四个大字跃进眼里,我眨了眨眼,不敢相信地往下看,标题是:女方爆丑闻,酒店大王李唯跟传媒大亨的外孙女解除婚约……
这个消息跟我期待的相差太远,我几乎没有勇气仔细看内容。
当然,内容也非常震撼,简单来说,就是甄家宁居然跑去参加性交派对!被知情者曝光出来之后,李家马上要求解除婚约,这是本月的消息,而在此之前的一个月,他们盛大的订婚宴才刚刚见报(这是同一篇报导说的),后续报道是甄家颜面尽失,甄家宁也跑到国外避风头了……

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拼命在剩下的报章杂志里找消息,终于在一份八卦杂志里被我挖到最新的消息。
是前两天的,说李唯自从解除婚约之后就再没出现过,近乎失踪,外界传言他是因为对甄家宁失望顶透,受了情伤而离开了。但我知道这不可能!他对甄家宁毫无感情,甚至还有点厌恶,怎么会因为这事而伤心呢?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也说不上了……我本想继续挖掘新闻,奈何登机时间已到。
听到广播之后,我死心地把报纸杂志放回原,拖着随身的小行礼走进引桥。
好了,知道这么多就够了,我安慰自己。以后跟李唯,真正可以一刀两断了。
踏上飞机,坐到了座位上,直到飞机轰隆隆地起飞。透过小窗户看着底下的房屋,感觉到飞机升到了云层至上……
一切,终于完结。
(完)

番外
这里是密歇根理工大学,全美公立大学排行前5的学府。来此留学的外国学生中以华裔最多,其中多是来自中产阶级的普通孩子。
刻苦好学向来是中国留学生的传统美德,因此,无论是在图书馆、大课堂、树荫下、喷泉旁,可见正在勤奋看书黄皮肤黑头发的学生。
“Denny!Denny!”金色头发的年轻男子高兴地跑向一名坐在大树下看书的东方男孩。
“什么?”男孩漫不经心地抬头,乌黑的眼睛熠熠生辉。
“我抢到大讲堂的门票了。”金发男子――西泽尔,献宝地扬着手上两张入场券,“听说今天有成功的企业家来讲课,我们去看看吧。”
“谢谢,可是我没什么兴趣……”男孩正要婉拒。
“我听说演讲的是个大帅哥哦……”西泽尔忽然神秘兮兮地透露:“票都被女生们抢光了,我好不容易争到两张的。”
早在四年前,当西泽尔第一眼看到这个来自神秘东方的男孩时,他就知道他们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同性恋者。
长期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情造成了他的高度敏感,他知道自己不会看错的!他勇敢地向对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然而,这位俊魅不凡的东方少年,眉宇间总是笼罩着淡淡的哀愁,脸上总是挂着客套的微笑,他仿佛把自己隔离在一个透明的鸡蛋壳之中,与所有人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无论西泽尔如何努力都无法冲破对方的心房。经过四年的相,现在两人就快毕业了,他们的关系始终停留在朋友阶段,而西泽尔也不得不放弃了。
或许对方是受过什么情伤吧……他猜测,说不定还是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伤痕。既然自己没办法取代他旧情人的位置,只好安分地当他的朋友了。
“Denny,你就陪我去看看吧,下个月就要离校了,这也是我们最后一一起听演讲了,我们一些同学也会去哦……”西泽尔一再请求。
“那好吧。”对方无奈地笑了笑,总算答应。两人边聊边向礼堂走去。
“演讲课题是什么?”
“听说要保密,没有透露呢……”
“这么神秘?演讲者呢?也要保密?”
“没有详细介绍,只说是姓Thomas的……”
“Thomas?”
“嗯,怎么了?”
“没什么……”

两人走进人潮汹涌的大礼堂,演讲还没正式开始,座位上已经坐满了观众,他们在靠后的一排座位上坐下了。
等了将近五分钟,神秘讲演者终于出场登场。当那俊帅的男子登上演讲台的一刻,观众们都沸腾了。
褐发灰眸,犹如雕像般的优美轮廓,风度翩翩的举止配上坚韧修长的体魄――西泽尔打量着远的美男子,心想不管他讲的是什么无趣的内容,光是他这外形就值回票价了。
他正想跟Denny 讨论一下,却见对方满脸诧异地瞪着演讲台方向,眼里全是不可置信跟震惊。
“Denny?怎么了?”西泽尔担心地问。
“没……”咬着牙,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你是不是不舒服?”西泽尔见他的脸色出奇地苍白,以为他是因为空气太浑浊而产生不适了。
“不要紧。”Denny直视着台上的人,搁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
那位俊美的演讲者,凌厉的眼眸扫视着全场,边看边在麦克风后面坐下。西泽尔心想自己或许是太敏感了,不然为何他会觉得对方老往自己的方向看来呢?
台上的男子清了清嗓子,嘴里念出流离的开场白:
“大家好,我是ReevesWThomas,很荣幸可以前来密歇根大学为各位演讲,感谢莫里斯校长给我这机会……”
西泽尔边听边注意着Denny的反应,对方一直盯着演讲台,表情越发沉。
例行对白讲完之后,Thomas轻轻一敲手上的鼠标,投影幕上出现这演讲的主题――寻找真爱!
这个题目一出,场内顿时哗然,谁也想不到一位企业家竟然要来理工大学演讲关于情爱的课题!
听众们还没反应过来,Thomas已经开始了他的演讲:
“中国有一个成语,叫‘月下老人’,说是唐朝时候,有一为名叫韦固的人,有一,他到宋城去旅行,住宿在南店里。一天晚上,韦固在街上闲逛,看到月光之下有一各老人席地而坐,正在那里翻一本又大又厚的书,而他身编则放着一个装满了红色绳子的大布袋。
韦固很好奇的过去问他说:‘老伯伯,请问你在看什么书呀!’,那老人回答说:‘这是一本记载天下男女婚姻的书。’
韦固听了以后更加好奇,就再问说:‘那你袋子里的红绳子,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老人微笑着对韦固说:‘这些红绳是用来系夫妻的脚的,不管男女双方式仇人或距离很
远,我只要用这些红绳系在他们的脚上,他们就一定会和好,并且结成夫妻。’
韦固听了,自然不会相信,以为老人是和他说着玩的,但是他对这古怪的老人,仍旧充
满了好奇,当他想要在问他一些问题的时候,老人已经站起来,带着他的书和袋子,向米市
走去,韦固也就跟着他走。
到了米市,他们看见一个盲妇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迎面走过来,老人便对韦固
说:‘这盲妇手里抱的小女孩便是你将来的妻子。’韦固听了很生气,以为老人故意开他玩笑,便叫家奴去把那小女孩杀掉,看他将来还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家奴跑上前去,刺了女孩一刀以后,就立刻跑了。当韦固在要去找那老人算帐时,却已经不见他的踪影了。
光阴似箭,转眼十四年过去了,这时韦固以找到满意的对象,即将结婚。对方是相州刺
史王泰的掌上明珠,人长得很漂亮,只是眉间有一道疤痕。韦固觉得非常奇怪,于是便问他
的岳父说:‘为什么他的眉间有疤痕呢?’
相州刺史听了以后便说:‘说来令人气愤,十四年前在宋城,有一天保母陈氏抱着他从
米市走过,有一个狂徒,竟然无缘无故的刺了她一刀,幸好没有生命危险,只留下这道伤

疤,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呢!’
韦固听了,愣了一下,十四年前的那段往事迅速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想:难道他就
是自己命仆人刺杀的小女孩?于是便很紧张的追问说:‘那保母是不是一个失明的盲妇?’
王泰看到女婿的脸色有意,且问得蹊跷,便反问他说:‘不错,是个盲妇,可是,你怎
么会知道呢?’韦固证实了这各式时候,真是惊讶极了,一时间答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然后把十四年前在宋城,遇到月下老人的是,全盘说出。
王泰听了,也感到惊讶不已。韦固这才明白月下老人的话,并非开玩笑,他们的姻缘真的是由神作主的。因此夫妇两更加珍惜这段婚姻,过着恩爱的生活。
不久这件事传到宋城,当地的人为了纪念月下老人的出现,便把南店改为‘订婚店’。
由于这个故事的流传,使得大家相信:男女结合是由月下老人系红绳,加以撮合的,所
以,后人就把媒人叫做‘月下老人’,简称为‘月老’。”
讲完后,Thomas动一动鼠标,投影幕上出现了月老的画像。他一开场就是这么个精彩的神话故事,大家立即被他的演讲吸引住了,听得津津有味。
“我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大家,我信我们每个人脚上都绑着跟自己命定爱人相连的红线,不管距离有多远,不管时间有多久,我们终究会遇到自己的另一半,在这之前,不愿遇到多少磨难,我们都应该克服。”
又来了……西泽尔困惑地看着Thomas专著的眼神,很明显他是在看这边,但他看的是谁呢?距离太远了,他无法确定对方的焦点所在。
“希腊神话里也有类似的故事,说的是远古的时候,人类本来是没有性别之分的,那时生活和衍的是两性人。这种男女同体的人个个长相俊美,又聪慧又仁慈,而且都有回天之力。有一,主神宙斯发现了这些两性人,生怕他们的力量越来越大,有朝一日会威胁天上诸神的安全,宙斯便把这些大力士都劈成两半,搅乱之后撒到世界各个角落。
结果,从那遥远的年代起,人出于本能地寻找自己的另一半,有时候甚至要找上一辈子。
十九世纪波兰的著名作家显克微支说过,爱情是两个人的灵魂结合起来飞向上帝的天使,这个天使将把世上的光辉带给上帝。所以说,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完整的,是爱情让我们变得完整,让我们变得强大,只要能够跟自己的‘另一半’结合,我们将得到世上最美丽的光辉……”
Thomas这番充满浪漫色彩的演讲,博得在场女子们热烈的掌声。
“大家有什么问题想问?”Thomas的阐述完毕,轮到答问环节。
一些热情的女子积极地举手发言――
“Thomas先生,您说我们每个人脚上都有红线跟爱人绑在一起,那为什么现在离婚率这么高?”
众人哈哈笑着,Thomas游刃有余,面带微笑地回答:
“那就是因为红线搭错了,只好剪断,再重新寻找。”
提问者满意地坐下,另一个女生也举手了。
“Thomas先生,你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一切从利益出发,你也相信爱情吗?”
“我相信,自从遇到我命定的爱人之后,我绝对地相信爱情。”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当你品尝了情爱的禁果之后,你会发现所有金钱的利益都是虚无的,法国政治分析家多米尼克雷涅说,金钱可以供应‘别人看起来很像幸福的’一切东西。但我们都知道,幸福是感觉,不是物质,只有真实的感觉,是金钱不能购买的。”
“Thomas先生,您说古代的人都是双性人,所以说我们的另一半必须是异性吗?”
提问的是一个传闻是女同志的小女生,Thomas笑答:
“当然不是,我相信真爱是不分性别的,中国传说,灵魂是没有性别的,我们上辈子有可能是女人也有可能是男人。经过这么多代的变迁,我们的真爱到底变成男人还是女人,都不好说。因此,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觉,我用感觉去爱,而不是用表象去爱。”
“Thomas先生,您这么浪漫,当您的爱人一定很幸福吧?”
“不……”Thomas忽然严肃起来,“恰恰相反,在我遇到我的爱人的时候,我没有醒悟自己的感觉,我没有用心去爱他,我以为只要用金钱打造一个精美的鸟笼,就可以把他永远地留在身旁。我以为自己对他的执着是出于对自身魅力的验证,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爱惨他了。当他飞离了我的笼子,出去寻找自己的自由,我才惊醒过来。直到失去了他,我才明白他在我心里的重要地位……这或许就是我们平常人最常犯的错误吧。”
有点伤感的内容,让原本热络的场面冷凝了下来。Thomas讲完后,等待着下一个提问者的发问,等了好久,好久……末排座位上,一个人站了起来,Thomas的表情立即绷紧,既紧张又期待地凝视着对方。

西泽尔也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同伴,看着他提问:
“Thomas先生,如果你现在遇见你那位爱人,你会说什么?”Denny平静地问。
Thomas从台上下来,向他走去,边走边回答:
“我第一句话会说,对不起,我没有珍惜你,请求你再给我一机会。”
虽然规定每人只能提问一,但Denny却继续发问: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找他的?”
“在他离开后的第三个月,我对他的背景一无所知,我了半年多的时间才找到他的家乡,他爸爸告诉我,他去了美国,我虽让掌握了他的去向,但是我知道他是为了学业而努力,我不想打扰他,所以我忍到他将要毕业的时候才去见他。”Thomas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西泽尔发现向来漠然的Denny眼里竟然闪着泪光,他无视规定,颤抖着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他不肯原谅你呢?那怎么办?”
“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请求他宽恕,我可以用我余下的生命去证明我的爱,无论你多恨我……我求你不要逃避我,因为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只要你还存在于世界上,我都会找到你,我相信我脚上红线的另一端就是你……”
Denny忽然从位子上跑出来,扑进他的怀抱。Thomas张开双手,紧紧地拥抱他。
在场人士全都懵了,无所适从地看着他们,但相拥的两人什么都不在乎。埋在Thomas胸前的Denny似乎在低泣,Thomas不管众人的疑惑跟惊讶,在一片喧闹声之中搂着他快步奔出门外。
西泽尔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渐渐明白了一切,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苦笑浮上他的嘴角。
爱情是两个人的灵魂结合起来飞向上帝的天使,这个天使将把世上的光辉带给上帝。
Denny――文彬,但愿你能看见世上最美丽的光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