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得令人心烦。他这才想起,他第一天到家里来的时候,好像也是暑假。那戴着顶灰扑扑的蓝色棒球帽,站在门口低俯着头的

小小身影,至今仍然令人印象鲜明。「我一直努力在回想,但还是想不起来。一睁开眼睛脑子就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记得了。

」躺在病床上的他困惑地垂下眼睛。他的确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否则不可能如此跟自己面对面说话。「这样的问法或许有点失

礼,不过你跟我究竟是什么关系呢?」跟他之间的关系,要用一句话来表达实在太难。不,或许很容易。只要说是毫无关系的

陌生人就好。尽管他们有着血缘关系,却连朋友也称不上。他笑了。就好像要掩饰暧昧般尴尬的笑法。他起初不解他为何要这

么笑,但随即明白是因为自己没给他任何答案。然后他又问了。「你是谁?」他茫然站在原地,握紧颤抖的双手。那是他的脸

,那是他的唇在说话。这个是他又非他的男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看到表情酸楚的他,自己又能

够做些什么呢?是要告诉他真相,然后把他推进地狱里吗?没有人愿意饰演这样的角色。他咬住牙关,心里只有一个想保他

的念头。就算是扭曲事实,我也要保护他。他不想再当一个像当时一样,对于他求救的手视而不见的卑鄙男人。「……我是你

的朋友。」他颤抖地对眼前这个失忆的男人说了第一个谎言。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站前的樱树在初夏阳光

中呈现鲜浓的绿色。之前看到时还是羞涩的蓓蕾,丝毫没有一点盛开的讯息。想着时间过得真快,藤岛启志往中央挪了挪位置

。透过车窗玻璃折射进来的阳光好热。「怎么了?」坐在旁边的同居人高久透转过头来。「没什么……」是吗?透点点头,转

向正面的时候叫了一声。「司机,请在前面那个角落右转。」已经打出左转方向灯的司机道了声歉,重新把方向转右。藤岛瞟

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多。「你不用去打工吗?」透温和地微笑了。「今天只上半天而已,下午休假。」「是吗……」

想到他为了自己特别请了半天假,就觉得过意不去。透看着藤岛,忽然叹了一口气。「我最近除了定休日之外,每天都去上班

,而且几乎每天都被老爹操得很惨,巴不得有个假日能好好休息。」这或许是他故意要让自己不那么愧疚的谎言,但藤岛确实

觉得没那么介意了。透在半年前发生车祸,失去了二十二年份的记忆。除了自己的身世,连在宅配公司上班以及发生车祸的经

过,也都忘得一乾二净。从九死一生中逃过一劫后,和藤岛同居的他,在一家名叫『PORT』的蛋糕店打工。透发生车祸之后,

藤岛立刻将父母留给他的公司卖掉。为了不让车祸闹大,为了不让透背上刑责,他需要卖掉公司来筹措一大笔理费用。透并

不知道这些事,他也没打算让透知道。若是走以前公司的后门的话,或许可以找到更好的新工作吧。但藤岛选择了一个跟以前

完全没关系的制纸公司上班。 感觉到煞车的震动后,藤岛才回过神来。眼前是熟悉的风景,车子已经到了自

家门前。他正想付车钱时,透已经从司机手上接过找零了。他把零钱随意塞进口袋,拿着藤岛的行李下车。晚了一步才下车的

藤岛,跟着透走进电梯后,拿出钱来想要给他,却被他婉转推拒。「不用了。」藤岛虽然介意,但也不想为了几百块推来推去

,就把钱包收起来。老实说,他完全不想以任何一种形式亏欠透,这是他从同居以来一直秉持的原则。到了七楼,先出电梯的

透打开门。站在门口脱鞋的藤岛,凝视着眼前这个两个月没有回来的家。最前面那扇门可以通往客厅,里面是厨房,尽头是自

己的房间,而左边是透的房间。这个绝不算大的房子却让自己感触良多。……因为右侧腹被刺伤后,他一直以为没机会再回到

这里来了。才愈合没多久的伤口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藤岛下意识地抚摸侧腹。刺伤他的人是透那件车祸的被害人的姊姊

。她无法原谅肇事者撞死人居然可以不必负刑责,也不用谢罪而逃逸。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藤岛是有送钱给她的家人,但对

方却表示,失去亲人不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对方要伤害的对象其实是透,但是藤岛代替了他。他并不是真的想死,但冲到凶

哭面前时却没有任何恐惧感。看到藤岛坐在沙发上叹气,透问他是不是累了。从医院搭出租车到家里也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

想累也累不到哪里去。「我没事。」「那就好。」透把从医院出来就完全不让藤岛碰的行李放在沙发旁边,然后快步消失在厨

房之中。透的身材高佻。小学时候的他,明明瘦得跟豆芽菜一样,愈大却好像脱皮似地愈来愈高瘦。没多久,他就端散发着

浓郁香味的咖啡,和一个直径约十公分的小蛋糕过来。「这算是庆祝你出院,不是饭后点心哦。」「谢谢你。」面对这突如其

来的礼物,藤岛有点不知所措地道谢,而对面的男人则食指交握地微笑看着他。藤岛平静的心房忽然骚动起来,便转开了视线

。最近的透经常会这样温柔地笑。「蛋糕是老爹做的,不过巧克力和装饰用的草莓则是我弄的。」藤岛喜欢甜食,所以透下班

时都会帮他带卖剩的蛋糕回来。但通常都是切好的块状,很少有整个完整的蛋糕。被透称为『老爹』的老板很喜欢透,还问他

要不要考虑从头学起。藤岛知道透本来就很讨人喜欢,开朗又表里如一的个性,光是待在他身边就很愉快。或许是短发和平常

打扮的关系,让透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再加上生动的表情和天真的口气,更暧昧了他的年纪。但是他跟透不同。他不善与人

交际,连假笑都不会而近乎面无表情。而且他又相当口拙,虽然有一阵子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烦,但想到每个人都有难以改变

的地方,也就释怀了。 他明年就满三十了,真的想改也改不了吧。苦笑的藤岛拿起空盘子,凝视着透为自己而做

的蛋糕。切成形的草莓和装饰的巧克力片造型令人爱不释手。藤岛转动蛋糕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却被透催促快吃。「看太仔

细就会被你看到我做失败的地方,你还是像平常一样快点大口吃啦。」「可是你装饰得这么漂亮,吃太快有点可惜。」「没关

系啦!」透腼腆地红着脸,看起来真可爱。藤岛本想多看看他这种表情,不过还是决定别闹他,就拿起叉子准备开动。这么可

爱的蛋糕到底要从哪里开始吃起呢?藤岛犹豫了半天后,用叉子小心翼翼地挖了边缘一小块放进嘴里。一股香草的芳香随即弥

漫在口腔之中,微苦的甜味在舌尖上扩散开来。他缓缓把充满在口中的香味咽进喉里,心想这蛋糕无论何时吃起来都是这么美

味。透提出要到蛋糕店打工时,藤岛虽没有反对,但也没有打心底赞成。他不是没有收入,也不愁吃穿,透根本不需要到外面

去赚钱,他想让透做自己想做的事。失去记忆是一件奇妙的事,除了失去原有的记忆之外,连兴趣和个性都会改变。失忆之前

的透,是个一不高兴就会出手的男人。这个被母亲叫做疯狗的粗暴男人,唯一的兴趣就是拍照,而这也是出事之后藤岛整理他

房间才发现的。本以为就算失忆,但最基本的部分应该没有改变的藤岛,一开始强烈建议透去念跟摄影有关的学校,然而透却

出乎意料地十分厌恶。结果把过去丢到一边的他,现在从事的是跟以前的他完全无法联想在一起的……蛋糕业。他察觉到视线

而抬起头来,目光与坐在对面的男人相遇了。「你在看什么?」「我觉得你真的好白……」藤岛忧郁地看着自己白到近乎透明

的手。他从小就常听人说自己白,体格也是怎么吃都不会胖,瘦到可以用贫弱来形容。白皙的皮肤就是瘦弱的象征。而且他的

体毛稀疏,只要两天刮一胡子就够了。 「又瘦又白看起来就很孱弱吧?」他自嘲地笑了。透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不

是这个意思。」他知道透没有恶意。他只是不喜欢源自母亲的瘦弱身体和白皙肌肤,所以才会特别在意。没说什么的藤岛再度

吃起蛋糕,却还是觉得有视线在自己脸上徘徊,于是又抬起头来。 「你可以不要这样看着我吗?」透讶异地问:「为什么

?」有人在看的感觉让藤岛静下心来,再加上想到自己瘦弱的身体和白皙的肤色,就更让他郁卒。「我喜欢看你吃蛋糕时的表

情。」藤岛歪着头。「那有什么好看的呢?」当然好看啊,透噗嗤一声笑了。「你是没看过自己吃蛋糕时的脸才会这么说,你

的表情看起来既好吃又幸福呢。」蛋糕的确是很好吃,吃的时候也觉得很幸福。但一想到自己内心的感觉像孩子般形于外时,

藤岛反射性地脸红起来。「你能不能把脸转开?」透不满地皱起眉头。「拜托你。」「……好吧。」藤岛这才松了口气。自己

那喜形于色的表情,在旁人眼里看来,不知有多么可笑。他祈求这样的表情永远别出现在透的面前。他觉得好像又有视线,但

抬起头来,透的脸的确是转向一边。想 说是不是自己多心,藤岛抬起眼皮偷窥,果然看到透又转过头来,他的指尖霎时紧张

起来。透正注视着自己吃东西的模样。那就早点吃完好了。忽然加快吃速的藤岛,一不小心把叉子掉在地上。他弯腰想要拾起

时,却又听到喀嚓的碎裂声。「你没事吧?」透慌忙跑过来。藤岛愕然凝视着自己手上那半边盘子。想要捡叉子的他,不小心

把盘子碰到桌角砸破了。破碎的盘子和蛋糕惨不忍睹地躺在地毯上。透难得为自己做了蛋糕,居然这样糟蹋掉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藤岛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想要收拾,却被抓住了。「不能徒手碰,万一割伤怎么办?」藤岛手上另半边的盘子也被他

拿走。「让我看你的手。」皱着眉头的透很明显在生气。「我没事。蛋糕……」「别管什么蛋糕了,我要检查你有没有受伤。

」在透的催促下,藤岛只好乖乖伸出双手。检视半天后,透才松了口气。「别让我担心啦。一想到万一你又受伤,我的心脏差

点停止哩。」从他手上可以感觉到灼热的温度。在那热度蔓延开来前,藤岛把手收了回来,热度也随即消失。「……对不起。

」「没关系啦。你乖乖坐着就好。」他听话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好。他虽然想帮忙,又怕一提出要求会被骂。透戴上手套把

碎片装进纸袋,再把弄脏的地毯擦干净,动作非常流畅。「你就是有时候会乱来才让我担心。」透指的应该是被刺那件事。「

我没事。」「什么没事?你差点没命啊,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你太夸张了,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死。」「才怪。」透斩钉截

铁地说。「不想死的人怎么会留下遗言?也不开些如果我会死之类的玩笑。」老实说,他被刺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不行了,所

以才会说出把一切留给他的话。或许那就是遗言吧。「你要答应我,绝不能在我面前受伤。」藤岛陷入考虑中。「我可能会跌

倒。」透歪着头。「跌倒?」「比如说在你面前跌倒,那不就会受伤吗?」透颤抖着肩膀把嘴抿成一条线。经过几秒扭曲表情

之后,终于忍耐不住放声大笑了出来。那夸张的笑声宛如把藤岛打入黑暗洞穴之中。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起码他不认为自

己说了什么足以让透爆笑的话。「对不起,我不该笑的。只是觉得你真老实。」擦掉眼角渗出的泪,透伸手抚摸藤岛的脸。但

被藤岛吃惊地闪避后,随即露出受伤的表情。藤岛也觉得自己有点露骨,看着透低头叹息。「你不喜欢我碰你吗?」「不是不

喜欢。」「那为什么要逃?」不是不喜欢,但退缩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拒绝吗?藤岛又陷入思考之际,却听到透说『我可以摸你

的头发吗?上面有灰尘』。藤岛还没回答,透已经挺出上半身抚摸。他的手固定在藤岛的后脑勺,当脸愈来愈接近时,藤岛同

时感到自己的唇被一阵清风掠过。一吻结束后,透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似地凝视着藤岛。而藤岛却只能低头住嘴,

完全止不住满脸的通红。他起身想逃时又被透拉住。「我有话要说。」「待会再听你说……」「不行,非要现在不可。」在透

的拉扯下,藤岛又坐回原位,手也被透拉到胸前。「你觉得我怎么样?」透是指有没有把他当作恋爱对象。这不是藤岛第一

被透逼问。住院期间也被告白过一。当时极度动摇的自己,居然说出了一生也不打算透露的话……就是『我爱你』。后来藤

岛拒绝了透的抚摸之后,即使两人独,也没有再出现类似的氛围。所以他一直以为透已经觉醒,不再对同性的自己有兴趣。

「我很珍惜你……」他暧昧地带过去。「我喜欢你。」但透却给了他一颗直球。「我失去记忆跟你同居的初期,觉得你是一个

太过严肃又跟我不合的人,但知道你是真心为我着想,而且很珍惜我之后……就喜欢上你了。」他无法从透认真的眼光中移开

。「或许你会觉得被男人喜欢上很奇怪,但我不想对自己的感情说谎。」如此直接的告白让藤岛颤抖起来,他该怎么办才好?

就算不知道该如何才好,答案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行』。即使他喜欢这个男人,也宁愿用生命来保护他,答案还是不变。

「我想等你出院之后再好好告白。何况我们还要住在一起,当然要讲清楚才好。我不是你的同居人,而想当你的恋人。我想当

你的恋人跟你住在一起。」他紧握住藤岛的手微微渗出汗意。「我们不能在一起。」藤岛从喉底挤出结论。「为什么?」

透不解地反问。「我喜欢你,也知道你喜欢我。既然我们彼此喜欢,为什么不能成为一对恋人?」藤岛真恨能堂而皇之说出『

也知道你喜欢我』这几个字的透。「把不能的理由告诉我,让我了解。」看藤岛半天不回答,透开始焦躁起来。「是因为我年

纪比你小吗?还是我没有经济能力?或是我太任性,只会单方面要求?」「我没有这么说。」「那为什么不行?我想不到其它

理由啊。」透紧拥住他。那拥抱热烈到足以让藤岛困惑和无法喘息。「别……这样……」他知道透的嘴唇近在咫尺,然后就被

强吻。那是跟以往完全不同,充满掠夺感的吻。「我每天都在想你。」透低声说。「只要有开心的事,我都会想如果你在就好

了。」透诚实的告白让藤岛的心揪成一团,却还是不住摇头。看到藤岛的拒绝,透消沉地咬住下唇。 「你真的不愿意我也

不能勉强你,但起码让我知道原因。」藤岛慎重地考虑片刻后开口:「现在你会这样是因为失去记忆。等你恢复记忆后,一定

会觉得困扰。」「有什么好困扰的?跟你成为一对恋人会让我有什么困扰呢?」透摊开两手抚然问道。万一你恢复记忆之后还

记得现在的事,到时一定会后悔跟讨厌的我发生过关系。」透低头沉默不语。他能明白吗?当藤岛这么想的时候,眼前低垂的

头忽然发出笑声。「你比较喜欢失忆之前的我吧?」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你怎么会这么说?」「难道不是吗?你无视于现

在的我,而宁愿去顾虑恢复记忆的我的心情,那不就代表了你比较喜欢失忆前的我,比较珍惜失忆前的我吗?」 「不是。

」藤岛从未想过哪一个透对他来讲比较重要,只一心希望眼前的男人能够得到幸福就好。」「不是吗?我想不起以前的自己,

就算想不起来也无所谓,我不稀罕以前的记忆,只要现在的自己。」透断言说。「我现在就在这里。就算只有半年份的记忆,

也还是在这里。你如果否定了『现在』的我,那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在你眼中的我到底是谁?喜欢你的我到底是什么?

」无法回答的藤岛站起来离开了客厅。这透没有追上来。一进到房间之后,他就像消气的皮球般滑坐在门前。透投掷过来的

心情沉重地压在他的心上,连他也不了解自己的心情。所以他把确定的心情在心中排列出来。他喜欢高久透,就算他失去记忆

也一样。两个不同的透在藤岛的心中有一条直线相连,但透不同。他只看到现在的自己,只想着现在的自己,他会说出喜欢两

个字,只是因为他喜欢的是自己眼中表相的藤岛启志。一旦想起了过去,那些感情就会跟着烟消云散。要相爱很简单。只要自

己也答应,不拒绝他的要求就好。而且互相触碰的行为应该也可以让自己感受到无法想象的快感,况且那是自己在透还未失忆

之前求之不得的事。如果有人能保证过去不会再回来的话……或许他就可以抛开过去,勇敢跟透相爱,把自己交给那如同梦境

般幸福的时刻。恶魔在藤岛耳边低语,或许透永远都不会再恢复记忆,那么何不尝尝被他所爱的滋味?但他咬紧牙关,甩掉了

那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这不是恢不恢复记忆的问题,而是他早已决定不会再度背叛他。透的幸福并不是跟自己相爱,而是去

做自己想做的事,自由地生活下去。他只要成为透在人生道路上的踏脚石就好。他不想做出任何在他恢复记忆时会羞耻到抬不

起头来的事。所以他决不能让自己陷入恋爱关系之中,那是他对透最起码的『诚意』。藤岛住脸。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一心只希望透能幸福,就算他爱上别人,他也有自信能在一旁静静守护他。他是想要透,却从来不奢望透能爱他。他是被

透憎恨的,是他做了该被憎恨的事。藤岛闭上眼睛,循着回忆想起自己那沉重得难以喘息的少年时代……。

藤岛是以经营蓝染的『M流』本家,也就是当家的藤岛真太郎的长女--千荣子的长男。祖父真太郎是稀有的商业奇才,把

这个原本只是地方特产的M流之名传遍全国。过了五十岁的真太郎,把公司交给千荣子之夫司郎经营,自己则成功投入政坛。

M流也因此在祖父与当权者的交流之下,在短时间内成为世界性的名牌。藤岛的母亲非常钟爱自己传承的血统以及『M流』之

名。出门时必定穿着蓝染的和服,还因为要辉映蓝色的关系,将肤色保持得相当白皙。这样的母亲非常适合蓝染的和服,站在

池边就像一株楚楚动人的菖蒲。但父亲与母亲不同,并非出身名门,而是被祖父看中经营才能而入赘到藤岛家来。藤岛每

看到父亲那冰冷的视线,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跟母亲结婚不到一年的父亲,某到国外视察时在当地发生车祸,虽然救

回一命,却落得下半生都得在轮椅上过活。但父亲并没有被意外打倒,仍旧充满魄力地在商场冲刺。每听到有人称父亲为轮

椅上的帝王,藤岛就感觉到一股骄傲。这个严肃难以亲近,却又令人无法不尊敬的父亲,对孩子并无兴趣。藤岛在学校听到同

学说起跟父亲出去玩时,心中都有无比的羡慕。因为就算他想跟父亲玩或话说,一接近时看到那严厉的目光,就什么要求也说

不出来了。他也曾经为了引起父亲注意,想得到父亲称赞而在学业及运动上努力求进步。成长速度比较慢的藤岛由于身材上的

缺陷,如果想在运动方面高人一等,就必须比别人多两、三倍时间下工夫。他的努力让所属的迭球队在县大会得到优胜。当

他兴奋地向父亲报告这个佳绩时,得到的只是淡淡一句『恭喜』。藤岛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意外获知了这个沉默的男人并非

自己亲生父亲的事实。那年秋天,母亲的兄长藤岛靖秋去世了。这位从年轻时代身体就不太好的伯父,经常在医院进进出出,

虽然身为名门之子,但在藤岛的印象中,他只不过是个白皙而细瘦的男人。伯父去世前一个月的炎夏尾声,母亲带着藤岛去医

院探望他。母亲拿着瓶出去换水的时候,伯父把藤岛叫到身边,瘦得几乎不见肉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他对藤岛说『你是我

和千荣子的孩子』。藤岛正觉得讶异时,伯父伸出了双手。「看指纹就知道了。我的指纹全都是涡形,没有一个例外,千荣子

告诉我你也一样。在藤岛家里,全都是涡形的只有我们两个。」其实,因为血缘关系,就算不是父子也可能会有部分基因相同

。但当时年纪还小的自己根本没想那么多,就把指纹当作决定性的证据般受到打击。兄妹怎么能相爱?当然也不能有小孩。但

自己却生下来了。而且母亲还有丈夫存在……为什么……为什么……。藤岛再怎么想也无法理解母亲和伯父的感觉。回家途中

,凝视着母亲不断地顺着蓝染和服的后颈下紊乱的头发,藤岛不只一想开口发问。但不知为何就是问不出口,他觉得不该问

,也不敢问。伯父死后,藤岛将这个谜底藏心中。每当看到父亲冷漠的视线,他就想起伯父说过的话。谜团时而真实,时而

虚幻地捉弄着藤岛。后来他还是决定自己的父亲只有那个坐轮椅的男人而已。……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或许只是不愿意承认

,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才不被爱的事实吧。而跟父亲相反,母亲非常溺爱藤岛,当作笼中鸟般地豢养。有好长一段时间,藤岛都

没有发现这个鸟笼竟是如此狭窄。由于出身名门,藤岛从小就过着令人艳羡的生活。住的是西洋风格的大宅第,把庭院算进去

的话,足足有一个小学加运动场那么大,当然还请了数名佣人。不管是衣服、鞋子、玩具都是高价的舶来品,但这些都是母亲

所挑选,从来不是藤岛自己的选择。他还记得上幼儿园时,老师拿出好几种零食要他挑选喜欢的,结果自己挑不出来而泪洒当

场。因为外面太危险了,所以就算被母亲限定只能在自家庭院玩耍,藤岛也无所谓。对当时幼小的藤岛来说,母亲的话就是绝

对,他没有选择抗拒的权利。到了上小学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母亲跟同学的母亲不太一样。到小学六年级还拿不到零用钱,

除了学校之外也不能到其它地方玩耍。虽然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母亲买来,但对教育有不良影响的漫画或是电玩绝对想都别想,

而且母亲还因为会长蛀牙的原因,只有在藤岛过生日时才给他甜食吃。电视也除了教学节目和新闻外,其它一律不能看。还有

一不知是在什么情形下,他把跟母亲一起洗澡的事说了出来,结果被同学耻笑是『恋母情结』。这对觉得跟母亲一起洗澡是

天经地义之事的藤岛来说,是极大的打击。到了国中,他仍旧没有长高,身高只维持在一百四十公分左右。虽然已经不再跟母

亲一起洗澡,但母亲却比小学时便加极端地干涉他。国中必须要参加社团的藤岛虽然加入了园艺社,却因为母亲怕他太晚还待

在学校会交到坏朋友,完全不让他参加社团活动。除了朋友家世要被过滤之外,他连选择一支铅笔的自由都没有。但藤岛还是

没有违抗母亲,应该说是没有违抗的动力吧。国中一年级的暑假前,准备放学的藤岛在收拾书包时,忽然有一封浅粉红色的信

笺从笔记本里滑了出来。信封的正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寄信人是担任学艺股长的女同学。当他意识到是情书时,胸口开始骚动

起来,他颤抖着手打开信封读信。 可爱的文字述说着对自己的相思。藤岛对这位女同学没有特别的感觉,第一

收到情书纯粹只觉得欢喜。不知该怎么回信的他,转而找母亲商量。当天晚上,藤岛就被母亲带到女同学家里。对方的家比起

自己的家小得多,庭院也非常狭窄。在门口与女同学和其母相对时,母亲忽然伸手打了女同学一巴掌。「干什么!」母亲把

信封丢在女同学母亲的脚边。「以后别再写这种信给我儿子!才国中生就会勾引男孩子,真是太恐怖了!」女同学的母亲当场

变脸。「什么勾引这么难听?小孩子也会有喜欢的情绪啊。」母亲大摇其头地反驳:「生理来了就是女人。」她说完连藤岛听

了都会脸红的台词后,对着脸色苍白的女同学笑说:「全天下不只我们家一个男孩子吧?这只不知羞耻的母猪。以后要是敢

再找我儿子讲话,我决不原谅!」无视蹲在地上哭泣的女同学,母亲拉了藤岛就走。到事情结束,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是自己从未见过,狠狠发怒的母亲。她那吐露着污言秽语,还出手打人的恐怖模样,让藤岛吓到话都说不出来。坐进私家车

里,跟母亲坐在后座的藤岛,茫然地在心中整理着刚才所发生的事。临走时,女同学母亲说着『那个女人有毛病……』的低语

,一直在他脑中徘徊不去。「真可怜,接到那种女人的信一定很不愉快吧。别怕,妈已经帮你摆平了,一切都没事了。」那个

女同学……真的做了什么恶劣到非被母亲殴打的事情吗?她只是写信给喜欢的人而已啊。藤岛摇摇头,逼自己别再多想。母亲

怎么会有错?那样的做法才是对的。要喜欢谁或是写情书给谁,对自己还有那个女同学来说都嫌太早了。母亲在车中一直抱着

儿子的肩膀,等回到家里就说『今天一起洗澡吧』。到了国中还要跟母亲一起洗澡,藤岛虽然不愿意,却也不敢违抗。「乖孩

子、乖孩子。」母亲边抚着他的头,边把他的脸压在自己胸口上。藤岛伏在母亲胸前,彷佛能够逐渐忘却刚才不悦的情绪,在

沿缸里像作梦般地枕在母亲雪白而柔软的胸脯上。 「启志。」母亲抚着儿子的头发说:「你的小鸡鸡要是

起了变化,要告诉妈哦。」母亲边说,边用手拿起了藤岛还残留着包皮的性器。「起什么变化呢?」母亲微笑说:「你只要觉

得怪怪的就来告诉妈。因为你的身体要开始准备变成大人,妈得在旁边看着才行。」因为觉得非这么做不可,所以藤岛可以毫

不在乎地在母亲面前暴露自己的性器官,也以为大家都这么做。从那天起的一个月后,藤岛在母亲面前第一自慰。看到母亲

认真凝视自己腿间的眼神,藤岛心想父亲是否也跟自己一样,在母亲面前做过同样的事。自从学艺股长的事件之后,同学对藤

岛的态度就开始变了。本来只是女生不跟他讲话,后来便慢慢扩张到整个班级。本来就只能跟母亲选择的对象做朋友的藤岛,

在班上原本就没有朋友,在教室里就像被遗忘的存在一样。但现在是明显被意识到存在,却又被刻意忽视。听到别人说到自己

的名字就会心跳加速,而本来在上国中之后明显减少的耳语,现在也被『恋母情结』所取代。在学校除了老师之外,几乎没有

同学肯跟他说话,就算要编小组,也只有他一个人会被留下来。被老师指定要收留自己的小组成员,则都是一脸厌恶的表情。

在教室待不下去的藤岛,选择躲在图书馆去看书。在书的世界里,他不必顾虑那些令人厌烦的事,还可以享受独的感觉。然

而,刻意让自己放单也很痛苦。他们为什么要故意忽视自己的存在呢?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吗?他知道自己个性沉闷,也不太会

说话……难道是这样的个性让同学厌恶吗?到女同学家吵架的事虽然瞬间掠过他的脑海,但也被他以母亲不可能有错的想法给

排除了。 他没有把在班上被孤立的事告诉母亲,他怕又像之前女同学的例子一样,母亲会到学校来理论。他一

直没有忘记女同学母亲那句『那女人有毛病……』的话,也不想让母亲再被人如此批评。到了国中二年级,藤岛周遭的状况仍

没有改变。他总在教室一角静静看书。快进入夏天的某个飘着细雨的黄昏,等着下行列车的藤岛,忽然发现旁边椅子上,放着

一本被遗忘的漫画杂志。封面是个笑得非常可爱的女孩子,眼角风情跟母亲有点相似。他像被鬼压床似地瞪着杂志半晌无法动

弹,然后不知错过几班电车之后,才猛然抓了杂志冲进车站的洗手间,把杂志塞进书包里。回到家之后,藤岛把封面和里面四

张彩页小心翼翼地剪下来,偷偷收到抽屉里去。捡到不能看的低俗漫画,还有把女孩子的彩页剪下来这两件事,要是被母亲发

现的话,一定会被狠狠地责骂,说自己是丢脸又不知廉耻的孩子。但藤岛还是压抑不了自己的冲动,这一晚,他梦到了跟封面

的可爱女孩接吻的淫梦。藤岛暗恋的封面女孩叫做齐藤千佳。没有零用钱的他没钱可买有她出现的杂志,只好每天到书店去站

着翻阅。连续看了几天之后,藤岛知道她即将推出第一张单曲,极度想听她真实的声音。等单曲开卖那天,他到唱片行凝视着

她的单曲发呆,但凝视并不能听到她的声音。连续去了唱片行三天后,无法放弃的他明知成功机率不大,还是决定在吃饭时向

母亲要零用钱。结果母亲笑着说『你想要什么?妈可以买给你』。藤岛怎么样也无法说出『齐藤千佳』四个字,只能无奈放弃

。这时母亲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开口。「对了,你最近怎么都没到妈的房间来?」他颤抖了一下。自从有了齐藤千佳之后,他就

不需要再到母亲的房间去自慰了。母亲尖锐的视线直盯着藤岛颤抖的手指不放。 「我不是叫你不能一个人做吗?

」低着头的藤岛细如蚊鸣地道歉。「为什么不听妈的话?把理由说出来。」他怎么说得出来?明知道说出看着女偶像的照片自

慰会被责骂,他根本就说不出口。这时母亲站了起来,她从来没有在用餐的时候如此失仪过。藤岛的眼角扫到母亲蓝色和服的

衣角。「我不是叫你把理由说出来吗!」母亲严厉的声音响彻在宽敞的饭厅间。这是从去年女同学情书事件以来,藤岛第一

听到母亲如此愤怒的声音。不管是说出齐藤的名字或是保持沉默都会惹母亲生气,藤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启志,你敢不听

妈的话吗?」藤岛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随即迎视到母亲如恶鬼般的眼光,他就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我……我是想着齐藤千

佳的事。」一听到这个名字,母亲惊愕地蒙住嘴,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她慌张地环顾四周后,放缓声音继续问:「那是谁?」

「是常在杂志上出现的女偶像明星。」「你想着那个女人做什么?」「自慰。」母亲当场哀叫出来。在管家的玉惠冲进来之前

,藤岛已经挨了母亲三个巴掌。从来没被人掌掴过的藤岛,差点被打昏过去。「怎么会这样……你这孩子怎么会这样……」母

亲散乱着头发在餐桌旁走来走去。「对不起、对不起。」不管藤岛如何道歉,还是无法平息母亲的怒意。「启志,你跟我来。

」藤岛被拖到母亲的房间,然后被命令脱下裤子趴在床上。藤岛照做了之后,忽然感觉臀部一股剧痛,是母亲拍打的声音。藤

岛边挨打边哭。他没想到会惹母亲大怒,也不知道自己犯下如此可怕的罪。本来在齐藤千佳身上所品尝到如同毒蜜般的甜蜜兴

奋,在此时立刻变成禁忌的苦果。等母亲好不容易打完之后,泪眼汪汪的藤岛抬起头来,看到母亲也是同样满脸泪痕。藤岛放

声大哭,沉溺于欲望的自己让他感到羞耻,甚至有想死的冲动。结果母亲就以不像刚才还打过他的温柔动作,轻抚着藤岛的头

。 「乖孩子要听妈的话。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妈都是为了你才会这么做。不要去找那些下流的女人发

泄,等你长大之后,妈会替你找到合适的对象。」藤岛频频点头,眼泪却流个不停。母亲悲切地敞开和服前襟,然后跪在藤岛

身前。那对白色的乳房就在他的眼前晃动。「乖孩子,别哭了。」在母亲的牵引之下,藤岛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般,含住了母亲

的乳头吸吮。母亲怜爱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发。齐藤千佳的彩页全都被母亲丢进了垃圾桶。应该感到悲伤的藤岛却像松了口气,

看着那些彩页被母亲撕成碎片。从此之后,藤岛对母亲再无任何要求,虽然有时会想要超出母亲给予范围的东西,但只要忍过

之后,欲望就会消失。国中毕业后成为高中生,藤岛周围的状况仍旧没有改变。父亲对自己仍然漠不关心,连国中的毕业典礼

也没有参加。高中联考那天早上,偶然在门口遇到父亲,两人也没有交谈,父亲大概不知道那天是儿子高中联考的日子吧。不

过父亲就算知道,藤岛也不指望能听到什么鼓励的只字词组。当他考上以难考著称的私立高中时,父亲也没有成加祝宴,只有

兴奋的母亲还叫厨师做了一个大蛋糕。就算是在家里,连佣人也习惯了没有男主人出席的状况。藤岛虽然寂寞却说不出口。他

有想过父亲对自己冷淡的原因,大概是非己出的关系,却无法向任何人求证。母亲所选的私立高中是所拥有悠久历史的名校,

而且也是伯父的母校。由于距离家里实在太远,几乎没有同国中的学生也就读那所学校。少了知道藤岛过去的人,他也不像在

国中时代被欺负得那么明显。不过即使如此,一向不善与人交往的藤岛也没交到什么朋友。虽然有同学偶尔会来跟他说话,但

只看教学节目和新闻的他,和同学根本没有共通的话题,聊天也无法持久。所以他跟国中时代一样,一到下课或是午休时间就

独自看书,不断地看着夏目漱石、森鸥外、川端康成等大师的作品。书中所描写的爱情是那么静谧,连人的自私都显得那么美

丽,但一想到双亲以及伯父之间的关系,藤岛就不禁感叹为何现实是如此赤裸裸的残酷。到了这个年纪,他终于体会到母亲并

不寻常,也知道孩子根本不会在母亲面前自慰。但要忽然对母亲提出中止要求并不容易,母亲也有自己的想法。考虑再三之后

,藤岛以『只有早上会勃起』的理由跑去找母亲商量。正如藤岛所猜想,母亲对于儿子在一大早,自己连妆都没化好时就跑来

,显得非常困扰,后来终于答应让他单独自慰。就连藤岛一直担心的身高问题,在进入高中之后也开始急速成长。他虽然长高

,世界却没有跟着变得辽阔,每天所的环境仍局限在学校和家里。国中时代虽然被同学排挤,进了高中之后却偶尔会有女同

学向他告白。他以要用功的理由拒绝了她们,同时也对明明不了解自己,却能轻易说出『喜欢』二字的女孩子感觉到不可思议

。他没有把被告白的事逐一向母亲报告,只要不说,就不会发生像国中时的骚动。一早起来就到学校念书,回到家里继续念书

之后睡觉。假日的话,不是念书就是看书。那彷佛永远都会持续下去的单调日子却出现了『火种』。在高二暑假快过一半的时

候,隔天有补习班模拟考的藤岛,到了半夜还在二楼的房间里念书。念到一半忽然无法专心,想说到楼下厨房喝个茶转换心情

。来帮忙的佣人做到晚上八点,厨师则是晚上七点,住在家里的管家玉惠因为要伺候早睡的父亲,也会在十点之前把一切料理

好后,回到自己房间休息。所以藤岛不忍心叫醒已经休息的玉惠起来帮他送茶。他走下楼梯,发现客厅的门微开着,里面透出

一丝灯光。现在已经半夜一点了,父亲一向早睡,客厅里的人应该是母亲才对。这么晚了她还在客厅做什么?藤岛经过客厅门

口时,却被里面传来的尖锐声音给吓了一跳。自从国中自慰事件以后,藤岛就再没有听过母亲如此激动的声音。回想起当时被

斥责的记忆,他的身体反射性地颤抖起来。「不举的你怎么生得出孩子!」从门缝中流泄出来的声音回响在昏暗的走廊上,接

着传来父亲轮椅的摩擦声。「没错,不举的我当然生不出孩子。」跟亢奋的母亲成对照般,父亲的声音异常冷静。「那启志是

谁的孩子?」听到自己的名字,藤岛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液。「我问在我不举的时候所生出来的,到底是谁的孩子!」父亲愠

怒的问声让藤岛背脊发凉。他想知道却又不想知道的事实。母亲的无言让时间有着短暂的沉默。「是陌生人的也就算了,兄妹

乱伦生下来的孩子让也不敢声张吧。」藤岛这时才知道,一直藏在自己心中的秘密,其实在家里早已不是秘密了。除了父母

之外,连自己也知道真相。「那又怎么样?」母亲毫不在乎地反问。「要追根溯源还不是你的错?我们早该在你车祸之后就赶

快离婚才对,谁叫你坚持不肯?我不是告诉过你多少我想要孩子!」「我有叫去领养一个。」接着是什么被打破的声音。

「养子根本没有意义,谁要养别人的儿子啊!我要我的血脉,我要能继承藤岛家的血脉。而且我哥哥身体又那么弱,我要是不

想办法的话,藤岛在我们这代就会绝子绝孙。」「所以就跟那个半死不活的发生关系吗?的脑袋真的有问题。」一股从胸

口涌上来的厌恶感让藤岛几乎想吐,他明明不想再听却无法动弹。「我还以为启志的父亲是我不认识的男人。没想到靖秋在临

死前竟然笑着告诉我『我是杜鹃』。杜鹃是一种会在别人鸟巢产卵,却不自己养育的鸟。伯父对养育自己孩子的父亲这么说。

「我哥很讨厌你。」母亲凛然地说。「他说你是个明明家世和教养都不好,还一副妄自尊大模样的粗野男人。但是没办法,不

是每个人出身都一样。」父亲扬声大笑。笑声里隐约传来一股悲凉的感觉。「但靖秋却是个徒有家世和教养,其它就一无是

的男人。没有体力或才能也就罢了,起码要知道努力,可惜他除了嫉妒别人,什么都不会。知道爸之 所以不让靖秋继承家

业,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体虚弱,而是他比残障的我还要没用啊。」走廊顿时一片寂静,既没听到母亲的叫声,也没有打破东西

的声音。「看到跟靖秋长得一模一样的启志我就发冷,而且他还像狗一样的顺从,到了高中还跟被操纵的玩偶没两样。他不

是的玩具,而是一个人啊。」「你懂什么?你跟他又没关系。启志是个会读书又懂礼貌的好孩子。别看他被我所爱就觉得嫉

妒。」母亲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当初怎么不车祸死掉就算了。」藤岛觉得胸口一阵绞痛。母亲居然可以毫不在乎地说出如此

伤人的话,听在耳里的父亲会有什么感想?他不想再看到父母争吵,却没有勇气介入两人之间。如果这时出去,自己偷听的行

为就会被责备。「不管怎么反对,明天要到这里来的就是我的儿子。」父亲的话让藤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的确听到了『我

的儿子』这几个字。「你休想叫我认不知道哪里来的杂种!」母亲提高了声音大叫。「不知道是谁叫我认了乱伦生下来的儿子

,还好意思说?要跟疼启志一样对待明天要来的那个孩子。因为万一启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继承家业的就是他了。」母

亲发出哀叫,父亲则笑得高兴。「要是我领养的儿子继承这个家的话,那万分珍惜的血缘就会从此断绝,让这个家被不知从

哪来的陌生人继承。光是想象就教人兴奋。你们这对敢瞧不起我的兄妹也该穷途末路了。」「你这个恶魔!」听到父亲的轮椅

声变大,藤岛下意识躲到楼梯的阴影下。从客厅出来的父亲推着轮椅回到自己位于一楼的房间。父亲一走,客厅就传来摔

东西和愤怒的骂声。忘记下来做什么的藤岛回到自己的房间,跟出去前一样坐回书桌前。他紧握着笔,无论怎么瞪着空白的笔

记本,也无法写下只字词组。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事实。父亲和伯父、母亲之间的对峙。为了想要自己的孩子以及不让藤岛

家的血缘断绝,母亲跟自己的亲哥哥发生关系。而为了报复对自己不仁的母亲,父亲也去领养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回来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只徒有名称和型态而已,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不是在父母的爱情,而是在母亲的自私下被养大

的自己。就算是自私下的产物,自己起码还是被母亲爱着……爱着……。他忽然想到,但却宁愿自己不要想到。母亲究竟

是爱着自己的哪一点?是流着藤岛家的血液吗?是那种肉眼所看不到的东西吗?如果只要有血缘关系就好,那藤岛启志这个人

到底是什么?只是活着、咀嚼着的自己到底有什么意义?要是自己明天就死了的话,会有人打从心底伤心吗?父亲讨厌自己,

而母亲虽然会为了藤岛启志的肉体死亡,无法留下血脉而叹息,但却不会知道自己连心都已经死了。他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

同学都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爱着藤岛启志。空白笔记本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洼,慢慢向四周扩

散开来。「救我……」自己该向谁求救呢?根本求助无门。内向又不擅言词,除了用功之外毫无长的自己,有谁会喜欢?藤

岛擦掉眼泪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窗边。这里只是二楼,看起来却好像离地面很远。他想着如果跳下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

死。窗外的虫鸣,拂过脸颊的夜风,他不知道自己生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就算度过多么哀伤的夜晚,白天还是会不可抗

力地来临。红着眼睛的藤岛下楼到饭厅吃饭,母亲也在稍晚时下来。从她脸上精致的妆,完全看不出一丝昨夜跟父亲争吵的痕

迹,她像春般微笑地向藤岛道早安。母亲那像能面具般拆卸自如的脸,让藤岛无法正视。 「你的眼睛怎么这么

红?」他不敢说自己哭了一整晚。一说出来就会被追问理由,他怕自己会说出昨晚偷听的事。「我念书念到太晚……」母亲担

心地说着『别太过头了』,然后啜了一口咖啡。「对了,有件事一定要跟你说。」母亲撩起掉落在颊边的头发。「今天会有个

远房的孩子要到我们家来住。他会住在北边的房间里,不会跟我们一起吃饭,也不会有碰面的机会。你就算看到那孩子也不要

理他,更不能跟他说话。……他是个品行不太好的孩子。」藤岛想起昨夜听到的话。那是父亲为了报复母亲所领养的陌生孩子

。他咬了一口吐司。「……多大的孩子啊?」「这你不用知道,跟你没关系。」听得出母亲不想多说的口气,藤岛也没有再问

。只喝了一杯咖啡就离席的母亲,没注意到儿子几乎没动的早餐。母亲离去之后,藤岛立刻冲动厕所去把胃里的东西吐掉。抱

着疼痛的胃回到房间,在床上躺了半晌疼痛才稍微缓和。看看墙上的钟,不赶快出门的话会赶不上模拟考。但他不想去,什么

都不想做。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有这种自暴自弃的感觉。又磨了半天,直到再不走就赶不上电车时,他才拿着书包出门

。要是休息的话,又会被母亲追问。考试在中午结束,下午一点多藤岛就回到家里。他顺路从北边的通用门走进庭院。考试期

间他不断想到昨天父母争执的内容,根本不记得自己写了什么答案,考试结果会有多凄惨,可想而知。他低着头走在石子路上

,感觉汗水一滴滴滑落在脸颊上。正抬手想要擦掉汗水时,忽然看到一个孩子站在后门边。那顶比天空还要蓝的脏棒球帽和细

瘦的身体,一对大眼睛笔直朝他看来。那就是父亲领养的孩子吗?年纪看起来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小。看样子应该是国中生,但

体格却像国小二、三年级生。这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也不被任何人所爱吗?看孩子低垂着头,彷佛知道一

切的悲模样,忘了母亲交代的藤岛蹲在他面前。「你叫什么名字?」孩子缓缓抬起头,只用眼睛仰望着藤岛。「高久透。」「

你叫透吗?你好。」孩子腼腆地咬咬下唇,给了藤岛一个微笑。那可爱的表情让藤岛也跟着笑了,自然而然伸出右手,轻拍了

一下孩子戴着棒球帽的头。「大哥哥你是谁啊?」听到喀啦喀啦的木屐声从里面传来,接着是拉门的声音。藤岛慌忙站起来,

背向孩子如脱兔般地逃进林木密的庭院中。母亲明明叫他不要搭理的,他却和孩子说了话。虽然不知道刚才出来的是谁,但

不能保证对方不会向母亲告密。他不敢违抗母亲,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满足母亲欲望的存在,而不是一个被当作人来爱的对

象。就算那是包装在虚伪之下的爱情,被爱的幻觉对自己还是必须的。要是连幻觉都没有……那他就真的孤零零了。直到吃晚

饭前,藤岛都没迈出房门一步。他强烈后悔不该跟那孩子说话,平日增添自己被责骂的可能。晚上七点,他下楼走到饭厅,发

现母亲已经就定位。想着不知何时母亲会提起中午的事,他就食不下咽。好不容易快吃完了,看母亲跟平常没什么不同的表情

,藤岛才想母亲或许不知道中午的事。煎熬般的晚餐时间终于结束,可以松口气的藤岛才一站起来,就被母亲叫住。他的心脏

也在瞬间差点停止跳动。「你今天怎么好像没什么食欲?没事吧?」藤岛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僵硬。「因为最近太热……」母

亲皱拢了眉头。「那明天请厨师做点清淡的食物。不过就算再怎么没食欲,多少还是得吃一点才行。你本来就吃不多,再不吃

的话小心生病。」 「我知道。」藤岛逃命似地离开了餐桌,回到房间后就脱力倒在床上。他庆幸着母亲并不知情,同时

告诉自己明天要多吃点,以免被母亲察觉有异。他忽然想到那孩子跟谁一起吃饭。父亲的话,从藤岛懂事以来一直都在自己房

间吃饭,而且从昨天他把孩子当作『物品』的语气听来,也不可能表现父爱地陪他一起吃饭。那孩子所住的地方以前是个土窖

,现在则用来堆放杂物。藤岛很少进去那个房间,只记得里面到都是木箱和旧家具,光线非常昏暗。那种地方能够住人吗?

他只能心想,却无法对那孩子伸出援手。自从那天在后门偶遇,藤岛就没再见过那孩子。从母亲口中听不到任何有关那孩子的

事,久而久之,藤岛甚至觉得那孩子已经不在这个家里。第二见到他是在暑假结束后,第二学期才刚开始半个月左右的九月

中旬。那天因为台风影响,从中午就开始下雨,入夜之后更是伴随着激烈的风声,真像有台风要来似的。藤岛在房间里看书,

不时被风雨敲打的窗玻璃影响情绪,愈来愈不能集中之后,他只好关灯上床。当他闭上眼睛数到第五只羊时,忽然听到门被推

开的声音。他吓得跳起来扭开床头灯,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本来应该关着的门开了一条小缝。如果是母亲或玉惠,不会不

敲门就进来。「是谁?」门的另一边没有回答。搞不好是小偷,这么想的藤岛开始紧张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赶快去告诉母

亲,但这样就非得出去不可,而出去就得接近犯人。藤岛屏住呼吸凝视着那微开的门缝。他看到门上有几根手指,而且是攀在

很低的位置。正觉得讶异时,门再度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黑暗之中。知道他是谁的那一x那,藤岛才整个人松懈下

来。对方只是站在门口窥探,并没有想进来的意思。藤岛起床走到孩子身边,还以为会逃的孩子只是张着大眼睛凝视他。藤岛

确定了外面没人后,就轻声孩子快进来。孩子进来后他赶紧关上门,顺手打开房间的灯。乍来的光亮让孩子无法适应地揉着眼

睛。孩子全身湿透,衣服也紧贴在身上,水滴沿着他的头发和衣o掉落在地上。「你是小透吧?怎么这么晚了还出来?」他蹲

在低垂着头的孩子面前,柔声问。「我想跟爸爸说话。」「这里是二楼,爸爸住在一楼的东边哦。」因为坐轮椅的关系,父亲

的书房和寝室都在一楼。母亲的房间虽然也在一楼,但跟父亲的方向刚好相反。管家也住在一楼,所以二楼只有藤岛一个

人住。孩子咬紧下唇,转身准备出去。知道他想下楼的藤岛赶紧拉住他,现在已经过了午夜零点了。「你如果要找爸爸说话,

还是明天早一点来得好。爸爸现在可能已经睡了。」孩子倔强地摇头。「可是你把爸爸叫起来的话,或许爸爸会不高兴啊。」

看到孩子仍坚持地摇头,藤岛头痛地叹了口气,孩子却哗的一声哭了出来。看到蒙头大哭的孩子,藤岛忙不迭地慌张道歉:「

我不是故意要刁难你啦,爸爸真的已经睡了……」不管藤岛怎么道歉,孩子还是不停止哭泣。「我想见爸爸!」透边抽泣边大

叫。一想到会不会被楼下的母亲听到,藤岛就开始手足无措起来。「拜托你不要大叫,只要忍耐一晚就好,明天可以早点到爸

爸的房间去啊,这样你就可以跟他说话了。」看到孩子红着眼眶瞪他,藤岛不禁倒抽一口气。「被那个穿和服的老太婆发现的

话,就会被骂。」想忍住眼泪的孩子把下唇咬得通红。「那个臭老太婆说,不准我到这里来,来的话就要把我杀掉……」这个

家里会穿着和服的只有一个人。藤岛想到对父亲口不择言的母亲。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口气对这个孩子说话……他完全不愿去想

象。「我想回妈妈那里!我不要留在这里啦!」孩子蹲下来哇哇大哭。这个被父亲以报复心态带来的孩子,到了这个陌生环境

绝对没有什么好事。孩子总是大人自私下的牺牲品……就像透和自己一样……。 他抚摸着孩子的头,明知道不能

给他什么安慰却无法不这么做。透抬起头来,一边抽泣一边往藤岛身上扑来。一下子承受不住冲击的藤岛往地上一坐,在睡衣

被弄湿的同时,还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他顿时觉得不舒服起来,但又不能因为臭而把孩子推开,只好假装不经意地把透从自

己身上慢慢拉开。 「你想回妈妈那里吗?」透抓着藤岛的右手点头。「那明天我帮你去跟爸爸说,所以你今

天乖乖回房好不好?」透又猛力摇头。「我不要!不要、不要!」藤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耍赖的孩子。看他这么不愿意,

又不能把他拖回去。虽然可以让他在房间待一晚,但床只有一张,他身上又有臭味。这时藤岛忽然想到,北边的房间有厕所,

不过好像没浴室。他有点犹豫该不该问孩子,因为这实在有点失礼。「小透……你每天都有洗澡吗?」紧抓住藤岛手的透,缓

缓低下头后摇了摇。「你几天没洗澡了?」「不知道。」孩子自暴自弃地说。「应该有两、三天吧……」「我不记得了。」说

完之后,透又补充了一句『我来这里之后就没有洗过澡,大家都说我很臭』。透是在暑假过了一半时来到这里的。藤岛震惊得

话都说不出来。这里是日本,又不是森林的蛮荒之地。他紧握住孩子的手。「跟我来。」还以为要被带回房里的孩子,加重了

双腿的力量抵抗。「你可以不用回房,我是要带你去洗澡。」藤岛牵着透的手,尽量放轻脚步地往浴室走去。比较大的浴室在

一楼,不过二楼也有间比较小的浴室,因为是给客人用的,平常几乎没在使用。在浴室外面脱衣服的时候,藤岛发现透非常瘦

弱,像个头大身体小的外星人。把透送进浴室后,藤岛坐在外面发呆,他拿起孩子的衣服,不用凑进鼻端也闻得到一股发酸的

臭味。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他茫然想着自己究意在做什么。跟不能有接触的孩子手牵着手,还带他来洗澡,要是母亲知道的

话,铁定会被骂得很惨。想象得出母亲半狂乱模样的藤岛虽然觉得恐怖,却又忍不住一阵心酸。无论多么可恨的孩子,连洗澡

都不给的对待还是令人悲伤。这时,走廊上忽然传来脚步声。藤岛的心跳一下子狂跳了好几拍,脚步声在浴室门口停下。「谁

在里面?」听到外面传来母亲的声音,藤岛反射性地浑身颤抖起来。「是……是我。」他吞吞吐吐地回答。赶紧把孩子的衣服

掀起来塞到洗脸台下。「启志?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浴室的门何时会被打开,藤岛拚命稳住声音回答。「我流了

点汗,所以想来冲冲凉。」虽然实际的沉默只有两三秒,对藤岛来说却像一世纪那么长。「是吗?我听到有人声才过来看看…

…」「应该是风声吧?」好不容易才释疑的母亲又叮咛了一句『别弄得太晚』后,脚步声才从浴室前面离去。直到听不见母亲

的脚步声,藤岛的心脏才恢复正常跳动。这时,后面传来啪的一声,藤岛吓得轻声惊叫,是刚洗完澡的透从玻璃门探出头来。

他走到藤岛面前,满脸不知所措的模样,藤岛这才想到自己刚才把他的脏衣服塞到洗脸台下。看他都已经洗得这么干净,不想

再让他穿回脏衣服的藤岛,便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浴巾给他。孩子擦拭身体的时候,藤岛也帮他把头发吹干。他背着裹上

浴巾的孩子,踮着脚步从浴室回到自己房间。一回房后,就把内锁……这个自己从来没有使用过的房锁锁上。「你明天如果可

以乖乖回房,今晚就可以睡在这里。」穿着藤岛拿出来的睡衣,孩子边抓着过大的衣柜边用力点头。藤岛关掉房间的大灯,只

留着一盏床头灯,他先爬上了床,看到孩子站在窗边畏畏缩缩地,就招手要他过来。藤岛的床够大,多加一个孩子也不觉得狭

窄。但除了母亲之外,这还是他第一跟别人共枕,难免有些紧张。一闭上眼睛,他忽然恐惧起自己的大胆来。光是今天,就

做了不少会被母亲责骂的事,要是全被母亲知道的话,不知要受到多么严厉的惩罚。然而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后悔,也不觉

得自己的背叛有什么错。窗外的狂风暴雨让他无心睡眠。不断翻来覆去的小小身体缓缓向床中央靠来,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相

遇。「只有这里有灯光。」孩子仰望着藤岛的脸说。「外面的风雨好大又很暗,只有这里很亮。」藤岛想象着孩子一个人走在

黑暗庭院的情景。冒着这么大的风雨走到主屋,不是件容易的事。「这里的门全都关上了,只有厨房的小窗有打开,我就从那

里爬进来。因为我好想找爸爸说话。」藤岛抚摸孩子的头。「外面那么暗,你一定很害怕吧?真亏你能忍耐。」感觉扑在胸口

上的身体,让藤岛差点窒息。孩子边呓语着『我好害怕、我好害怕』边紧抓着藤岛,颤抖的头在他胸前不断摇晃。「不用抓得

这么紧,我哪里都不会去。」孩子摇摇头,仍旧紧紧抓住。那拚命的模样让藤岛感到心疼,他抚慰般地轻拍孩子的背脊。不知

道过了多久,孩子的手劲终于渐渐放松,接着就听到他规律的呼吸声。只知道母亲肤触的藤岛,意外发现孩子的体温居然这么

高。早上,藤岛就把孩子送回土窖。一走出屋外,孩子就抓着藤岛的右手不放,临走之前他虽然欲泣地扯着嘴角,但始终没有

掉下眼泪。这天晚上,等母亲出门去学社交舞后,藤岛在八点多的时候来到父亲房间。他虽然下了决心才来,但光站在门前就

觉得极度不安起来。这几个月来他没跟父亲说上几句话。就算自己主动开口,也遭到无视的对待。要不是想到透哭泣的脸,藤

岛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他呼吸了一下然后敲门。听到父亲在里面应了一声『是谁』,他也回了『我是启志,有事情想跟

您说』之后,过了半晌才听到父亲叫他进去的回应。好几年没有踏进父亲书房的藤岛,紧张到膝盖发抖。父亲坐在房间中央的

大沙发上看书。二十几坪大的空间,四周都被书架包围,两扇窗户的其中一扇打开,上面的蕾丝窗帘还随风翻风。藤岛踏进门

一步后就停在原地不动,他无法迎视父亲的眼光,只能缓缓低下头。「是关于小透的事。」听到父亲惊讶的声音,藤岛好不容

易才敢抬起头来。「请您让小透回到他母亲身边吧。留在这里对他一点好也没有,他自己也很想回去。」听到啪的阖书声,

藤岛下意识抬起头,随即迎视到父亲锐利的眼神。 「是你妈叫你来这么说的吗?」「不是。」即使藤岛否定,父亲脸

上的薄笑仍充满怀疑。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父亲忽然叹了一口气。「帮我把窗户关上,有点冷……」藤岛依言走到窗户房间,

听到外面传来阵阵虫鸣。「那个女人不在家吗?」他回过头,只看到父亲露在沙发外的后脑勺。「妈去参加社交舞了。」「社

交舞……」听到父亲的低语,藤岛觉得胸口一阵刺痛。父亲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而母亲却能每周愉快地出门跳舞……。「我

有打过你吗?」藤岛抓紧窗帘下o,回了一句『没有』。「应该心没有骂过你才对,为什么你的态度却如此畏怯?你到底怕我

什么?」藤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要是会反抗,还算有点骨气。不过照着别人帮你规划好的路走,一定很轻松吧?你就像

机器人一样,朝着你母亲指示的方向前进就好。」他霎时全身冰冷。没有母亲的自己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无法做决定。他知

道,却找不到方法改善。父亲恶意的嘲讽让他手足无措。平常的他大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今天不同,今天的自己还负有其

它使命。「我今天不是来谈自己的事。」他鼓足的勇气却只能像蚊鸣般地软弱无力。父亲只微微挑了挑右眉。「我不知道那个

女人叫你说些什么,但我没打算让透回去。」「但那孩子太可怜了。」藤岛想到透哭泣的脸和紧抓住自己的力道。「上个月我

接到儿童福利社工打来的电话,说透在学校昏倒,但又连络不上他的监护人,一番迂回之后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他昏倒的原因

是营养失调,后来才知道他母亲在一个月前离家后就下落不明……他一直过着三餐不继的生活。」父亲拿起放在旁边小桌上的

香烟。「连家里的存款簿和现金都不见了。虽然我知道那女人原本就散漫,却没想到对自己儿子也能像猫狗般说丢就丢。你要

叫透回去可以,但他离开这里之后是无家可归。」藤岛愕然地凝视着父亲。他只是单纯想让透回到自己母亲的身边……没想到

他连容身之也没有。「没事就出去,看到你的脸就让我生气。」好像被人戳了一刀的藤岛,咬紧牙关强忍泪水。「请……不

要告诉妈我提过那孩子的事,拜托您。」说完之后,藤岛逃命似地离开了父亲的书房。等穿过北边走廊时,眼泪才断线般落下

。这是他第一,当面听到父亲用如此不耐的口吻嫌弃自己。对父亲来说,自己只不过是个连看都会生气的存在。听到有脚步

声从走廊上传来,瞥见玉惠的藤岛赶紧右转从小门出去。管家要是看到自己在哭,一定会觉得奇怪,万一告诉母亲就麻烦了。

外面的月色明亮,被踩断的小枝发出碎裂声。他茫然走了半晌后,来到北边的小屋。土窖上的窗户又高又暗。他得把父亲的话

转告给那孩子知道。但是……你已经被母亲抛弃的话又叫他说不出口。他走过小屋前,来到东边的庭院。东边庭院里的草从

来没有人会整理。有一他讶异地问庭师,却得到『上面有交代,这里的草木不用整理』的苦笑回答。当时还小的他,以为父

亲不喜欢整理过的庭院,后来才知道是母亲所为。他正穿越如同密林般的庭院时,眼前的草丛忽然发出摩擦声。以为是猫而吓

得往后退了两步之后,才看到一个小黑影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孩子的短发在月影下摇晃。藤岛慌忙伸手拭掉脸上的泪迹。「你

也出来散步吗?」他努力借装平静地问。孩子抬起头指着藤岛说:「我想到你房间去。」 他一定是来问自己跟父亲谈话的

结果。藤岛吸了吸鼻水说:「对不起,我今天也没见到爸爸,大概是工作很忙吧。我下会再找机会帮你问。」透失望地低下

头,然后拉住藤岛的手抬眼看他。「你怎么哭了?」藤岛慌忙揉眼睛。「没、没事。」但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奔流出来。就算他

转开脸,透也紧盯着他不放。「没事怎么会哭呢?」没事是不会哭的。这点连孩子都知道。「我被喜欢的人讨厌。」藤岛说出

来之后,又想到父亲那冰冷的表情,胸口不禁发痛。透伸出安慰的手只会让自己更激动而已。「下一定没问题的。」孩子认

真地说。「我会帮你祈祷,下你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会说喜欢你。有我们两个人的份,一定可以让神早点收到。」藤岛那原

本像被冷风刮过的心,霎时温暖起来。这孩子明明不幸,却还能替别人祈祷幸福。藤岛跪在孩子面前低下头。「……谢谢你。

」透腼腆地微笑后,像从前的母亲一样抱住自己的头轻抚。忘了对方还是个小孩子,藤岛抱住那小小的身体压低声音呜咽起来

。透静静站着,一动也不动地等藤岛哭完。这一晚,藤岛也让孩子住进他的房间。透想跟他一起睡,他也不想一个人独。他

们会在床上聊天,多半都是透说给藤岛听。等透睡着之后,藤岛抚着他的头发心想,自己跟他虽然毫无血缘关系,感觉却像熟

识了很久。他从来没跟任何人有如此『接近』的感觉。即使两人是由不幸所联系,但对藤岛来说,这还是首经验的感情。那

不是想要渴求谁的爱情,也不是单方面的给予,而是一种心疼及可爱的感觉在指尖上蔓延开来。 藤岛跟透变得要好起

来。小学生跟高中生的共通虽然不多,但两人在一起可以削薄寂寞,光是听透说话,藤岛也觉得愉快。他把后门的钥匙给了

透。只要从后门进来,就不用经过母亲的房间直通二楼。而且会经过父亲房间的话,遇到母亲的机会也就相对变小。孩子每天

晚上都到藤岛的房间来访。藤岛看书,他就在床上打瞌睡。好几都这样在床上睡着。藤岛虽然恐惧着不知何时会被母亲发觉

,但一看到透可爱的笑脸,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透也知道若被母亲发现免不了会有一番责备,每晚都在大家就寝后的十一

点左右,才来找藤岛。透都称呼藤岛为『哥哥』。知道他才小学五年级的藤岛吓了一跳,透的语气虽然早熟,但看他瘦小的身

形,藤岛以为他最多就是小学二、三年级生了。告诉他之后,透不悦地噘起嘴。藤岛刚开始以为透很内向,相久之后才发现

他很爱说话。他从透口中得知,他是跟从事风化业的母亲相依为命,父亲半年就换一个,母亲也在某一天忽然不见,到这里之

后连一父亲的脸都没见到……。透不断说着一些让藤岛听了心酸的事。直到透常到房间来约一个月后,藤岛才敢告诉他母亲

大概不会来接的事。透沉默地听着自己非得留在这里的现实,也大概知道已经被抛弃了。为了无法洗澡的孩子,藤岛将自己的

洗澡时间延后到透来才一起洗。但不到两个礼拜,他背着洗好澡的透回到房间途中,就被到二楼来关门窗的管家玉惠发现。藤

岛拚命拜托她,别把自己跟透要好的事告诉母亲。 中年的管家很干脆地答应了藤岛的请求。玉惠知道北边

住了个远房来的孩子,却不知道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而且母亲也只叫她送食物过去,其它事一概不理,所以管家在心中也存

疑很久了。在藤岛的请托之下,玉惠瞒着母亲帮透洗衣服和打扫房子。透不小心在自己房里睡过头时,她还偷偷趁母亲没发现

的时候把他送回去。这个管家在家里帮忙很欠了,但藤岛是头一知道她是个这么好心的人。透来到家里之后的第一个冬天过

去。到了春天,藤岛升上了高中三年级,透也成了国小六年级生。这一天,藤岛整理衣柜的时候发现了一件蓝染和服。那是他

小时候穿过的,现在拿到身上一比完全变短。他让透试穿后发现非常刚好,而有新衣服穿的透也高兴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这件和服的牌子叫做M流,是爸的公司做的。」透凝视着和服人担骸负孟褚雇砜煲结束的颜色。」藤岛歪着头。「当夜晚

快要结束的时候,天空就是这种颜色。我想穿这件去夜市。」喜欢上和服的透怎么都不肯脱下来,还穿着跳上床看藤岛的书。

看到他只立起右膝盖的邋遢模样,藤岛心跳了一下。他每天都跟透一起洗澡,明明已经看惯了他的裸体,却在和服缝隙中看到

他细瘦的大腿而无法移开视线。那么小的孩子,看书时的眼神却隐隐含着忧郁。藤岛慌忙坐回书桌前打开课本。有时候……真

的只是有时候,他看着透会有一种心跳的感觉……。就跟他以前看着女偶像彩页时的感觉差不多。他的腿间开始发热,脸也变

得通红。半勃起状态的藤岛无法从椅子上站起来,只能把心思集中在数学公式上,半天才冷却下来。没想到才松懈没多久,就

感觉一双凉凉的臂膀缠上自己的颈项,他的心脏差点夺口而出。「你看完之后,要教我念书。」他闻到从透身上传来洗发精的

香味,刚才才一起洗过澡……。他推开椅子站起来,对着双眼圆睁的孩子丢了一句『我去厕所』就冲出房门。他无法按捺地在

厕所里自慰了。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透那细长的双腿和抱住自己颈子的肤触。连续射精两后,藤岛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

有问题。以往只会心跳,却没有如此异常的反应。想着小男生自慰能说是正常吗?他害怕得流下泪来。他想把事情告诉母亲,

然后请母亲带自己去医院,但这么一来势必要把透的事情说出来。异常的自己加上不听话,一定会让母亲再度陷入半狂乱之中

。哭了半天之后,藤岛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打开门正想回房时,透就冲了进来。但他并没有像平常那样贴在藤岛身上,只是用

担心的眼神仰望着他。「你没事吧?」「嗯……。只是有点肚子痛而已,现在已经好了。」看到透关心的眼神,藤岛觉得一阵

心虚。他好想杀死拿这么小的孩子当作妄想对象的自己。「要不要告诉玉惠,请她拿药来?」藤岛本来想伸手抚摸透的头,却

在半途缩了回来。「谢谢你,我没事了。」藤岛强颜欢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话还没说完,透已经贴到他的腹上了。应

该已无欲望的腿间又开始蠢动起来,狂跳的心脏好像要冲口而出。「我会向神明祈祷,让你的肚子痛早点好。」受不了透那童

稚的声音和柔软的温度,藤岛尽量自然地把他拉开。「谢谢你。」听到藤岛的道谢,透原本僵硬的表情霎时柔软下来。那笑容

可爱到让人想冲动地吻下去。这一晚,藤岛梦到和透裸裎相对。细瘦的裸体,玲珑的乳首,不成熟的性器都让藤岛莫名兴奋。

他吻着透纤细的颈项,揉捏他小小的胸尖和性器。像糖果似地舔遍透的身体,紧拥住他像恋人般地接吻。半夜醒来的藤岛冲击

到话都讲不出来。无法隐藏的证据弄湿了他的睡裤。换好衣服后,他害怕得无法回到床上,因为旁边就睡着自己在梦中任意玩

弄的对象。他坐到书桌前痛苦地抱着头,耳边听着透规律的呼吸声,就这样一夜无眠。明知道不行,但藤岛的妄想却一天比一

天夸张而具体。他每晚都梦见与透互拥。连之前完全没感觉的洗澡时间也让他却步,在洗之前一定要先到厕所射精才行,因为

光是看到透的裸体就足以让他勃起。但人是会习惯的动物。同样的状态持续了两、三个月后,感觉就渐渐麻痹了。就算有罪恶

感,也不会因此而哭泣。战胜不了欲望的藤岛,甚至在半夜偷吻透的唇。超越男同志和幼儿的禁忌感所触摸到的嘴唇,柔软而

湿润,让藤岛兴奋到几乎颤抖。 欲望让自己渴望触碰透。他明知道这样做不对,却无法让透离开身边。希望他

整天都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甚至连到学校都想一起带去,他根本没想过要跟透分离。他知道为了透好,应该让他远离自己身

边,但他又不想一个人独,他渴望那单纯恋慕自己的纯真个体。脑袋渐渐被妄想浸食的夏天过去,秋天跟着到来。藤岛把自

己的志愿表交给老师。虽然他填了母亲所希望的某知名国立大学经济系,但才交出去就立刻后悔了。母亲一直坚信儿子会就读

经济系,接着继承家业。藤岛自己在上高中前也是这么打算。但一进了高中之后,他对拿来打发时间的文学书产了浓厚的兴趣

。那是一个自己未知的世界,充满了爱的家族和恋人。带着憧憬和羡慕的心情阅读之后,发现追求作品的本质竟是如此有趣的

事。他头一知道读书不是为了考试求取高分,而是学习到更多的东西。虽然他找到了自己的兴趣,却不敢向母亲提出想考文

学系的要求。说出来之后母亲会有什么反应,想也知道。考虑良久之后,藤岛决定提出在大学攻读文学系的要求,等毕业之后

就放弃文学,专心继承家业努力学习经营。藤岛赌上母亲会答应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在交出志愿表之后的后天,他鼓起勇气

向吃完饭正在喝咖啡的母亲提出要求。母亲静静听完之后,给了他一个微笑。「文学就当作娱乐吧。」然后就把眼光转移到手

边的杂志上。藤岛还想继续求情,却遭到母亲的白眼。「你敢不听妈的话吗?」 那严厉的声音让他反射性发抖,

只能唯唯诺诺地退出厨房。 每当他放弃自己喜欢的事物时,都会经历类似的过程。那就像燃烧的火没有增添新柴,只

能消失成灰。但这的火并未消失。虽然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只能放弃,然而已被点燃的火苗在他提出志愿前后,都不停地在

胸中熊熊延烧着。这一天,透虽然贴在他身上,却没有多说什么,大概是知道他心情不好。对于孩子细微的体贴,藤岛打心

高兴起来。上床之后,仍然无法入睡的藤岛打开床头灯想要看书,却在不知不觉中凝视着身边熟睡的那张脸发呆。那宛如在笑

的表情和半开的嘴。即使情势逼得自己非得放弃兴趣不可,只有透是他绝不可能放手的执着。因为他是永远会陪在自己身边,

在失落的时候安慰自己……纯粹喜欢自己的唯一存在。在抚摸着他头的同时,一股近乎疯狂的情绪从胸口涌出。透唔了两声后

翻过身去,一双浅黑色的手腕露在棉被外。那是他在暑假期间,每天都到学校游泳池游泳的成果。两人在夏天去了夜市。藤岛

从没跟母亲以外的人逛过夜市。那天晚上,等母亲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后,藤岛就在玉惠的帮助下,跟透穿着蓝染和服去逛夜

市。兴奋的透拉着藤岛的手不断往人群里挤,一看到好玩的事物就凑上前去。都到了夜市还不能买东西给他实在太可怜,藤岛

考虑再三后,把自己的书拿到旧书店去卖。他拿着卖书得来的千元现金,带着透吃冰淇淋和捞金鱼。听到金鱼店的老板问『你

们是不是兄弟?』时,透十分高兴地点头。虽然没做什么特别的事,他们却非常开心。就是现在,他强烈地想把睡在身边的这

个可爱孩子占为己有。从下半身蔓延到全身的欲望,蒙蔽了他的思考和理智。藤岛覆盖在透的身上,吻着他干燥的嘴唇。禁忌

一旦打破,之后就畅行无专了。他吸吮着孩子的嘴唇,手边撩起他的睡衣,触摸着那两颗小小的孔首。就算孩子朦胧睁开眼睛

,他也没有停止的打算。「你干嘛……」醒来之后的透开始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乖……」藤岛压抑住激烈的呼吸抚慰着透

。「乖孩子……不要动……」他拉掉了透的睡裤,触碰到那安静躺在滑嫩腿间的性器时,完全无法控制自己高涨的情欲。他抓

起性哭的前端后,透扭着腰极力推拒。「不要、你不要乱摸!」「只摸一下就好。」这时,从腹部传来的强烈冲击让藤岛从床

上摔到地下。他蜷缩在地上等激痛过去,抬起头来就看到在床上颤抖的孩子。透抓紧睡衣下o,表情僵硬地啜泣着。看到从那

双大眼睛跌落的泪水时,藤岛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对、对不起……」他想接近,透却像看到怪物似地不断后退。「

我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对不起、对不起……」透像猫般敏捷地跳下床,穿过藤岛身边冲出门外。随着门重重关上的声音,透

的脚步声也跟着远去。藤岛想追上去,双脚却连站都站不稳。那侵袭着自己的恐怖冲动还残留在腿间。怎么会有这么下流的人

?藤岛不断地责备着自己。透还是个小学生,就算再怎么想要,也不能真的付诸行动。他一定讨厌自己。要是被他讨厌……要

是被透讨厌的话……那自己该怎么办才好?藤岛茫然地坐在房间里,忽然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透回来了,赶紧冲过去开门。

但站在走廊上的,却不是自己期待的孩子。刚才我听到走廊传来跑动的声音,是你吗?」穿着睡袍的母亲,脸上是紧皱眉头的

严肃表情。藤岛下意识摇头。「是吗?那就好。晚安。」等母亲回去以后,藤岛坐在床下激烈地后悔起来。但不管怎么后悔,

做过的事已经无法再挽救。就算要自己下跪,也得去请求透的原谅。到了早上,藤岛像平常一样到学校去。他眨着因为睡眠不

足而沉重的眼皮,抬头看着北边时,心里就像被人猛抓一把般地痛楚。今天晚上母亲要去跳社交舞,他可以到透的房间去赔罪

。 在学校时,他满脑子都是晚上该怎么向透赔罪,什么课也听不下去。等到放学,他回家的脚步自然而然变快。为

了不让母亲发现,最好等她出门后再去找透,但藤岛实在忍不下去。他沿着家旁长长的外墙快步行走,从北边的通用门进入庭

院,这条路离北边比较近。想说透应该已经下课回来的藤岛绕进庭院时,忽然闻到烧焦味和轻微的爆裂声,接着从树丛间冒出

灰色的烟雾。藤岛还以为发生火灾,慌忙冲到烟源,当场被激烈的哭声和眼前的光景给吓呆了。 草地上不

知道在燃烧着什么,而母亲就站在火堆的另一边,拿着玉惠扫院子用的扫把,用力打着脚边的某个物体。当他发现那物体竟然

是透时,也没想太多就冲上前去。 「妈、在做什么!」散乱着头发,专注打着那瘦小背脊的母亲,完全没听到

儿子的叫声,藤岛忘我地上前抓住母亲的右手。「请您快住手!」这时母亲才回过神来,伸手拭掉额上的汗水呼了口气。「启

志,你回来啦?」整理好头发的母亲,脸上挂着跟刚才那恶鬼模样完全不同的微笑看着藤岛。「你别待在这里,进房里去。」

「但是……」「你敢不听妈的话!」母亲歇斯底里大叫。那美丽的容颜瞬间又化为修罗,双眼上吊地瞪视着藤岛。国中时被母

亲打屁股的情景,又鲜明地浮现在他的脑海,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时,蜷在地上的孩子抬起头来,与藤岛四目相交

。旋即像猫般捷地跳起来,冲向藤岛怀中。「哥哥、哥哥……」他被殴打的脸红肿不堪,上嘴唇还渗出血来。藤岛正想抱住那

令人心疼的小身体,却听到母亲的哀叫。她伸手把透抓过来摔在地上。「你、你别用那么肮脏的手碰我们家启志!什么哥哥,

启志才不是你哥哥!」她再度疯狂地拿起扫把,猛往透身上打去。藤岛被母亲全身散发的狂气吓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

明知道应该去救透,但小时候所受到的责罚却从记忆溜出来,缠住他的双腿。等到透终于叫不出声了,母亲才满足似地叹

息。「昨晚不是听到脚步声吗?我就到这孩子的房间去看,没想到竟然找到后门的钥匙和一些你的东西。原来这孩子偷了钥匙

进屋,还到你房间拿了不少东西。」自己不用而送给透的衣服和书,就在火堆中霹哩啪啦地燃烧着。 「我没有

偷,是哥哥给我的。所以……」母亲又一把往透头上打去。「启志怎么会给你东西!」透抱着头仰望藤岛。「哥哥、救我、救

我……」看到求救的透和如同恶鬼般的母亲。藤岛夹在两人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呆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应该说出实情

,那些东西并不是透偷的,而是自己给的。如果不证明透的清白,他将会背上小偷的污名而被凌迟。「启志,你该不是瞒着妈

跟这个孩子来往吧?」看到母亲怀疑的眼神,藤岛瞬间全身僵硬,那种像被蛇盯上的感觉让他无法出声。看儿子不说话,母亲

满意地笑了,然后像胜利者般踢了透的脸一脚。「你看,启志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这个大骗子!」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凝

视着藤岛。扫把敲打孩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藤岛双眼缓缓渗出泪水。不管再怎么紧咬下唇,还是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妈……

妈……您别打了。」他鼓起全身的勇气细如蚊鸣地哀求。母亲停手回过头来。「求求您别打了,他还这么小,真的……真的会

被打死。」母亲走到藤岛身边,伸出打得发红的手指抚摸他的脸颊。「你真是个好心的孩子。妈明白你的心情,你先回房去

吧。」「……答应我别再打透了……」「不是叫你回房去吗!」母亲拖着步履蹒跚的藤岛走到后门。他一进到家里,立刻

奔到厨房去拜托正在准备晚餐的玉惠阻止母亲。玉惠匆忙出去之后,藤岛在厨房不安地走来走去,不管怎么等,玉惠就是没回

来。他虽然想知道透的状况,却因为不敢违背母亲而无法出去一步。这时他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冲到二楼北边极少使用的客房

,打开窗户偷偷往庭院看。地上只剩烧掉的衣服和物品的灰烬,周围没有半个人。到了吃晚饭时间,藤岛也没有下到一楼饭厅

。要是跟母亲面对面吃饭的话,一定会被迫问与透的关系。极度害怕的他即使母亲来叫,也躲在床上说自己没有食欲。走进房

里的母亲只说了句『那我叫玉惠做点点心上来,你晚上就在房里吃饭吧』,虽然那态度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反而更让藤岛心

惊胆战。晚上等母亲出门之后,他冲到北边的小屋想要敲门时,发现门外加了一副锁。这么一来,透就不能自由进出了。……

肯定是母亲做的好事。他轻敲了土窖的铁门一下,没听到回答。「透、是我啊,你在里面吗?」藤岛把耳朵贴在门上,好像有

听到些许细微声响。「刚才很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保护你。真的很对不起。」藤岛无力地站在门前。「你一定被打得很痛吧?

对不起、对不起。你有没有受伤?」他听到一点点话声。「你说什么我听不到,能不能说大声一点?」「你这个骗子!」那愤

怒的声音让藤岛为之一震。「你这个骗子、骗子、大骗子!书和衣服明明都是你给我的,我从来没有跟你要过,是你自己要给

我的啊!钥匙也是你给我的……可是你却什么都没说,把一切都推给我!」「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藤岛觉得

心如刀割。「你去死好了啦!笨蛋!」「对不起、对不起……」「我绝对不原谅你!你这个背叛者!」他连自我辩解的余地也

没有。他的确是畏于母亲的淫威,把所有的罪都推给透来承受。明知道透看不见,他还是跪在土窖门口向透谢罪。但透只是一

直咒骂他为背叛者,然后就不再跟他说话了。也不知道在土窖前待了多久……直到秋夜的寒气浸透全身,藤岛才听见门口传来

车子的声音。知道是母亲回来了,他匆匆丢下一句『真的很对不起,晚安』后,便快步奔回家里。即使回到房间,他仍旧担心

着透会不会痛,或是有没有再哭。一想到透那小小的身体被母亲责打的模样,藤岛就眼眶含泪。透骂得对,他的确该骂。为了

保身,他什么都没有说,把脆弱的透丢在疯狂的母亲面前。为什么自己无法阻止母亲呢?为什么自己无法用身体保护那个孩子

呢?透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藤岛打从心底厌恶那个在母亲面前抬不起头来的自己,以那胆小的自己为耻。然而不

管他如何后悔,也唤不回透对他的信任。隔天,趁母亲不在时,藤岛又到土窖门口去谢罪,但透仍旧没有任何反应。每去都

看到大门锁,于是他问了玉惠,却只得到『钥匙在夫人那里』的答案,剩下的就不肯再多加透露了。极想跟透说话的藤岛知

道在家里是不可能了,便到透的学校门口去等。等了一个礼拜却从来没等到过。或许是透知道自己在门口等,故意闪躲也不一

定。天空飘来一大片乌云,今天的黄昏显得格外清冷。看天空开始下起小雨,藤岛走到附近的便利超商门口躲雨,没多久也跑

来一个体格不错的小学生,要不是背着卡通书包还以为是国中生。「你是六年级吗?」孩子转过头,讶异地看着藤岛,脸上明

显露出对陌生人的警戒心。「我、我有一个认识的孩子也读你们学校,他也是六年级,叫做高久透,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

「认识啊,他是隔壁班的。」孩子低声说。「我是来接他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留在班上?」「他没到学校来。」藤岛啊了一

声。「我们班今天跟他们班一起上体育课,我今天也没看到他。听他班上的同学说,他一直都没来上课。」透没有去上学……

。藤岛心中隐约有不祥的预感。隔天是周六,他一直待在二楼的客房窗口看着北边的动态,一也没看到有人送饭去给透。到

了晚上等母亲熟睡之后,藤岛来到玉惠的房间,逼问已经卸妆准备休息的管家为什么不让透吃饭。「吃饭?」「我整天都没看

到送饭过去啊!」「少爷,时间很晚了,讲话请小声一点,会传到走廊上去的。您先进来再说……」玉惠关上房门,泡了一

杯茶递给藤岛。「那孩子已经不在土窖了。但他目前很好,您不用担心。」玉惠沉稳的态度让藤岛冷静了下来,他忽然觉得有

点羞耻,自己竟然冲动到跑来质问。「刚才口气不好,不要介意……」玉惠摇摇头。「那透现在人在哪里?」「……我不知

道。」「不是说他很好吗?」玉惠沉默不语。「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真的不知道。……求少爷别再问下去了。我只

能告诉您,那孩子很好。」不管藤岛怎么逼问,玉惠肯透露的就只有这一些了,连透在哪里都不肯说。知道透不在家里之后,

藤岛一有空就到收容所找人,他心想,透或许会被谁所收养。但步行走得到的地方和学校附近沿线的收容所,都有透的踪影。

他如果没上学,有可能是已经转学或是被送到更远的地方。他想到父亲或许知道透在哪里,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已经好久

没见到父亲的脸,而且根本也没有在家的迹象。后来问了玉惠才知道,父亲在上个月就到外国去视察工厂。母亲是趁父亲不在

的时候把透送走的。藤岛一心想知道透的去,于是趁母亲出门时,偷偷进入她的房间,如果透转学的话,应该会有一些文件

放在母亲的房间里才对。但是找了半天却没找到关于透的任何文件,反而看到几十张母亲收藏在桐箱里的照片。照片中抱着母

亲肩膀站着的男人,既不是父亲也不是伯父,而是一个藤岛不认识的中年男人。在无从得知透被带到哪里的情况下,时间就这

样缓缓流逝。到了春天,藤岛考上了第一志愿的国立大学经济系。虽然老师对自己有信心,藤岛也觉得应该考得不错,但在成

绩没发表之前还是静不下心来。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月,好不容易有时间可以去找透,母亲却为了庆祝藤岛考上

大学而预备去旅行。不敢说要去找透的藤岛,只能乖乖跟着去。在国外的观光胜地待了三个礼拜,只要在白色的海滩边看到小

学生模样的孩子,就会让藤岛想起透而满心酸楚。一到当地,母亲就以『偶然遇到』为由,将男人介绍给藤岛认识。那个站在

母亲身边伸出手微笑的,就是照片里的男人。之后男人频频露面,每天都把母亲带出去。就算是不解人事的藤岛也知道,母亲

只是以儿子的毕业旅行为名,实际上是跟男人出来偷情。看到跟恋人玩得开心的母亲,他只觉得不守妇道。在母亲与恋人玩乐

的时候,藤岛心中只想着透。在一点也不愉快的旅行尾声,明知道无法送出,他还是买了许多透喜欢的甜食带回去。为期三周

的旅行终于结束,藤岛在四月初回到家,还没进门就被母亲拉走。走在熟悉的路上,藤岛却发现没有看到熟悉的景物,正在心

中惶惶揣测的时候,他看到了现实。去旅行的这三个礼拜里,透曾住过的土窖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美丽的英式园。「这

坐园很漂亮吧?」在有玛格丽特和堇……这些春开放的园里,母亲像少女一样嬉戏着。忘了响应母亲的藤岛,只是茫然

看着眼前的情景。透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就这样被母亲连根拔除,他觉得好悲伤。抵返家门的藤岛来到二楼房间,呆然俯视着变

样的庭院,忽然看到好像有谁走过的影子,他赶紧把头贴在玻璃上……却看不清楚。下一秒钟,他已经冲下楼梯,随便套上鞋

子就跑到庭院寻找那细小的身影。庭院已经完全变了,那孩子要是回来的话,想必会迷路。他听到喀嚓的声音而回头,是提着

购物袋的玉惠站在后面。「您回来啦,比预定要提早嘛。」「因为一路回来没有塞车……所以……」「您辛苦了。我马上去泡

茶。」玉惠点了点头,就往后门走去。「呃……」藤岛的声音留住了玉惠。 「我从上面看下来,好像有人从这里经过…

…然后……」「应该是我吧?刚才我忘了锁门,就又回到里门去。」「是吗……」藤岛环视着朵盛开的庭院。「这个庭院是

我妈叫人做的吧?」「是夫人在旅行之前吩咐的。」想说透的……藤岛又把话吞回去。「那土窖里的东西呢?」「在夫人的命

令下,全部理掉了。」他垂下眼睛,紧握住双拳。连回忆都保护不了的自己还有什么用?「我今晚可以到少爷的房间去吗?

」藤岛抬起头。「我有话想跟少爷说。」「什么事……」「晚上再说吧。」玉惠点了点头后,快步往后门走去。猜想玉惠要说

的可能是透的事,藤岛一直盼望着夜晚的来临。过了十一点后,玉惠端着茶水、茶点以及一个小袋子,来到藤岛的房间,然后

告诉他『从下个礼拜就告老还乡了』。「之前我就跟夫人提过,我明年就六十五了,体力也大不如前,再加上女儿说要跟我一

起住,所以就趁这个机会……」这么长的时间受您照顾了,点头的玉惠接着说『虽然夫人交代我不能把小透的事告诉少爷

,但我既然都要离开了……』就开始述说起来。被母亲责打的隔天,透就发烧了。发现他不对劲的,是送饭过去的玉惠,送到

医院后诊断出他是助骨骨折。加上身上伤痕无数,听到医生怀疑是不是虐待儿童,玉惠赶紧回家跟母亲商量。没想到母亲知道

后大为光火,还骂玉惠为什么不丢着不理就好。知道母亲没救的玉惠,于是跑去找出差中的父亲商量,在父亲的指示下把透转

到熟识的医院去。玉惠虽然每周都去探望他,但约一个月后透就出院,也就此行踪成谜……。「老爷说不会再让小透回到家里

,听说好像把他送进了住校制的国中。」一想到那小小的身体竟然伤到骨折,藤岛难过得掉下泪来。「这个……」玉惠从携来

的袋子里拿出一件小尺寸的蓝染和服。「夫人虽然交代我要把所有的东西理掉,但这件我舍不得丢,本来收藏在我衣箱的下

面,既然我要离开了就还给少爷。」藤岛颤抖地接过衣服,脑海中掠过透穿着它欢喜得跑来跑去的模样。「明明是那么可爱的

孩子,夫人为什么狠得下心来折磨他呢?孩子并没有罪啊……」玉惠拭掉眼泪。「是我害的。」藤岛握着衣服喃喃自语。

「是我无法保护他……透被母亲诬赖偷东西的时候,我没有挺身而出,才会害他被打成那样……」「其实夫人早

就察觉出小透到少爷房里的事了。」玉惠啜泣着说。「之前夫人就常说『听到二楼有声音』和『好像有说话的声音』,虽然我

用『可能是您听错了』来敷衍过去,但夫人应该一直放在心上,还整天把『启志不会背叛我』挂在嘴上……。后来自到小透的

房间,知道少爷一直很疼爱他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被背叛,那么狠毒地对待他……」藤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透是

因为自己才被那样虐待,被打到肋骨折断……。藤岛真想杀死当时怯懦的自己。他明明那么喜欢透,却胆小到无法保护自己最

爱的人。隔天,藤岛敲了父亲的房间。直接道出『我想知道透就读哪一所国中』之后,父亲皱着眉问他『知道又能怎么样?』

。「我想去见他。」「见了又能如何?」父亲看着桌上的公事不耐地回答。「我想向他道歉……」父亲瞟了藤岛一眼,弹了一

下纸角直接说『我不会告诉你』。「告诉你的话难保他的小命,我可不想睡不安稳。」「怎么会……」「事实上他差点丧命在

你母亲手里,当时他断掉的肋骨差点刺到心脏,几乎生命垂危。我虽然知道你妈是个没有常识的女人,却没想到愚蠢到这种程

度。听说她折磨透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父亲锐利的视线射穿了藤岛。「听说你只袖手旁观?」残酷的事实让藤岛差点透不

过气来。「因为……」「如果透就这样死了,是你一句『因为』就能撇清的吗?你到底几岁了?懂不懂什么叫常识?」父亲的

责备让藤岛像消气的气球般萎缩。父亲叹了口气,粗暴地抓了抓头发。「什么都没做的我也有责任,所以我会照顾他直到成年

为止。而你们从今以后休想再干涉他。」被击倒的藤岛走出了父亲的房间。父亲等于是在指责他连道歉的资格也没有。父亲说

得没错,当时他没有挺身而出救透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待在他身边的资格。藤岛不知不觉走到了原来土窖之,也就是现在

的英式园前。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透,绝望蔓延在他的四肢百骸。他已经无法再见到那个跟自己有着同样的寂寞,却拚命用小

手安慰自己的孩子。不断涌出的泪水是他跟首的执着诀别的悔恨。倘若再有机会见到他的话,无论被他怎么责怪或殴打,自

己都要跟他道歉。只要能求得透的原谅,他什么都愿意做……。希望透能在国中交到好朋友,不要再那么寂寞了,早点把这个

家、把自己忘掉,从此之后过着幸福的生活。……他再见到透,是五年后的春天。走在已经步好的人生道路上,进入父亲公司

就职的藤岛,无法在小开身份上占到什么便宜,每天不是忙着研修就是出差。这天,他难得在下午七点回家。一进到门口就发

现一双脏兮兮的球鞋,讶异着有客人的他踏上走廊,把外套交给佣人启子时顺口问了一声『是谁来了?』,却看到佣人暧昧的

神情和犹豫的语气。说不出来的话……有可能是众所周知的母亲情人来访吧?但看那双鞋子又不像,应该是更年轻的客人才对

。知道想不出结论的藤岛,交代佣人把晚餐送到房间后,就径自往长廊走去。走到楼梯前时,他听到背后传来门声。转头

一看,一个瘦高的陌生青年从洗水间出来。尖细的下颚和薄薄的嘴唇,从他长袖衬衫和牛仔裤的轻便打扮看来,非常年轻……

应该只是个高中生吧。也发现藤岛的青年面无表情地[起眼睛,嘴上带着轻笑地缓缓走向楼梯,随即在藤岛想要开口打招呼之

际,突地迎面挥来一拳。被打到摔在楼梯旁的藤岛,感到一股铁腥味弥漫在口腔里,他茫然地仰望着这个动手打人的青年。男

人俯视着藤岛,耸起肩膀呼呼笑了几声,随即穿过走廊离去。藤岛无法把他跟五年前分离的小学生联想在一起。透在高中发生

暴力事件,虽然免于退学分,却得在家反省才回到这里。那跟小时候完全不同的容貌,以及轻而易举的暴力,虽然都让藤岛

觉得退却,但他无法把视线从这个由小学生变成青年后回来的男人身上移开。他想道歉,但一看到透冰冷的眼光就不禁退缩,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算股起勇气跟他说话,也只落得无视的下场。有在走廊上擦肩而过叫住他而被轰的巴掌,肿了两天还

没消。有了一在家反省之后,透就开始频地惹事生非。他占领了一楼角落的客房,有时看他整天不在家,原来是又回学校

宿舍去了,等惹事之后又回来……像这样的状况不断重演。每透一回来,母亲就开始歇斯底里地找佣人发泄。藤岛不知道透

为何忽然回来,也不了解他何以如此喜欢惹事生非。他唯一能推测到的,就是透可能想藉此引起他认为是唯一亲人的父亲注意

而已……。在透高中毕业前的二月,父亲在一个寒冬之日过世。佣人一早到父亲房中准备伺候他时,发现他安详地死在自己床

上。死因是心肌梗塞。葬礼办得十分顺利而无窒碍,穿着丧服的母亲表情异常清爽。透没有参加父亲的葬礼。父亲的秘书应让

有通知他这件事,但没有出席或许表示他虽然得到认知,却还是跟这个家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透在葬礼结束的两个礼拜后的周

日回来。那段时间,藤岛忙于公司的社长交接典礼以及人事调动,连续几天都晚归。身为董事长继承人的藤岛要接任负责人,

当然无人有异议,但他所指名的几位辅佐,却让周围起了抗议之声。几年前,藤岛就发现M流的触感和质感有变,太重视需求

反而让品质低下,一些老客户逐渐流失。决定以恢复品质为首要目标后,藤岛提拔了一个生产线出身的课长担任辅佐,看在一

些部长级的职员眼里当然不是滋味。不管别人怎么说,藤岛并没有收回成命的打算。他虽然不渴望继承M流,却有要守护下去

的责任感,而且那也是自己从小就穿惯的衣物,不能说完全没有感情。这天虽然是假日,藤岛还是到公司去理公事。本来可

以在中午解决的事,拖到下午才搞定,回到家都已经五点多了。连着几天睡眠不足,加上跟年长职员应对,以及雪上加霜般的

大雨,让藤岛疲累不堪地回到家里,然而在推开大门的那一x那,却听到响彻在走廊上的怒骂声。「……我要杀了!」这不

寻常的台词让藤岛慌忙走到客厅,他看到一身湿答答学生服的透,和打扮亮丽像要出门的母亲正对峙着。「这个臭老太婆。

」毫不畏惧透骂声的母亲,只优雅地把手掩在嘴边。「下流的男人。」这时,母亲发现站在客厅门口的藤岛。「启志,你回来

啦?工作辛苦了。」透也转过头,用凌厉的目光瞪着藤岛。「我、我回来了。……你们在说什么?」他小心翼翼地踏进不稳的

空气之中。母亲不屑地瞥了垂着头的透一眼。「他怪我没把父亲死掉的事告诉他。就是因为没必要我才没告诉他啊,他也正好

趁这个机会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藤岛吃惊地看着母亲。「爸的秘书没有通知透吗?」母亲皱起眉头。「是我叫他不

要说的。办丧事已经够忧郁了,谁想看到那张惹人厌的脸?」如此自我到无以复加的语气让藤岛目瞪口呆。母亲转过头,用极

度冷静的口吻对透说:「你跟这个家又没有半点关系,居然还像自家一样想来就来,真是厚颜无耻至极。你这个寄生虫给我出

去,以后别再踏进这个家门半步。」透紧握的双手颤抖着。「我不走……」他抬起头,用宛如来自地狱的声音低吼。水滴从他

的额头滑落。「我也有分遗产的权利。就算我是小妾生的,跟这个家也有血缘关系,不管怎么不愿意……」藤岛吃惊于透竟

然什么都不知道。这时母亲扬声笑了。「有血缘关系?别笑死人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妈、请等一下!」藤岛还来不及阻

止,母亲已经把话丢了出去。「那个男人只是把你『接回来』而已,你跟这个家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男人因愤怒而颤抖

的眉头动了一下。「说什么鬼话?我本来就是老爸的孩子……」母亲不屑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你要是不信的话,尽管去

鉴定DNA。那个男人在生下你之前就已经『不举』,不举的男人怎么可能生得出小孩?你只是那个男人为了报复我而找来的

野种而已。」「开什么玩笑!要是没有血缘关系,老爸干嘛接我回来……」透的声 音开始颤抖。「我不是说过了吗?他是

为了报复我。那个男人为了给我难堪,甚至不在乎作假自己的户籍。」「说谎、说谎、说谎!」透边咒骂,边踢着旁边

的沙发背,还把小桌上的瓶拿起来砸。「敢骗我!你们……为了不想把财产分给我才说谎的对不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

的用心!」母亲凝视着像牛般怒吼的透。「如果你真的有我们家的血缘,我也不是没有打算,反正几千万的赡养费我们家也不

是出不起。但对一个陌生人的话……」她垂下眼睛叹了口气。「让你读书就该知道感谢了……现在还想回来要遗产?真是有够

不知廉耻,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透一直低着头。「不过你要是真想要钱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施舍给你。你要多少钱?一百

万?还是两百万?」透抬起头,瞪大了他那总是冰冷地睥睨着别人的眼睛,彷佛求救似地看着藤岛。「……她是……骗我的吧

……」那眼神跟当时一样。跟被母亲责打时,向自己求助的眼神一样……。藤岛能体会透想被肯定是父亲亲生儿子的心情

,但他无法说谎,就算他现在说谎,真相总有一天还是会被揭穿。「那是……」「你这个王八蛋、说话啊!」藤岛抖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干脆地告诉他,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只要有父亲的认可,他还是可以行使他应有

的权利。「……就算没有血缘关系,爸还是承认你的存在,你有权利拿到遗产。我会找个律师,不会让你吃亏……」透求助的

眼神掠过一抹阴影。他随即垂下头。「启志,你在胡说什么?这孩子哪有分遗产的权利?」透忽然大笑起来。笑了半晌之后,

他抬起的脸上落下两行热泪。「……谁要你们的臭钱!」说完之后,就冲出了客厅。藤岛无视母亲的制止追了出去,却只能目

送透的背影消失在灰色的大雨中。没有回学校的透就这样失踪了。高中的毕业证书也寄到家里来。藤岛叫来父亲的秘书问过之

后,才知道透考上了某国立大学,便帮他缴了学费和课本费,却不见透回到学校就读。就算他有心找,也不知道透的交友范围

。后来他雇用了征信社,两个月后终于知道他在邻县的宅急便公司打工,就直接到那里去见他。透的住所是一栋极端破旧的小

公寓。找不到电铃的藤岛只好敲门,门打开一丝缝隙后旋即关上,还听到从里面反锁的声音。之后不管藤岛再怎么叫,门始终

没有再打开。只要工作一有空档,藤岛就会到透的住所去,但那扇门依旧没有打开。知道自己出面只会招致反效果,只好委托

律师写信给他,却还是毫无回音。最后他只好等透要出去上班的时候叫他,却被他阴暗的眼神瞪视兼拳脚相向。藤岛坐在冬雪

堆积的地上,看着透嘴边呼出来的白色气息,感觉到自己是多么被厌恶。之后他只写了一封信给透,告诉他有困难就来找

他,还附上自己的手机号码寄出去。寄出最后的一封信后,他就再也没有到透的公寓去。只是偶尔从远看着工作中的透,不

敢出声叫他,对方也没发现他的存在。就这样过了四年,透发生车祸,失去所有记忆,也忘却了一切的愤怒和怨恨……重新回

到藤岛的身边。藤岛坐在门前回忆着往事,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醒来时室内一片黑暗,空气也变得冰冷。他站起来,伸了伸

懒腰后把灯打开。看看时钟,已经是晚上六点了。难怪外面变得昏暗起来,还飘着如绢丝般的小雨。想到和透发生的口角,藤

岛又开始忧郁起来。不管怎么说,他真的无法跟现在的透相爱。他叹了一口气,拿起放在脚边的行李,取出里面的东西开始整

理时,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藤岛,我做好晚饭了。」「……好。」自己是发生口角才逃进房间的,但门外的声音听起来却

跟平常毫无两样。或许是他也冷静下来了吧?知道自己不出去透是不会吃饭的藤岛,随便整理一下行李后就走出房间。要是透

肚子饿,让他等太久就过意不去了。 餐桌上的菜非常丰盛,有奶油蒸鲑鱼和奶油浓汤,以及炒野菇和生

菜色拉。刚开始学作菜的透经常失败,不过时间一久手艺也愈来愈好。虽说每天都有下厨,但如果不喜欢,手艺是不会进步的

,在这层意义上,藤岛发现透似乎满有这方面的天分。「我第一做奶油蒸鲑鱼,味道怎么样?」在静谧的饭桌上,透忽然问

。 「……很好吃。」「太好了。」松口气的透高兴地微笑。他似乎是在藤岛睡着的时候外出购物,还抱

怨被商店街的老板娘强迫推销鲑鱼。「其实我想做的是照烧鸡肉,不过谁叫我先走到了鱼店呢,结果就被老板娘强迫推销刚送

来的鲑鱼。」不过平常就多拿她店里的东西,鲑鱼也很好吃……。透边说边窥伺着藤岛的表情。 「我有事

想问你……」开始有心理准备的藤岛放下筷子。「你想问什么?」「嗯……还是待会儿再说好了,可能要问很久。」一想到会

不会又是刚才的『为什么我们不能做恋人』的老话重提,藤岛就觉得忧郁起来。要是再被追问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不会问你太伤脑筋的问题,放心好了。」彷佛看穿藤岛的心思似地,透补充了一句。相信透的承诺,藤岛吃过晚饭后跟

他坐到客厅。但才第一个问题就把藤岛追得无路可退。「你之前告诉过我,我们是在同一个地方打工认识的,那是什么样的工

作啊?」发生意外后,失去记忆的透问他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他原本就没打算说出之前复杂的兄弟关系,只想以一个完全陌生

的身份来帮助他,所以才编了在同一个地方打工的谎言。「是什么样的工作啊?」看藤岛没有回答,透又再问了一。藤岛想

敷衍他,但愈急愈想不出该说什么才好。忽然外面传来车子的声音。车子……车小……。「是加油站的打工。」透哦了一声。

「我也就算了,你实在不像会在加油站打工的感觉耶。那是在我几岁的时候?」听透问到具体的年龄,藤岛有点踌躇起来。国

中生不能打工,高中生虽然可以,但是要看学校。或许说是高中毕业之后比较没有漏洞。「我想是十八岁吧。」「那我们第一

见面是在我十八岁的时候?」藤岛翻阅脑海陈旧的记忆,想起那细瘦的身体和脏污的棒球帽。「是在夏天的时候。」「哦

,那我们在一起打工多久?」「大概一年吧……」拍打桌子的砰然巨响让藤岛吓了一跳。透双手拍桌,全身充满了愤怒的硝烟

。「你在说谎。」被狠瞪的藤岛咽了一口唾液。「我从来不知道你可以面无表情地撒谎。」正当藤岛焦急着不知是哪里泄漏了

口风的时候,透继续说下去。「我刚到这里来的时候,有写过要到便利超商打工的履历表吧?当时你说我高中一毕业就到宅急

便公司打工,根本没有提到什么加油站。」他完全忘了履历表的事,真是胡涂到无以复加。这下真的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了。

「……对不起,我搞错了。」想再度敷衍过去的藤岛却被透给否定了。「你没有弄错,只是不想说实话而已。」藤岛愈是想补

漏洞就愈被追至穷地。他缩在沙发上低下头。「你为什么要说谎?你想隐瞒什么?我们到底是在哪里、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为

什么会喜欢上失去记忆前的我?拜托你告诉我实话好不好?」藤岛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明明不热,后颈却缓缓渗

出汗水。他不想说,他不想告诉透,我从你是小学生时就喜欢上你,还因为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而骚扰你。这不是被轻蔑就能

了事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在透的逼问下,藤岛沉重地开口。「因为那是……我的耻辱……」为什么一开始自己

要对透说谎?为什么明知他失去记忆,却还是决定不告诉他以前的事?虽然那正好可以隐瞒他的意外,但真的只是这样吗?他

从以前就被透厌恶。自从性骚扰和母亲的折磨以来,再度见到他都只会遭到他如见污物般的嫌恶及轻蔑眼光。不管他怎么

道歉,透看着自己的眼神仍旧没有改变。但失去记忆的透,却不会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

把事实说出来,他会不会又像以前那样瞧不起自己呢?「无论你告诉我什么,我都不会吃惊。」透自言自语似地说。「我的感

情不会改变。」藤岛的脑子彷佛喝醉般地晕眩起来。他真的不会厌恶自己吗?把那么羞耻的事情说出来之后,他也不会讨厌自

己吗?透的凝视眼神认真得令他感到羞耻,他说着喜欢时也是同样的眼神。或许现在的他可以接受,或许把自己爱上年幼的他

以及那愚蠢的行为诚实说出来,他会笑着接受也不一定。但是……说出来之后又如何?自己真的可以跟他相爱吗?一旦跟他相

爱,藤岛知道自己就无后路可退,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会不想把透交给任何人。然而透若恢复了记忆呢?要是他完全忘了这段

两人曾经相爱的记忆吗?就算他还记得,万一他反过来指责自己趁他失忆时,企图回到从前的话呢?……这可不是轻蔑就可

以了事。况且,恢复记忆的透不论会忘记或是憎恨自己,总有一天都会爱上别人,自己能否承受那天的来临?一旦接受了透,

他就必须永远承受不知他何时会恢复记忆的不安与痛苦……。透从沙发上站起来俯视着藤岛,那种紧张感让他颤抖起来。「你

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是为了只想和失忆之前的我共享以前的记忆吗?」「不是……」「拜托你说实话好不好?不然我只能这么

想!」听到透的怒吼,藤岛惊惧地缩起身体。他不想把过去告诉透,也不想跟他成为恋人,只要维持现状就好。他想就这样跟

喜欢自己的透一起生活,他只要知道透喜欢他就够了,他不敢奢望更多的幸福,就像拒绝更多的不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