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香港
一只小小的蟑螂爬上书桌。真不知道管理费交到哪里去了,在中环这样的专业写字楼也会有,八成是从通风管道里面钻进来的漏网之鱼。以前大学时代租的Basement也常有同类"突袭",吓得她哇哇大叫。他嘴角一勾,突然发现这外表丑陋的小东西也有可爱之。这小虫子貌似想横越长长的书桌,到达另一端的彼岸登陆。他一时兴起,端起手边一本书拦住它的去路。小虫子显然没有料到这突然的变化,用触角东探西探,终于摸定一个方向继续前进。他观察了几秒钟,挪起书第二拦住小蟑螂的去路。同样的过程,不一会,小虫子又继续前进。如是几番,他最后放任它离去。不知道刚才那些境遇它有没有感到焦虑,有没有感到无助,有没有感到沮丧,有没有??他不由嘲弄起自己的多思,该死的职业习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不过,他想,人生就是这样,你总不断地遇到一些人,一些事,改变你的方向。
“砰"门外一声关门声。“有么搞错,寻日(昨天)买个新衫。“那是Lucy,他的Receptionist,中文名叫英绿荷。在如今港人治港的时代,office里面彼此称呼仍旧是沿用英文,交流也是粤语夹杂英文。直到近年,国语开始流行起来。不象自己,自始至终仍没太习惯被称做Calvin。
“Dr Koo,你系唔系入边?(你在不在里面)“Lucy敲门而入,他看见她今天穿的新裙子。黑底红边,剪彩合体,包裹着她略显丰腴的身材,V字领开得不高不低,映衬着她粉白的脖颈和一点乳沟,一看就知道是铜锣湾意大利专售店的名牌货。Lucy长得虽不算极靓,打扮起来出街,还是蛮有回头率。不过,这种品位在他的office总不是太合衬。他暗自摇摇头,这小姐钟意买衫,按他所支付每月的薪俸,不知道她怎么能常去铜锣湾,每都带这样的名牌回来。
“今早又系台风报告咯,等的士等佐几累(等了很久才坐到的士)。对唔住,迟佐。(对不起,迟到了)““唔关系。(没关系)“Lucy又盯着他清俊醒目的Boss,等了二秒。“新衫极靓!衬你。(新衣服很漂亮,配你)“他知道她在等什么,每穿新的都要这样称赞一,然后这位小姐就精神百倍工作一日。她果然开心起来,笑都盖不住。“你需么需咖啡?哦,系了,今日台风,头先几个voice message,客要cancel佐appointment。(前面收到几个语音留言,客人要取消预约)““我知,唔该。(我知道了,谢谢)”
不一会,一杯黑咖啡送到手边。Lucy在工作方面,还是个很尽职的助手。他抿一口,无糖无奶。他喜欢它的醇香和苦味,人生如是。这神经兴奋剂,恐怕自己早已经上瘾了吧。他抬头望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街道上人们行色匆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手中的伞已经吹成了喇叭,他正努力和风搏斗想把伞扯回原状。不少人截不到的士,一个小姐等得快哭出来的样子。车辆也行的很慢,不一会"嘀嘀"“吧吧"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几声恼怒的谩骂。风雨欲来。
十一点正。“叮"桌上的分机作响。他回过神来,走回桌边拎起,传来Lucy的声音"老晒,你约的客到佐。(老板,你约的客人到了)““Ok"他走出门去。Office装修雅致,搬进来以先,从选址到用料,尤其是盆栽饰物,都是他定的主意,然后交设计师落实细节。门口弄了点马蹄铁和扇尾葵,茶几上插着百合和绣球。他喜欢有生命的东西。
然后,就看见了一个人。那人穿着George Armani的浅棕色休闲夹克,米白色高领毛衣,棕色同牌长裤和皮鞋,正略带悠闲地数着落地鱼缸中的热带鱼。今天自己穿着浅灰的毛衣加灰的西服,他一向不喜欢追逐名牌,尤其觉得穿一身同一品牌的衣物会更俗气,但看到这人,觉得也许自己太多偏见了。“戚生,我系Calvin Koo,你的counselor。““你好,叫我Michael就得。“那人握住自己伸出的手,有力地一握。象是个个性坚定的人。他发觉那人和自己一般高,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睛,略带浅笑地望着自己,嘴角显露出二个酒涡。
那一瞬,他略微一怔,即刻回头"请跟我来,我们入去谈。”
Office内除了自己坐的高靠背皮椅外,另摆着二张单椅,一张loveseat(二人座沙发)。当客人第一来,让他们自己选择座位,有时也能看出一些问题的侧面。有时候夫妻进门,千万不能假设他们一定会坐loveseat,别扭闹得越凶的,选的位子越远。那人坐在loveseat上,选了个直接面对自己的角度。
“戚生。““Michael"“Michael,在开始我们的工作前,我有义务和你解释我们这里工作的一些rules和你应知的权利。这是consent form,最基本的是confidentiality,即隐私条例,你在这里所说的一切都会留在这里。但也不是没有exception,例如,如发现你有伤害自己的行为,或者伤害别人的行为,则我们有义务破例通知相关权责单位。你明唔明?““我知。“那人接过表格,飞快地扫了一遍,在末尾签上了名-M T
M T Michael Tsie,中文名字叫戚少商,今年35岁,single,职业那栏留了空白。他已经在那人预约时的In-take Form上见过了基本的信息,在辅导需求的那栏"What has brought you here?",marital上面勾了个圈。婚姻问题?
“Michael,你想从边多(哪里)开始?“他对上那人的视线。那眼神里突然变得复杂,是迷惑,是哀伤,是愁烦?他一时分不清楚。短暂的沉默后,那人长叹了一口气,往后靠去,“你个边抽烟得唔得?(你这里抽烟可不可以)”
他虽然自己不抽,但对客人的要求,是不拒绝的。他点点头。那人从夹克的衣兜里掏出一只银色的打火机,拇指一推"劈啪”,再合上。一支"Mild Seven"已经点燃,动作很熟练。那人双目微闭,猛吸一口,幽幽地吐出。他突然觉得那姿态比电视广告里的牛仔还潇洒,难怪那么多人对烟草上瘾,对香港的财政收入贡献了大笔的税银。
“从五年前开始,好唔好?”
第二章 上海
东方明珠,黄埔倾情。这个日新月异的国际都市是个美丽新世界。相比益发饱和的香港,这里充满机会和活力。现在的港产片都有得睇,制片商们上去取景,真实,人工又便。他不仅想起做细蚊仔(小朋友)时,为一部发哥的《上海滩》“强哥"“阿立”,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也加入黑社会做"古惑仔”。他围着阿妈的白围巾,站在凳上,正学发哥端枪的帅样发梦,被隔壁吴妈"啪"地敲了一个头挞(相当于毛栗子)“做死啊,好好哦宁勿要做,要做流氓阿飞小赤佬!“吴妈是上海人。
亏得吴妈,自小学会了几句"洋泾浜"的上海话,加上自己迷人的酒涡。他不仅摸下下巴,简直人见人爱啊。他来上海为香港本部"拓荒”,差不多横行无阻。本来香港的政要就有不少"上海帮”,现在来上海更如鱼得水,很多香港同行难以接近的上海高官,他一见面"侬啊"“俄啊"“阿拉上海人”,唬得他们一楞一楞,接下去,就通盘搞定。
九七之后,有些信心不够的港人撤资的撤资,移民的移民。可是英国有多少人口,一个经济不景气,股市滑坡,楼市也随着下滑,连带着香港大盘也跟着一线沉底。那几年,原来香港那些惯炒"楼"的阔太太们也没了麻将铜钿。这时候,雷氏集团他和雷哥做了个明智的决定,进军上海。这部当时看似的兵行险招,现在足可以被列入MBA投资的教科书做经典案例分析。想到这里,他又露出了二个酒涡,坐在头等舱里端起手中的威士忌。洋酒,呵呵,是品位的象征,回港后,《君子》的记者要等我拍专集。
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去北京和一个脾气古怪的土地局政要吃饭,那老头军人出身,腰板挺直,饭桌上不让上洋货,却摆上了陶土烧制的酒坛子。晕,难不成以为我是九百年前打虎的武松!前无去路,他只好硬着头皮,连干数杯。
这酒不讲余味,只讲冲劲,进口象镪水。非得赶紧咽下去,不然烧烂了舌头嘴巴牙嗓子。可一落到肚子里,跟着一股劲窜上脑袋,晕晕乎乎,赛过过年放的炮,是谓"炮打灯”。
结果,哄得那老头眉开眼笑,直说自己不象"港人”。饭后么,雷氏批到了五环外的一大片商业用地,虽然和本地公司合作,但算算仍利润可观。现在想想,他到有点恋上了那"烟霞烈火"的滋味。哎,疯了不成,什么时候转性了。
此去上海,是为了雷氏在浦东新区的新楼盘"连云山水"做开幕剪彩宣传,自己劳心劳力了二年。还没开盘,内部楼已经转手了不只二三。这一定也是大卖,他信心十足。
“戚董,向你介绍一下息小姐,Christina。“一个高挑的身影盈盈走来。Christina是上海分公司请来的形象代言人,她是主持人兼模特,相貌清丽,更难得的是人家是留英归来的金融硕士。才貌双修,难得,难得。当初公司选人的时候,曾给他看过照片,他青年才俊,个性风流,美貌的女人见得多了,当时没怎么在意。现在看见本人,还真让人眩目。“Hello I am Christina Nice to meet you"美女主动伸手,哦,不卑不亢,有趣,有趣。
接下去是晚上的酒会,假座浦东香格里拉举行。他穿着燕尾服,一派绅士风度。Christina则身着火红色的名贵礼服。二人一登场,就引来满场羡慕。郎才女貌,真登对。他端起香槟酒,志得意满。随后,一曲探戈,更是倾倒众生。
趁着酒席未散,他们偷偷牵手溜出大厅。走在黄埔江畔,明月和风,情调正浓。“先生,要勿要买多巴小姐啊。小姐噶漂亮哦。“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插过来。是红玫瑰,他买了递给她。美女眼里满是温柔。英雄美人,凉风有幸,秋月无边。
“我们分家拆伙,红泪是你的了。““雷哥,我不知道Christina是你的女人。““你现在知道了。“随后雷卷的到来,他的世界好像猛烈地晃了晃。不过是靠自己双手打天下而已,有什么难的,分就分吧。他一贯是乐天派,只向前,不向后。他分得了自己为之奋斗二年的"连云山水”,干脆自组的公司叫做连云集团,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自己那组的marketing人员,七个都是自己的亲信部下,别人也是不会再用了。
Christina,现在新公司刚刚起步,我要做出成绩。我会娶你的,给我一年时间,就一年。Christina一向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没说什么,只不过更温柔。“好吧,一年,我等你。“不知,为什么,那刻,他不敢对上她那柔情款款的双眼,心中难以遮掩点点不安。息红泪,原来这是她的中文名字,可她嫌那不是个吉利顺耳的名字。
五年了,五年。我很累,很懒。你有没有时候,面对一顿豪华大餐,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胃口?“嘶”,他停了停,拧灭快要烧痛手指的烟,望过来。
听上去,你很疲倦,很困惑,盎唔盎?那人身体前倾,耐心地听着故事,眼神里满是理解同情的眼光。他默默注视了那眼光很久,仿佛要读懂那传来的信息。然后,他垂下眼,很无力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抬起,说,你结婚了,太太一定很幸福吧。
那人突然仿佛烫到了一般,一怔。随后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那个白金戒指上面。那人想了想,问到,你能告诉我知道这个对我们在一起的工作有什么帮助么?呵呵,他苦笑地摇摇头。
今日够钟了。下个礼拜同一时间,得未?我想你可以楞一楞(想一想)我们这里的工作的goal系咩业(什么)。
我在写本小说,我想要清楚男人和女人与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咩个分别。这是他离开那人诊所前抛下的话。
第三章 奥斯丁
他抚摸着左手的白金戒指,幽幽地想,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晚晴,如果一切从头,你还会选择我么?
德克萨斯州的奥斯丁,是个著名的阳光城市,多草原和丘陵。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多天是晴天。这里有酷热的夏季和温和的冬季,这点和自己长大的香港相似。但不同之在于,香港是海洋性气候,从春至夏常常下雨,台风更是常客,一遇警报,自己就不得不蜷缩在小小的廉租屋内,担心吹破玻璃窗。
在这里,令你感觉每天都能生活在阳光里,是个有希望的地方。在这里,没有人知道自己是钵兰街"私钟妹"的儿子,长到大也不知道父亲是谁。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多少个夜晚,母亲带着各色的男人去开房,自己要为二人煲汤煮饭,然后才能在昏暗的灯光下完成功课。也没有人知道,要不是Salvation Army(世界上联合国外第二大提供社会援助的国际性组织)去钵兰街为妓女和瘾君子宣传救恩,自己也没可能在教会的资助下完成至大学的学业。虽然,每去YMCA(基督教青年会)聚会,弟兄姐妹的笑脸很真诚很灿烂,但他总觉得那不属于自己,心底的自卑常在提醒自己是谁。更没有人知道,在他十五岁那年,母亲和完事后不肯付帐的嫖客纠缠,被人砍死街头,他从此就真的无依无靠,孤身一人。大学后,他决定凭着自己的优秀成绩申请留洋。我要离开香港,去一个总能见到阳光的地方。
德州大学的图书馆,一天他在埋头啃一本厚厚的《英国商法》,猛听得身后一个女声"啊,哑哑,抓住巨(广东字打不出来,大家请将就,“它"的意思,保证粤语不多了)。“乡音?他回过头去,一个面容秀婉的长发女生正吓得容失色。原来那个"巨"是只书虫,正爬上她的手臂,她显然吓僵了,一动不动,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百年的图书馆,这是常驻客了。他一把擒住那个入侵的外星异形,“扑"甩在地上,用脚踩死,虫子一命呜呼。“Thank you so much"“唔驶客气(别客气)。” 他拣起地上的书,赫然是一本生物字典。他蛮有趣地想,学生物的还怕生物。
女生名叫晚晴,正在读医学院预科,也是香港人。如她的名字一般,晚晴温柔腼腆,含蓄内敛。比较那些屡向他大施泼辣招数示爱的"鬼妹"们的大胆,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前者让他避恐不及犹如瘟疫,后者让他感到安全亲切,象回家的感觉。何况他个性孤僻,学业又紧,异国他乡本来就没有结交什么朋友。二年后,他们终于拉埋天窗结了婚。
他正在整理今天所见的客人记录,做这行,要保留每个客人从始至终的档案,每约见自己和客人谈过点什么,下什么诊断,以及疗法。根据法律和行规,档案在疗程结束后,仍要保存七年之久,非常重要。
今天总共见了四个客人,头一个是个Bipolar Disorder(躁郁综合症)患者,嚷嚷着要投资商铺,一定大赚,还要说动他也参股。要和客人的主治精神科医生联系一下,说服他按时服药。第二个是个阔太太,不断数落老公怎么上圳包了二奶,如何如何对不起她,当初二人怎么怎么山盟海誓,白手起家。谈话的时候,还常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要他表态,是不是这个男人负心薄幸,该千刀万剐。哎,二公婆的事,出了状况,各自都有自己的故事版本,只见一个,很容易产生偏见,要小心。第三个,有个孩子出生智障。可怜天下父母心,看着那个悲痛的母亲,他不仅想自己的母亲当初是个怎么的心态期待自己的出世。
这第四个,简直是个迷。到现在他也没什么头绪,摸不清楚客人要什么。Michael,戚少商,自己已经见了他三个月。他显然是个active client,每周约会,一不误,从不取消,也不迟到,风雨无阻。就冲这点,就已经很少见。依此判断,他应该很mitted才是,有充分想改变的动机和动力。每开始,他会问Michael想怎么使用这的时间,通常他不用说更多什么,Michael就会点一支烟,然后开始讲他的故事。从小时候爱吃排挡上的鱼蛋丸,到初中时代为隔壁女生争强打斗,到后来加入雷氏,跟随雷卷打天下。还有,还有??每故事都不相同,好像他在接受什么记者专访,回顾自己一生似的。
他看着档案上治疗目标上那一栏,填着自己写下的"想要清楚男人和女人与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究竟有什么分别。“这算什么目标?如此模糊,如此宽泛。自己受训的时候,导师就告诫,治疗目标要具体,要实际,要尽量是客人内部的(internal),如情绪,如行为,如思想。否则,叫人无所适从,谈几年也不会有结果。写小说?他在自己这儿留的档案倒可以成为传记了,可惜,属于个人私隐,又不能公诸于世,卖给狗仔队炒作。他无奈地笑笑,难道是有钱人爱玩的把戏?付150美金一个钟,只是为了有人可以听他或她讲故事。
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有些越有钱的,越可怜,身边人一大堆,唯独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他上有一个做黑帮大佬的客人,悄悄带着二个黑衣黑裤黑墨镜的贴身保镖抄后门楼梯上来,鬼鬼祟祟。为了保护客人的面子,为诊所选址的时候,他就特别挑选有至少二个以上出口的商业楼,而且至少一个要隐秘。自己没什么,Lucy倒是被吓得不轻。那两个保镖很是"威胁"了他们一番,无非是为了保密,江湖大哥看心理医生,传出去还怎么混!马上仆街,被人砍死。那大佬直喊头疼,医生看不出毛病。其实,依他的判断,就是长期压力导致的心病。不过,他是专业的,对不同的客人用不同的办法。总之,心病总需心药医,有必要的时候要装糊涂。所以,他给大佬设计了一个特别的"放松"疗法,教他怎么十分钟放慢节奏用横隔膜呼吸。果然有效,没出几,头痛缓解了,大佬直夸自己"犀利”(厉害),离开之前还说要请自己饮茶,付了远远超过诊金额的大笔现金。饮茶,对先生的江湖声誉不妥吧,您也不想被人看到在公众茶楼和小弟在一起,如何解释我的身份。系哦,系哦(是,是)。本来,收客人超过诊金的礼物也是违背职业操守的,但人在江湖,自己也不能按职业规矩办了。Lucy,多出来的捐给教会。没几天,他就看见新闻头条,那大佬为争地头,被尖沙嘴另一派给"做"了。人事无常,做这行,差不多看尽生死离合,惯了。
听戚少商的故事,他随着进入另一个人的世界,体味对方所在那个环境状态下的感受。他逐渐发现那人和自己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出身贫寒,靠自己打拼。Michael自小也是孤儿,也曾拖着板车,沿街开档。他显然很有投资的头脑和领袖的才干,高中时候就已经靠自己业余生意的收入,自给自足。最后进入香港大学学投资管理。他浑身散发着自己没有的自信,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让他现在看来,眼里带着种沉忧郁。青年才俊,品位不俗,他简直可以想像那人会多么吸引上流名媛的注意。有时候,他会停下做些笔记,但抬起来的时候,总看到一双眼睛,正定定望着自己。短暂的视线相碰,好似电光火石,戚少商很快把视线投向别,继续自己的故事。他有种感觉,戚少商仿佛在害怕,或者躲避什么似的。
但在香港,顶级富豪多的是,能入住半山的多少都资产过亿。娱乐明星们住山腰,只有那些真正在商界背后翻云覆雨的人物才能住山顶。当初,他和晚晴谈婚论嫁,这才回到香港,结果他被她地山顶的"家"震慑住了。这样的豪门,是他一辈子都不曾幻想可以踏入的地方。本来,自己想留洋学会计师,回港后可以进入五大事务所,就此安安稳稳靠自己双手,过衣食无虑的高级白领日子,给晚晴自己从小没有享受过的幸福。可笑啊,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些等级是一出世就注定了的。晚晴姓傅,是餐饮巨头傅氏集团傅宗书的独女千金,他从傅宗书和晚晴表哥黄金鳞第一看自己的目光中就感受到了这些,他不由暗自握紧拳头。
“老板,我走先了"门外Lucy说。这小姐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有约会,整天眼角不时瞟钟表。“噢,你走就得了。“他回过神,双指敲敲戚少商的file。也许是defense mechanism,通常每个客人一开始进来都会用不同方式test治疗师可以信任的程度,这是一种trust struggle,有的不停绕圈子,有的问很多关于心理医生自己的私人问题。互相信任是心理治疗的基础和关键,几个session建立不足为奇。反正耐心,我也有的是,客人既然没赖账,每都按时缴费,我也没有理由拒绝,走着瞧吧。
终于完成了工作,他走出门去。香港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夜空反射浮华下的灯红酒绿。不象奥斯丁,可以看见漫天星。“Calvin,好久不见。“街角的阴影下走出一个人,紫色的衬衣,明黄的领带,藏蓝条纹的西服,胸口的口袋插着同领带纹的绢,右手上带着个硕大的方钻戒。黄金鳞?“有空么?请你饮茶。“黄金鳞指指身后停着的黑色豪华长车,训练有素的车夫已经打开了一侧的门。他犹豫了一下,钻了进去。
浅水湾,游艇俱乐部。他摸着一杯黑咖啡的杯边沿,静静地等黄金鳞开口。
“瞧瞧你,Dr Koo,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你竟然当上了疯子医生。”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从和晚晴拍拖开始,他就感到黄金鳞的敌意。他吐一口气,尽量语气平静地回答:“第一,我不是疯子医生,我是心理治疗师,临床心理学家。第二,“他声调不由一黯,“我想晚晴的心愿一直是救病治人。”
“你还有资格和我谈晚晴!晚晴就是你害死的!“好像触到了什么机关,黄金鳞一下从座位上窜起,越过桌子,一把抓起他的领口,眼睛凶狠地要把他吞下去。
“如果你要报仇,我不拦你。“早就预料到的一样,他不由把双眼一闭,一付任君宰割的样子。
空气好像充了电,几秒钟的停滞。他感到黄金鳞一拳的重量,击中自己的左侧嘴角,不由倒在地上。脸上撕破了一道伤口,他一摸,鲜血。是被黄金鳞的方戒划破的。
“暂且留着你的烂命,日后还有用。哼。“再睁开眼睛,他看见黄金鳞整整衣服,满脸不屑,“你根本不配本少爷动手。“黄金鳞正要离去,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嘴角带着邪笑,“你以为自己是谁?从头至尾,你不过是个替代品。晚晴没告诉过你吧,呵呵,她的初恋情人叫铁游夏。人家是出身世家,祖父被英皇赐封爵位,父亲是太平绅士,自己是堂堂检控官。你凭什么和他比?晚晴是因为被铁手拒绝了,心灰意懒,我们才送她去海外散心,结果她带了你回来。你,根本和我们不是同类的人。”
铁游夏?铁手?他眼前突然浮现一个穿黑色风衣的挺拔身影和妻子一起离去;再一晃,他看见同一个男人紧紧抱着妻子的尸体。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幻影?连自己和晚晴的感情也是?他倒在地上,无力混乱地猜想。
黄金鳞显然非常得意自己一番话起到的效果,带着报复的快感扬长而去。
“先生,你没事吧。“一个侍应想来扶他。“没事,“他摇摇头。
一只大手,伸在他面前。他一抬头,对上一双复杂漆亮的双眼。戚少商?那么巧。他握住那手,借着手上传来的力量,站起来。
“少商?这位是谁?“戚少商不是一个人,他和另二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一起。他们本坐在屏风后的另一桌,自己进来的时候没看见。现在发问的是其中一位。“哦,这位,这位是??”
没有给那人任何机会,他已经转身离去。
第四章 巴黎(上)
再在诊所相遇,气氛有些不寻常。早晨进门的时候,顾惜朝已经注意到接待桌上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一准又是客人的礼物。在Lucy应征做诊所接待的时候,已经接受了他很多关于心理治疗这行,非常重要的职业培训。
拒收客人的礼物,不表示冷漠,而是因为这会改变工作的性质。人的心理本来就非常微妙,客人送礼有很多不同的原因,大部分是为了感谢医生为他们所做的工作;有的是因为付不出诊金,用其他什物替代;也有的是为了想在治疗师的心中占领一个重要或者特别的位置,这当然女性客人居多;其他的,就说不清楚了。但无论是什么,超过应收的诊金,客人就会有不同的期望,治疗就不能按照正常的轨道进行,如果治疗失败,他们会觉得不值得,甚至觉得治疗师滥用了权力,但如果治疗成功,他们会因为这是礼物引起的,也是一种对治疗师不公平的印象。
所以,他吩咐过Lucy,无论是什么,一概不需问他,全部当场拒收,当然这种拒绝是非常婉转但坚定的,而且带有为心理行业教育的性质。客人当然反应不一,有的表示理解;有的觉得受到拒绝,有种被伤害的感觉,没在再回来的,不过通常Lucy理的很好,所以这种情况很少;有的仍一再坚持,表示没有其他意思,为了顾及客人的感受,更婉转的办法就是写份正式的感谢信,加上理由,连带礼物寄回给对方,通常这中间隔着二三天,客人回来觉得治疗师仍待他们一如既往,也会理解。这Lucy没照惯例做,而且摆在外面,显然是有意让他看见。
他正有点奇怪,Lucy已经开口了:“老板,这是特别的,客人吩咐这件礼物会对老板你有特殊意义。““是谁?““Michael Tsie"是他?这又是唱的哪出啊?Lucy正向他神秘地眨眨眼睛。他有点明白了,这位小姐,其他都好,可对帅哥的抵抗力却极其有限。平时对他就已经明里暗里的秋波频送,表达仰慕之情。碰上那个有两个酒涡,迷人微笑的戚少商,还不电得晕死。
“啪!“他有些生气地把手中早报往接待桌上一敲,“照例!““可是,老板"Lucy何时见过他这个样子,吓得有点委屈,泪水也快涌出来了。“对不起,不是你的错。照例办吧。“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语气缓和了下来。
走进办公室,他仍旧觉得心绪难平。做这行,保持自己心境良好很重要,这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对客人的负责。毕竟是自我带入地工作,谁愿意付了诊金,发现治疗师心不在焉,或者无缘无故地做了治疗师的"出气筒”,这都会对他们造成心理伤害。Non-Malficience,和医生一样,是职业操守很基本的。
重遇黄金鳞,被他揭了个大大的伤疤不算,雪上加霜的是,从他的口中,竟然间接证实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猜测,晚晴一直对他不忠,心里另有他人。难怪从二人相识的一开始,他就觉得晚晴有时候莫名地暗自神伤,后来才渐渐开朗起来,他也没有在意。毕竟,谁没有过去,自己的过去不也不堪回首吗?每他和她兴奋地谈起自己的理想和为他们所设计的未来,晚晴总安静地听。他说完后,转过头征询她的意见,她总是回答:“做你喜欢的好了,我并不在乎这些。女人总希望丈夫正直勇敢、顶天立地,是个能让她足以依靠终身的港湾。“现在想来,原来这个"正直勇敢、顶天立地"八个字,不是对他说的,她只是在不断比较自己和那个铁手的差距。而听起来,那人本来和她是门当户对,而晚晴对自己是不过是移情罢了。
虽然晚晴已经过世了几年,自己为了一半内疚,一半实现她的遗愿,转读了心理治疗。在这个过程里,自己也在导师那里治疗了好几年,慢慢接受了她离开的事实。Grieving是失去至亲的人必须经过的心理过程。唯一难以放下的,是自己仍旧带着他们的结婚戒指,为她保留着自己生命中那个重要的位置。可是现在,他实在无法接受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己的一场虚梦而已。为什么?晚晴,这是为什么?
在那个场合遇见戚少商,实在是比较尴尬,何况他是自己的客人。我要好好想想今天怎么和他谈这件事。这个节骨眼,他送什么礼物,算是变相安慰我?无论什么企图,来着不善。自己经历了那么多苦痛,所以对在苦痛中的客人能够十分理解。他从不怀疑自己拥有成为一流治疗师很好的潜质,那就是自己所积累的这些苦痛并已经从中成功解脱和释放。现在,他有点开始怀疑了。无论一个心理治疗师有多少年经验,仍旧会有理不了的案例,有的是因为出于自己职业受训的范围,有的是因为触动了自己的精神"软肋”。通常状况下,清楚自己的极限,就应该转荐其他有能力的同行。实在不行,我就转了吧,然后自己放个短假,休息一阵子。想通了这点,又做了二十分钟自我催眠放松,他觉得心绪才慢慢平稳了下来。
十一点正。戚少商如约而来,他已经不用招呼,坐在了loveseat上,点燃一支七星,猛吸了一口。他看上去神色疲倦,好像几夜无眠的样子,眼睛下浮现发青的眼袋。顾惜朝也没有马上开口,房间一阵无言静默,空气仿佛凝固。
“为什么不收我的礼物?“显然他进门口的时候,Lucy已经简略地和他解释了。不过眼前这位显然不是属于理解支持的一类,仍固执地质问。
“这是我们的职业操守,我想Lucy应该已经和你解释过了。” 顾惜朝尽量保持语气平缓并略带柔情地加上一句,“对此,我表示感谢,但很抱歉,真的不能收。希望这不会影响我们继续工作。”
“你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怎么知道不要!“戚少商呼地站起来,直盯着他的眼睛,脸距离顾惜朝不过几厘米,二人均能感到彼此呼出的热气。
刚才的放松好像白做了,顾惜朝觉得体内一股力量直往上涌,填满了他的胸腔,好像要爆炸了。“如果你想谈一下那天的事,我很愿意开诚布公。但礼物,真,的,不,能,收。“他最后几个字加重了分量,慢慢地吐了出来。
“你!“戚少商感觉自己想要打人。他看着眼前这张脸,这张曾经相识,几个月来几乎让他魂萦梦牵的脸,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痛苦。
他们两人彼此互望,出乎顾惜朝的意料,他观察到的不是被驳了面子的忿怒,相反,戚少商的反应倒有点类似那些女性客人,被拒绝后的伤心失落。伤心失落,这搭得上我们的关系么? 顾惜朝有一瞬间,也觉得自己的结论有几分可笑。
终于,对峙中先软下来的是戚少商,他虚脱般地跌回原座。有点喃喃地说,“可你连看也没看。”
“你说什么?” 顾惜朝有些意外。
“没什么。“戚少商的神态渐渐恢复了正常。又好像过了几世纪的沉寂后,他终于开口,“那天,你为什么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显然口吻里有些埋怨。
“恐怕你又会觉得生气,不过还是那几个字‘职业操守’。” 顾惜朝也呼吸了一口,觉得胸中一松。
“在我们的职业操守中有一条叫做‘Dual Relationship’,即双重关系,是要避免的。心理治疗,理想的状态是治疗师和客人只在约定的时间,在约定的诊所见面。除此以外,避免在其他时间和场合有额外的接触,和建立其他性质的关系。实在避免不了,如果不巧遇上,也应该装作互不相识。至于原因,“他一顿,看见戚少商正用心地听他解释,继续道,“从小的说,为了保护客人私隐,免得他或她需要向别人解释自己去看心理治疗。从大的说,是为了防止治疗师可能地滥用权力,剥削在相对弱势的客人。如有些不道德的治疗师利用机会,侵犯客人,或者提出发生性关系等。而一般客人发现心理上很难拒绝这些无理要求。发生这样的情况,治疗师轻者会被吊销执照,重者会被刑事起诉,以至坐牢。”
听到这里,戚少商猛地抬起头,注视着顾惜朝,“这是真的?”
“我不会骗你,法律案例也多的是。不信,你可以查查。“一鼓作气说完, 顾惜朝长舒一口气,也在座位里松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戚少商好像在对自己低语。他抽着烟,无声地想着什么。隔了又不知道多久,他再抬头,幽幽地说,“在你一生里面,你有没有犯过无法弥补的错误?”
第五章 巴黎(中)
四年前,巴黎,春天。
坐在飞往巴黎的头等舱,他抚摸着手中的威士忌酒杯,幽幽地想,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Christina,如果让我们相识在自己成名以先,你还会选择我么?
这一年离开雷氏自立门户,可谓是顺风顺水。自己虽然非常忙碌,常常昼夜颠倒,和自己的那班弟兄为楼盘企划案追求完美而一推翻重来再重来,做"空中飞人"也已经是家常便饭。但功夫不负有心人,自己的成绩已经是有目共睹,随着二期三期的热销,不少银行家也追着想贷款给自己投资获利,以为日后分得一杯羹。不可否认,连云集团在业内已经声名鹊起,而自己也赢得了一个响当当的绰号,叫作"九现神龙”。他已经能够预见自己和连云的未来,离二十岁时所拟定的个人资产过亿、公司上市的梦想已经指日可待。成功,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虽然很累,但一闭上眼,戚少商仍不免暗自得意。 除了为自己精明的决策和果断的魄力自豪外,更为了自己能容人善用,有一班铁了心跟随自己的七个手下而骄傲。前者或许还容易些,但这后者就不是每个人能做到的了。你有多大的胸襟,就能做多大的生意。他看到不少也是白手兴家的人物,一但资产和生意到了一定的规模,就出现了内部分化,不说内讧削弱自身势力,也一定会阻碍企业更上一层楼的发展。一个人毕竟智力和经验有限,一军之首,能自己冲锋陷阵,充其量不过是个将才,要为帅做王,各有所长的团队亲信是少不了的。
切忌,切忌。“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这点,还是卷哥教会自己的,并且足可以令自己驰骋商场、受益终身。但每每想到卷哥,戚少商也不禁有点神伤,自己从进到出,足足跟随了他七年,一个能如此器重自己,待自己如亲生兄弟、知己好友的良师,问世上能有几人?没竟想,到最后为了一个女人翻了脸。哎。念及此,戚少商不由多灌自己几口,这几年,自己的酒也是越喝越多。
江山,美人。随着自己事业的蒸蒸日上,戚少商反而觉得和息红泪无形中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一来,是二人都有各自的事业,已经聚少离多;二来,当初二人相识的激情已经逐渐褪去;三来,连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各自对雷卷的内疚已经成为他们间的一种障碍。还有,戚少商发现在Christian美丽动人的外表下,隐藏着他所不曾认识的一面。就拿一点举例,他发现息红泪对名牌特别挑剔,所穿的、所用的,只要能力范围之内,一定是用最好的,甚至小到卫生纸。他自己是苦拼出来的,既然拥有现在的成就,也学会享受自己的成就,作为对自己的犒赏,他也会买好的东西。但不同之,没有的时候,他也不是太有所谓。能屈能伸,才是个真男儿的本色。他总觉得息红泪有时候对细节的挑剔有点过,但过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女人嘛,更何况是超级美女,大家的包容就尤其慷慨一点。连他也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虽然他自命风流,常有女人投怀送抱,即使象现在他如此公开"名草有主”。他从不让感情冲昏自己的理智,认识息红泪以前,对于玩乐,他也是适可而止,而且绝对不做自己不能兑现的承诺。自己对生意伙伴一诺千金,这才是他能年纪轻轻就在商界站稳根基的原因之一。对女人更是如此,做的是你情我愿的事,他从不撒谎,也不勉强。虽然他年纪尚轻,不想被爱情婚姻的绳索捆绑,但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总要后继有人,结婚生子也是人生必需的过程。自己从小成为孤儿,非常羡慕旁人的家庭美满,所以很早就对天发誓,只愿一生爱一人,结婚之后尽心竭力给她幸福和忠诚。娶妻求淑女,和投资一样,婚姻更不是自己失败的起的,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脆弱。所以他在等,等着一个能令自己足以倾尽此生相爱的人。
息红泪是真爱自己的。商场混久了,真情假意还看不出来,那就算白混了。她对自己关心体贴、温柔耐心,事无巨细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从住什么酒店,到出席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难能可贵的是,她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谈吐风趣,仪表得体。有些十分重要的商业场合,有她相伴,不光是让自己面上生光,有一个出色的女人在男人硬碰硬的商务谈判时,可以恰当地调和气氛。她的微笑让人无法拒绝,但她又聪明到不会让人占多余的便宜。比起那班大男人弟兄们,Christina能做的,他们是万万做不到的。从外表到内在,她都看似无可挑剔。虽然,结婚这个话题,她维持自己女性的矜持,从来是点到即止,但面对Christian柔情款款,充满期望的双眼,连他自己都不禁要问,自己拖拖拉拉还在等什么。
此去巴黎,自己是为了见一位重要的人物。虽然目前看来连云集团在上海的房地产经营的有声有色,但无百日红,房地产有它的周期性。如果炒楼的比住楼的多,已经预示着它的泡沫。根据他的预计,不出二年,市场就会饱和,再不出二年就会走低,到时候就会有价无市。连云如果只把鸡蛋放在房地产这一个篮子里,那时就会很难看。未雨绸缪,见别人所不见,一向是他的风格。在其他人都认为危险的时候,他敢于出击;在其他人都认为安全的时候,他却准备撤退。自己了半年,好不容易和控制国内信息枢纽港路交通的关键人物接上关系,知道他们集团已经顺利中标成为一宗建设周期至少二十年,投资数千亿美金的重大国际合作项目的总承包商。本来凭连云的势力,想要插手,是连排队都排不上的,Christina无疑帮上了大忙。她打听到那性格有些难以琢磨的尤知味董事长不爱美色,却偏爱美食。上个月的商宴,她亲自用秘方做了一道"杜鹃醉鱼”,结果他们聊得万分投机。饭后,尤知味还差点想认Christina做干女儿。事就成了一半。“下个月,我会去巴黎,带着你们的企划书来见我,但只有一个小时。“尤知味第二天就差人来了电。
恐怕自己下半生能达到怎么样的高度,就眼看这的结果了。虽然,尤知味贪食,但做生意却从不含糊。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所以,息红泪没有跟着来。除了留下老八穆鸠平镇守香港外,他带上了其他所有六个弟兄。这,务必一击而中。
六七个小时的飞行后,机翼后侧的云雾,渐渐稀薄透亮,显出巴黎的模糊轮廓来。浪漫之都在九重天上俯瞰,也不过是火柴盒般其貌不扬。放下身旁的窗户,戚少商无聊地想。“Madames et monsieurs,bonjour!各位女士们,先生们,本航班将于五分钟后,降落于戴高乐国际机场。请系紧您座位上的安全带。欢迎你来到世界浪漫之都巴黎"头顶的喇叭响起乘务小姐温柔的声音,总算到了。
然后,一组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约定的四季酒店。一番忐忑地等待,当天下午,好不容易见到了尤知味。听了他们精心准备了整月的方案,提了不少问题后,尤知味缓缓地说:“不错,明天下午五时下班前,在我香港公司签合同。后生仔,机会我只给一,可别让我失望。“然后,拍了拍戚少商的肩膀。
全组人绷紧了一个月的神经终于有了松弛的机会,他们欢欣鼓舞,为公司一片光明的远景万分兴奋。几个人立刻打越洋电话回港给家人朋友、妻子情人,分享这一激动人心的喜讯。看着他们捧着电话卿卿我我, 戚少商想起Christina此刻在上节目,不由一阵寂寞惆怅。“你们预定明晨最早的班机后,好好休息,我想出去走走,回头机场和你们汇合。”
戚少商信步巴黎春浪漫的香榭丽舍大道上,想到自己很久没那么放松过了。他一会儿停下看看喷泉,一会儿和街边油漆得一身银色的人体雕像合影。刚才拦住几个路过的金发美女,用自己生硬的法语请她们帮忙。她们按下快门后,看看自己,又交头私语,还爆发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呵呵,一定是没怎么见过亚洲帅哥吧。自己魅力无法挡啊。
他突然感觉心情好了很多,进凡尔赛宫的中国馆小小地溜达了一圈,就已经天色昏暗。他出了玻璃金字塔,觉得腹内空空,决定先找家餐馆吃饭。用过了法式蜗牛和白酒,他还觉得没有尽兴。回去尚早,面对酒店套房的四面墙,和坐牢差不多。去找间酒吧再坐会吧。
拐进了一条细街,他突然看见街角的一个小酒吧,几个霓虹灯招牌勾勒出的竟然是自己熟悉的方块字,赫然是"旗亭酒肆”。不会吧,想不到异国他乡的巴黎街头,竟然也能有这个妙名字妙地方,老板不会也是个妙人吧。他一笑,就去这家。
谁知道老板根本不是什么妙人,竟然是个细高枯瘦,留着二撇形状怪异的小胡子的男人。他刚坐定,突然看见酒柜上摆放着一个个陶瓷的小酒坛子,是"炮打灯”!他不由一声惊讶。看见是识货的中国同乡,老板顿时格外殷勤地迎上来。
老板自称姓高,早年从北京来法,为的是学习西洋绘画。“曾经以为,如果不到浪漫之都巴黎来,简直不能称自己是艺术家。“高老板一边为戚少商斟酒,一边滔滔不绝地说道。
“那后来呢?”
“艺术是奢侈的,离开钱,根本是异想天开。“高老板的声音黯淡了下去,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说,“命运还是对我不错的,我娶了个法国老婆,借她娘家的钱开了这家酒吧。业余时间,继续我的艺术创作。瞧这墙壁上我的作品。”
戚少商顺着他右手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一堵墙上,黑黑蓝蓝地画着的竟然是无数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和无数只挣扎向上的手。右下角还用朱红色签着二个龙飞凤舞的艺术字"鸡血”。“不错吧,我叫它‘流向巴黎的惑’。“老板兴高采烈,一手搂着个矮矮胖胖、满脸雀斑的红发白人女子得意地说。
“高作,高作。“戚少商点着头,一时看着画出了神。
那晚,自己喝多了。烟霞烈火的"炮打灯”,他喝了一杯接一杯,觉得久违的高兴。不想,却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低估了醇酒的后劲。
当把第一口炮打灯吞下喉咙,他不知道那接下去发生的事,会导致他之后多年,心口仍无法摆脱的困惑和内疚??
人生中,他第一失算了。第二天,他正睡地迷迷糊糊,总算被一波波接连不断的手机铃声吵醒,“喂?谁啊?”
“大当家,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电话那头是穆鸠平焦虑的声音。“你没有上飞机?出事了。”
他猛然想起合约的事情,头脑顿时清醒。一手在床上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手表。一看,已经接近正午。该死!想起昨晚的放纵,自己这真是离谱。好在资料全在明正他们那里,他们不分彼此,全可以代表公司签字。“怎么了?我误了机,明正他们呢?是不是已经在路上了。”
“不,是飞机出事了。刚才看到新闻紧急插播,法航的一班飞机在途中失事了!现在全线爆棚,我正满世界找人呢。”
“啊?!”
机场封锁了很久,心急如焚地回到香港后,他面对的是六个呼天抢地的家庭。他们失去至亲,自己失去弟兄。更残忍的是,公司失去了合约和苦心经营的声誉。单纯从生意的角度,失信于人,戚少商知道问题很严重,更何况是一笔总额数千亿美金的工程项目,一天的进度损失就远超过自己连云的市值。而且,连云除了六兄弟并不是没有其他可以签约的人,何况老八一直在香港。只看这一点,完全是自己的疏忽。尤知味忿怒之下,本来是要一纸讼状,告他们失信毁约。和这样拥有一整排御用大律师的公司打官司,直接意味着破产。但不久,他就收到了消息,尤知味撤消了诉讼,只发了一封律师信警告了事。戚少商知道是息红泪暗中帮的忙。
狡兔死,猪狗烹。原来排着队讨好自己的银行家们,现在轮番来催讨利息还贷,就怕连云就此一倒,晚了下手,连本金也收不到。再下去,公司离被人泼红漆就不远了。老八也消瘦了很多,本来一个七尺昂藏的铁汉子,好像瞬间苍老。
Christina默默地陪在身边,不过现在,他根本连一声"谢谢"也说不出来。他不梳不洗了几天,已经长起络腮胡子,忙着理各项善后事宜。他不能停,也不敢停,只怕停下来就听见自己的堡垒瞬间崩塌的声音。
这一段故事,似乎格外沉重,Michael挺拔舒展的身体,随着他的叙述,渐渐萎顿在Loveseat里。“一个小小的错误,足以让你抱憾终身。“戚少商用这句话作回忆这段往事的结束,把脸地埋在手掌里。
原来他也经历过这些,顾惜朝满怀同情地想。默默无声之后,他轻柔地问"你,愿,不愿意,尝试,原谅,自己?”
听到顾惜朝这句话,仿佛坚持了很久,洪水最终冲破堤坝。戚少商的双肩开始慢慢抽动,终于从低声抽泣演变成嚎啕痛哭。
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坚强外壳下的脆弱通然浮现,顾惜朝一时百感交集。他不由伸出一只手去,却停在半途,不知该如何进退。
第六章 巴黎(下)
连云集团,香港总部。
这已经不知道是穆鸠平今天第几抬眼望向董事长办公室。大当家失踪了二年有余,前几个月才终于回到香港。总算以为,自己顶着代总经理的名号,苦苦支撑许久的重担终于可以卸下了,却不料,戚少商看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却是"老八,你成熟了,我终于可以放心,把公司全然交托给你了。”
“大当家,我等了那么久,全公司等了那么久,不是为了等你这句话的。” 穆鸠平差不多要哭出来了。
在穆鸠平的心里,戚少商一直是他的偶像,自己自雷氏追随他至今,前后已经六七年时间,他看着戚少商带着他们打了一个又一个漂亮的硬仗。自己也从个初出茅庐的学生仔,不出三四年,一路被信任地提拔到了现在副总经理的位置。他感激涕零,对戚少商从外表到人格都由衷钦佩。如果自己是女生,只怕也会象江湖传言一样,“嫁人要嫁戚少商"了。
想当年,他们八人共同进退、并肩作战,可谓感情至,远胜过血肉亲兄弟。可是现在,其他六位创业的弟兄全已经不在,只剩下了自己和大当家。
发生了那场意外,公司也元气大伤。大当家和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挨个说服了银行家同意延长还贷期限,不收紧他们的银根。还有需要提的是,雷氏的雷卷挺身而出,做了他们的担保。关键时候,常能看出谁是真正对你好的人。“戚大胆,一切都不用说了。我们还是兄弟。“雷卷平淡从容地说。
但之后,大当家变了。谁遭受这样的变故,想来也是会变的。他不再信心满满、意气风发,变得沉默了很多。时常就把自己锁在董事长的办公室里一整天,借酒浇愁,烟也越抽越多。穆鸠平心疼得很,直担心照这样下去,如果再失去大当家,他该怎么办。他恨自己拙口笨舌,连句像样的安慰话也说不出来。所以,他去搬救兵息红泪,他心目中大嫂的不二人选。结果谁知道,连大嫂的话也不起作用了。那天,Christina才进戚少商的办公室没多久,就哭着跑了出来,背后是戚少商的怒吼"你别来管我!你们都给我走,走得越远越好!我不需要人可怜!”
一年多后,终于料理完了六位弟兄和公司的一切身后事。某一天,没有任何征兆,戚少商留言出走。他没解释原因,或是去哪里,只不过交代穆鸠平做代总经理,全权负责公司的一切事务。原本穆鸠平还松了一口气,心想大当家能够决定出去散散心也好。
可过了几个月,大当家仍旧音讯全无,甚至于连息红泪也不知道他的踪迹,穆鸠平开始慌了。开头几个月,穆鸠平每隔几天就要去找一下Christina询问大当家的消息。再后面,息红泪平静地对他说,“老八,Michael觉得在外面呆够了,自然就会回来的。”
穆鸠平可做不到象息红泪那么平静,他眼看着Christina身边冒出了个叫做赫连春水的追求者。赫连春水,可是赫连世家这一代的长公子,他们家族赫赫有名,出身显贵。到赫连这里,他自己拥有的下属通讯公司已经差不多垄断了目前香港一半手机用户的市场,而且数字还在不断上升,上市的股票也不断增值,常有分红。这样一个人,不同于一般的纨绔子弟,可谓真正的年轻有为。不过长相么,穆鸠平在Christina公寓下面见过他开着火红的保时捷等过她,皮肤白皙,高挑斯文。化个妆简直可以上台唱大戏了,不男不女,脂粉气!难怪边杂志上册封了他一个"小妖"的名号。冲这点,和大当家不能比,穆鸠平忿忿地暗想。本来,依照Christina对大当家的感情和她的人品,穆鸠平绝对不相信她是个为了虚荣会另攀高枝的女人,可现在大当家失了踪,眼见赫连小妖在她身边跟进跟出,送送物,周到细致,殷勤有加,穆鸠平急啊。这女人可是要人陪的,保不准会被那个公子乘虚而入,我可要替大当家看紧点。可大当家,你在哪里?
谁知道,大当家这一走,竟然就是二年。这二年,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几个月前,他和雷卷的私人助理沈边儿一起回了香港。还是卷哥神通广大啊,可把大当家找到了。穆鸠平自己当年在雷氏只呆了一年左右,还是个小角色,雷卷和沈边儿则是他够不着的高层。印象里,沈边儿总是一身蓝紫色的西服,默默地跟随在雷卷身边,象个贴身影子一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没想到自己满腔的欢喜期盼,等待大当家带领连云重整旗鼓,会遭遇到大当家这样的回答。这几个月,论穆鸠平好说歹说,苦口婆心,戚少商好像全无反应。其间,他只来了公司二,连穆鸠平送上来的盈利报表,人事报告一大堆资料全部原封不动地堆在董事长的办公桌上。显然,戚少商碰也没碰过。如果问,戚少商总是那句话,“你做主好了,我相信你。”
而其他的时间,戚少商好像也没和息红泪在一起。以前,大当家做什么重大决策前,也会藏个几天。穆鸠平知道他在大屿湾有一村屋,那是他长大的地方。有钱后,他好像钱整修了一番,但大当家对地址颇为保密,连自己这些兄弟们都不知道,也从不让别人去那里找他。但回来之后,就精神百倍地和大家开会,商讨新的决策。现在,真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了,这大当家回来后,穆鸠平总觉得他神神秘秘的,象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说回今天,奇了怪了。穆鸠平一早走进公司,接待小姐就告诉他,今天她开门的时候,就发现董事长的办公室亮起灯。大当家回来了,而且,约他十点钟开会。所以,穆鸠平脑中思绪乱飞,不断地抬头看看挂钟,然后又瞟瞟戚少商董事长室的磨玻璃门,难过地把时间一分一秒地捱过去。
终于,“咔嗒"一声,钟表的时针和分针走到自己所期盼的角度。穆鸠平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嗖"地窜起来,奔向那扇玻璃门。他在门前一顿,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后,双指敲敲"大当家,我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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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界,和合石。
戚少商身穿灰色的长风衣,静静地伫立在一排白色大理石的墓碑前,很久。 劳穴光,阮明正,勾青峰,游天龙,马掌柜,孟有威,可以把这一排墓碑联系在一起的,是那上面刻着相同的一组数字,“卒于2002年4月1日”。 试问一个人一生能有几个朋友称得上弟兄?这里就躺卧着六个他的弟兄,整整六个。 戚少商黯然地摇着头,从墓碑上挨个扫过去,“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我又来探你们了。”
“你们在天上还好么?我没有用,不是个称职的大当家不过,老八非常能干,他把我们辛苦打下的连云江山把持得很稳。我可以放心了。“戚少商蹲下身子,轻声细语,手指温柔地摸着一个又一个墓碑上勾金的名字。
突然,身后远远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是高跟鞋踏上台阶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戚少商的背后。
“Michael。“一个柔和动听的女声响起。
戚少商没有回头,也没有动,仍旧默默继续着动作。
“Michael,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老八神色紧张地挂了个电话给我,说你签了法律授权书,正式宣布他成为连云的总经理,还转让了百分之十的股权给他。”
“这有什么不妥么?他苦苦为我撑了二年,实际上已经是总经理了,我只不过把他应得的给他,另外加上那个名分。”
“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女人的直觉最灵了,何况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连云可是你大半生的心血,你怎么可以说放就放,而且放得那么轻松!”
戚少商直起身子,慢慢转过来面对息红泪,“信不信随便你。连云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息红泪终于忍耐不住了,“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对你不那么重要了?“她走上一步,双手抓着戚少商的风衣双襟,直视着他的双眼问道。
望着一向矜持的Christina激动的表情,戚少商反而愈发冷静,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是。”
息红泪简直难以置信,使劲地摇了摇头,“什么?戚少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是’。”
仿佛天崩地裂一般,息红泪顿时泪如泉涌,“五年了,我们在一起五年,我从没对你说过一个‘不’字。你失踪了二年,我就等了你足足二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捶着戚少商的胸,哭着哭着,一把抱住他,“告诉我,你刚才不过是和我在开玩笑。不过是为了逗逗我。”
戚少商任由她依靠在肩膀,却没有动弹。只是地叹了一口气,“Christina,我们缘分已尽,我爱上别人了。”
这最后一句决绝的话,真正催垮了息红泪。她怔怔地抬起头,满脸泪痕,哭了精心的妆面,退后二步,脚下一软。
见状,戚少商赶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臂,“Christina,你没事吧。”
息红泪把他的手猛地一甩,“别碰我!戚少商,算,你,狠!“她掉转头去,擦擦脸,然后毅然决然地走了。她的心是真的碎了。
戚少商带着哀伤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实在对不起,我爱上了一个人。可惜,不是你。“在他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清俊的脸,睡梦中的表情仍带着痛苦,而他正轻轻地擦抚着那人眼角沁出的泪珠。
许久之后,他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早就到了。出来吧。”
墓地一角的松树后,走出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戚少商转向他,说道,“我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可以交给你,只有一个条件。”
第七章 佛罗伦萨(上)
上诊所的见面,对几个月来的治疗算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毕竟,戚少商开始吐露对他真正重要的东西了。经过了上的感情宣泄,顾惜朝满有信心地想,彼此的信任开始建立了。虽然,他看着档案上那颇令人费解的治疗目标,仍摸不着头绪,不过,也许下见面可以和他谈一谈,问他是不是要作修改。
谁知道,这戚少商竟然无故爽约,自己在诊所白白等了一个钟。怎么了?虽然,这样客人no show的情况并非少见,而且挺稀松平常。但发生原先一贯按时守约的戚少商身上,并且在那么一关键的session之后,顾惜朝不得不联想和推测其他的可能性。
难道是他突然病了?还是,因为作为大男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如此暴露自己的脆弱面,还嚎啕大哭了一场,令他事后回家之后,心生尴尬,觉得没面子再回到这里来。顾惜朝经过一番分析,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些,但无论是什么原因,总而言之,作为治疗师的自己是责任跟进的。
都-都播通了戚少商登记表上所留的手机号码,那头传来Michael的声音,“喂,我是Michael Tise。哪位?”
“哦,Michael,我是Calvin,你的治疗师。你错过了我们上约定的时间。”
“是的,我忙起来就忘了,我会把诊金写张支票送给你的。”
隔着电话,顾惜朝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感觉Michael的语气中有些焦虑。“诊金只是一方面,那我们能否约个下你觉得方便的时间?”
“Calvin,我目前有些非常紧要的事在做,可能要忙好一阵子。这样吧,什么时候方便我再挂电话给你预约。”
“Ok take care then”
“谢谢,你也是。”
挂上电话,顾惜朝更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客人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八成都不想再回来了。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点治疗师的悲哀啊,满心以为这会是个很有挑战的案子,毕竟了那么久的功夫才觉得融化了冰山一角。本来,上之后自己给他写下的治疗方案就是"Grieving needed"帮助他给自己对所失去的人和东西足够悲伤哀悼的时间看来是非常必须的。而这方面,又是自己的专长。晚晴,是你教会我的,失去至亲的痛苦是什么滋味。
与这个戚少商接触得越久,越觉得和他有共鸣之。虽然表现的方式大相径庭,但曾经一样的悲凉出身,一样的骄傲轻狂,一样的痛失所爱的至亲好友。一样的还有,那极力隐藏的孤独、寂寞、悲伤、惆怅。哎,人海浮沉,如果自己能够帮到他,能多好。希望他还会回来。
又过了一二个月。戚少商仍然杳无音讯,虽然自己有再挂了几通电话给他,但结果仍是一样。接不通的时候,顾惜朝就在他的语音信箱上留下话,“请回电,C K"接通的时候,戚少商仍旧是那种平平的声调,说自己很忙。看来,这结果是可以预见的了,他不会再回来了。我写个记录归档,算是尽了责任了,顾惜朝无奈地想。
一晚回家,顾惜朝照例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一手解着领带,准备就去放水洗澡。谁知道,他突然听到几个熟悉的名字,他猛然回头,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关注地聆听。
“现在紧急播送本港新闻,餐饮业的龙头老大傅氏集团,因涉嫌多宗黑社会地下钱庄、非法赌博和洗黑钱罪案,今日已被司法院正式提交诉讼。警方携法庭签署的逮捕令,今日下午在中环傅氏集团的香港总部,逮捕了公司上下涉案的1多位董事和雇员,其中更包括了傅氏的董事长傅宗书和其董事兼任总经理的外甥黄金鳞。据目击者称,当时傅氏集团场面曾一度出现混乱,但董事长傅宗书和黄金鳞等首脑人物,面色沉静,缄口不言,面对众多媒体争相采访,均表示‘无可奉告’。一干人等在警局呆了仅仅三小时后,已被到场的近二十名御用律师逐个办理了取保候审。傅和黄保释金分别定为五百万和二百万。警方有组织罪案调查科外号"冷血"的高级督察冷凌弃代表警方发言,称已经掌握足够的证据起诉傅氏,这乃有备而来。负责这刑事诉讼的首席检控官是在法律界人称"铁手"的铁游夏大律师。而负责审理此案的法官则是大法官诸葛正我。陪审团将于近日选出。市民们齐齐关注。本台将做继续追踪报道。”
转下个台,画面上出现众多媒体记者正守候在警局门外,大门内走出傅宗书和黄金鳞,身后则跟随着一堆西装革履的律师们。眼见目标出现,记者们顿时蜂拥而上,镁光灯频频闪烁,“傅董,请谈谈你对警方指控的看法"数个麦克风递上前去,镜头里的傅宗书除了嘴角所带一丝笑,几乎面无表情,仅答四字"清者自清”。黄金鳞则恶狠狠地瞪了离他最近的一个记者一眼,为傅宗书推开了挡在面前的麦克风,说道"无可奉告、无可奉告。“随后,在几个带墨镜的贴身保镖的簇拥下进了一边等候的黑色豪华长车,扬长而去。
再后,出现了二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一个穿着黑色西服,面庞相识,正是那"铁手"铁游夏。另外一个则身穿黑色皮夹克,面色冷峻,一侧字幕打出"有组织罪案调查科高级督察-崔略商"几个字。“铁检控官,你对此起诉傅氏有多大把握?“一个记者发问。
“对于检控成功,我们很有信心,已经掌握了确实有力的证据,我们回头法庭内见。“铁手自信冷静地回答。
“崔sir,你呢?”
那个绰号"追命"的崔sir看上去棱角分明,回答道"我们警方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和近八年的时间,牺牲了好些弟兄的生命为代价,终于可以将傅黄集团的罪行昭告天下。我只想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千万不要挑战法律的底线。”
看着自己曾经的岳父和表兄卷入这样的新闻,顾惜朝也十分意外,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陷入了沉思。
******
与此同时,诸葛正我大法官的书房。
书桌后面的黑色高靠背皮椅中坐着的正是诸葛正我,他器宇轩昂,正神情严肃地注视着他面前的四位门生弟子。
其中二位正是铁手和追命。铁手坐在书桌对面的客椅内,追命则站在他的身后。
另外一人,也坐在恩师的对面,不过他坐的不是客椅,而是轮椅。他在四人中间看似年纪最长,正是大师兄人称"无情"的成崖余。
最后一人,年纪稍轻。他站立在无情身后,灰的西服,是排行第四的冷凌弃,绰号"冷血”。
诸葛正我面前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些卷宗,显然他们正在研究案情。许久,他开口问道,“铁手,你对这能否成功扳到傅氏集团,尤其是为首的傅黄二人究竟有几成把握?”
“世叔,这的证据是他们自己的私密账本,记载了他们外围赌桌的进帐收帐,和利用属下酒店茶楼转来倒去洗黑钱的实证。还连带他们在海外的一些秘密账户号码。确实非常有力,上了庭去,相信他们无法全部撇得清楚。“铁手答道。
“这点没错,但我们为了能够把傅氏一网打尽,前前后后已经部署了接近八年。既然已经等了那么久,付了那么大的代价,我们就不能上了庭去功亏一篑,被辩方随随便便交出几个小鱼,做替罪羔羊。然后,放任傅黄二人潇洒脱身。“诸葛正我沉吟道。
“世叔!这可是用我五个卧底弟兄的命换回来的!五个啊!每看到傅黄从我面前走掉,我就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说道这里,一贯热血的追命几乎失去了控制。他握着拳头,默默无声但坚定地看着师傅。
“追命,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们付出的何止是五条人命。还有,我的双腿和铁手的爱情。“坐在轮椅上的大师兄无情看看追命,用眼光示意他冷静下来,然后将目光转向铁手,“我相信,铁手会比我们任何人都想将傅黄二人绳之以法。我说的对么?”
铁手象被触动了心事,他略微一顿,然后缓缓说道,“自从八年前,大师兄被傅黄陷害,所安排的车祸中失去了双腿,我从他手中接过首席检控官的位子时,就知道肩上责任重大。我暗暗发誓不将傅黄捉拿归案、告倒为止,誓不罢休。不过,世叔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这证据我们失而复得,其中已经耽搁了整整五年时间。丢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傅黄不可能不做补救,即使资料确凿,但相信他们一定尽可能已经做了全盘清理。傅宗书虽然在本港厉害,但账本中牵涉的哥伦比亚毒枭和军火商,不是他们的脑袋得罪得起的。想来,他们也不敢让这样的客户知道他们丢了东西。否则,在我们逮捕他们以前,那些心狠手辣的杀人魔头已经先我们一步置他们了。“他一停之后,望向冷血,“追命,你查得怎么样呢?”
追命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镇静的外表,点头道,“二师兄分析的是,确实如此。我们查过了,他们肯定在五年前更改了所有的电脑和密码系统。了不少时间把账本上的那些交易和资金转移,但那么多东西他们不可能全部赖得干净,把所有的痕迹清除的干干净净。这个账本虽然隔了五年,仍旧是一把打开他们现在地下交易的关键钥匙。凭着它,我们可以向法庭提交进一步清查他们相关产业细帐的调查令。”
“话是不错,但有一点,可能上了庭,一定会被辩方的律师抓住不放。就是,我们怎么解释这么关键的证据我们藏了五年没有用。“诸葛正我说道,“否则,一定无疑是自打耳光。更别说,进一步的调查令了。“他望向铁手,“游夏,你的证人怎么样?可以出庭么?一定要向陪审团交代的。”
铁手沉吟片刻,回答"恩,没有问题,他愿意合作。现在看来,实证加上他的认证是我们唯一的王牌了,我们一定要确保他的人身安全,不能被傅黄他们找到他。这一点,“他望向一直没有说话四师弟冷血,“小冷,你的G(证人保护组)可要加倍小心了,这不容有失!”
“是,我保证。“这是冷血简短的回答。
四人出了诸葛正我的书房,各自告别,分头行动。铁手回到自己的office,坐定后长舒一口气,他望着书桌摆放的一幅照片中一个温婉女子正和他相拥对笑,幽幽地想,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晚晴,如果我们当初不是立场对立,你还会选择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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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角的一间公寓。黑暗中,锁匙轻响,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人。那人按亮门边的开关,漆亮的眼睛环视着四周的一切,正是戚少商。
为了得到这所公寓,他了市价一倍的价钱,让连云下属的代理商说服原来居住在此的一对小夫妻和其父母一个月内搬走。这家人当然欣喜若狂,但也没有忘记坐地起家价,所以又加多了近三成。他的伙计显然认为老板了冤枉钱,但什么也没说。今天,他拿到了钥匙,所以马上过来看看。
他在这三房的公寓中慢慢地走动,很多家私还蒙着白布,他一一揭开。他知道这原先的房东自从五年前从上家买过来,就没有再出让过。而且,再上个房东买着公寓的时候是用来做新房的,自己入住不过几天,那时,一切装修和物件全是新的。所以,这第二家坐享其成,什么都不用另买。他的伙计问他是否需要重修装饰和更换家私。他回答说,“不用,什么都不要动。我就是要他们尽可能保持原来的样子。”
戚少商在沙发上坐下来,猜想着这第一位主人,曾经在这里做过什么。他和他的新婚妻子是不是在这里看电视,喝着茶。哦,不,应该是黑咖啡,我记得无糖无奶的样子。
坐了一会后,戚少商踱到了主卧室。这墙壁上铺着淡紫的兰墙纸,温馨浪漫,又不招摇。比起别人通常用大红或粉红点缀洞房,这里是说不出的雅致。想来,那人的妻子也是个温婉俏丽的大家闺秀。他特意去追查了一下五年前的旧闻报纸,有一张她模糊的远景照,不过仍可以看出那良好的气质,是一种和Christina不同的美。符合那人的品味,戚少商暗想到。
他揭开双人床蒙的白布,仰面朝天,一个"大"字躺下去。看着头顶的小水晶玻璃杯灯,继续猜想到,那人的新婚之夜会是个什么情景。他们会不会喝交杯红酒,然后他双眼迷蒙,用饱满润泽的唇吻着,衣衫褪落,白皙的锁骨诱人地呈现
这是在窥探别人隐私,想到这里,戚少商也觉得自己有点作贼似的感觉。不过,他却无法停止自己这有点龌龊的念头,心开始不由加速跳动,血液开始贲张,下部某显然已经有了反应。他抓过一个枕头,盖在脸上,狠命地用鼻子吸了一口气。虽然洗了很多,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也曾用过的,带着淡淡的香气。
他感到自己无可救药,一股热流瞬间激荡在体内,冲击一,好似要破体而出 。那里火热,全身发烫,犹如"烟霞烈火”。
他闭上双眼,心中暗道,“我已经爱上你了。无法回头了。我该怎么办?”
第八章 佛罗伦萨(中)
几天后。
这一晚,注定漫长,都是夜归人,无法成眠。
办公室内,无情查看完卷宗之后,饮了口茶,双掌摩挲着自己的双腿,暗暗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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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昏暗的街边一角闪出一个人影,正是保护证人组高级督察冷血,他用耳边戴着的微型对讲机轻声问,“A组,A组,收到没有,over。”
“收到,over。”
“微风呢,情况如何,over。”
“他正在用餐,一切正常,over。”
“万事小心,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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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有组织犯罪调查课。崔略商高级督察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一宗宗档案。
编号8799,霍乱步,代号"呼哨”。
编号67398,宋乱水,代号"剑柄”。
编号39829,冯乱虎,代号"靓皮”。
编号98333,张乱法,代号"和尚”。
这"四乱"是八年前自己亲自从警校挑选的精英,被送去傅氏卧底,安插在不同的地方,为了及时辅佐和接应另一个隐藏更的同僚。那时,他们都不满十八岁。可不出一二年,自己就陆陆续续接到他们身亡的消息,有的被焚尸街头,有的被砍下手指送来,更有的连尸体也没找到。凶手也没全部归案,但追命很清楚,全部是因为身份曝光,被傅黄手段残忍地杀害了。
最后一位,年纪偏长,肩上加多二颗星。编号1909304,李龄,代号"逆水寒”。他是自己的同届,一出校门就被派去卧底,隐藏很,自己就再没见过他。直到约五年半以前,头儿升迁,才接手他的秘密档案,知道他被上头最后安插入了傅氏。
最后一联络是在五年前,李龄约他第二天秘密见面,说已经拿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这下子,自己可以终于复职,光明正大地做回警察了。可是,他最终也死了。尸体从海水里捞出来,浮肿的样子,追命根本难以辨认出那是当年英姿飒爽的李sir。
哎,这笔债,要好好问傅宗书和黄金鳞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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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检控官办公室。铁手坐在案桌前,正在为第一出庭作准备,他反复推敲着自己所需要的字眼,和辩方律师可能做的狡对。直到自己觉得已经足够严密,滴水不漏,才向座椅后背靠去,疲倦地揉揉眼睛。
他望着桌上晚晴的笑颜,柔声说道,“晚晴,你在天上要看着我们,保佑我能够为你报仇。“然后,他不禁陷入的回忆中去
自己和晚晴结识偶然。在一被邀请去香港大学作客演讲,他认识了当时在为讲座安排后勤,端茶送水的一个温柔秀婉的姑娘。当时,她正在读生物系二年级。他们聊得投机,所以有了一又一的约会。晚晴向来低调,他也一直没问,所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直到一年后,二人决定有实质性的进展,这时才发现,原来晚晴是傅氏董事长傅宗书的千金。
本来二人算非常的门当户对。自己出身世家,傅氏算白手兴家的实力派,想来比较传统保守的父亲和祖父应该对这点不会太挑剔。而且,他们见过自己带晚晴回家,觉得她大方得体,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对她更是赞口有加。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硬生生把自己和晚晴拆散的是彼此对立的位置,其中二个人起了关键作用。
一是大师兄无情,他也是检控官,业内翘楚。突然一场车祸,险些丧命,但失去了双腿,下半生只能靠轮椅代步。在病床上,无情把责任交代给了自己。大师兄正在调查傅氏,请自己完成剩下的工作。他本来正在犹疑是否该接受这起案子,因为晚晴的缘故,显然有利益冲突。
然而,是黄金鳞的出现令他真正决定放弃了晚晴,选择了事业和正义。黄金鳞是相当有心计地约自己吃饭,先是表示傅宗书对自己和晚晴的交往早就默认,并相当支持。接下去,就言语之中暗示自己检控官的身份可以帮助两家结成秦晋之好后可以"亲上加亲”。他立时就敏感到了言外之意和包藏的祸心,当场就严词拒绝了黄金鳞。大师兄的双腿是他们废的,晚晴,我们不能在一起。
随后,晚晴伤心欲绝。他知道傅黄把她送去了美国读书。能够换个环境,彼此分开,也许能让自己和晚晴都很快忘却这段情。
二年内,他专心事业。二年后,传来了晚晴即将结婚的消息,新郎姓顾,是她在海外结识的同学。她终于结婚了,他也象放下了胸中大石,收到喜帖,还主动打了个电话恭喜她。重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言语轻柔,充满着欢喜甜蜜和对未来的憧憬。他反而有些惆怅,不过留了电话给她,并希望以后能保持联系。
按照晚晴的家世,铁手是很奇怪他们的婚礼办得如此低调。竟然连酒宴也没怎么摆,说是要去欧洲旅行结婚。但后来自己推测,也许傅宗书是嫌弃布衣女婿出身寒微,不想大肆铺张,弄得人尽皆知,丢人现眼。不过,他想晚晴是不会介意这些的,只要那人能给她自己给不了的幸福就好。可是
自己再接到了晚晴的电话,是她去欧洲蜜月旅行的一周后。在这样的时候,接到她的电话,铁手很是吃惊,预感一定发生了很不寻常的事。果然,电话那端,她声音焦虑,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说,“游夏,我现在很需要你,你可不可以马上飞来意大利?我们明天会去佛罗伦萨,住在Boccaccio酒店。”
“啊?晚晴,出什么事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实情。难道是你丈夫对你不好?“他顿时非常担心地问。
“哦,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的问题,总之,电话里面说不方便,你能快来么?”
听着晚晴如此哀求,铁手第二天就飞去了罗马,然后转去佛罗伦萨,在Hotel Boccaccio前台留了言给她。
晚晴打回给他,当天下午二人就在一露天咖啡座见了面。晚晴看上去神色略显忧郁,脸色发青,好像没睡好觉的样子。
“晚晴。““游夏。““你先说。““不,你先。”
“晚晴,到底怎么了?你看上去很不好的样子?告诉我,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么?”
“游夏,我想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离开我?我要听真实的理由。”
“这,“铁手暗想,怎么能告诉她,自己在调查她的父亲和表哥,而且他们还非常可能是罪大恶极的团伙首脑,“我刚升职,想多放心思在事业上。儿女情长,我一时安定不下来。“他低头道。
“游夏,你别骗我。我知道这不是真的。“晚晴摇动着他放在桌上的大手。
“是真的。“铁手回答,但却把头低得更低,不敢望去晚晴的眼睛。
二人默默无言了一会。晚晴又开口了,语气伤感地说,“好吧,你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再选一,你是选择正义,还是选择亲情?”
“正义。“这是口对心的回答,所以,铁手一点也没有犹疑。
晚晴轻轻点点头,眼神复杂地望着他,最后说道,“游夏,你既然来了,多留二天吧。我介绍我先生给你认识。”
谁知道,这短暂的会面,成了二人的天人永隔。铁手还没有离开佛罗伦萨,第二天就看到一则新闻"一对香港游客,自赶马车游城,不幸失蹄坠入阿尔诺河,其中女性乘客当场身亡,男性乘客尚在抢救。“他象是直觉到什么,赶去当地医院,果然看到躺在停尸房内身体已经冰凉的晚晴。他抱着她不由悲痛欲绝。等看到另外一个头缠纱布的男子也神情伤痛地走进来,他意识到晚晴是人家的妻子,然后转身离去。
哎,峰回路转。事实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天网恢恢啊。没想到五年后,当年牺牲了几条卧底弟兄生命,仍旧辛苦未得的证据,竟然得来全不费功夫。而且,一个惊人的秘密跟随着浮现的是,这证据是晚晴藏起来的。铁手不由想起和晚晴当初在佛罗伦萨的会面,相信她当时是一定已经拿到了证据,所以才找自己商量。但面对一方是自己的父亲和表哥,才有关于"正义"和"亲情"的一问的。晚晴的死绝对不是事故,是人为的,那是晚晴在天有灵,在告诉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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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环,心理诊所。顾惜朝没有开灯,坐在自己昏暗的办公室内,思绪万千,想着下午意外访客所说的话。
而这个意外访客竟然是铁手。铁手仍然黑色风衣,黑色西服,他喜欢这种符合他大律师检控官身份的颜色。“顾先生,还是Dr Koo,我是你妻子晚晴的旧识。我们也曾经见过面,在佛罗伦萨。你得闲聊二句么?”
看到铁手出现,顾惜朝很是意外。这算是自己第一和这个男人正式见面,这个自己妻子的初恋。晚晴过世了,那还算不算是情敌?但不管怎么样,已经那么久了,我也不必要太介意了。
顾惜朝点点头,“是,我记得你。进来坐吧,我今天的约会已经结束了,我办公室很安静的。”
二人坐好,铁手没有坐loveseat,他选了个斜对自己的单椅坐下。
“顾先生,我想,我的身份,和晚晴的关系,你大概也已经知道了吧?“铁手先开了口。
“是的。铁大律师是这两天新闻的头条人物,再瞎的人也应该知道了。你在做晚晴父亲案子的首席检控官。”
“没错,但我来的目的是为了晚晴。”
“晚晴?”
“是的。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你不想知道真相么?”
五年前,佛罗伦萨。
去欧洲旅行结婚,大半是自己的意思。一来,他知道自己的背景和傅氏女婿这样的差距,他也不想大张旗鼓,惹人嗤笑。二来,他也是有骨气的人,虽然晚晴家境富裕,但自己不能靠她娘家的钱娶她,否则,自己一辈子也会觉得抬不起头来。所以,他坚持不住她家的山顶豪宅,或是接受傅宗书赠送的房子,而是通过银行贷款在北角买了所三房的公寓,虽然和前面那些不能比,但毕竟住着舒心,可以以后自食其力慢慢还。晚晴没有反对,相反,她很支持。然后,他们商量着,做了一个去欧洲旅行结婚的决定。是自己结婚,一生一,既浪漫,又不必宴请些无谓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温馨快乐的蜜月,晚晴自出行那天起就神色不对。虽然,她在笑,可是看起来很勉强。问她,也说没事。起初,自己以为是她不习惯坐长途飞机,晕的。下了法兰克福机场,还给她买了药。
可是,后来几天,仍是如此。无论是在罗马竞技场看角斗士,还是在威尼斯的湖上坐Gandola(刚多拉),她都显得心事重重,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常常走神。连自己和她说话也没听见。
随后他们来到了佛罗伦萨。这座城市又称"翡冷翠”,意大利语"鲜之城"的意思,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发源地。他和晚晴早就想来了,看看西尼奥列广场上的米开朗基罗的著名"大卫像"的复制品,乌费兹美术馆的文艺复兴的众多收藏品,和著名的圣玛利亚德尔弗洛雷大教堂。它那由黑、绿和粉红色条纹大理石砌成的外墙,极具魅力。他想和晚晴一起登上那独特的大圆顶俯瞰佛罗伦萨那迷人的古城风貌。那一定会使我们终身难忘。
谁知道那天下午,她推说头疼要回酒店午睡小憩,本来顾惜朝想要相陪,可晚晴怎么也不同意,说既然来了就让他别扫兴,一定要去大教堂圆顶上看看。分手之后,他去了广场,不过心神不宁,总挂心着晚晴。谁知道,他刚想折回酒店找她,却远远看见她和一个穿黑衣的英挺男子一起离开。他心中一紧,难道晚晴骗我?刚才那个男人是谁?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早已熟识,但晚晴从没想我提起过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是谁?他是谁?为什么在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我们是在蜜月旅行,本来就很少人知道。莫不是晚晴告诉他我们在这里的?否则,那人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在这里下榻?联想到晚晴自出来后就闪闪烁烁的样子,他更是觉得不安。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想得越多,他越觉得心慌意乱。算了,坐观其变。
结果,顾惜朝在外面又转了个圈后,回到酒店时,这晚晴已经回来了。不过她眼袋浮肿,好象刚哭过的样子。他不动声色,询问她睡得好么。果然,晚晴回答不错。他心中一凉。难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顾惜朝不再说话,心情却冷到了冰点。相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晚晴第一骗自己,他的纯洁的天使般地妻子,竟为了一个男人对他撒了谎。
晚晴看上去仍疲倦不堪,疲倦到没有注意到顾惜朝的沉默。
傍晚的时候,顾惜朝提议去坐马车游车河。这毕竟是他们的新婚蜜月,顾惜朝想。这马车顾惜朝下午就已经预定好了,还付了不少小费给车主,准备租借二个钟环城一,让晚晴看看他白天来过的地方。
晚晴答应了,但看得出,她全然没有心思游玩。马车之上,二人寂寂无声,各怀心事。顾惜朝根本无心驾车,低头任凭白马"踢踏"“踢踏"慢慢随行,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瞄着晚晴,他在等,等着晚晴主动告诉自己下午他见到的那个男人。
可是她始终没有。随着马蹄声慢,不时有路边霓虹闪过,映照在晚晴那沉郁的脸孔上。
顾惜朝还是决定由自己开口,问个究竟。既然已经做了夫妻,怎么能让这件事成为彼此信任的一根刺呢。也许晚晴有很适当的理由,她会告诉我的,她以前从没骗过我。顾惜朝正犹豫应该如何开口的时候,马车一拐弯,斜斜歪歪驶上一条小路。突然,顾惜朝眼前猛地一亮,不知道哪里一辆汽车正大开车前灯,从横里刺了出来。白马顿时吃了一惊,一声嘶叫,撒蹄乱奔。
顾惜朝虽极力控制缰绳,但仍无济于事,最后,在晚晴的一声惊呼下,马车坠入了阿尔诺河冰冷的河水中。顿时水的压力在黑暗中包裹而来,他的双手努力向四摸索,想找到晚晴。但自己不熟水性,黑暗中只觉得一脚被缰绳所缠,无法脱身。他极力挣扎,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总算挣脱了羁绊,上浮而去。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晚晴已经走了。她被扣在颠覆的马车之内,当场身亡
。而在停尸房抱着她的正是那个自己所见的黑衣男子。眼前的铁手,铁检控官。
铁手离开后,他独自面对晚晴冰凉的身体,痛不欲生,追悔莫及。很多疑问,很多内疚,掺杂一。他不停地回想出事的前前后后,想着如果不是自己想出借马车游城的主意,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晚晴现在还和自己快快乐乐地渡着蜜月,编制二人美好的将来。如果自己当时多注意路面情况,而不是光想着晚晴可能的婚外情和对自己的背叛欺骗,也许自己就能够避免事故的发生。如果自己能够熟悉水性,也许就能及时救出马车底下的晚晴。也许,很多也许,他自责地想。
“晚晴的死不是事故,你无需内疚。” 铁手的声音在昏暗的室内响起,将顾惜朝从回忆的痛楚中拉了回来。不知不觉中,夜幕早已低垂。
顾惜朝惊异地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他颤声问。
铁手点了点头。顾惜朝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袭来,比阿尔诺河的河水还要凛冽百倍。随后铁手所说的话,顾惜朝已经没能听得进去,连他起身离去,自己也没相送。他觉得脑袋纷乱。如果铁手说的是真的,晚晴是为了正义,暗中收集了对她父兄不利的证据,而通知铁手,约他见面。结果被傅氏的人发现,跟踪,并制造了马车失惊的事故。差一点,自己也成了遇难者。那么,晚晴根本没和铁手有私情,她是忠心爱我的。而自己,也没必要再背着个间接害她身故的沉重包袱。难道,难道
顾惜朝浑身乏力地靠在自己的座椅里,头颈后仰,借着窗外的灯光,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觉得一切似幻还真,一时难以接受。如果这些属实,自己随后那一年颓废堕落的日子,又是为了什么?
第九章 佛罗伦萨(下)
晚晴死后,顾惜朝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意义。他的内心象被掏空了一样, 心中的内疚整天煎熬着他,虽然每天行走,但仿佛已经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接到晚晴的死讯,黄金鳞马上飞来了意大利。他恶狠狠地瞪着顾惜朝,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下去。对此,顾惜朝已经完全麻木了,他甚至希望黄金鳞能够狠狠地揍自己几拳。因为,自己实在是打死也活该。可是,黄金鳞自己没有动手,但他做了一件看似更残忍的事,不允许顾惜朝再碰晚晴一下。还委派几个从香港跟随来的贴身保镖看起了晚晴的尸体,甚至不允许顾惜朝再接近,更别说看上一眼了。傅家安排了秘密把晚晴运回香港的一切身后事,都没让顾惜朝知道。不管顾惜朝怎么哀求,或者想硬闯,都被保镖冷面地挡了回来,他们只服从黄金鳞的命令。他跑去求黄金鳞,可黄金鳞冷冷地看着他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伸出一只手指,指着他的鼻子道,“顾惜朝,你给我听好,是你害死了晚晴,但我不会打你,我要你尝尝什么叫咫尺天涯、生死相隔的滋味!你这辈子就休想再靠近傅家和晚晴一步!否则,我真会亲手杀了你。”
随后,顾惜朝游荡在欧洲的街头,不知该往哪里去。他开始学会借酒浇愁,整日整夜流连在各酒吧买醉,仿佛酒精是唯一能麻木自己,把他从思念晚晴的痛苦中解脱片刻。这一年,他非常潦倒,甚至还做出了一些出卖自己的事,来变相惩罚自己,仿佛那身体已经不是属于自己的。但这一切仍旧无济于事,痛苦仍然在一天天加重,每日那片刻的清醒中提醒他它们的存在。最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来终止这看似毫无止境的痛苦。那就是死,结束自己的生命,追随晚晴而去。
这一天,他来到了巴黎。他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最后看一眼巴黎圣母院,问上帝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他存在的话。
巴黎圣母院座落于巴黎市中心塞纳河中的西岱岛上,始建于1163年,是一座典型的"歌特式"教堂。让它闻名于世的不仅在于它的建筑本身,和历时18多年方才完成的历史,还在于大文豪维克多?雨果写了一个与它同名的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纯洁、美丽的少女艾斯米拉达对公子菲比斯一往情,道貌岸然的神父弗洛洛杀死菲比斯,艾斯米拉达却被当做凶手被绞刑。奇丑无比的夸西莫多爱着艾斯米拉达,他杀死神父,最后死在爱人身旁。
顾惜朝想问,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爱,能让一个得不到爱人芳心的丑陋男子仍旧愿意生死相随?
他慢慢走进巴黎圣母院,教堂内部极为朴素,几乎没有什么装饰。“长廊"上面为中央部分,两侧为两个巨大的石质中棂窗子,中间一个玫瑰形的大圆窗。 中央供奉着圣母圣婴,两边立着天使的塑像。两侧立的是亚当和夏娃的塑像。他来到圣母像面前,黯然伫立,良久无声。
顾惜朝不是没有进过教堂,相反以前在香港,因着接受教会援助的关系,他多进出教会,但从没有真正的那种"感觉”。年纪轻轻的他就已经饱尝苦痛,他的内心十分自卑,觉得在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真正了解自己,接纳自己,疼爱自己。凡是他学会忍耐,学会奋斗,想着凭自己的力量自食其力,摆脱生命加诸在他身上的重重枷锁。想飞!不想在依靠别人的接济和怜悯度日。这看上去是切实可行的,远比依靠那虚无缥缈的上帝来得可靠。
他曾以为,留洋学习,自己总算可以成为会计师,摆脱贫穷无依;遇上晚晴,自己总算可以有个家,摆脱孤苦伶仃。晚晴是他的光明,他的希望。可这天,他的人生真正堕到了谷底,那里漆黑一片,冰冷无望。
顾惜朝看着圣母像,如此慈祥温柔,一手搂着怀中正安然熟睡的圣婴。他不禁想起自己的母亲,她去世了十几年,自己也已经把她淡忘。在他的记忆里,何时看见她曾经如此安详地注视过自己,眼中充满慈爱。顾惜朝不由自主地在圣坛面前双膝一跪,心中不断地暗问,“上帝啊,如果你存在,请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这一切是为什么?”
“孩子,你看上去很困苦。“一个操着生硬中文的女声在顾惜朝背后响起。
顾惜朝不由抬起头,眼前是一个穿着黑裙带着白色镶边遮头巾的修女。她年纪已经很大,面带笑容,满脸皱纹象一朵绽放的。看见顾惜朝满脸疑惑,没有说话,修女继续道,“我曾经去中国宣教,学了点中文。“一顿后,她又接着说,“孩子,你看上去心事重重,你想问上主什么,安心祷告,他会启示给你的。”
“我想知道上帝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他在,那么为什么他会看着人生会有那么多痛苦?”
“孩子,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上主给了每个人不一样的生命,不一样的经历,也赋予了每个人同等的自由意志。这是他给每个人的不同的功课,为了是让我们能够明白他的旨意。所以,我不能代替你去寻求这个答案。你生命中的答案,要你自己用自由意志去找寻。但我相信,他一直在我们身边,离我们不远。就象主耶稣甘愿为担负我们的罪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受过所有的痛苦一样。我们受的苦,他都知道。他明白我们,他爱我们。这是一种牺牲的爱。而问题是,你愿不愿意去敞开心去领受他的爱,让他来爱你?”
听到这里,好像一道闪电击中了顾惜朝,他突然无力地跌坐在大理石地上,双手掩面,开始了无声的哭泣。
这天之后,顾惜朝重新思考了自己生命的意义。他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决心好好振作,不辜负晚晴对他的期望。他把他们在香港的公寓出售,拿着钱回了奥斯丁,转读了心理治疗,决心用余生帮助别人走出痛苦,寻求爱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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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半山,傅氏豪宅。
日子在一天一天的过去,离开庭的日期越来越近。黄金鳞在书房里焦躁地走来走去,等着自己的亲信。不久,有人敲门,“老板,我们来了。““进来。”
进来二个人。一个相貌猥琐,目露凶光,叫鲜于仇。另外一人尖嘴猴腮,长着一对绿豆眼,叫冷呼儿。这二人是黄金鳞手下得力的哼哈二将。
“事情怎么样了,那个证人找到了么?“黄金鳞着急地问。
“老板,好消息,根据我们在警方的卧槽马回报,找到冷血他们那组人了。他们正在北角一带。那证人一定住那里,跑不远。“冷呼儿回答道。
黄金鳞"嗖"地一个飞脚踹过去,“这叫什么好消息,三天后就要开庭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大家树倒猢狲散,傅氏垮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成!”
“别急啊,老板,冷呼儿这小子话没说清楚,只说一半,难怪你生气。“鲜于仇狞笑着上来,好像要替黄金鳞拍掉身上的灰尘,“幸好小的们聪明,想起来晚晴小姐的婚房也曾是在北角。五年前,老板曾吩咐我们去那里搜过。”
“对,晚晴小姐死了后,老板叫我们彻底搜查过。“冷呼儿随声附和道。
“你这个蠢材!还好意思和我提晚晴!当初,我只是教你们跟着她,吓吓,看能不能套出账本是不是在她那里,又在哪里。可你呢?怎么把我表妹给弄死的?!“这话不说还好,听得黄金鳞越发火冒三丈。
鲜于仇立刻瞪了冷呼儿一眼,责怪那个不懂看老板眼色的傻瓜。含笑着迎上前去,“冷呼儿不懂得说话,尽惹老板生气。不过,老板,现在看起来,这账本确实是李龄临死之前不知道怎么交到了小姐手上。她和顾惜朝去欧洲渡蜜月,不可能会通知铁手去。我们看到她和铁手会面,所以立即行动,小姐才没能把那东西马上交出去。“鲜于仇巧言辞色,顿时看着黄金鳞脸上由阴转晴。
“好了,有话快说,有屁则放!“黄金鳞不耐烦地说。
“我们猜到账本隔了五年才重见天日,一定是晚晴小姐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连铁手追命他们也没能找到。而我们跟踪冷血去了北角,就想到一定是现在住在里面的房客无意中发现了,才交出来的。”
黄金鳞冷冷地笑道, “哼,那我还要感谢你们怎么没能搜出来咯?”
“不是,不是。我们去查了这家房子的主人,这五年内房子没倒手过,除了一个多月前,有人出了市价一倍多的价格买了下来。”
“哦?有这样的事?“黄金鳞来了兴趣。
“是的,想来是那人发现的。他还是顾惜朝的一个客人。“鲜于仇跟着说。
“哦,真有趣。没想到顾惜朝和这件事也有关系。你认为他知道么?”
“顾惜朝知不知道很难说。五年前,我们根据老板的命令跟踪了他差不多一年。如果他知道,应该早就报警了,不可能拖到现在。我们已经在盯着他了,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动,还是正常看病上班。”
“不能掉以轻心,虽然我们已经清理了账户和密码,但这账本上庭仍旧是关键的把柄。一定不能让那个证人出庭,否则,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小的明白。老板,我们已经得到了那人的照片,冷血跟得很紧,我们近不了身,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漏洞。我们派加倍的伙计跟随冷血的人外边。咱们也来个贴身保护,看准个他们疏忽的当口把那证人抓过来。”
“恩,你们去办吧。但一定要快,在三天内解决,而且要做得干净利落。要象意外,意外,明白么?”
鲜于仇连忙拉着冷呼儿点头称是,“明白,老板,我们去做事了。”
黄金鳞把手一挥,鲜于仇和冷呼儿二个人退出书房。之后,黄金鳞倒了一杯红酒给自己,他端起玻璃杯,望着墙壁上晚晴动人的笑颜出神,幽幽地想,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晚晴,如果我们不是有表兄妹的关系,你会选择我么?
******
又是二天后。夜幕低垂。
保护证人组的办公室里,冷血正在紧张地部署着第二天准备上庭的工作。突然,“哔哔"二声,他腰侧的BB机响起。他立刻拿起对讲机,“A组,出了什么事?over。”
“头,不好了。微风消失了。他饮过下午茶,我们送他回公寓,他叫我们帮他取报纸的当口,开溜了。Over。”
“啊?!立刻出动所有弟兄,找!Over。“该死!这个紧急关头,可千万别出事啊。冷血一摸额头,已是一头冷汗。
******
与此同时。顾惜朝还在办公室整理今天所见客人的档案记录。明天要开庭了,他正犹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申请几天假,去旁听一下。毕竟这是晚晴的家人,如果晚晴真是他们害死的,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看着有罪的人被绳之以法。
“嘟嘟"有外线打进来。顾惜朝没有接,office hour已经过了,他通常都随客人留言,以便第二天理。响了六声之后,电话自动转移去了语音信箱,播放着Lucy的录音,“这里是678-009-0998,顾惜朝心理医师诊所,我们的office hour是每周一至周五上午十点至下午六点。现在办公时间已过,请在‘哔’一声之后留下你的口讯,我们会第一时间打回给你。或者,请于办公时间打来。哔”
电话中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Dr Koo,我是Michael Tsie。“是他?!顾惜朝猛然从卷宗里抬起头来,留神听着。
“谢谢你,那几个月给我的辅导。听我诉苦,发闷骚"那声音好像带着几分黯然忧伤,一停之后,“我真的很感谢,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肯耐心地听我的故事。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有人关心着我,爱着我如果那是种爱的话。可是,很对不起,我真的无法面对人生的痛苦,和过去的内疚。我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来向我死去的六个弟兄交代。”
听到这里,顾惜朝脑袋"轰"地一声,他飞扑向电话,拎起来,“喂,喂,戚少商,你在哪里?你别做傻事,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解决的,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我在这里,会帮你的!”
电话那头显然没有料到,“Calvin,原来你在。能听到你的这几句话,我也就安慰了。不,你帮不了我,我已经决定了。照顾好自己。“没给顾惜朝说多一句话的机会,戚少商已经"咔嗒"挂了线。
顾惜朝吃惊不小,赶忙察看来电显示的号码,飞快地拨过去,然而,电话中传来"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电话已经被卡断了。
戚少商,你不能这样做,这解决不了问题。戚少商,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
第十章 纽约(上)
大屿湾医院,急诊室。
“呼啦呼啦"一辆紧急救护车开至门口,医护人员推下一辆担架车,躺着一个面带氧气罩的病人。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马上迎上来,检测病人的呼吸心跳,并询问随行而来的急救人员,“什么情况?”
“意识已经昏迷,脉搏微弱,口吐白沫,现场发现医用针筒,病人左手臂上有一个针孔,初步估计是吸毒过量。”
“送紧急监护室,准备急救!”
“是!”
顾惜朝报警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大屿湾医院,他心急如焚,这可是一条人命啊!更何况戚少商还是自己的客人。一路上,他除了担心,他的脑袋还不断地进行着分析。戚少商有自杀倾向!自己怎么没留意到呢?还是跟进的工作做的不够好?
戚少商最后一来诊所进行了重要的感情宣泄,使自己看到了他内心隐藏的内疚和脆弱。对于一个如此外表开朗坚强的男人而言,这代表着真正地touch到了那没有理过的苦痛。但苦痛不能"挖"出来就算了事了,是要理和医治的。自己联络了他很多,他都没再回来,而且声音冷淡焦虑,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兆头。哎呀,他这几个月,没有其他的support system,一但有什么stressor触发了他内疚的情绪,就可能会想偏。好不容易和戚少商建立了信任,我怎么可以任由他这样自暴自弃地死掉!恐怕我要遗憾一辈子了。
顾惜朝想起自己在晚晴死后,也曾有过轻生的念头。他越发这样胡乱想着,就越发觉得自己作为戚少商的心理治疗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好不容易赶到医院,顾惜朝一个箭步冲进急诊室,连忙抓住一个人员询问刚才送来的自杀病人,二个穿制服的当地警察已经等在那里,一个走上来问,“你就是Dr Koo?是你报的警?”
顾惜朝喘口气,定了定神,回答到,“是,我就是顾惜朝,是我报的警。戚少商的情况怎么样?”
“他正在紧急救护室内急救,初步怀疑是吸毒过量导致昏迷。请问,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心理治疗师。吸毒?”
“是的,你先坐一会,我们等向上头汇报后要和你做个笔录。“阿sir看顾惜朝面色苍白,示意他去一边的座椅上坐下,休息一会。
顾惜朝感觉浑身有点瘫软,他跌坐在一个椅子上,背靠墙,望着紧急救护室的红灯闪亮,心里充满自责。戚少商,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
不过才半小时,已经好像过了几个世纪般的漫长,急诊室门外突然冲入了一干人等,为首的一个面色冷峻,他带领了几个西装革履的手下,眼神示意,他们立即占据了紧急救护室的门口和其他紧急出入口。为首的抓住二个制服警察,把他们拉去了一边,窃窃私语。那穿制服的阿sir,脸色陡然一正,立直站好。为首的摆了摆手,继续和他们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做什么交代。
顾惜朝神色茫然,也顾不上这些,每隔几秒钟就抬头看看紧急救护室的红灯。
突然,急诊室的门又被推开。这走进来的人,顾惜朝就不得不注意了,因为彼此认识。来的正是铁手!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都非常意外。铁手看了看顾惜朝,没有走过来,而是走向刚进来的那为首之人,“冷血,情况怎么样?”
“不好,吸毒过量,已经昏迷,正在急救。是我的失误,我要负全责。”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希望他不会有事。”
急诊室的门再被推开。这进来的是一个美貌的女子和一个挺拔的男子,二人同样神色慌张。女子脚步踉跄,男子正扶着他。女子一步扑向一个医护人员,急声问,“大夫,大夫,刚才送进来的戚少商,Michael Tsie,怎么样了?”
“哦,是吸毒过量,正在昏迷中,现在在紧急救护室抢救。”
“吸毒?怎么可能?Michael什么时候吸过毒?他怎么样?他不能死啊!你们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女子已经控制不住,失声大哭起来。
一边的男子赶忙安慰道,“Christina,你别这样。大当家吉人自有天相。大夫刚才也说了,正在抢救。就是说,大当家还没有死,别担心。我们过去,坐下等。“说话的正是老八穆鸠平。
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下,顾惜朝也许会仔仔细细地打量一下眼前这位容月貌的小姐。显然,她和戚少商有非同一般的关系。顾惜朝想起戚少商口中所讲的女朋友,判断她正是息红泪,Christina。一个聪明优雅的女人,戚少商生意和生活上的好帮手。不过,自己的身份,牵涉到戚少商的隐私。自己要低调,所以,他没走上去自我介绍,而是默默地垂头,坐着没动。
今晚,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了,急诊室的门再度被推开。这,进来的则是二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顾惜朝隐约记得他们的样貌,好像几个月前,浅水湾游艇俱乐部那,和戚少商在一起的正是这二个人。
他们环视了一下急诊室,看看各色人等,走向息红泪和穆鸠平。穆鸠平看到二人有点感动和兴奋,站起身来,“卷哥,沈哥,你们来了就好。大当家还在急救。你们帮着劝劝Christina吧。“来的正是雷卷和沈边儿。
一人偏瘦,身形修长,容颜淡定,他走向息红泪,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拍拍她的肩膀,“红泪,别担心,戚大胆福大命大的很呢。死不了的。他还欠着我的呢,怎么可以走?我要看着他和你结婚,喝你们的喜酒呢。”
听到这句话,息红泪真是无言以对,她哭得更大声了。
沈边儿问穆鸠平,“知道出了什么事么?”
“大夫说是吸毒过量。沈哥,这怎么可能嘛!大当家什么时候碰过毒品,一定是大夫搞错了!我要和他们问清楚去!“说着,穆鸠平就准备去找人。
听到"吸毒"这二个字,雷卷和沈边儿不由互望一眼。随后,雷卷冲沈边儿轻轻点了点头。沈边儿收到信号,开口道,“少商,确实是吸过毒。”
“啊?!“几乎三个人是同时一声惊呼。这包括息红泪,穆鸠平,和一边的顾惜朝。
沈边儿是见过顾惜朝的,不过刚才和其他人在一起没有过来打招呼。现在,他望向顾惜朝,问"这位是?”
顾惜朝看这个情形是瞒不下去了,而且等会警察一来做笔录,自己的身份迟早曝光,所以他答到,“我叫顾惜朝,是戚少商的心理治疗师。他打电话给我,说要自杀,是我报的警。”
“啊?!“几人又是同时一声惊呼。这包括息红泪和穆鸠平,相反,雷卷和沈边儿倒是没觉得非常意外。
穆鸠平脑袋转得飞快,他猛一声问,“你怎么会有大当家在大屿湾的地址?他的村屋非常保密,连我和Christina都不知道。”
他这一问,倒是把顾惜朝给问得一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Michael在第一来找我的时候,就填写的这个地址。”
好象是女人特别的敏感,息红泪抬眼,仔细瞧着顾惜朝,把顾惜朝弄得有几分尴尬。不过,她好像很快镇定了下来,擦擦泪,继续问沈边儿,“沈哥,你说Michael吸过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边儿叹口气,慢慢说道,“二年多前,少商失了踪。开始,大家都认为他不过难以接受失去一切般的打击,能够出去散散心是好的。一年之后,卷哥和我认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开始担心少商会不会一蹶不振,所以,我们开始请私家侦探去找他。本来,以他这样的一个人,应该是不难找到的。可是,想来这是少商存心要出走,竟然连私家侦探都了大半年才得到了他的消息。原来他没有住什么酒店,或者公寓,他是在纽约市内的贫民窟里,租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房子。”
大家又是一声"啊?!“不过,这轻多了。
沈边儿慢慢说着故事,进入了自己的回忆
当沈边儿再看到戚少商,已经完全不能认出他是那个自己所认识的阳光小子,充满自信,干劲,聪明,魅力。 沈边儿走进破房子昏暗的过道,踩着嘎吱作响的地板,上了五楼,敲响走道尽的一间房间。上楼的时候,沈边儿已经做了观察,他看见楼下各种肤色的男男女女租客,其中有二个白人女子,穿着暴露,叼着香烟,神色迷离地朝衣着光鲜的他勾勾手指。她们看来是妓女的样子。另一个黑人胖子和他在走道擦身而过,那人浑身刺青,看上去象混什么帮派的。他冲沈边儿瞪了一眼。沈边儿闻到他身上一股发甜的气味,好像是大麻的味道,是个瘾君子,好像还是贩毒的。
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人应,打开门的时候,沈边儿终于看见胡子拉茬,衣裳邋遢,好像已经几天没有洗澡的戚少商。“少商,你找得我们好辛苦。你在干什么?跟我回香港吧,卷哥和红泪他们都记挂着你回去呢。还有,连云,需要你。”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沈边儿才发现戚少商好像根本没听见,他似乎连认都没认出自己。他面色潮红,眼睛冲血,明显是刚用过什么毒品,现在开始发作的反应。而且,房间里另外一个声音问到,“Darling who is that?“竟然是一个年轻的白人男子从卧室里发出来的。沈边儿越过戚少商肩膀一看,那鬼佬仔正衣衫不整,也是神色迷离地从床上晃晃悠悠地爬起来。
?!沈边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摸出美钞,打发了那个鬼仔出门后,转过身,“劈劈啪啪"连扇了戚少商几个大耳光。抓着他的衣襟,带到卫生间的浴缸前,拧开水喉,用洒的凉水对着戚少商的脑袋淋了个透。“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给我醒醒!”
戚少商仍旧混混倒倒,等到他总算清醒,他大手一推沈边儿,“不用你管!你们都别管我!”
沈边儿又是几拳头跟上去,打得戚少商摇摇晃晃,终于倒地,嘴角创在桌角上,划出了一道口子,献血直流。
“你对得起卷哥么,对得起我们么!戚少商,别不象个男人!”
戚少商抬起头,沈边儿看见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的神色,但已经不再抗拒沈边儿的帮助。
以后的几天,沈边儿帮他办理了退租等手续,带着他去了一家戒毒中心,给他买了新的衣物等杂碎的物品,还每天来看他。沈边儿什么都没多说,也没再多问。戚少商有时候欲言又止。沈边儿猜想他可能是想说谢谢,“是弟兄的话,好好先把毒给清了!”
这一,就是半年的时间,其间,戚少商也反反复复过几。不过,好在他用毒不,而且意志坚定,动机很强,终于战胜了毒魔的控制。沈边儿一直住在纽约陪着他,这时候,有个朋友在身边会真好。沈边儿除了和雷卷定期联络外,对其他的人都三缄其口。什么都没说,更不提那撞见男妓的事情。
有一天,阳光灿烂,戚少商和沈边儿坐在酒店的西班牙餐厅吃饭。戚少商正在割一块牛扒,他突然停下刀叉,望着沈边儿,说,“沈哥,我认识了你那么久,其实有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
沈边儿没有停下动作,他眼也没有抬地说,“你是想问我和卷哥的事情?”
戚少商也有点愕然,但他看沈边儿如此爽快,接着说,“是的。你和卷哥是不是是不是"但关键的地方,他说不出口。
“是不是那种关系?是,也不是。我喜欢卷哥,但他不喜欢我。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那你就那么跟着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戚少商惊讶地问,想到自己对喜欢的女人从来是主动出击的。
“说与不说,都没什么所谓。感情的事情,不是靠说的,你喜欢,被喜欢,用心感觉,都能感觉得到。在这里,不是这里。“沈边儿先指指心口,后指指脑袋。
好像是个崭新的理论似的,戚少商陷入了沉思。默默地看着沈边儿一会,然后也继续埋头吃饭。那时,他心中有个决定,回香港后,我要寻找一个答案。
急诊室内,沈边儿望着大家专注的眼睛,结束了他的叙述。他的叙述很简要,更没有提及戚少商召男妓的那段,不过他带有意地望了顾惜朝一眼。
急诊室的大门,又一地被人推开,这走进来又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温文尔雅,手中还提着个公文包。他四下看看急诊室内的情况,走向刚才围着沈边儿的一群人,自我介绍道,“各位好,我叫萧隆绪,戚少商先生日前委托我做他的遗嘱执行人。”
第十一章 纽约(中)
听到萧隆绪如此的自我介绍,大家又是齐声"啊?!”
穆鸠平"嗖"地窜上去,一把揪住萧隆绪的西装领口,大声地冲他吼,“我们大当家,福大命大!还没有死!你这不是咒他么!这儿没你的事,给我滚!”
沈边儿看看情形不对,赶紧上前拦住老八,劝他道,“老八,稍安毋躁,人家话还没讲完呢。”
萧隆绪显然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他微微笑着冲沈边儿示谢,“还是沈先生说的对,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果戚先生安然无恙,这也是我希望的,萧某求之不得。但作为他的代理人,我想我有义务在这样的场合出现。你说呢,穆先生?”
听到萧隆绪这般解释,穆鸠平的手松了下来,但仍旧忿忿地叮着他,一副"我看你耍什么样"的态度。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刚才已经和医院打了招呼,借了他们的会议室私用一下。那里有咖啡和热茶,我们可以在那里等抢救的消息。“萧隆绪一副"请移步"的架势。
这个律师倒是来头不小,胸有成竹的样子。雷卷、沈边儿和顾惜朝心里同时这么想道。
“我不走,我要陪着少商。“坚持留下的是息红泪。
“红泪,听话,那里是一样的。“雷卷柔声劝道。果然有用,Christina没再坚持。
顾惜朝默默地观察着这几个人,猜想他们和戚少商的交情。如果,Michael知道他有那么多人关心他,他不会一时想偏了。情绪不好的时候,有个朋友在身边陪着就很好。他看着他们将要向会议室走去的样子,坐在椅子里没有动。
“这位是顾先生吧,戚先生的遗嘱里,受益人除了息小姐、穆先生、雷先生和沈先生外,也有你的名字。“萧隆绪说道。
“啊?!“今晚真是不平常,大家同时又是一声惊呼。这里面也包括顾惜朝。
“这,怎么会呢?”
可是萧隆绪好像已经知道他要讲什么似的,背台词一样,对答如流,“顾先生,你不必向我解释‘双重关系’,作为律师,我们很清楚职业操守。但,“他望着顾惜朝和其余人一般惊讶的神情,“戚先生特别咨询过这点,如果客人过世了,医师和客人的关系也就不再存在了。所以,顾先生不必有这样的顾虑。”
“不过,”
顾惜朝还想继续说下去,再被萧隆绪来了个见招拆招,“顾先生,如果我是你,我会有兴趣先看一看戚先生想留给我的是什么再决定。而且,那是顾先生的旧物。”
听到这里,大家又是齐刷刷地望向了顾惜朝。顾惜朝突然面上发烫,有种脸红的感觉。不过,他是既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关心好奇。究竟是什么?
有好奇心的显然不只是顾惜朝了,所以,大家只能都一齐去了会议室。进了会议室,大家各选位置坐定。息红泪和穆鸠平坐在了一起,顾惜朝坐在了另一侧,雷卷和沈边儿坐在了中间。萧隆绪好像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用手指敲敲自己的公文包。
一时室内静寂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顾惜朝直觉着息红泪的眼睛不时地瞟向自己,而穆鸠平更夸张,直接就用怀疑的眼光对自己做扫描。
被别人这么盯着,顾惜朝觉得实在不好受,不过也没办法,想来任何一个人自寻短见,爱他或她的家人和朋友也一定想把原因搞明白。果然,过不了多久,穆鸠平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呼"地站起来,绕过桌子来到顾惜朝身边,把脸凑得很近,几乎是贴着顾惜朝问,“你老实告诉我,大当家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
“穆先生,我理解你作为Michael朋友此刻的心情,我也一样关心他。但作为他的心理治疗师,受隐私条例的制约,我有义务替他保密。“顾惜朝冷静地回答道。
“保密?!他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还保什么密!我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的。” 穆鸠平显然越说越激动,把情绪全部发泄在顾惜朝身上,眼看着他就想要把顾惜朝要撕碎似的。
还是雷卷和沈边儿明白事理,沈边儿看情形连忙过来拉开穆鸠平,雷卷则开口道,“老八,顾医师说的是对的。不过,“他意味长地转头朝着顾惜朝,“我想作为戚少商的朋友和弟兄,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追查真相的机会。希望他不是被人利用或陷害。”
这句话显然带着言外之意,顾惜朝听到这里,也不得不出声为自己辩护了,“雷先生,你的担心并非不无道理。是有不道德的心理治疗师剥削和利用于弱势的客人,不过,我相信自己在这方面是个尽职的专业人士。如果你有任何疑问,可以随时向我们心理治疗师执业联盟投诉。电话是xxxxxxxx。而且,我同样希望知道,戚先生为什么会把我列入他遗嘱的受益人之内。还有,那究竟是什么?萧律师,我希望你现在就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到后来,他望向萧隆绪,一副"问不出来,誓不罢休"的样子。
这下,大家的目光齐齐地投向了萧隆绪。是啊,这个不平静的晚上,简直太多疑问了。
面对这样的情形,萧隆绪终于松口了,“好吧,这既然和顾先生的切身利益相关,我就破例先告诉你,目前戚先生遗嘱内,所留给顾先生的是一所公寓,地址是北角虎尾溪街二十八号11楼B座。”
“啊?!那是我和晚晴的结婚时买的房子!“顾惜朝听到这里一声惊呼。
“不错,我想戚先生是为了感谢你对他所做的工作,他知道鉴于现在你们医师和客人的关系,你不能接受他的馈赠。所以,他列入了遗嘱,希望有个适当机会表示对你的谢意。“萧隆绪接口道。
听到这里,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顿时松弛了下来。穆鸠平眼里的敌意没有了,怏怏地坐回了原位。而息红泪,雷卷和沈边儿则对顾惜朝投去了感谢的目光。
会议室又恢复了静默。但这,静默同样没有维持多久,又被打破了。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身穿黑衣的人,来者正是铁手。
大家看见铁手走进来,息红泪和穆鸠平立刻站起来,焦急地等候着不知是悲是喜的消息。铁手环视了大家一圈,开口道,“我叫铁游夏,是大律师兼检控官。现在可以告诉大家,戚少商已经脱离了危险期,情况稳定了下来,但仍然在昏迷状态,医生说何时能够苏醒,要观察他的意志力。”
“我要去看Michael。““我要去看大当家。“息红泪和穆鸠平二人就要往门外走,却被二个守在门外的穿西装带耳机式对讲机的人拦住去路。“这是干什么?” 穆鸠平很不满意地望向铁手。
“对不起,各位。为了戚少商的安全,我暂时不能让你们见他。而且,他已经在被转移去另一相对更安全的医院。至于原因,“铁手看着每个人说道,“因为他是涉及傅氏集团犯罪案至关重要的人证。我们不能再让他出事,转移去的地方有保护证人组更严密的保护。所以,他去哪里恕我无可奉告了。但我会把他的情况及时通知大家。”
“什么?!“会议室立时一阵猜疑声,大家显然不能很快适应这个变化。
还是雷卷反应最快,“铁检控官,那照你刚才那么说,少商他根本不是自杀咯?”
“不错,“铁手回答道,“医生已经给他做了检查。虽然以前戚少商有过吸毒史,但他曾经用的全是软性毒品,并且计量不高。加上他已经脱瘾有了一段时间,体内对药的抗性已经下降。如果真要吸毒过量自尽,根本无需使用纯度如此高的海洛因。”
“啊?!““那么说,有人要害他咯?是谁?“这发问的成了顾惜朝。
“还没有真凭实据,我们不能枉加揣测。警方已经在开展调查了。“铁手虽然在回答,但眼光明显有意地望向了顾惜朝。
顾惜朝心里顿时一片冰凉。戚少商竟然是傅黄案的证人,难道是他无意中发现了晚晴藏起来的证据?那就对了,他买了自己和晚晴的房子。那么接下去猜,这想害死Michael的,不就成了晚晴的父亲和表哥。天!铁手告诉我的全是真的了,晚晴的死不是意外,极可能是被她自己的家人害死的。这,太残忍了。
会议室里喧嚷一片,显然大家都有很多疑问,并在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些,顾惜朝完全没听进去,他推开会议室的门,独自离去。
******
时钟向后倒播几个小时,大屿湾的村屋。
戚少商喜欢这里,不仅因为这里是自己长大的地方,留有很多自己儿时或心酸或快乐的回忆,而且,这里对他而言有种归属感。有了钱后,他回来把房子买过来,并钱整修了一新,内部安装了很多现代设施,如按摩浴缸和高级音响,但唯独没有电话。他不希望别人找到这里,这里是他休息的安全港湾,屋外是海浪沙滩,室内他买了一张圆形的大床,躺下去可以透过屋顶的天窗看见晚上满天的星。他感到宁静,无论多少的压力,他在这里都能得到释放。所以,就是最好的弟兄和息红泪,他也没有告诉过。这里只属于自己。
而现在,他正就着炉火,烧着什么东西。那是一叠照片,戚少商正依翻看,每看一张就往火里投一张,然后看着它燃成灰烬。照片上依出现一栋商业楼的入口。随后,是一个穿米色毛衣灰色西服的男子和一个浓妆艳抹外表娇艳的女子走在街上,正在谈笑。然后,又是一张那个男子的近照,清俊的外表,温柔的浅笑,赫然正是顾惜朝。而前面的女子是他的助手英绿荷。
自从他发现了顾惜朝去世妻子晚晴所藏匿的证据,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是一张微缩胶片,他发现之后,曾去图书馆用高倍放大镜查看。他是生意人,一看就知道那是账本,而且密密麻麻记录的账户不下数十个,其中还涉及瑞士的海外银行。根据他的直觉,他敏感到那是洗黑钱的记录,而且其中一定隐藏着硕大的阴谋和罪恶。他不知道傅晚晴怎么会得到这样东西,但他随即去查了傅晚晴的背景,立刻知道她是餐饮集团傅氏董事长傅宗书的独女千金。而且,她已于五年前和新婚丈夫顾惜朝在意大利佛罗伦萨渡蜜月的时候,死于马车失事。而当时,顾惜朝也差点身亡。再查下去,傅氏当时谣言四起,曾被警方调查,涉及非法赌博、洗黑钱等多宗罪案,但一直没有定案。负责刑事诉讼的是一位人称"铁手"的铁游夏检控官。
这样几件事一联想,戚少商就知道事情绝不简单。恐怕傅小姐的死亡也不会是单纯的意外,那这个证据可就是她用生命做代价换来的了。顾惜朝也是受害者,他应该不知情。戚少商想了很久,几夜失眠,不知道该不该把证据交出去。最后,他决定要为着傅小姐和顾惜朝做件正义的事,要让她沉冤得雪。
戚少商想办法联系到了铁手,约他在和合石见面。但为了不连累顾惜朝,戚少商只提出了一个条件"你不能问我,这证据我是怎么得来的。“铁手当时并没有马上答应,但他答应先研究证据的价值和可信性后会考虑。结果,几天后,铁手通知他再见面,说,证据虽然可靠,但已经过了五年,要能够出庭站住脚,一定要有人证。几番思量,戚少商决定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就不能让傅小姐白白牺牲,他相信如果顾惜朝知道真相,这也是他会希望看到的结果。所以,他同意出庭,冒这个生命的危险。这一半,是为了正义,和几条人命,另一半,他明白,是为了谁。
这几个月里,他每个礼拜都会去一个地方,有那么一个人,认真关心地聆听他的故事。戚少商长那么大,一向自信坚强,属下尊重仰望他,卷哥器重欣赏他,红泪爱慕体贴他,但他的心里总有一个角落是空空的。没有人能够触到的地方,那里隐藏着他所有的过去,所有的软弱。他多么希望有一天能有一个人能理解他,和他分享一切,好的,不好的 。何等有幸,三十几年后,这个人出现了。随着一一的谈话,他开始觉得莫名的安全,莫名的舒心,在那人的身边,他可以完全地放松自己,能做一个完整的自己。这种感觉让他心动。他明白,自己已经爱上了。真正地爱上了。
可是,戚少商知道,自己的这段情,恐怕没有结果。一来,顾惜朝已经明白地告诉了他,以自己和他的关系,存在"双重关系"的道德制约。二来,顾惜朝是个堂堂大男人。虽然,自己已经情根种,但为了所爱,他不能自私到公开自己感情的地步。这一点,戚少商是从沈边儿身上学来的。他看着沈边儿能够做到,自己呢?是不是也可以?男人和男人的感情与男人和女人之间感情的区别,他很想弄明白,但既然爱了,也就爱了。而且,有一点,顾惜朝之所以还可能见他,也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对他的这份心思,否则,也许二人再不能见面了。有时候,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虽然很不容易,但却是对二个人都最好的结果。
随后,戚少商被证人保护组派人贴身保护了起来。随着开庭日期的日益临近,他突然担心起自己在大屿湾所留着的这些照片。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和Calvin以前就见过,自己还曾特意地找过他,否则,他会有很大的危险,这不行。但冷血的人保护地太紧了,直到这天,他才能趁一个机会,支开了他们,抽身回来理一下。这里没有人知道,应该很安全。等我烧掉了照片,就回去向他们"自首”,想到这里,戚少商摸着手中最后一张照片上顾惜朝的脸,Calvin,希望有一天你终能明白我对你的情意。然后,他把照片投进火堆。在炉火的掩映下,戚少商脸色通红,但双眼漆亮,饱含情。
戚少商正独自凝视着炉火出神,突然听到身后"噶嗒"一声,感到一个硬物顶在了腰际。“别动,慢慢转过来,小心别耍招,我手里有枪。“一个阴险冰冷的声音说道。
第十二章 纽约(下)
“你们是谁?“等戚少商转过来,正对着冷呼儿黑黑的枪口和鲜于仇露出一丝奸笑的面容。
“我们是谁,你也不必知道。知道也太迟了。因为,你马上就要上西天了!”
戚少商心中已然几分明白,说道,“你们是傅氏的人。”
“猜对了又如何,现在你小命捏在我们手里。说吧,想怎么个死法?是溺水啊,还是失火啊?哦,“冷呼儿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干脆,给你high一high?“说着,掏出一支针筒。“这是白粉,算对你不错了。快选吧。”
“我在这里的地址根本没人知道,你们怎么找来的?”
“我们一招守株待兔,没想到你这只兔子自己跑了出来。我们跟得也很辛苦啊,呵呵。“冷呼儿洋洋得意地笑笑。
戚少商的大脑正飞快运转,现在看来自己凶多吉少。他在盘算着如何脱身,哪种方法看来求生的把握大些。
“别太多废话,把他按在浴缸里,然后抛到海里,就象对付那姓李的一样。老板还等着我们回复呢。“鲜于仇冷冷地道,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过来拦住冷呼儿准备行动的手,“慢着,哼哼,听说你是顾惜朝那个疯子医生的病人。你说你做证,他会不知道?干脆我把他找来陪你吧?”
戚少商听他们提到顾惜朝的名字,心里连忙着急起来,但他面上尽量不露声色地说,“顾惜朝?我已经有几个月没见过了。不错,他是帮过我,所以我买了他以前的房子想有机会谢谢他而已。你们的犯罪证据是我在公寓打破水晶玻璃灯的时候发现的,他并不知情。”
鲜于仇不过是存心试探,戚少商讲的的确是实话,和自己的了解一致,所以已经信了他七分。不过,他心性狡诈,比起冷呼儿这个愣头青就阴沉多了。他转而一笑,“那好,我看在你和顾惜朝一场情份的份上,给你打最后一个电话的机会,你告诉他你心情郁闷,想要自杀。怎么样?打不打?”
戚少商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选择,但庆幸的是,自己这些事情,还好是瞒着顾惜朝做的。自己真打给他,谅也不至于穿帮,给他引来危险。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有了一丝希望,Calvin,我只能赌这一了。“好吧,我知道已经没有活路,但也不想被闷死,给我选,那我就选high一。”
“呵呵,还算是识相的聪明人啊。先high后死,欲仙欲死。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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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然透亮。
顾惜朝整夜没有合眼,已经是身心俱疲。他满眼晃动着的都是晚晴和戚少商的影子。他决定先回诊所,理一下昨天遗留的工作,然后留一个口讯给Lucy取消今天的预约。还好今天是星期五,自己还能休二天。
他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双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觉得头痛欲裂。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自己曾经的以为,现在看来一大半是错的。哎,命运简直和自己开了一个大玩笑,他也说不清是应该悲,还是应该喜。很纷乱。而且,自己现在最担心的是无辜的戚少商,就这么给卷了进来,生死未明。希望他没有事,可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无能为力,只能祷告上苍了。
想到戚少商竟然把他和晚晴的旧居买了下来,还准备转赠自己。虽然,自己仍旧不能收,但却十分感动。能得到一个客人对自己的尊重和感谢,也许是对一个心理治疗师而言最大的报酬。这,远比物质和金钱来的重要。心理治疗师其实是一份压力很大、挑战很多的工作。只为钱,根本干不久。
突然,顾惜朝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站起身,走出办公室,来到Lucy的接待桌前,一阵翻找,并拉开没上锁的抽屉。终于,他在底层抽屉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握在手里,掂了掂,暗自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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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明。诸葛正我大法官办公室。
控辩双方的首席律师已经坐在对面。控方,当然是铁手。辩方,是名誉业内的帮派律师,姓金名戈,以帮涉黑的客人脱罪出名,人称"铁马十八尊”,意思是十八尊铁马也照吃不误。
金戈开口道,“诸葛大法官,检控方好像根本准备不足,今天第一天开庭,竟然提出案件要压后审理。我的委托人可是香港商业界举足轻重、有很大影响力的人物。此诉讼,已经对我委托人造成了无法估量的名誉和经济损失,现在香港市民都已经在翘首以盼,希望能够伸张正义,定有罪之人之罪,还无辜之人清白。延期压后,岂是儿戏。如此浪费纳税人宝贵的时间金钱,让人实在不得不怀疑检控方究竟有多少真凭实据,还只是在故意拖延。”
铁手回应道,“是不是真凭实据,上了庭自然分晓。相信公众和陪审团会做出公正的裁决。”
“呵呵,铁检控官,听说你的唯一人证竟然是个瘾君子,这样的人都找出来做证。检控方不是没有人了吧?“金戈冷嘲热讽道。
“我的证人是个有正当职业、对香港社会有相当贡献的有为青年,而且,现在警方正在开展调查,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还没有定论。相信公众也想知道真相。“铁手冷静地答道,不过对"正在"“人为"等字特别加重了语气。
“好了,双方律师,我都听见了。鉴于现在的情况,该人证在此案中的重要性,我特许案件延期一周开庭,给检控方时间调查。一周,我想公众和辩方也是有这样的耐心等待的。“诸葛正我最后裁决。
出了门口,金戈有点掩藏不住的得意,冲铁手点头说道,“铁检控官,我们后会有期,如果有期的话。”
铁手叹口气,望着金戈和助手们扬长而去。追命在门外,已经焦躁地等待了很久。看见铁手出来,赶紧上来问,“怎么样?”
“延期一周开庭,世叔已经尽力了。如果到时候,戚少商还不醒,我们只能撤消控诉,眼睁睁地看着傅黄走脱。七天,我们只有七天。“铁手无奈地说,抬头望天,“晚晴,你要保佑我们啊。”
追命一拳击在墙壁上,转头就向往走去,“我就算不吃不睡,也要把那几个凶徒给找出来。否则,我就自动辞职。我们走!““是,崔sir!“等候的几个追命的手下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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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医院的监护病房里,一个英俊的男人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病床周围是各样的仪器设备"哔哔"地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他正是"九现神龙"戚少商,不过现在的神龙进气多,出气少,仍然昏迷不醒。
昏迷中的戚少商,意识迷离,仿佛进入了时空的隧道。
一堵墙上,黑黑蓝蓝地画着的竟然是无数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和无数只挣扎向上的手。右下角还用朱红色签着二个龙飞凤舞的艺术字"鸡血”。“不错吧,我叫它‘流向巴黎的惑’。”
戚少商看得出了神。烟霞烈火的"炮打灯”,他喝了一杯接一杯,觉得久违的高兴。
“我请你喝一杯吧,小帅哥,恩。(法语)““恩,别碰我。“壁画下一个幽暗的角落,坐在一张小圈椅的二个人发出的声音吸引了戚少商的注意。前面用法语发问的,正是一个有头金色卷发的碧眼鬼佬,他端着一个酒瓶正在期期艾艾地靠近一个中国男子,二人正在纠缠。那个用中文回答的青年男子,眉清目秀,肤色白皙,显然已经喝醉了,正摇头晃脑地推开那鬼佬不老实地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这?” 戚少商显然有点吃惊。
“哦,他们也许是gay。“高老板一边擦着高脚玻璃杯,一边看着戚少商给他作解释,“法国人生性浪漫,欧洲人在这方面也比较开放容忍,自古以来,就有不少的画家、音乐家、作家、 诗人都有这样的爱好。比如爱尔兰的王尔德,和现代的英国爵士Elton John。”
“哦?“戚少商转头看回老板,“为什么?我不是八卦,不过有点好奇。”
“原因有很多咯,每个人也不一样。有的人觉得那种关系特别刺激,能让他们保持创作所需的激情。有的人其实,也是有苦衷的。他们不见得真是,生活艰难,尤其搞艺术的。有时候出去卖一下,也是为了生存。哎"说到此,高老板的声音低了下去,显然有些伤感。
“恩,你别理我。走开!“那一边,金卷毛仿佛正在得寸进尺,他把清俊的中国男子从座位上拖起来,摸着他的脸,嘴里嘟嘟囔囔,好像正要把人带走。中国男子有点昏昏沉沉,脚步不稳。
“嗨嗨嗨,把你的鬼脚爪放开。” 戚少商有点看不下去了,毕竟大家都是中国人,你情我愿也就算了,他也不想惹事。但看那情景,加上喝多了,觉得自己在英雄救美一般,要出头,不过这的"美"是个男人。他走上前去,用法语冲着金卷毛喊,一边把中国男子从他怀里"抢"了过来。
金卷毛看事出意外,到手边的天鹅肉要飞走了,一手举着酒瓶,另一手就冲戚少商推推攘攘,嘴里罗罗嗦嗦,好像要挑衅的样子。
高老板及时出现,他走出吧柜后面,挡在金卷毛和戚少商与那中国男子中间,不出一言,不过用狠狠的眼神盯着金卷毛。好厉害的一招。金卷毛的气焰果然被打了下去,他嘟嘟囔囔着"中国佬”,无趣地走到了一边。
“谢了,老板。“戚少商说道。
“嗨,客气什么呀。大家都是中国人,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人在江湖嘛。”
戚少商突然觉得这个高老板倒很可爱,如果有机会,应该好好交个朋友。不过,他现在也喝多了,想起明早还要赶飞机,也是该走的时候了。可是
“哎,朋友,你到底住哪里?“戚少商拍拍怀里的男子。那人已经浑身软软地把重量全压在戚少商身上,别是睡着了。哎,得了,这个头也出了,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戚少商心情正好,他付了帐,冲高老板来了个"后会有期"的大招手,出得门去。
把这家伙送去哪里呢?戚少商想了想,招了一辆的士,去自己下榻的酒店,给这酒鬼另外开一间房好了,等他睡醒了,自己走就是了。好不容易,把他弄上的士,告诉司机方向,他低头端详着靠在他手臂中的男人。在街上霓虹灯的灯红酒绿下,映着男子的脸庞也忽红忽绿,只见他双目紧闭,睫毛微颤,薄唇翕动,分外诱人。Pia! 戚少商有点想扇自己一个耳光。有没有搞错啊,自己也太离谱了。
到了酒店,付了钱,开了房间,戚少商把人扶进房去,放倒在床上,给男子脱了鞋,盖上被子,觉得自己简直是大善人一个 。正准备离去,他又折了回来,想起高老板说海外华人不容易,他又掏出钱包,拿出一叠法郎,放在床头柜上,再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兄弟,我算对得起你了。
床上的男子突然翻了一个身,睡梦中发出一声嘟囔,“晚晴”。
“什么?你说什么?“戚少商不由凑上前去,耳朵贴近男子的唇。他觉得那人嘴里呼出的热气正喷在他脸上,带着酒精的味道,有种说不出的痒。令得他不由又凝视了几下那张清俊的脸,睡梦中的表情仍带着痛苦。戚少商心中一动,伸出手去轻轻地擦抚着那人眼角沁出的泪珠。
“晚晴,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仿佛感觉到了那温柔的抚摸,男子突然伸手抓住戚少商的手熨贴在自己脸颊上。另一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一把搂住戚少商的后背,顺着脊椎摸索到脖颈,朝自己贴近。
戚少商的脑袋"轰"地一下,他感觉那"烟霞烈火"般的后劲正在上涌。顺着那人手的动作,好像一条小蛇钻进了自己的体内,蠢蠢欲动。啊
理智在失去控制,在酒精的催动下,戚少商的情欲如同脱疆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他呼吸急促,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正向自己袭来。他不由紧紧地含住了那两片向他发出邀请的薄唇,用自己的舌尖,挑开了那人的齿贝,探了进去。
“啊"二人都不由呻吟一声,咽了一下口水。随着喉咙咕咚一下,戚少商任由自己的情欲奔驰,双手开始急急地褪去自己的外套、领带、衬衫、手表他伸出一只手,有点颤抖地开始解着那人衬衫的扣子,一粒,二粒衬衫下蜜色的肌肤紧密而有弹性,散发着年轻的成熟男子特有的魅力。和女人的身体不一样,她们柔软,温顺。戚少商的手探进去,揉搓着那平滑的胸膛,身下的那人也随着那节奏微微颤动着,口中发出轻轻的回应。啊那未曾的体会,不知道出于新奇还是一种罪恶感的驱使,偷欢的禁果,是如此诱人。戚少商手上的动作开始有点粗暴起来,急不可待略带撕扯地除去了那人的外衣,直到自己滚烫的身体和那人温凉的肌肤熨贴在一起
第十三章 香港(上)
周围一片蒙胧的光亮。戚少商好像身迷雾,摸索前行。
突然,前面出现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走进一看,正是顾惜朝。“Calvin,你怎么在这里?你来找我么?“戚少商欣喜地道,不禁走上前去,一手握住顾惜朝的手腕。
“你别碰我!“顾惜朝不由勃然大怒,甩开戚少商手掌,“哼,戚少商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乘人之危,我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会低贱到出卖自己的身体。”
“不,不是,Calvin,你听我解释,我给你钱不是为了不是为了"一贯言语犀利的戚少商竟然结巴了起来,他自己也觉得解释不了。
“不是为了什么?你说啊?你说啊?“突然顾惜朝的声调低了下去,听上去竟有些呜咽地说,“我以为自己洁身自好,一心向上,总可以摆脱自己长大的环境,母亲是‘私钟妹’阴影,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
“Calvin,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从不觉得你下贱。你原谅我,你原谅我。“戚少商情急之下,想过去揽过顾惜朝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大当家,那我们呢?你算对得起我们么?“迷雾中人影憧憧,不久,又有几个人走了出来。戚少商定睛一看,赫然正是阮明正、劳穴光和其余那一干飞机失事过世的六位弟兄。
“明正,老二,老四,老五,老六,老七,“戚少商不由揉了揉眼睛,“你们没有死,实在太好了!加上老八,我们又可以重聚一堂了。”
“重聚一堂?大当家,我们原来应该坐同一架飞机回香港签合约的,可你在哪里?我们去你的房间找你,你根本一夜未归!去机场等你,你也没来。你说做弟兄是不是应该同生共死?“阮明正每说一句,就朝戚少商逼近一步。戚少商不由节节后退。
“老三,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戚少商已经觉得自己词穷了,一手拍在额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解释了,大当家,我们在这里等你等得很辛苦,你不如来陪我们吧。“随着阮明正的一声令下,其余几个也同声附和,“大当家,你不如来陪我们吧。““来陪我们吧。“六个人的面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眼睛发出糁人的蓝光,向戚少商围上来,并各自伸出双手,纷纷朝戚少商抓来。吓得戚少商不得不转身开逃。
跑了不多久,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人。秀目含泪,正低声抽泣,哭得梨带雨,正是息红泪。“Christina,你也来了?” 戚少商正在为刚逃离了困境,方自庆幸。只见息红泪朝他伸出手指,“戚少商,你说你怎么对得起我?”
“Christina,怎么你也这么说?”
“我怎么这么说?我最有权这么问!五年了,人生有几个五年。我把一个女人最好的五年,连我的一腔柔情,终身幸福全托付给了你!你说要我等一年,给你时间自立门户,我就等了一年。你要拯救连云的危机,重整旗鼓,我又等了一年多。你要出走散心,不出一声就走了,我再等了二年有余。我有埋怨过你一句么?有么?“息红泪连声责问,说到后来,戚少商简直连头都抬不起来,更别提敢看Christina的眼睛,“啊,哦”
“总算等到你回来了,我对自己说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可你呢?你呢?你竟然告诉我你爱上了别人!而那个人还是个男的!你叫我如何自?“息红泪越说越激动,双手紧抓戚少商的胳膊。在这个时候,戚少商觉得连说"对不起"都没资格了。
“Christina,这个男人不值得你爱。他不值得任何人爱。他伤害了一个又一个真心爱他的人。活该有这样的下场。“一个清秀的男子走了出来,揽住息红泪的肩膀,柔声安慰,但言语却句句刺进戚少商的心去。那人正是赫连春水。
戚少商突然觉得心头大恸,蹲了下去
“哔哔哔哔哔哔"病房里的仪器发出刺耳的鸣响,仪表上原先的规则的曲线,猛然大副震荡。一个护士冲进来,看这情形,赶忙按响床头警钟。不一会,一阵纷乱的脚步,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连忙翻看戚少商的眼皮,“不好,病人瞳孔放大,心跳紊乱,紧急抢救。““是。“几个训练有素的护士连忙各自就位。
医生加上一句,“小玉,立即通知警方。““是。“一个护士跑了出去。
心脏监控仪的表面,在大副震荡之后,急转直下,最后"嘀"归于一条水平线。
“马上准备心脏起搏器。充电。一、二、三!“戚少商的胸膛被贴上几个电极,随着医生的动作,被电击得向上弹了弹。
“还是没有反应。“一个护士看着仪表,紧张地答复。
“再来!充电。一、二、三!”
“还是没有!”
******
半山,傅氏豪宅。傅宗书的书房。
傅宗书站立在窗前,掀起窗帘一角,往外张望,正看见几个警方的便衣,正在宅外警戒地监视傅宅的一举一动。
“舅舅,难道我们真的要把这我们辛辛苦苦在香港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黄金鳞焦急地问。
“金鳞, 我们只有七天的时间,我之所以要金戈拖延这七天,就是为了我们有时间转移能够转移的资产和现金,以便撤退。至于这栋房子,还有其他的不动产,带不走的就送给他们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傅宗书放下窗帘,转头看向自己的外甥。
“舅舅,可戚少商还没有醒,他可能根本就醒不了了。而且,就算上了庭,他也是个有吸毒史的瘾君子,人证可不可靠,陪审团还不一定采信呢!我们何必怕他呢?“黄金鳞好不甘心。
“现在的形势看似我们占了上风,可是戚少商还没有死。我们要顾及的才不是戚少商这个小蟑螂,哥伦比亚的伍迪阿和越南的扎哈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才没有这样的耐心听我们解释。别忘了,他们和我们不同,他们是疯子,是真正的亡命之徒。他们才不在乎和我们玉石俱焚。“傅宗书回答道。
“可是”
“金鳞,我知道你输得不甘心,我又何尝甘心放手自己半生的基业。但命才紧要,有了在海外的这些黄金和现钞,已经够我们舒服地蛰伏几年。等风声没那么紧了,我们可以在回来。或者,再和那些上下家联络,去东南亚发展。“傅宗书把一手放在黄金鳞的肩上,“金鳞,晚晴已经走了,我只剩下你了。钱财是身外物,失去了可以再赚。命可只有一条,是自己的。做大事的,要输得起!明白么?”
“哎"黄金鳞一拳捶在办公桌上,震得书桌直颤,“都是那个该死的戚少商!就算要跑路,我也要拉他垫背!”
“别冲动,在这个时候干什么傻事。船安排好了么?“傅宗书问道。
“安排好了,我让九幽和他那干人断后。”
“九幽知道我们的事太多。我们上了船,就把他们理掉。不能留后患!”
“是,知道了。”
正在这当口,有人敲门。“谁?不知道我和老爷在谈要紧事么?“黄金鳞不耐烦地问。
门外是佣人怯怯的声音,“少爷,有个紧急的电话,说非要马上找你不行。”
“是谁?“傅家管理森严,佣人是很懂规矩的。
“是姑爷。”
“谁?”
“是顾惜朝姑爷。“佣人回答道。
“是他?“黄金鳞和傅宗书同时出声。傅宗书压低声音对黄金鳞说,“这个时候他来找我们一定不简单。你要小心应付,千万要沉住气,可能会是警方的陷阱,不得不防。必要的时候"傅宗书做了一个"卡"的手势。
“懂了,我出去了。“黄金鳞哼声暗想,顾惜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别怪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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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寰球通讯,香港总部。
赫连寰球垄断了香港手机用户市场的一半占有率,公司拥有二三颗环球卫星,在香港地区就有数个手机信号发射站。现在赫连春水正在通讯网络的总控制室内,和技术人员监看着数字荧幕,讨论着一些技术问题。他的身后是几个熟悉的面孔,依是铁手、追命,还有息红泪。
等赫连商讨完毕,转过身来,对大家说,“可以了,没有问题,调试好了。崔sir,你的人可以过来了。”
追命向后招招手,顿时有二个警方的人员走上来,他们动作麻利地打开一些监听设备,安装了起来。
“赫连先生,我代表警方感谢你的大力合作!“追命走上前去,与赫连握了个手,手上非常大力。
赫连给捏得不轻,他微笑了一下,说道,“维护法纪正义,和香港的治安荣,是每个市民应尽的责任。崔sir言重了。“他转头看向息红泪,“其实,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帮这个忙,戚少商是Christina的朋友。现在他生死未明,我们都有义务为他查出这个真相,何况还有不少人肯为了他,舍身涉险。我也很羡慕,希望能够出份绵薄之力。“赫连望着息红泪的眼神有着款款柔情。
息红泪听着,不禁有点面色微红,她来找赫连帮这个忙,本身大半是为了戚少商,她也不知道这个忙可不可以帮得成。但看着赫连二话不说,肯那么爽快地答应下来,而且现在还有点公开表白的味道,她的心里不由生出些许感动。“谢谢,赫连。”
“头,有信号了,还挺清楚。“一个警方的技术回头冲追命说道。
大家赶紧走前几步。追命带上了耳机,朝铁手数起大拇指,“恩,不错。Ok。你听听。”
追命脱下耳机,递给铁手。铁手带上耳机,耳机里传来的正是顾惜朝的声音。“崔sir,铁大律师,你们能听到么。”
电子荧幕上同时出现一个画面,图像是从一个在现场的探员携带的便携式摄像机传来的。画面里,顾惜朝和一个探员在一起,手里正拿着一部手机在说话。不过,那手机盖好像没有打开。
追命拿起对讲机,“A组,A组,信号收到。很清楚,over。”
铁手听到顾惜朝的声音,对追命说,“告诉他,一定要小心。”
追命点头,接着对对讲机喊,“七略,告诉飞翼万事小心。Over。“画面里的探员听到对讲机传来的命令和顾惜朝交代着。
铁手不禁想到这二天,他们简直一筹莫展。戚少商依然昏迷,醒不过来。除了派人看紧傅黄外,无能为力。傅宗书和黄金鳞现在每天按时去差馆签到,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眼看时间在一天天过去,他寝食难安,七天很快就到了。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顾惜朝的电话,约他见面。等到了铁手的办公室,顾惜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诱捕黄金鳞。”
“啊,什么办法?“铁手十分惊讶。
“那就是以我作饵,我是晚晴的丈夫,黄金鳞的表妹夫。他的‘软肋’在哪里,我比较清楚。我是心理医生,面对他,我可以诱惑他说出实情。“顾惜朝胸有成竹地说,他已经为此想了二天。
“你?你不是警方的谈判专家,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我们不能让你去涉险。他们可是一群心狠手辣的家伙。不行!“铁手断然说道,摇摇头。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么?“顾惜朝问道。
“这,确实没有。“铁手无奈地回答。
“那不就行了。晚晴和戚少商,他们俩为了正义,一个已经死去,一个还在昏迷,他们都不怕,我又怕什么!我要为他们做点什么,如果傅黄是凶手,抓捕他们归案不是最好的么?”
铁手无语了。他望着顾惜朝坚定的眼神,心中暗叹,晚晴,你选的老公没有错。“那你想怎么做?”
“我会打电话给黄金鳞,约他出来见面。然后,我就见机行事,用言语套供。”
“好吧,我要安排一下,一定要确保你的安全。我们已经让一个证人看顾不周,差点身亡,我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而且,晚晴和我都要看着你平安无事地回来。能够套出来,固然好。但套不出来,千万不要勉强。惹急了他们,他们是会杀了你的。“铁手充满关心地说。
“我知道了。不冒无谓之险。“顾惜朝想道,晚晴虽然死了,现在还有一个活着的人值得自己冒生命的险。戚少商,你为我和晚晴做的已经够多的了,现在,是我回报你的时候。你要活着!
“B组,B组,你们的狙击手就位了没有?Over。“追命的声音把铁手拉回监控室。
“崔sir,狙击手就位,看得很清楚。七略已经和飞翼做了最后交代,分开了。飞翼独自向码头走去。Over。”
“恩,紧密监视飞翼的一举一动和周围情况,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追命继续布置道,“我们能听到他的声音,但他听不到我们。所以,一切听我指挥,如果目标有任何行动威胁飞翼的安全,需要出手就出手。Over。”
“是,over。““是,over。“二组人同时应命。
监控室内大家都在紧张地等待着,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铁手觉得手心全都是汗。现在只能等着了。
第十四章 香港(中)
葵涌港,九号码头。
知道顾惜朝约自己见面,黄金鳞特意选了九号南码头。一来,这里地偏僻,他们傅氏走货的柜子常在这里装卸,比较熟悉地形,对自己有利。二来,码头上视野开阔,没有其他的障碍物,万一有警方的埋伏,他们也不得不离得很远。三来,自己有游艇,就算出了事,也可以及时脱身。
下午二点正,正是约定的时间。顾惜朝已经早早等在了码头上,他迎着拂面而来略带咸味的微风,双目轻闭,双手背后。他正在把自己全身的细胞调节到最敏锐的地步,晚晴,Michael,祝我今天成功。
远方的水面传来引擎的"突突"声,顾惜朝睁开眼睛一看,正是黄金鳞乘着小型摩托艇向码头驶来。今天他穿着紫白大的衬衫,蓝灰的外套,大敞衣襟,脸上还架着一副浅橙色的太阳眼镜。 他身后跟着鲜于仇和冷呼儿,还有二个黑衣黑裤黑墨镜的小喽罗。来了!顾惜朝的心跳略微加速。
黄金鳞等一干人靠了岸,他带着手下大摇大摆地走上码头平台。顾惜朝则没有动,他在等着黄金鳞走过来。
“Calvin,今天兴致那么好,约我游车河啊?“黄金鳞踱着步子走上前来。
“游车河就不是,有个问题想问你。“顾惜朝也微微一笑正对着黄金鳞透过太阳镜望过来的眼睛。
“哦,要问问题,不是不可以。那也要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诚意先,你不坦诚相见,叫我怎么回答呢?“黄金鳞嘴角一咧,挤出一个邪笑,向后挥挥手,“搜!”
冷呼儿马上跑到顾惜朝身边,冲他斜眼看看,“请高抬贵手吧。”
顾惜朝也预料到了这招,非常配合地举高了双手。冷呼儿在顾惜朝上上下下拍了个遍,还翻出了他口袋里的东西,钥匙,钱包,手机,逐个看了看。翻到手机的时候,冷呼儿打开一看,“哟,款式还挺新。“顾惜朝的心不由咯噔一下,那手机里面正隐藏着最高级的微型窃听器。只要信号不断,不用接听,铁手追命他们就能够把自己和黄金鳞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还好,冷呼儿不过看了看,又塞回了顾惜朝的口袋。然后,朝黄金鳞汇报,“老板,没问题。”
到了这里,大家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不光是顾惜朝和黄金鳞,还有赫连寰球监控室里的一干人。
“呵呵,顾惜朝,你有什么问题,本少爷就赏你个脸,有兴趣听听。不过,可别浪费我的时间,我的时间可宝贵的很。“黄金鳞说到这里一脸不屑,仿佛连正眼都不愿意看一下顾惜朝。
“好,爽快。我的问题就是晚晴。“顾惜朝镇静地开口道来,一边暗自留意黄金鳞的每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果然,听到"晚晴"这二个字,黄金鳞的转过脸来,“晚晴,你要谈晚晴?”
“是的,我想要问的就是晚晴究竟是怎么死的?“顾惜朝迎着他的目光而上。
“哈哈,可笑,别人都可以,就你没资格问这个问题!晚晴就是你害死的!“黄金鳞伸出个手指,马上要戳到顾惜朝鼻梁骨的样子。
“真的么?“这一,完全出乎黄金鳞的意料,顾惜朝根本就没生气,情绪平和,他反而加了微笑,把黄金鳞伸到面前的手指轻轻拨开。
“你"黄金鳞一时有点气滞。
顾惜朝突然摇了摇头,慢慢悠悠地说道,“黄金鳞,我真搞不懂你,当初你怎么可以做到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拱手相让的?”
“什么?“听到这句话,黄金鳞不由一楞,显然没有想到顾惜朝有这样一问。
看到他那个表情,顾惜朝心里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晚晴就是黄金鳞的致命"软肋”,今天他就是想好好利用这一点。顾惜朝没给黄金鳞喘气的时间,接着开口道,“黄金鳞,亏你还是个男人。你知道么?我和晚晴相识之初,晚晴就告诉我,她说在她生命里真正全心全意对她好的男人只有二个。“说到这最后,顾惜朝故意放慢了速度。
“哪二个?“黄金鳞果然中计,有点焦急地跟上来。
“一个自然是她的父亲,另外一个,“顾惜朝特意停了停,他在给黄金鳞消化他话的时间,然后看着黄金鳞的眼睛很真诚地说,“其实就是和晚晴自小青梅竹马,一齐长大的,她唯一的表哥你啊。”
“哦,晚晴真的曾经这么说过?“黄金鳞对晚晴自小爱慕是真的,他对别人心狠手辣,可对这个宝贝表妹是呵护备至,疼爱有加,比保护自己的眼睛还珍贵。他至今都没有结婚,对别的女人不过是露水浮萍。
“哎,怎么你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承认?“顾惜朝没有正面对答黄金鳞的问题,他是在故意把重点绕在黄金鳞自己身上。顾惜朝看着黄金鳞的气势变软,神色变柔,继续用低沉温和地语气说,“其实,我和晚晴结婚,一直觉得配不上她,象她这样出身高贵的女孩子,当然要一个同样有实力有气魄的豪门男子才算门当户对。她跟着我,简直是受委屈。”
“哼,那当然,你跟我们本就不是同一类人。她喜欢奥地利的雪绒,非洲的紫罗兰,我全部给她找人用专机运来,栽在家里的温室里,请专人伺候,能让她每天想什么时候看到,就什么时候看到。这种东西,你能给么?“说到这里,黄金鳞虽然在责骂顾惜朝,可语气里分明带着一种幽怨,口气里早已没了开头的气势汹汹。
“哎,那是自然。我连她喜欢这些,都不知道。这样的品位和细心,不了解她的人是做不到的。“顾惜朝看着黄金鳞"哼"了一声,转折道,“可是,我就搞不明白了。你既然那么喜欢晚晴,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铁手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抢走。”
“这"听到这里,黄金鳞既是黯然神伤又是愤愤不平,“哼,铁手那个东西,怎么配得上表妹。要不是他是检控官,和傅氏联姻有好"说道这里,黄金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刹住了车。
顾惜朝全部看在眼里,但不动声色,“虽然现在有点晚了,但我想,如果能够重来,晚晴一定会希望和一个不伤害她的人在一起。”
黄金鳞默不作声,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捏着吊在自己胸口里的一个金色吊坠,那吊坠象个金色的小葫芦,用条比较粗的链子挂着。他这个动作没能逃过顾惜朝犀利的眼睛,虽然那是什么顾惜朝不清楚,但他估计一定和晚晴有莫大的关系,可能是晚晴送的。所以,他含糊又饱含情地说道,“瞧你,还一直把晚晴放在心口,她如果知道一定很安慰。”
这句话象一道电流触到了黄金鳞一样,其实,瓶子内装着的正是晚晴的一小部分骨灰。黄金鳞自小暗恋晚晴,而且晚晴的死,是他间接下的命令造成的,对此,他虽然一直迁怒顾惜朝,其实内心也是十分内疚和后悔。所以,他藏了一部分骨灰带在身上,算是记念。听到这里,黄金鳞那隐藏的伤痛和秘密被人在一点点揭开,并且顾惜朝那柔声细语,好像对他十分理解。黄金鳞有点在失去控制,感动了起来。
顾惜朝看到火候差不多了,是该收网的时候了,他从柔声猛一个逆转,“所以,我想代晚晴问一句,‘表哥,为什么你要害死我?’“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特意模仿晚晴的口吻控诉道。
“啊,晚晴,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不过想让鲜于仇和冷呼儿跟着吓吓你而已,看看账本在不在你哪里。谁知道,这二个混蛋把你的马车吓惊了。你的死不关我的事啊。你别怪我啊"这句话果然起到了预期的效果,一惊之下,黄金鳞一连串的心底话就被套了出来。
“晚晴果然是你害死的!“顾惜朝听到这里,直直地盯着黄金鳞,“亏你还说爱她,喜欢她,你是怎么对她的!”
“不,这不是事实,我是爱她的,我是爱她的。“黄金鳞猛然受到顾惜朝这样的当面指责,开始为自己辩护,“不关我的事啊,是他们,是他们这两个蠢材做的。“他连说话也有点颠三倒四,指起身边的鲜于仇和冷呼儿来了。
“老板,是你下的命令啊。“冷呼儿赶忙辩解道。
还是鲜于仇阴狠狡诈,沉的住气,他眼看着自己老板被顾惜朝这个心理医生一步步地下了"套”,最后崩溃说漏了嘴。他马上感到事情不简单,这个顾惜朝明显是有目的的,恐怕还不只一个人。他连忙走上一步,劝道,“老板,我们别给顾惜朝这小子下的圈套给骗了,小心啊!”
听鲜于仇这么一说,黄金鳞果然冷静了下来,他转念一想,回头冲顾惜朝道,“好个顾惜朝!算你厉害,老子差点就上了你的当。但就算你现在知道也晚了,我要你去和晚晴陪葬!“他双指向上一挥。随着他这个动作,冷呼儿和身后的其他二个保镖掏出了枪,齐齐对准了顾惜朝。
戏看到这里,应该是收场的时候了。赫连寰球的监控室内,追命赶紧用对讲机和手下联络,“A组,随时准备冲上去。Over。““收到,over。““B组狙击手,看清楚,随时准备。Over。““收到,over。“大家紧盯着摄像机传来的画面,隔着好几排集装箱货柜的掩护,远远地看到顾惜朝被三把手枪指着脑袋。
顾惜朝也不禁脊梁骨冒出冷汗。“黄金鳞,你的发财路也算到头了。赶紧向警方自首,晚晴是个善良的女孩,她会希望看到你那么做的。”
“自首,哈哈哈!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坏事,自首,那不是死路一条?早死晚死,我都不想死在监狱里。反正,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我现在就送你上西天!“黄金鳞叫嚣道。
“动手!“追命在监控室内一声令下。“噗"“噗"“噗”,狙击手带销音器的长筒狙击枪发出三声短促的声音,分别击中了冷呼儿和二个小喽罗持枪的肩膀,他们立刻应声倒地。
“呜呜呜"立时四周警铃大作,从远的货柜箱后面冲出一干便衣和制服警员,还有几辆埋伏地更远的警车呼啸着驶过来。
场面一片混乱。“有埋伏!老板,快撤!“鲜于仇反应最快,拉着黄金鳞趴低,向停在岸边的摩托艇逃去。“压着顾惜朝做个人质!“黄金鳞没忘记顾惜朝。
顾惜朝正要朝警方的方向跑去,才走几步,“砰"背后一声枪响,是鲜于仇枪响了,正击中了顾惜朝的左臂,顿时献血直流。顾惜朝捂着伤口,倒在地上,被鲜于仇一把拽住,挡在自己面前,使得狙击手无法射击。
“香港特区警察!黄金鳞,你已经走投无路了!警告你不要负隅顽抗,赶快弃械投降!“带头的七略喊道。
有顾惜朝当挡箭牌,黄金鳞和鲜于仇已经逃到了摩托艇上,黄金鳞冲七略嚷,“如果你们再过来一步,我就让顾惜朝血溅当场给我垫背!把枪放下!”
现场成了僵局。七略用对讲机向追命汇报,“头,怎么办?Over。”
世纪般的几秒钟,追命和铁手互望一眼,泄气地说,“让他们走!”
“让他们走!小心飞翼的安全。“七略向周围的手下下令。然后,冲黄金鳞扬扬手中的枪,缓慢地放在地上,喊道,“你跑不远的!”
“哼,大家走着瞧!扯!“黄金鳞嘱咐鲜于仇发动了摩托艇,转身逃去。
献血顺着创口而下,火辣辣地疼,西服已经湿透,粘在了手臂上,但顾惜朝此刻觉得任务完成,心中反而无比高兴,“晚晴,我终于让你沉冤得雪了!黄金鳞,你跑不掉的。”
“哼!你给我闭嘴!就是你他妈的一张臭嘴害的我!“黄金鳞提起枪柄就一下子砸了下去。顾惜朝的后脑猛地一疼,在失去意识前,他隐隐约约听见黄金鳞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不会急着让你死,哼,我要用你吊出戚少商一起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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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昏昏沉沉过了多久,顾惜朝终于幽幽醒转。他睁开眼睛,后脑有点生疼,环顾四周,黑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唯一的感觉是外套被脱掉了,手机想来也一定被扔掉了。衬衫撕破了,好像手臂被人做了个简单的包扎,血暂时止住了。等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慢慢能看见一点物件的轮廓。好象自己被关在了一个货柜的里面,方方正正四十尺集装箱大小的样子。怎么办?
顾惜朝脑袋在转,想着怎么脱身,但由于失去了血液,自己有气无力。好在子弹好像没有留在手臂内,不感染应该没太大问题。
突然,货柜的门被打开,外界的阳光猛地射进来,射得顾惜朝睁不开眼,他不禁用手挡在面前。“进去!“依稀是鲜于仇的声音,一个人被扔了进来,然后,门又关上了。回复了漆黑一片。
顾惜朝摸过去,那人的手臂脚踝被胶带捆绑着,嘴巴被堵上了,正在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求救。不会是Michael吧?顾惜朝忍住手臂的疼,赶紧先摸到嘴巴上,把那东西掏出来。那人脸上光滑,不象Michael。“呵,这是哪里?”
“息小姐,怎么是你?”
第十五章 香港(下)
“啊,是顾医师啊。“息红泪说道,略带一丝欣喜。
“叫我Calvin就得了。对了,你是怎么被抓的?“顾惜朝一边在想办法给息红泪撕开她手腕和脚踝上的胶带,一边问道。
“Michael醒了!”
“啊?!Michael醒了,他没事了么?“顾惜朝由衷地高兴。
“是啊,就是因为他醒了,我们都赶着去看他。他还好,但昏迷了几天,很虚弱,体力要时间恢复。我陪了他一会,赫连说送我回家休息,到了楼下,我让赫连自己先走了,他也累了。谁知道在停车场的时候,我就被人从后面用好像手帕一捂嘴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醒过来,我手脚被绑,被塞在一辆车的后备箱里,一直带到这里。刚才我看清楚了,是鲜于仇那个混蛋!“Christina慢慢地被解开,揉着酸疼的手腕,恨声道。
“你既然看见了他的脸,我们就很危险。哎,现在说这个也无济于事。他们暴露了,应该已经被警方通缉,想来走投无路,也不怕我们看见了。问题是他们接下去会拿我们怎么样?“顾惜朝分析道。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应该设法通知崔sir和铁检控官,还有赫连他们。“Christina也沉静地分析着。
哦,这个女子倒不是一般人,如此情况下,还能这样镇静。看来,戚少商的眼光不错啊。上在医院,只见着Christina哭哭啼啼,为戚少商担心。现在Michael没事了,她也恢复了本色。顾惜朝不禁欣赏起息红泪来。
等息红泪脱离了捆绑,他们二人站起来,在货柜箱里四下摸索。货柜箱几乎密不透风,除了有几个手指般粗细的透气孔,射进几缕光线。顾惜朝敲打了几下货柜箱的四壁,钢铁相当坚硬,“看来,唯一的办法还是由外面打开门锁了,依我们的力量看来在里面是无计可施。”
“我们要不喊几声试试看?“息红泪建议道。
“恩,总要姑且一试。“顾惜朝同意道。
于是,二人开始扯开嗓子喊,“来人啊!““有人么?““救命啊!““有人被困啦!”
不叫还好,叫声引来的不是来救他们的人,却是鲜于仇。他带着二三个手下负责看管顾惜朝和息红泪。现在正把他们关押在一码头的集装箱货柜内。码头很大,地又空旷,顾惜朝和息红泪二人的喊叫声,隔着货柜箱的铁皮,根本传不远。门"哐当"一声开了,除了光线,还有鲜于仇正阴笑的脸和一把手枪。他得意地朝顾息二人晃晃手中的枪,“想喊救命,还是省省力气吧。在这儿,除了我们,没有别人。你喊破了喉咙都没人知道。等老板回来,我们就把戚少商找来了陪你们一起死。啊,不久了。耐心点儿吧!“说完,他又消失在门后。
“哎。看来这,我们凶多吉少了。“顾惜朝不禁叹口气,在暗里坐下,“不过,好在任务成功,但是把你给拖累了。”
“也谈不上拖累,你的事既然是Michael的事,Michael的事也是我的事。“息红泪说道,也坐了下来,“你们都没怕过死,我又怕什么?别小看了女人,女人不都胆小。”
“哦?对不起,我没这个意思。你很勇敢!“顾惜朝也忍不住夸奖起息红泪。
“呵,谢谢。“息红泪接着道,“现在就是撑住,能多久就多久,希望赫连很快会发现我失了踪,及时通知崔sir。”
说完这些,二人一阵沉默。不知隔了多久,息红泪打破了沉默,“顾医师,哦,Calvin,你是心理医生,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哦,不敢当。你说。”
“你觉得Michael爱我么?”
啊?这个问题问得顾惜朝不知如何是好,刚想搬出客户隐私那一条,想想又觉得现在这个场合不是摆心理医生架子的时候。二个人也算患难与共,应该同舟共济才是,没理由给息红泪下不了台。“你这样问,有什么特别原因么?“心理咨询从来是关于正确的问题,不是关于正确的答案。
“哎,我不知道。我也知道自己不该那么问。Michael来找你那么久,我想他现在的心理你比我清楚。“息红泪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你和他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吧?”
“是啊,五年。可从头到尾,我都是在等的那个,等他给我一个答案。”
“哦?“顾惜朝觉得息红泪好似有很多话说,他没多开口,只是耐心地听着。
“当初,他对我是很热情,我喜欢他那种真诚和自信。在现在这个年代,真诚的男人不多了。所以,我对自己说,看准的,就不要放弃。我为他算是尽心尽力,可我总觉得他在逃避着什么东西。我是个女人,要矜持,好面子。我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他开口说娶我,可他始终没开过这个口。呵呵,你说可不可笑?追我的人一大把,我一个都看不上眼;可自己看上的,却始终也没好好看过自己。“说到这里,息红泪好像擦了擦眼睛。
顾惜朝不禁回想起他和戚少商第一天在诊所那见面,Michael所说的那句话,“五年了,五年。我很累,很懒。你有没有时候,面对一顿豪华大餐,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胃口?”
息红泪接着说,“Michael失踪了二年,我咬咬牙等了二年。这时候,我认识了赫连。他斯文体贴,和Michael是完全不同的二个类型。女人是要人陪的,要人关心,要人爱。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不过,赫连对我说他愿意,他会给我时间考虑清楚。我是很感动。而且,我想知道,等少商回来知道他有一个这样的情敌,会不会紧张我,在乎我。他一向好胜心很强,从不认输。可是”
“怎么了?“顾惜朝也好奇起来了,他不由觉得心跳在慢慢加速。
“呵,“息红泪突然声音有些呜咽,“他竟然告诉我他爱上了别人!你说这是不是可笑!连我都觉得可笑。“说道后来,顾惜朝觉得根本笑不出来,息红泪分明已经哭起来了。
别人?戚少商爱上了别人?“Christina,也许,也许,Michael是为了要出庭作证,感到危险,不想连累你吧?“顾惜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在这里,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心理治疗师,他觉得自己在做无谱的推测。希望是真的。
“我也希望是真的。可是,我不能骗自己,他看我的眼神骗不了人。刚才我去医院看他,他对我说,‘辛苦你了,Christina。‘他从来没对我那么客气。我喜欢Michael的就是这个地方,他对别人说一不二,对生意伙伴如此,对女人也如此。但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好不甘心,我在问自己究竟不肯放手,是为了爱他,还是为了自己五年的感情输得不服气。你能给我个建议么?”
“这,“顾惜朝沉吟片刻,“人的理智和情感不时常一致,不过生理的反应却很简单真实。当你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用心去感受他在你心里的位置。身体也会说话,思想也会骗人。有时候,生气的人会感到胸口不舒服,紧张的人会感到脊椎很紧、肩膀很沉。你可以试试看。”
“哦?“息红泪用心地听着。
说到这里,又是短暂的沉默。这沉默没过多久,就被"哐当"一声打破了。二人立刻警戒起来,想看看鲜于仇又有什么样。
这,鲜于仇进来,笑容好像更加阴险,不,带着的是邪恶。他扬着手枪没看顾惜朝,而是冲息红泪走过来,用枪指指Christina的肩膀,“息小姐,请跟我去个地方。”
“你又耍什么样?“息红泪厌恶地一抖肩膀。
“呵呵,你说呢?等一下,你的戚少商就要来了,象你这样的美人,我其实也舍不得看你死,不过,在此之前么,当然要为大家的辛苦犒劳一下咯。“鲜于仇说着,那邪恶的笑容更添几分淫荡,伸手就要去摸息红泪的胸部。
“你敢?!放开你的脏手!Michael和赫连不会放过你的!“息红泪毕竟是个女人,听到鲜于仇的恶笑,忍不住也容失色,声音颤抖起来。
“敢不敢,你待会不就知道了么?“鲜于仇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得寸进尺,一把把息红泪搂抱起来,并把她向外拖。息红泪一惊,双手乱拍,眼泪这下子是吓出来的了。
眼看息红泪就要遭殃,顾惜朝眼珠一转,冷冷地说,“鲜于仇,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傻到那么做!”
“什么?我要做,你又能奈我何?” 没想到顾惜朝这样的反应,鲜于仇眯起双眼,望着顾惜朝,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一停。他见识过顾惜朝的口上功夫,知道顾惜朝很不简单,他想要见机行事。
“鲜于仇,你的老板现在去哪儿了?为什么没带着你?只怕是在为自己安排跑路吧。你们都到这个份上,已经走投无路了。要跑路,钱是少不了的。你鞍前马后为傅黄那么多年,分到了多少?只怕和你老板那些比起来,是九牛一毛的一毛了吧。“顾惜朝不紧不慢地说着,看着鲜于仇虽然装做不屑一顾,但显然听得认真。
“你是聪明人,傅宗书和黄金鳞是什么人?他们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和表妹都可以下手,你这个知道他们那么多秘密的小卒子,又怎么会留着?你难道不想为自己留条后路?“顾惜朝知道自己已经抓到了鲜于仇的痛,慢慢地捏着。
“息红泪现在是你手中的一张王牌。黄金鳞抓她来,不过是为了引出戚少商报仇。戚少商要来了,息红泪就没用了。但你知不知道息红泪现在是谁的心肝宝贝?赫连寰球的董事长赫连春水。你不会没听说过吧?“顾惜朝故意抬高了声调问。
“赫连嘛,不就是那个‘小妖’!“鲜于仇撇撇嘴。
“小妖不小妖没关系,可人家赫连家有的是钱啊。赫连之所以还贴得紧紧的,是因为还没有得到息红泪。你说他要是知道息红泪出了事,会不会肯拿个几百万几千万的出来?那对他们可不过就一餐饭而已。“顾惜朝接着道。
“哦?“鲜于仇显然来了兴趣。
“可你想想,要是这赫连小妖的女朋友,被?被?了。你是男人,男人最忌讳这个了。他们还会出大价钱赎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吧。“顾惜朝说完这些,看着鲜于仇想了二秒种,知道他已经动心了。
果然,鲜于仇的脸上又再露出奸笑,他松开了息红泪,说道,“呵呵,有个有钱的公子哥做男朋友,比选那个戚少商强。我就暂时忍一忍,不过,你最好配合点,希望你那个痴情的赫连小妖会来赎你。否则??哼哼!“说完,鲜于仇不忘用手枪指指顾惜朝,“顾医师,我倒是真有几份佩服你了。难怪晚晴小姐会喜欢你。不过嘛,说话我不行,打架你不行。你最好还是给我老实点!否则,我子弹多得是。“然后,走人。
门再"哐当"被锁。顾惜朝和息红泪都不由松了口气。想起刚才的紧张,全是一身冷汗。“谢谢你,你先帮了Michael,现在又救了我。“息红泪感激地道。
“Christina,你别客气。你是Michael的朋友,他为了我肯不畏生死,我帮这点小忙又算得了什么呢。”
******
医院。等候室的电视机里正插播紧急新闻,播放着几个昨天码头诱捕黄金鳞时警方拍摄的录像带中的镜头,黄金鳞和手下正用手中的枪指着顾惜朝的脑袋,不过顾惜朝背对镜头,还被打上了马赛克。然后,画面一转,登出了黄金鳞-傅氏餐饮集团总经理的照片,还有鲜于仇。这是警方的通缉令。
走廊尽头,一个小护士正从一间特护病房出来。这间病房与众不同的是,门口守着二个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双目炯炯,并时刻警惕地观察着四围的情况,耳郭上还带着对讲机。
小护士正走到走廊拐角,突然一个手从背后伸出来,捂住她的嘴。她还来不及喊叫已经被拖进紧急逃生门,门外是楼梯。小护士惊慌失措,想要挣扎,无奈力气有限。身后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说,“别乱动,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伤害你。我不过是想让你向住在那间病房里的病人传一个条子。你明白了么?我们不是善男信女,只要你合作,包你没事。听懂的话,就点头!”
那个小护士虽然吓到了,但意识还算清楚,连忙点点头。
“好了,接着。放在口袋里,别让门口的二个差佬看见,否则??哼哼。你叫小玉,不错的名字。如果你不想自己走上街被人泼硫酸,家人横尸街头的话,就乖乖合作。我会盯着你。去吧!”
小玉根本吓得头也不敢回,颤微微地打开逃生门,再走回走廊。她感觉到寒毛倒竖,背后有一双阴狠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她只能走了回去。
到了病房门口,其中的一个阿sir问道,“咦?护士小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哦,我忘了拿药瓶。呵呵,大夫回头又要骂我了。“小玉声音有点抖,不过好歹阿sir没有看出来。她头也没敢抬,走进了病房。
特护病房内,一片窗明几净,一个身影英挺、身穿病人服的男子正伫立在窗前凝望着医院的园和喷泉。小玉赶紧走上前去,“戚先生,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很重要!”
男子转过身,正是戚少商,“哦,是什么?”
“是个纸条,他们不是好人!“小玉眨着眼睛,快哭出来的样子。
戚少商意识到事态严重,连忙接过,展开一看,写着的是,“顾惜朝和息红泪在我们手上,想救人,一个人来。别带警察。二十分钟后,打这个电话-xxxxxxxx。“他心中一惊,不好,Calvin和Christina出了事。
第十六章 澳门(上)
戚少商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几天。他睁开眼,看见所有熟悉的面孔,正围在他床边,其中有Christina、老八、卷哥、沈哥,还有铁手、冷血和追命。但唯独没有那个他日夜牵挂的脸,他不禁有些失望。
等大家七七八八问候了一周,追命上前来,给他录了口供。“我是怎么到这里的?“戚少商不由问道。
“是顾医师报的警,还好抢救及时,否则,你也不可能活着了。好好休息吧,警方谢谢你的合作。冷呼儿我们已经抓到了,至于那个鲜于仇和黄金鳞他们,警方已经发出了通缉令,相信他们这难逃法网。交给我们吧,我们要去办事了,冷血的人会继续保护你。别再擅自行动了,很危险。“交代完毕,铁手和追命离开了。
戚少商本来想问问顾惜朝怎么样了,在干什么。不过,当着那么多亲朋好友的面,尤其是Christina那关心注目的眼神,戚少商怎么也没机会问出口。等好不容易,大家该说的都说了,雷卷说大家也累了,大胆也一样,既然已经没事,各自回家休息,来日方长。大家才恋恋不舍地散去。其实,大家也没人敢提顾惜朝已经被黄金鳞挟持做了人质,现在下落不明,戚少商才刚醒,难道还要让他再受一打击不成?
沈边儿是最后一个离开病房的,他离开前,回头意味长地看了一眼戚少商,告诉他,“少商,你对顾医师的心意,他会明白的。”
戚少商听见,突然有点脸红。还是沈哥最仔细,别人谁都没看出来,他早就发现了。哎,我觉得自己瞒得很好,原来还是情难自控。
谁曾想,下午自己就接到了黄金鳞派人带来的纸条。原来,Calvin已经出了事,而Christina,看来是早上离开后,被人绑架了。槽糕,现在情况不明,我不能冒险报警,先和他们联系上再说。结果,戚少商不动声色,他已经从冷血的手下那里逃出过一,就能有第二。
况且现在情势已经不一样,警力已经被大多调动去了缉捕黄金鳞等,看守戚少商的保护证人组已经少了。戚少商想法搞晕了来查房的医生,换上了他的白大褂,化妆离开了医院。前面他已经支开过二个阿sir,用医院的公用电话,按小玉给的纸条上的号码,打了过去,果然是黄金鳞的声音,“戚少商,想要你的女人和顾惜朝活命,就一个人来一号码头G字仓库。记着,一个人。否则,你就等着收尸。”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戚少商常常是这么个人。他换了身衣服,拦了辆的士,正在赶往码头的路上。司机大佬打开的收音机中正在播送紧急新闻,“在昨日警方预先设计的抓捕行动中,日前已被公开起诉的傅氏集团总经理黄金鳞亲口承认自己曾下令暗杀掌握其犯罪证据的表妹傅晚晴,并当场挟持一顾姓中国籍男子逃逸。作为傅氏集团董事长傅宗书的独女千金,傅晚晴于五年前和新婚夫婿蜜月旅行时在意大利马车失事,溺水身亡。当时,被意大利警方鉴定为事故,但现在看来,与傅氏内幕有密切关系。目前,警方已经正式通缉黄金鳞和其手下鲜于仇,二人持有枪械,属于极度危险人物??”
“抓捕”?“顾姓男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Calvin是警方提供的诱饵?这,难怪黄金鳞气急败坏,他是要找我和Calvin同归于尽了。糟糕,Calvin,你现在怎么样?撑住,我来了。等着我,我们一同面对。
******
一号码头。
离码头还很远,戚少商已经打发司机回去,他准备一个人去涉险。正观望着哪里是G字仓库,听到身后一阵子声响,几个黑衣人从树丛里窜出来,把他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人正是鲜于仇。显然,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几日不见啦,戚少商。没想到你还真是孤胆英雄啊。上给你一针白粉,你都没死,可真命大。不愧是‘九现神龙’。“鲜于仇奸猾地笑笑,“可这,你就没那么好命了,‘九现神龙’在我们手里,照样让你变成‘九现死虫’!”
“你就是‘咸鱼臭’?难怪满嘴腥味,说话都那么臭!“戚少商故意皱皱鼻子。鲜于仇顿时象吃了大便,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最难为的是那几个持枪的手下,拼命地忍着笑,手里的枪都快握不牢了。
“你和顾惜朝二个还真是一对,嘴皮子厉害。不过,在这里,光会耍嘴皮子是没有用的,要靠实力,而我们手中的家伙就是实力。请吧。““咸鱼臭"终于忍了下来,那枪冲戚少商指指,命令他跟着一个在前面带路的小喽罗。
来到G字号仓库。黄金鳞已经摆开了阵势,顾惜朝和息红泪也已经被带了出来。黄金鳞带了几个喽罗兵,正用枪挟持着顾息二人。
看到顾惜朝,戚少商心里一阵子激动。好久没见,顾惜朝好像瘦了,脸盘已经有点下陷,眼袋浮青,左臂胡乱缠着白布,渗出殷红的血迹。他受伤了!戚少商不禁心痛,他想念了那么久,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再度相见。他望着顾惜朝的眼神,充满关切。
此刻,顾惜朝心里也是在想,Michael,你瘦了。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难为你了。可你现在怎么又孤身来了呢,这里是龙潭虎穴,黄金鳞可是被逼急了的疯狗,会随时咬人的!你要小心啊。
二人短暂地交换了几个眼神,心情都复杂的很。“Michael!“还是息红泪的声音把戚少商给拽了回来,对了,怎么把Christina给忘了。
看到鲜于仇压着戚少商走进来,黄金鳞脸上的肌肉都一阵抽动,说不清是发怒,还是奸笑。“好啊,好啊。“黄金鳞不禁自己拍起掌心来,“戚少商,你还真是‘英雄救美’啊,一张纸条就把你引了出来。你也不通知铁手追命给你护个驾么?看来,天助我也!你们就注定给我垫背!去死吧!“说完,指示着手下把枪架起。
“慢着,黄金鳞,你别以为我是个傻瓜。我已经做了安排,崔sir不会等得太久就会找到这里来,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少伤几条人命,还是想想怎么能够跑路吧。我既然来了,就准备一命换一命,你恨的无非是我,放了他们,你抓我好了。“戚少商拍拍胸口,毫无畏惧。
“呵呵,你倒是来和我说教了!一命换一命,你说的。好,我成全你。不过,你既然只有一命,我只能放一个。他们二个,一个是你的医师,一个是你的女人,你自己选!我要你看着其中一个死!“黄金鳞对自己想出这个残忍的主意不禁万分得意,他看着戚少商痛苦的表情,发出狂笑。
???戚少商、顾惜朝和息红泪三人同时一惊,面面相觑。这个抉择,做与不做,都是残忍。无论戚少商怎么选,都有一个人要死,而活着的那个和戚少商都会终身遗憾。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戚少商已然是满头大汗,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他望望顾惜朝,望望息红泪,如芒在背,这是他一辈子当中最生死攸关的抉择。息红泪对他有情有义,他当然不能让她死,可是,顾惜朝,则是他穷极一生都想好好相爱追随的人。四年前的巴黎偶遇,一夜春宵,让他既困惑又内疚。隔天,他还睡在床上就接到了老八从香港打来的电话,飞机失事,天崩地裂。他转头看着身边的顾惜朝,当时他还没有醒,宿醉加激情,二人都十分疲惫。但公司出了那么大的事,戚少商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和时间去思考。他心急如焚,匆匆忙忙回了自己房间,收拾行李,定了下一班机票。走出房门的时候,他曾回头看了一眼仍躺着的顾惜朝,想记住那张脸。他不知道顾惜朝还会不会记得他,而自己还会不会记得顾惜朝。那也许,不过是一个错误。
之后,戚少商忙得晕头转向。等一年多后,六位弟兄和公司的身后事理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身心具疲,已经无力再负担任何东西。他知道自己在责怪自己,那不该发生的错误,让活着的人比死去的更难受。生不如死,他逃避于毒品、酒精中去,甚至开始召男妓。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只是不想清醒。等到沈边儿来了,他总算有了勇气开始面对。他问了沈边儿那个问题,他觉得自己要找个答案,自己和顾惜朝究竟算怎么一回事。心中的伤痛和灰暗,他不想逃避一辈子。所以,回到香港后,他想方设法去找顾惜朝。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总算得知顾惜朝的下落,顾惜朝回到了香港,竟然还成了心理治疗师。人生真奇妙啊。
然后,他混去诊所当了客人,顾惜朝果然没有认出自己,他好像对自己没有任何记忆,包括那一夜让戚少商终身难忘的放纵和迷离。这也好,自己可以从一个安全的角度,观察他一下,了解他,也被他了解。
再然后,他明白自己陷了进去,戚少商无可否认,当初那一夜不过是个引子,那几个月的辅导,才真正使他恋上了顾惜朝。他一天比一天思念,一天比一天爱恋。为了爱,他做出决定,要牺牲。可是,等自己醒来,顾惜朝被抓,现在二人都凶多吉少。Calvin,难道注定我们的缘分就那么浅?
“Michael,你还犹豫什么?选Christina。黄金鳞,你要我死,我无话可说。如果你还对晚晴有那么一点点感情,请你积点德,放了无辜的息小姐。” 顾惜朝毫无犹豫地开了口。
“不,Michael,我也不怕死。你选顾医师。“息红泪也开口了。
“啪-啪-啪"又是三声巴掌,黄金鳞看着眼前的二男一女,“简直比看电视剧还精彩!我可以做导演去了。不过,这个决定,我要让戚少商来做。“他从手下手中接过一把枪,举起来蹭蹭脸盘,“戚少商,我耐心有限,你赶快选。选好,我就打死那没选上的,让另外一个走。”
时间凝固了。戚少商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新欢旧爱,左右为难。
“我来帮你做个决定如何?“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大家回头一看,小喽罗兵又带进来了一个人。那人穿米白色镶咖啡边的挑毛衣,斯文高挑,手里还拎着一个带密码锁的金属公文箱。
“赫连!“息红泪惊喜地欢呼。
“Christina,你没事吧,我来迟了。“赫连春水关怀地看着心爱的女人,柔情似水。
“太精彩了!哈哈哈。没想到又来了个大情圣,什么风把赫连小妖也给吹来了?我可没记得请过你啊?“黄金鳞怀疑地看着他。
赫连是鲜于仇暗中叫来的,鲜于仇听了顾惜朝的话,觉得越想越有道理,自己要留个后路。所以他自作主张,通知了赫连春水,说息红泪已经在手上,要他带上一千万现金赎人,不连号的旧币。鲜于仇的如意算盘是,等老板引来了戚少商,带他和顾惜朝走了后,自己可以借口留下理息红泪,再约赫连交换赎金。谁知道,赫连神通广大,一千万现金,几个小时竟然就搞到手了,提前出现。
鲜于仇不由面色一变,挺难看。不过,赫连春水可不是泛泛之辈。他早就看清了形势,没有说破,“黄金鳞,戚少商虽然和我是情敌,不过,我们都关心Christina,所以约定公平竞争,这样英雄救美的机会,要各凭本事。他凭自己的胆识,我凭的是手中的这个箱子。“说罢,赫连提了提手中的金属箱,拍了拍。
“哦,有趣。你凭什么和我讲条件?“黄金鳞歪头道。
“就凭钱!一千万现钞,不连号的旧币,你要跑路,不动产带不走,现钞能不管用么?我要赎他们三个。你是聪明人,这样的交易好好想想。拿着钱,自己走吧。“赫连春水不缓不慢地说。
“哦?“黄金鳞显然有点心动,“交易是不错,不过你现在一个人来,我有的是人和枪,你凭什么有谈判的权力?我可以既拿钱,又留人。你,呵呵,也走不了!”
赫连春水沉着应对,“黄金鳞,我要是你,就不会自掘坟墓。我们赫连家是干什么的?科技通讯!连警方都不时要和我们合作。你能逃多远,我们总能找得到。我要是出了事,你只有死得更快!我们不是铁手和追命,要受法律的限制,你说我们要放出风声,悬赏出‘暗’,别说一千万,十几二十万就能买得人排着队来给我们消息,追杀你。你自己说呢?我有没有这个本钱?”
好一个赫连春水!大家都心中一赞,息红泪就更加钦佩了,望着小妖,传送着信息。赫连也看到了,微微一笑,好像在说,放心吧,有我呢,保证你不会有事。
黄金鳞想了想,又抬头笑道,“呵呵,交易不错,我决定考虑,但一千万,只够换一个息红泪,戚少商和顾惜朝我要留着防身。”
“不行,三个!”
“你别挑战我的底线,大不了,大家一拍二散!“黄金鳞恶狠狠地说。
一时又成了僵局。戚少商和顾惜朝互望一眼,彼此已经决定同生共死,他们一齐看向赫连春水。最后,赫连软了下来,他放下金属箱,“好吧,你让Christina过来,我把钱给你。”
“呵呵,谅你也耍不出样。鲜于,去点点钱。“黄金鳞吩咐鲜于仇。
鲜于仇求之不得。他走过去,打开金属箱,看了一眼,又翻了翻,“老板,没问题。”
“好吧,交易愉快啊。“黄金鳞伸出手去,赫连看都不看。黄金鳞自讨没趣,他示意手下放了息红泪。息红泪一下子扑进赫连的怀里。“没事了,没事了。“赫连柔声安慰,抚摸着Christina的头发。
“好感人的一幕啊。戚少商可怜你,到头来,丢了性命不算,连女人都要送人。哈哈哈"黄金鳞不禁高声得意,压着戚少商和顾惜朝二人,领一干手下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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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终于又和顾惜朝在一起。他们被黄金鳞的手下用胶带捆绑了双手,蒙上了双眼,一齐塞入了一部集装箱货车的后面。车子启动,一阵颠簸。
“Michael。““Calvin,我在这儿。“在黑暗里,顾惜朝摸到了戚少商的身边,他们二人都双手被反剪在身后。顾惜朝只能和戚少商背靠着背,一齐坐在地上,他把手掌伸进了戚少商的手里。戚少商心中一甜,紧紧握住。虽然二人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彼此关心。戚少商甚至觉得此刻倒成了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等他们被推推攘攘下了几层台阶,转了几个弯,最后有人撕去了他们眼上的胶布。重见光明,二人都眨眨眼,想看清四周的情况。
“欢迎来到‘鱼池子’。“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
第十七章 澳门(中)
说话的那人与其说是三分象人,还不如说是七分象鬼。脸上布满横肉,七七八八很多类似烧伤的创口没能好好愈合。总之,会让人十分"难忘”,绝对不会想多看一眼。这个人正是傅宗书豢养多年的地下犬爪,无名无姓,或者忘名忘姓,人称"九幽”。
九幽年轻的时候跟随傅宗书一齐加入黑社会,按辈分,可算拜过把子,喝过歃血酒的弟兄。傅宗书可谓有头脑的,所以很轻易地做了他的大哥。有一,他们一同按老大指示去砍人,遇上失火,九幽拼着救了傅宗书一命,自己却落下了满目疮痍。之后,傅宗书在帮派中日渐鹊起,他心狠手辣,又智谋非常,很快赢得了不少长老的信任,最后设计做掉了老大取而代之。但他不愿意一辈子只干些打打杀杀的活计,他提议成立集团公司,开酒楼餐饮,以各种名目洗黑钱。还聘请律师,摇身一变,成了正当商人,与那些只喜欢街头热血的无脑人,开始划清界限。傅宗书知,现在的世界,黑社会也要吃饭,有钱才能笼络人心,让人卖命。至于九幽,二十年来,让他"地底藏娇”,成为他地下赌场和境外毒品军火等买卖的管理人。傅宗书亲自下命令,暗中操纵,但除非大场面,全由九幽出面接头。现在戚顾二人所在的地方,正是他们在澳门的一地下交易点。虽然有些潮湿阴冷,不知道是什么地下建筑,但室内灯火通明,房间内还摆放了十来台电脑和电话,作为他们接纳投注和股市银行转帐交易的中心。
这九幽的身后跟着另外四个人,年纪不一,看来都是他的贴身手下。为首一人,人高马大,十分魁梧,却留着长发,在脑袋后面扎成一个小马尾,让人看来觉得有几分滑稽,他叫龙涉虚,是九幽的首徒。第二人,却与龙涉虚恰恰相反,高高瘦瘦,看似随风就倒,留着一字胡,面无四两肉,非奸即盗的样子,名叫狐震碑。第三个,则身材矮小,头有些秃,背有些驼,名叫铁蒺藜。这最后一个,年纪还比较轻,看来不过二十来岁,脸上还有几粒暗疮,名叫泡泡。
戚顾二人睁眼看清四周的环境,已经大致猜到这是个什么地方。只听得九幽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俩个既然来到这里,就别指望着再能重见天日。等老板走了,你们的小命也到头了。还是乖乖地待着,免受皮肉之苦。我是爽快人,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绝对不会太痛。“说罢,他转头吩咐龙涉虚道,“辫子,你和铁头、泡仔看紧这二个家伙,他们是老板的护身符,等到明天天亮,我们就置他们。“随后,又对狐震碑说,“狐狸,你跟我出去一。““是,大佬。“说完,他们转身离去。
“你们二个后生仔,长得倒挺靓,可惜啊,年纪轻轻就要上路了。得罪了我们老板,是没有第二种结果的。还是乖乖合作,省我们一点力气。我辫子可不象大佬那么好说话,只懂一白二红。“龙涉虚冲戚顾二人吓唬了一阵,算摆摆威风。
戚顾二人被铁蒺藜和泡泡推推攘攘在一角落坐下。他们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眼神交流着,都是想怎么能够逃出生天。Michael,别轻举妄动,他们一时三刻,还不会对我们下手,让我们先看清形势。Calvin,我知道,我们要活着出去。想到这里,戚少商又暗自捏了捏顾惜朝的手。顾惜朝看着他,默默无言,却充满信任。
龙涉虚转头冲泡泡说,“泡仔,老板交代的事情做好了没有?”
泡泡坐到一台电脑面前,劈劈啪啪非常熟练地敲打了一阵子键盘,“辫子哥,外围投注前天已经终止,转帐也已经差不多了。”
“恩,搞这些个高科技的玩意儿,还是你这个香港大学的高材生行啊。泡仔,等我们结束这里,老板分红之后,你想干些什么?“龙涉虚问道。
“哦,我也没什么大要求,只想买间大屋给爸妈住,一千尺就该够了。“泡仔说着就喜笑颜开。
“一千多尺就够了?你小子他妈的要求也太低了。我们帮老板整了那么多钱,应该分多点吧。我还想和我马子去欧洲住哪!没个二三百万怎么够。至于,我们辫子哥,论功行赏,更少不了了。呵呵,是吧,辫子哥。“说话的是铁蒺藜。
“呵呵,那是??“龙涉虚摇头晃脑,得意地把辫子捋了一捋。他突然象想到什么是的,转头问铁蒺藜,“你说这时候大佬找狐狸去干吗?”
“哦,这个很难说啊,辫子哥,现在这狐狸跟得大佬越来越紧了。咱们可得小心被这小子卖了。“铁蒺藜凑近辫子说道,眼睛还眨吧眨吧。
这一切,又全被顾惜朝看在眼里,他心生一计,决定"离间”。他侧眼看看戚少商,戚少商也正看着他。顾惜朝微微点头,就把视线移开,免得吸引那三人的注意。他努力伸出被绑的手,用指头在戚少尚手心里划字,“我动口,你动手。“戚少尚心领神会,知道顾惜朝能诱捕黄金鳞成功,嘴上功夫一定厉害,他也已经在暗暗观察找东西割断胶带。他看见角落的水管边缘比较锋利,悄悄靠过去,用手在身后上下撕磨,试图把胶带弄断。
“我说这位是辫子哥吧,一看就知道你是这里的头。“顾惜朝开口说话,吸引他们的注意,渐渐挪过身子,挡住戚少商。
“这儿没你的事,你发什么话。“铁蒺藜瞪了一眼顾惜朝,“快死的人了,省几口力气吧。”
“哦,只怕这里快死的不止我们二个,连你们都快了。“顾惜朝并没着急,他反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什么,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龙涉虚拔出腰里的手枪,正准备上去给这个不老实的人质一点颜色。顾惜朝接着说道,“哎,辫子哥,你还没把我的话听完,这可是关于一大笔钱啊。”
“哦?“听到"钱"字,龙涉虚的手顿了顿。顾惜朝紧跟着说,“辫子哥,你老板把我们交给你大佬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们我们是谁?”
“这个倒是没有。“龙涉虚虽然块头不小,但脑子却不灵,远没有狐震碑来的有心机,所以九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一般都带着狐老二,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才交给龙涉虚去做。
顾惜朝看到龙涉虚那么容易上钩,心里更有了把握,“你们知不知道我和傅宗书和黄金鳞的关系?”
“这?”
“告诉你们,我是傅宗书的女婿,黄金鳞的表妹夫。”
“哦?“这下子,三个人都看了过来,觉得很惊讶。
“你们也很奇怪吧,象我是他们的亲戚竟然还落到这么个地步,你们还能指望他会分钱给你们?“顾惜朝不由又叹了口气,看上去很难过的样子,“我的妻子晚晴当初找到了他们的地下账本,被他们发现了,所以就??想来,这几天的新闻,你们也看了吧。”
这几天黄金鳞和鲜于仇的通缉令漫天飞,他们真不知道才是傻瓜了。他们不由都点点头。顾惜朝说道,“本来嘛,我们夫妻感情也不错,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既然,晚晴已经死了,我也就想看在我这个女婿的份上,傅宗书应该重用提携我,他挣得钱已经不完,我呢,可以帮他做得更大。可谁知道,我辛辛苦苦为他卖命,他出了事,准备把我一脚踢开。自己找了船,转了钱,准备跑路,拉我给他垫背背黑锅。你说,我惨不惨?”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看到顾惜朝的样板,龙涉虚和铁蒺藜互相看了看,虽然没出声。但顾惜朝知道他们一定也在想自己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下场。“你们老板说给你们分钱,可多少说了么?什么时候分呢?辫子哥一看你就是聪明人,否则做不了这样的大事。铁头哥也是勤勤恳恳。泡仔更别说了,电脑天才。你们给傅黄出过多少力,你们自己清楚,可老板不一定清楚。他有多少钱从这里过,你们清楚,不过多少分给你们,你们清楚不清楚啊?”
“这??“话到这里,龙涉虚也有点不平起来,“是啊,这里每天经手的钱过千万,我们现在都没分过几毫。““是。“铁蒺藜也应声道。
“这不就是了嘛。要你是老板的话,现在自己走投无路,是分钱给手下好啊?还是干脆灭口,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更不会要钱。“趁顾惜朝引他们说话的时候,戚少商的手可没闲着。他暗暗使劲,虽然手掌边缘磨破了,开始流血,不过总算胶带快磨断了。
“啊呀,辫子哥,如果这是真的怎么办啊?我可还年轻,我家里还有爸妈,他们还没享过几天清福,我可不想死啊!“泡泡最先沉不住气。他本来就是个大学生,要不是香港IT业下滑,经济不景气,找不到工作,他想也不会混进了黑道。管理网络,能一展所长,这个书呆子也还挺满意。
“辫子哥,这也不是没可能啊,你看大佬这个时候找狐狸出去,不可不防。“铁蒺藜也附和起来。事情看来越描越黑,更何况这些人本来就心存芥蒂,顾惜朝就赌定他们不会团结。
“哦,这??哎,你们也别听这被绑的小子瞎说,我想大佬够江湖义气,不是这种人。“龙涉虚虽然心疑,但也不完全相信顾惜朝。
“哎,辫子哥你看来是条好汉,义字当头。不过嘛??你有把握人家也那么对你么?” 顾惜朝拖长声调地说。
“??“三人都一时没吭声,各怀猜忌。
“我有个想法,既保命又挣钱,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听?“顾惜朝开始卖关子。那边戚少尚已经挣脱了胶带,他斜眼瞥见地上有几颗小石子,暗中挪过去,抓住扣在手里。他小时候非常顽皮,掷石子瞄靶咂坏邻居吴妈玻璃窗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这儿时学的伎俩,说不定现在可以用来救命。
“什么想法?“龙涉虚果然来了兴趣。
“哦,那就是‘留一手’。泡仔既然是电脑天才,复制各把账户记录是没任何问题,你能刻张光碟留着防身,他们也不会知道。如果你老板真的够义气,分钱给你们,你也不妨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果,我说如果,他们心狠手辣,要把大家赶尽杀绝,那一来可以防身,二来也可以敲诈,三来还可以找警方合作,你们不是多了很多筹码么?“顾惜朝一一分析,三人听得连连点头。
“至于证据嘛,需要有人带出去。想必在你老板成功上船之前,你们也会被看紧,离不开。 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应该同舟共济,互帮互助。既然要置我们,也是由你们置。你们说我们死了,谁又看见了?由我们带着证据出去,一来可以给你们留一手,二来万一不得以要找警方合作,我们可是最佳的人证,能够证明你们‘大义灭亲’、‘弃暗投明’,是也不是?何况,傅黄走了,我就是顺理成章接受财产的人。你们救我一命,我能不知恩图报不成?哎,话说了那么多,拿注意的可是你辫子哥啊。“顾惜朝说得头头是道,知道成了一大半,等鱼上钩。
三人交头接耳了一阵子。戚少商用脱绑的手悄悄从背后捏了一下顾惜朝,顾惜朝心领神会。
“呵呵,主意是不错,不过我们初合作,要互相信任,总要有个过程。你要我们怎么相信你不会拿了证据就自己逃了呢?“铁蒺藜狡猾地看看顾惜朝道。
这帮家伙还没蠢到一个地步。眼看将要大功告成,这个变化倒是让顾惜朝一时不知所措。“既然讲明是合作,理因如此。这个也好办得很,我们有二个人。你们放一个,留一个。放走的那个当然是拿着光碟在外面等消息,另外那个你们暂时在别留着就是了。我们拿着证据,你们留着人,互相牵制,谁也不吃亏。不过眼下么,当然是让Calvin先走了,他受了伤,你们留下我就是了。“戚少商语气坚定地说道,他是生意人,见惯商务谈判的场合,讲条件是他拿手的。
“Michael-“顾惜朝刚要接口,戚少商已经没再给他机会,他望着龙涉虚说道,“辫子哥,要做生意,就要当机立断,时间可是金钱。你不会连这点小事还要婆婆妈妈想很久吧。再不决定,你老大和狐狸可要回来了。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你说了算吧?“戚少商仿佛已经将上龙涉虚一"军”。
果然,龙涉虚被这一激,“好,就这么说。泡仔,赶快动手。”
泡泡显然是又紧张又兴奋,他回到电脑前,又阵子劈劈啪啪,倒腾了一会,刻了一张小小的三寸光碟,拿了出来。龙涉虚接过手,来到顾惜朝面前,轻轻拍拍手中的碟盒,然后塞在顾惜朝的西裤兜里,又在外面拍了拍,“我们可是半赌着身家性命和你小子做生意,警告你可别过河拆桥,我们杀人放火的事也不是头一天做,你的朋友还在我们手上,记住!“然后又说,“我暂时不放开你们,等老大回来了,演戏要演得认真点。“这句话,不只是对顾惜朝说的。
顾惜朝感觉裤兜里的光碟好像有千斤重,上一为了傅黄的犯罪证据,晚晴牺牲了性命,戚少商也差一点出了事。在这世上,自己所关心所爱,爱自己和关心自己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这个生死关头,戚少商无疑于把自己的性命交在了自己手上,他心中又添几分感动。Michael,我不会辜负你的托付。
时间好难捱,气氛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泡泡焦躁地在室内走来走去,铁蒺藜冲他喊了一句,“泡仔,沉住点气,你把我的头都转晕了。“泡泡只好在电脑前又坐了下来,但不知道要干什么,拼命地搓着自己的手背。
终于,一个声音打破平静,“哎,我回来了。老大说现在就置他们。“回来的是狐震碑一个人。
“老大呢?他怎么没回来?“龙涉虚歪眼看着狐震碑满是不信任地道。
“哦,他随后就来,会带着老板给我们的钱。走吧,去把他们置了。“狐震碑说道。
“这个就不劳你动手了,铁头和我二个就可以搞得定。你和泡仔留下吧。“龙涉虚朝铁蒺藜使了个眼色,二人从地上拖起戚顾二人。绑在戚少商手上的胶带已经磨断了,他暗暗拉下外套的衣袖,双手仍然背后,装出一付被绑的样子。
“老板吩咐了,这二人一定要死!“狐震碑转身准备跟出去。
龙涉虚伸手拦住他,“哟喉,你还不相信我们啊?这点小事还要盯着?“说话的当口,顾惜朝走在最前,戚少商跟在后面,铁蒺藜"压"着他们已经出了电脑室的门口。门外,光线一下子暗了很多。借着每隔几米一盏的昏黄小灯,戚顾二人这才看清,这个地下建筑好似城市的地下污水理管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他们如同身迷宫,刚才也不知道是从那个通道进来的,如果没人带路,想来要摸条路出去也难。难怪龙涉虚要找个地方关押戚少商,或者把他们"置"了,也并非难事。
他们走出几步,听见背后狐震碑的声音,“泡仔,你搞什么鬼,满头大汗?“一声"哐铛”,想是什么东西碰翻了。“不好,有鬼!“然后,传来的就是狐震碑和龙涉虚正在缠斗的声响。
“跑!“戚少商一声大喝。顾惜朝同时向前跑了起来。
“砰"“砰"“砰"随后,枪声大作。
第十八章 澳门(下)
顾惜朝双手被绑根本跑不快,当背后枪声响起,他感到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从后面把他一圈,猛然带他转了一弯,拐向一边的一个通道。好在,这地下"鱼池子"类似迷宫,每过十来米就一个转弯,后面要追踪的人也不太容易很快跟上。带着顾惜朝拐弯之前,戚少商把手中扣的一个小石子"扑"地投向相反的方向,听见小石子敲打在管道里"叮叮通通"的闷响。
再向前一段,又是个岔口,戚少商故技重施,带着顾惜朝拐弯的时候,再把手中的小石子"飞"了出去。这一招,果然起到了迷惑的作用,后面的脚步声虽然纷乱,但没马上追上来。
戚少商寻到一暗,赶快动手为顾惜朝松绑,“Calvin,我们地形不熟,他们手上都有枪,你又受了伤,我们分开走。我出去引开他们,你带着证据趁机找地方躲一躲,然后找路出去,通知崔sir。保护好自己。“戚少商这番话说得极快,等得帮顾惜朝松了双手,他猛然用力抱了抱顾惜朝,然后转头向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Michael-“还没等这个怀抱的感觉被地体会,戚少商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拐角,顾惜朝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起来。他停了一秒钟,用手捂住胸口,感到那里既温暖又有些痛,不,还有潮湿的感觉。顾惜朝突然一惊,借着灯光一看,是红色的鲜血。那不是我的,是Michael的,他中枪了!他一定是刚才带我拐弯的时候用背替我挡了一枪,天,血是他抱我的时候传过来的。顾惜朝脑袋"轰"地一下,赶紧顺着戚少商跑出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但过了十米,就是一个岔口,向左?向右?顾惜朝听音辩向,想朝着零零星星的枪声响起的方向摸过去,再转几个弯,发现枪声没有越来越近,依稀中反而越来越远。不好,迷路了,顾惜朝心中暗暗叫苦。
那头,戚少商的肩膀开始越来越痛,子弹虽然穿体而过,献血直流,但所幸没有射中Calvin。戚少商觉得头在发沉,脚步发重,停滞了下来。“好你个小子!竟然能说动龙辫子放你走,本事不小啊。“糟糕,眼前出现了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是狐震碑。
“死狐狸!你竟然连辫子也下手!我和你拼了!“戚少商身后是另一个声音,另一把枪,正是铁蒺藜。他怒红了眼,把枪指着狐震碑。
“你疯了?你们他妈的都疯了?窝里反?我和老大才出去多久,你们竟然要放这二个小子走?你们吃谁的饭?和谁讲义气?“狐震碑一连串问题,气得拿枪的手也有点抖。
“和谁讲义气?好问题。辫子是你的兄弟吧,你这样做算义气么?“戚少商一手捂住伤口,一边忍着痛尽量地吐声说话。他是准备煽风点火,来一个相煎何急。
这句话明显触到铁蒺藜的痛,他向狐震碑逼近一步,“这人,我保定了,他不能死。老板会不会放过我们,还分钱给我们,谁都说不准!还是自己靠得住!你把枪给我放下,否则,我不客气了。”
“哦?“狐震碑本就颇有心机,他刚才被龙涉虚挟枪一时纠缠住,是有点惊,等开枪打死了龙涉虚,追出来,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既然你那么说,那这个人我更是要定了。你们要保命,我不需要么?现在的形势,就象你说的,还是自己靠得住!这小子既然那么重要,他现在在我手上,你还是把枪放下,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总好商量。“狐震碑说到后面,口气竟然好似婉转了起来。
不妙,戚少商感觉背后的铁蒺藜果然杀气一弱,拿枪的手松了松。“铁头哥,你和辫子哥的交情如何?现在这个狐狸明摆着连辫子哥都没放在眼里了,你还能信得过他?别给他三言二语地就骗了!“戚少商赶快加了一把"柴”。
这"柴"加得好,铁蒺藜终于愤怒了,他握枪的手紧了紧,“这小子是不是可靠我不知道,但辫子可是你杀的!他是兄弟你都下得去手,今天我们就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说罢,他又上前一步。
空气充满火药味,一、二、三!数到这里,戚少商猛地往下一蹲,就地一滚。“砰"“砰"“砰"“砰"接连头顶四声枪响,戚少商抬头一看,狐震碑满脸震惊,僵硬了一般。随后,一股献血从他额头中间的一个黑洞里流下来,身躯朝前轰然倒地。再往后一看,铁蒺藜也是当胸二个黑洞,已经一命呜呼。
呼戚少商松了口气,按了按伤口,然后去拣狐震碑握在手里的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身后又是一个声音传来,戚少商转头一看,见正是神情呆滞的泡泡,他脸上和身上全是斑斑血迹,看来是刚才狐震碑近距离枪杀了龙涉虚,全溅在了他身上。他明显是刚才被吓傻了,裤裆里滴滴答答,正在往外渗水。
“哎"戚少商开始同情起这个香港大学的电脑天才了,想来他也没干什么真正的大坏事,和辫子、铁头、狐狸他们不能比。戚少商想上前安慰泡仔一下,眼前危机解除,算来,泡泡还帮忙收集证据,是个将功折罪的好机会,带着他去找Calvin,然后大家逃出去。正想到这里,意外又发生了。
“我太小看你们了,连老板也栽在你们手里,你们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是我大意了。“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来。
“你现在知道也不迟啊。“戚少商慢慢地转了过来,但他很快一惊,因为眼前的九幽不是一个人,他一手持枪,一手提着个公文包,但枪不是指着戚少商,而是指着他提包的手正箍紧的人,除了顾惜朝还有谁?
“Calvin。““Michael。“戚少商和顾惜朝同时开口,声调里都带着焦虑和关心,但现在显然不是说关心话的时候。
“呵呵,后生可畏,如果你们早生了二十年,恐怕我和老板的位子也会是你们的。“九幽阴冷着说。
“哼,过奖。不过,道不同,不相与谋,我们终究不是同路人。你已经走投无路了,你老板也跑了路,你伙计自相残杀,只恐怕你老板也不会安心到让你一个人守着这个‘鱼池子’的秘密。你想过自己的下场么?”
“下场?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混黑道的头一天,大佬就教过我们了。怕死?死在我手上的人命已经够多了,不怕多一条自己的!“九幽哼声道,手上加重了力气,勒得顾惜朝不由咳嗽了两下。
“好,九幽,我佩服你。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要替你老板陪葬,你有没有想过你老板会不会也这样对待你?你拿来的公文包里面真是钱么?不会是炸弹吧?“戚少商暗自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一手悄悄握紧枪,肌肉随时准备动作,举枪射击。现在是我救Calvin的时候。
听到这个,九幽的手不由一抖。他信奉"义"字当头,多年来对傅宗书可谓忠心耿耿。不过,前面送傅黄上船,傅宗书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自己先走一步,然后等九幽彻底"清场"后,再派人接他去国外"讨"生活,另起炉灶。傅宗书拍拍九幽的肩膀,说,“九幽,我们弟兄多年,我能真正信任的没几个人,你是跟我最久的了。“九幽一阵感动,他被傅宗书"地底藏娇"那么多年,见不得光,长相又丑陋,后来除了跟得最紧的四个手下,想来最亲近的人就是自己这个老板,他心目中的大哥。随后,傅宗书把放钱的箱子交给他,叫他分给手下做"安家费”,并特意嘱咐他回到"鱼池子"再打开。说是特意,因为对九幽来讲,他根本也没在乎分钱的多少,他在乎的是这位大哥多年的器重和手中的权力。所以,听到傅宗书这样嘱咐,他心里的确掠过一丝不快,但他没有多想。被眼前的戚少商这么一提醒,他是一怔。不过,九幽终究是九幽,“你别想再来一‘离间’计。对那几个贪心的黄毛小子也许管用,对我和老板,别来这一套。告诉你,小靓仔,和我玩,你还嫩着呢!”
“好吧,你讲义气是吧。我和你讲!“戚少商猛然一个动作,但他并没有扑向九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挟持住的是泡泡。“这个香港大学的电脑神童,掌握你们内部交易的秘密和证据。九幽,我知道你不怕死,我不和你赌这个,但你说我把泡仔抓住了,交出去,你说你老板的命还保不保得住?”
???九幽也不由地一楞。“好小子!算你厉害。泡仔,看来大哥只能对不起你了!“话音刚落,九幽的枪离开了原本顶着的顾惜朝的太阳穴,相反突然指向泡泡。“砰"“砰”,二声枪响。说时迟,那时快,随着九幽的枪离开了自己,顾惜朝也突然一挣,脱离了九幽勒住他的手。九幽的手提着公文包,和戚少商扯了那么久,已经有些松了,禁不住顾惜朝那么一挣。而同时,戚少商也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略一委身,射出了关键一枪,正中九幽的胸口,献血流了出来。九幽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还不敢相信着了这个后生小辈的道。停了二秒,他双脚一软,跌在地上。
“泡仔!“戚少商低头检查着泡泡,看来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被九幽击中头部,已然没命。哎,戚少商叹口气,放下了泡泡的尸体,摇晃着站起来。“Michael,你没事吧?” 顾惜朝赶紧几步,走了过来,检查着他的伤口。
“我还好,死不了!“戚少商笑了笑,露出二个酒涡,看得顾惜朝心头一热。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倒在地上的九幽还没有死,他挣扎着,伸出双手,爬向公文包。
到头来,还是忘不了钱。人真是贪心。戚少商和顾惜朝二人站在一,看着地上的九幽,无限感慨。
“我不相信,老板会出卖我,我要看一看箱子里的东西。“随着,九幽越来越轻微的语声,他沾着血的手,“啪嗒"打来了公文包的按钮。
啊?!好的不灵,坏的灵。公文包内几个捆成一扎的雷管,几根电线,还有一个闪着红色数字的显示器,不是炸弹,是什么?要命的是,那数字开关经公文包的启动正飞快地倒数,“十五、十四、十三??”
“跑!““快跑!“戚顾二人同声一致,拔腿就朝外头一个方向跑去。一个岔口,“向这!““向这!“戚少商和顾惜朝指向不同的方向。“听你的!” 顾惜朝毫无犹豫,选择了戚少商指的方向,跑在了他前头。没时间思索,戚少商也跟上去。幸运的是,这通道很短就到了头,向上一望,是个类似维修通道的竖井,上头还冒着天光。
有救了!顾惜朝和戚少商一前一后,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起来。“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随着一声轰然巨响,一股气浪夹杂着巨大的能量朝二人席卷而来。二人的双手都抓不稳竖井的铁蹬子,在拼命地摇晃。“轰-啦啦"伴随着气浪的不只是这些,这是地下的污水理场,到是水管子,爆炸把水管子爆破了,水流巨浪般地冲了出来,肆虐地寻找着出口。
顾惜朝刚想开口说话,就喝了几口脏水,他赶紧闭嘴。等一波巨浪过后,二人甩甩头,已经全然湿透,而且污水正在以飞快地速度涨了上来。“Michael,你还好么?我们快走。““是。”
顾惜朝连忙继续往上爬,但爬了几格,他突然感到情形不对,戚少商并没有跟上来。他回头一看,戚少商仍旧在原,正在用手奋力地在水里掏着什么东西。“怎么了?“顾惜朝爬了回去。
“我的脚被卡住了。“戚少商无奈地挤出一丝笑。
顾惜朝低头一看,戚少商的下半身已经泡在水里,刚才的爆炸随着水流冲出来不少杂物,一节手腕粗的污水管和很多杂碎缠在一起,死死地绊住了戚少商的脚,卡在铁蹬子内。糟糕!
顾惜朝赶快加入帮忙,二人七手八脚,开始撕扯杂物。水流上涨的速度飞快,一会儿,就漫到了戚少商的胸部。二个人都十分紧张,手脚虽然不停,但已经开始慌乱,杂物虽然被清理了一些,但看来还有很多,现在他们缺少的是时间!时间!水正在一寸一寸地漫上来,而信心却在一寸一寸地流失。
突然,戚少商开口了,“Calvin,你走吧。别管我了,听天由命。好好照顾自己,抓住傅宗书和黄金鳞,也算为我报了仇。”
“不!我不能看着你死!不!“顾惜朝感觉自己的眼泪也快出来了,多么相似的情景啊,一样冰冷的水,五年前,夺去了晚晴的生命,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却无能为力。现在,难道悲剧又要重演一,这是不是命运的捉弄?顾惜朝没有停下手,反而加紧了速度。
“没用的,Calvin,是天意吧,我们终究没法一起走出去。“戚少商语气哀伤地说,用力握了握顾惜朝的手,“记得我。”
水还在不断地漫上来,一寸一寸,吞食着二颗心。
第十九章 温哥华(上)
生死一线,顾惜朝突然头脑一凉,冷静了下来。他望着戚少商的眼睛,二人困在水里,不过几寸的距离,“Michael,即使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能放弃!”
仿佛受了顾惜朝的感染,戚少商也冷静了下来,重燃了希望,“对,我们不能放弃。“然后,他们又加紧了速度,好在杂物已经清理得差不多,看样子只要再一会就可以了。可是,无情的是时间,水已经漫上了戚少商的脸,没有半分钟,就会彻底淹没戚少商。
“别放弃!我不会看着你死!“顾惜朝异常沉静地说出了这句话,好像胸有成竹。
“恩。不放弃!“戚少商也回应道。
终于,水漫到了戚少商的口鼻,他吸了一口气,沉到了水里。快好了,快好了。戚少商的脚已经开始松动,但要命的是,他感觉肺部开始肿胀疼痛,好像要撕裂了一般。窒息的感觉来了。
突然,顾惜朝探头蹬出水面,猛吸一口气,又潜了回来,这一,他的唇贴上了戚少商的唇。啊这是怎么样的感觉,紧急关头,戚少商只觉得头脑发热,温柔甜蜜。他紧紧地含住了那二片迎向他的唇,哦,那二片唇递给他的不只是幸福和希望,还有,生命的呼吸。原来,顾惜朝是在给他渡气。一贴之后,顾惜朝的唇离开了他,继续潜下去拨弄缠住戚少商脚的杂物。
被顾惜朝这么一"吻”,如果你能看见戚少商的表情,那一定红晕当头。不过,戚少商还算清醒,他明白现下最紧要的是什么。活着,活着,才有和Calvin的未来。
再,温柔一贴。终于再终于,戚少商感到脚下一松,脱离了羁绊。二人无比喜悦,迅速地浮了上去。
我们终于一起活下来了。
******
数月后。
“现在播送本港新闻。近日审结的傅氏餐饮集团涉黑一案,又有新的进展。被判终身监禁的原傅氏总经理黄金鳞在押解去监狱的途中,突然身亡。现在,死因正在警方调查之中,但初步怀疑是服毒自尽。被判坐监三十年的原傅氏董事长傅宗书听闻其外甥身亡的消息,当场心脏病发,现已送往圣玛丽医院急救。本台将继续关注,跟踪报道??”
夜晚,星漫天。
大屿湾的村屋外,二个身穿牛仔裤,棉质衬衫的潇洒背影正坐在一起。屋里炉火正旺,“扑哧扑哧"向外冒着火星。
“干!““Cheers!““啪"一对啤酒罐"亲吻"在一起。
“咕咚"一下,冰镇过的淡金色的麦芽酒滑入了喉咙,无比凉爽。
“终于结束了。“一人浅笑,一对酒涡。说话的正是戚少商。
“是啊,终于结束了。“一人回应,勾勾嘴角。正是顾惜朝。
“好像做了一场梦,生离死别,人生大事什么都经历了一番似的。“戚少商拣起身边的一个小石子,远远地仍出去。“扑"地落入不远的波涛中去,海浪轻柔,枕月而眠。
“是啊,这大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是可以攒起来,写本小说了。“顾惜朝歪头看着身边的戚少商,嘴角勾地更高了。
“你是不是在揶揄我啊,顾大医师?“戚少商回头看着顾惜朝,凑近着问。
“呵呵,不敢,不敢。你受到隐私条例的保护,我不会卖给狗仔队挣钱。“顾惜朝笑着向后稍微退了退。
短暂的沉默。
“你和息小姐怎么样了?别怪我八卦,你可以不说。“顾惜朝问道。
“Christina和我摊牌了,‘和平分手’。她选择了赫连春水。“戚少商继续向海里投着小石子。
“哦,我要是女人,我也选赫连。堂堂正正,而且紧急关头,还临危不惧,英雄救美。头脑,才识,身家一样不缺,而且对所爱的女人体贴呵护,忠心耿耿。“顾惜朝接着说,“上,多亏了他安装在金属钱箱里的隐秘追踪器,崔sir他们才能顺利抓到了傅黄,加上我们光盘的铁证,方定了他们的罪。赫连不费一兵一卒,自己又毫发无损,连我是男人都钦佩。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一、二、三??“戚少商在数手指头,“哇,这么看来我岂不是输得很惨?”
“你真有输么?”
“哎,你这是什么话?我长这么大,还第一被女人甩。哎,我说顾大医师,你是我的心理治疗师啊,现在因你这句话,我心灵受创。那我们之间怎么算?“戚少商再凑近了顾惜朝,双眼在火光之下,闪闪发亮。
“呵呵,你这么无理取闹的客人,我也不是第一见。下回,预约请早。15美金一个钟,我和你奉陪到底。“顾惜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哈哈,我算服了你了。“戚少商挠挠头,象孩子般地笑道。
“咕咚"二人又咽下一口啤酒。谁都没有开口,气氛却十分微妙。戚少商喝了酒,觉得心如鹿撞。这份情,他实在已经压抑了很久,现在Calvin离得那么近,情调又如此之好,他不禁有些飘飘然。他斜眼看了一下顾惜朝,见他出神地盯着远的波涛,又抬头看了看夜空。
“我没想到香港也会有能够看见如此多星的地方。“顾惜朝感叹道,“原来,我以为只有离开了香港才有,比如奥斯丁。”
“奥斯丁?”
“是啊,奥斯丁是个阳光城市,晚上夜空很黑,没有这儿那么亮,可以看到很多的星星。我和晚晴是在那里认识的,我们常去学校的体育馆楼顶上看星星。“顾惜朝甜美地回忆道。
“哦?那应该是个很好的地方,有机会我也想去看一看。“戚少商说着,却低下了头,不禁有几分惆怅。Calvin的心里,始终还是忘不了他的妻子。
“这里也不错啊,你的村屋那么舒适,简直象世外桃源。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了。“顾惜朝笑着看向了戚少商。
“什么问题?知无不言。你问。”
“你第一来我的诊所,为什么会填这个地址?”
“啊,这个,这个??“戚少商连头皮都快挠破了,“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里对我来说是个‘安全屋’、‘避风港’,很想和一个信得过的人分享。“说着,说着,他自己脸烧了起来,还好,在炉火的掩映下,一切还能遮盖。他赶紧又拿起啤酒罐喝了一口。
谁知道,顾惜朝也没有追问,他只是有趣地看了戚少商一眼,没再说话。
一时无声。此时无声胜有声。戚少商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出了胸口,他低着头,突然拉起顾惜朝的左手,“你的结婚戒指呢?不是弄掉了吧?”
“不是,我收起来了。晚晴已经过世了那么久,我想是时候让她走了。“顾惜朝幽幽地说,慢慢地对上了戚少商的眼睛。
“咚"“咚"“咚"如果有声音放大器,你绝对可以听到戚少商此刻的心声,他感觉自己的耳鼓也要被敲破了。他没有松开顾惜朝的手,顾惜朝也没有抽开。然后,戚少商问了一个问题,“Calvin,??如果,我说如果,我们不是医师和客人的关系,我们可不可以做朋友?”
心跳一停。顾惜朝微微一笑,轻轻地闭了闭眼,说,“会。“他没有回答"可以”,因为他知道这个更直接的答案。
戚少商感觉一股甜蜜的心悸,他再凑了上去。这,顾惜朝没有躲开。在炉火辉映下,二张脸越靠越近,四片唇越吸越紧,终于贴在了一起。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好似言语无法形容。但戚少商知道,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上在鱼池子的竖井里,生死一线的"吻"让他事后久久回味,心动不已。现在,终于真真正正品尝到了。他的手抚摸上了顾惜朝温热的脸颊,然后绕过了他细致的脖颈,顺着顾惜朝挺拔的脊柱,慢慢下滑。
随着"咚啷当”,一个啤酒罐骨碌碌地滚下了台阶,滑上了细石子,最后陷入了细腻的白沙。
戚少商的吻有了美好的回应,节奏有了明显的变动,从轻柔的小夜曲,成了辉煌的大合奏。二人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互相拥抱着,打着圈进入了村屋里面,最后跌入了那张温暖舒适的圆形大床。
呼吸有些急促,戚少商终于和那诱人的双唇分开。彼此都呼吸出热气。“Calvin,我,我??“戚少商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知道。“顾惜朝此刻的眼神好像带着迷醉,又好像十分清醒,他的手指探进戚少商的衬衫,触摸到那在鱼池子里留下的指甲大小圆形的伤疤,再轻声重复,“我知道。来吧。”
头顶的天窗外,漫天的星正在眨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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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清晨,炉火已经燃尽。
戚少商睁开双眼,天已渐明。他摸向身侧,带着余温,但已空空。顾惜朝已经不见了。
戚少商赶紧穿起衣衫,跑出门去。海边的清晨,带着侵骨的寒凉,薄薄的雾霭弥散在大屿湾的空气中,如同白纱,潮湿细润。戚少商在海边走了一周,都没有看到顾惜朝的身影,他有点着急起来,张手做喇叭,开始喊起来,“Calvin,Calvin!““你在哪儿?“这里好像特别寂静,隔了一会,远远传来的只有戚少商自己发出的回响。不好,别是因为昨晚,Calvin后悔了吧。
戚少商决定去找人。他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衣衫,带上钱包,上街拦了一辆的士,“去中环,快!“他对司机大佬说道。
总算到了中环顾惜朝的心理诊所,戚少商急忙付了车费,“别找了。“司机大佬拿着看见难得的千元大钞,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哦,谢谢"人已经跳下了车。
急急忙忙奔上了三楼,来到诊所门口,戚少商停了一下,控制一下自己13下每分钟的心跳和呼吸,推门而入。
熟悉的地方,戚少商来过不只一。落地的热带鱼缸,马蹄铁和扇尾葵,但茶几上的瓶里插的不是百合和绣球,改成了红色金边的郁金香。英绿荷正坐在接待桌后边,今天她穿了鹅黄的套装裙,脖颈里围着一条咖啡色的短丝巾,带着白色的圆点,巧妙地打了个结。她正在接一个电话。
“Lucy,你老板呢?在不在?现在有没有预约?“戚少商看到情形,知道顾惜朝应该在办公室,心里镇定了一点。
“噢,请你等一下,“Lucy对电话那头的客人讲道,抬起头看着戚少商,“我老板现在没有预约,不过,戚先生,戚先生"话还没说完,戚少商已经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内门,走了进去。
“Calvin,找到你就好了。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戚少商张大了嘴巴,他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不是他熟悉的顾惜朝,是一个年纪大很多的面孔,而且还是位"她”。
“哦,你好。我是Dr Ng,请问你是Dr Koo以前的客人么?Dr Koo日前已经把这里的工作和诊所全部转让给了我,我也是心理治疗师,如果你有需要??“女士还在继续道。
“哦,对不起,打搅了。“戚少商一头昏乱,已经没心情听下去。这是怎么回事?
他走出办公室,来到接待桌前,Lucy已经接完了电话,她好像已经预计到了戚少商会有这样的反应,正等着他走过来。“Lucy,这是怎么回事?Calvin怎么把这里的生意结束了?”
“戚先生,Dr Koo几个月前卷入了诉讼,加上后来的出庭等等,已经很大地影响到了他自己的生活和原先的工作,正常和客人定期会面。Dr Koo是个很专业的心理治疗师,他预计到了这些,知道会对自己和客人都不公平。所以,他从医院回来后,就开始逐个约见客人,安排转荐。至于Dr Ng,本来就是我们Dr Koo的Clinical Supervisor,同僚加朋友,这样一来,他索性就把这里的生意转让给了她,连带所有的客户和资源。他说等事情完了,他要放个大假,再想想下一步去哪里。“Lucy说着,最后眼眶也不禁有点点星光浮了上来,她毕竟跟了顾惜朝一段时间,不说爱慕,从心底里是很钦佩这个老板的为人和专业精神,自己也学习到了很多东西,舍不得他走。
“啊?!“这变化来得太快,戚少商简直来不及反应。
“戚先生,Dr Koo特意要我转告你,如果你觉得需要继续心理辅导,除了Dr Ng,这里是他推荐的其他三位治疗师的名单和联络方式,我也可以帮你联系安排。当然,这是你的选择。“说完,Lucy递上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条子。
不过,戚少商好像没有看到,“那Calvin现在在哪里?这些话,他怎么不自己当面和我说?”
“Dr Koo在哪里,别说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是不能说的。戚先生,你和Dr Koo一场生死患难,你们的关系已经不是原来单纯的治疗师和客人了。Dr Koo为什么没直接和你谈,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他有他充分的理由。“Lucy回答道。
“啊。‘Dual Relationship,双重关系’。“关于这一点,顾惜朝很早以前就和他说过了,没想到终于还是发生了。他不会就这样走了吧?戚少商难以掩饰心头涌上的大恸,一时不知所措。“他难道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么?”
“好像没有。哦,对了。戚先生,你还记得几个月前你想送给Dr Koo的礼物么?后来你就再没回来,一直留在我的抽屉里。Dr Koo昨天吩咐我要连这份感谢信和礼物今天寄回给你,你既然已经来了,可不可以就自己拿走?还是,我再寄给你会方便点?“Lucy端出桌子下放着的一个小盒子和一个信封,盒子对戚少商来说再熟悉不过,是他自己包起来的。
戚少商有点失魂落魄,“哦,不必麻烦了,给我吧。“他接过东西,转身离开了诊所。Lucy望着他略带蹒跚离去的背影,地叹了口气。
戚少商不知道接下去该去哪里,他脚步踉跄,在街上游走,脑子有点麻木,不知道应该怎么想。他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大商业中心门前的广场,那里有一群灰白鸽子,正"咕咕"“咕咕"啄食着行人散落在地上的玉米粒。戚少商忧伤地在台阶上坐下,把礼物盒子和信封放在一边,双手捧头,喃喃道,“Calvin,你就这么走了么?”
许久,他茫然地抬起头,侧身看了看身边的小盒子,慢慢地把包装撕破。Calvin,这件礼物,你终究还是没有看。盒子被打开,露出一个精装的男士手表。表的镜面切割成多重菱形切角,闪着蓝光,外围镶嵌着一圈白金表盘,表面黝黑,数颗细粒的碎钻分布在3点、6点、9点和12点的方位。这是个瑞士Tissot天梭的2千禧年限量版,全球不超过一百块,香港则不超过十块,当时戚少商买的时候价值三万港币,现在恐怕翻了倍了,有价无市。
戚少商慢慢地翻过手表,看看镀白金的表壳背面。突然,他的心猛然激动了起来,他有点哆嗦的手赶紧摸向信封,急不可待地拆开读了起来。
信纸是专用的,米黄的纸面,凹凸的细纹,还印着暗藏的水纹字母"C K”
-那是顾惜朝英文名字的首字母。字体硬朗清秀,竟然是手写的,想来写的人了不少心思。
“Michael,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离开了香港。对不起,要用这样的方式说‘Bye-bye’,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请别来找我。
当你在医院昏迷不醒的时候,我拆开了这个盒子,看到了这块手表。那一刻,我已经知道了你是谁。”
第二十章 温哥华(下)
这款手表对戚少商意义非轻,对顾惜朝也同样是。这款手表不只一块,而那么巧的是,他们各拥有其一。
在巴黎的那晚,放纵和迷离纠缠着的戚少商,把自己的那块手表放在了床头柜上。而顾惜朝的那块,在后来二人的"运动"过程中挣脱,掉在了床上。第二天,迷迷糊糊中被老八电话吵醒的戚少商,摸索着身边,找到了手表看时间,而当时他不知道他抓起的那块并不是他的。
这一点,戚少商是回到香港很久之后才发现的。由于这款千禧年限量版的保存价值,在出售的时候,手表代理商就特别告诉客户,可以免费把他们的名字首字母用特别的婊字体刻在表盘背面,作为永久的纪念。戚少商的名字是M T,而他手里的那块成了C K。这块表价值不菲,戚少商马上就意识到,那个和自己一夜风情的男子绝对不可能是缺钱少的落魄之人。自己这下子,是错得离谱的更离谱。
他把那块手表一直带在身边,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块手表仿佛是自己的一个"罪证”,他常常拿出来看,每看一,就任由心中的内疚加重苦痛。
二年多后,在纽约,沈边儿打醒了他,而且看到沈边儿对雷卷的感情,戚少商的生命开始有了个转折。他决定去面对自己心中的伤痛和灰暗,不想逃避一辈子。所以,他拿着手表回了香港,去找当年出售的金表代理商,说他自己非常喜欢那款手表,但自己的那块不幸失落了,想再买一块,愿意出大价钱。代理商当时有点为难,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戴已经"名表有主"的东西,名字刻上去了,就去不掉了。戚少商说他根本不介意,只希望得到其他手表拥有者的联系方法,自己可以出面找他们个别谈,并且支付了代理商一笔可观的定金。看到钱和戚少商严肃的诚意,代理商当然激动万分,行动了起来。
没过多久,代理商拿了一份名单来见他,其中列着的买家当中没有以"C K"打头的名字。难道是送人的?“请问,这些手表都是由你们代刻名字的么?“戚少商不禁有些失望,但仍接着问。
“哦,不全是,不过大部分是我们做的。毕竟这是块名表,要刻字是要万分小心和专业的技师操作才可以。而有这个能力的,除了我们,在香港是数不出超过三家的。“说到这里,代理商也不禁有点得意。
“哦,请帮我问问已经刻上去的字母,说不定能找到一样的呢。我就省事了。“戚少商又燃起了希望。
“好的。“虽然代理商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仍继续追查。不久,又一份连着字母的名单送了来,这,有了熟悉的"C K”,而那块表的买主是个叫作傅晚晴的小姐。“晚晴”?戚少商依稀记得那晚上,曾听见过意识蒙胧的时候,男子口中念起过这个名字。推测下,应该和他关系菲浅。那他和自己???有了名字就好办,总算有眉目了。
随后,戚少商找了私家侦探,他得知那傅晚晴小姐买这块手表是作为结婚礼物送给自己的夫婿,而这个夫婿的中文名字叫顾惜朝,英文名字叫Calvin Koo。C K,就是他!而更巧的是,事隔几年,顾惜朝也回了香港,目前的职业是心理治疗师。啊,人生啊。四年后,兜兜转转,从巴黎到香港,我们还能重新相遇。真奇妙啊,戚少商心里想,我要会一会他。
之后的故事,大家也已经差不多知道了。戚少商逐渐对顾惜朝动了真情,他想起这块手表,想借由这份礼物,间接地告诉顾惜朝自己是谁。还有,自己曾努力在找他。
对这件事,戚少商了一番心思。他拿着这块表,找到了金表代理商,他说自己和这手表的主人有缘分,决定在C K上加刻自己的名字-M T。代理商同意了,但是在打开表盖的时候,一片小小的微缩胶片掉了出来。那正是晚晴藏起来的罪证,放在她送给顾惜朝的礼物里,随他们一起飞去了意大利。这点,顾惜朝直到晚晴死的那刻也不知道。晚晴单纯的想法是,藏在顾惜朝那里,比藏自己这里要安全,也不会让自己常看着为难。
难以意料啊。戚少商几夜难眠,手表的字刻好了,他带着送去了顾惜朝的诊所。至于证据,他追查了傅晚晴的背景,知道了这胶片背后的惊天阴谋,看来顾惜朝丝毫不知情。戚少商想了几天,还没决定应该怎么办。
在诊所的再见面,顾惜朝拒绝收他的"礼物”,甚至连看也没打开看。一时,戚少商很受伤。但后来,顾惜朝向他解释了自己作为心理治疗师的职业操守,关于收礼和"双重关系"的那二条。戚少商明白了,他改变了主意。
那情感宣泄,戚少商觉得自己被剥去了一直以来坚忍披着的外衣,内心非常的脆弱,通然浮现。他忘记了带走小盒子,一直留在Lucy接待桌的抽屉里。
“??Michael,看到手表,我的心情非常复杂。那一晚,我曾经以为是自己人生荒唐失落的谷底。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虽然不记得那个和我亲热的人是谁,但我看见了床头柜上留着的一叠法郎,我以为自己被人‘买’了,出卖了自己。我曾经十分痛恨和厌恶当时的我,想着要结束生命??”
看到这里,戚少商的心猛然收缩了一下。
“我跑去了巴黎圣母院,在那里,上帝光照了我。令我重拾了生命的意义和面对创痛的勇气。此后,我卖了房子,回了奥斯丁。后来,你也知道了,我成了心理治疗师。你的手表,也是过了很久,我才发现拿错了。我没再带,放了起来,心想谁知道有一天能不能再碰到原主。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遇上了,我又能怎么做,该说什么,有什么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你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来特意找我,但想到你为了作证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我突然想通了。你既然有那么多机会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都没有说,那我又何必再提呢。过去的虽然不能当做没发生,但毕竟过去了。
Michael,我原本只想投桃报李,感谢你为晚晴所做的。可是,从Christina的嘴里,我知道你爱上了别人。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希望不是自己猜的那样。我反复把我们再重逢的每个镜头翻来覆去地想,只觉得自己很感动。真的,一个心理治疗师,如果连这个也看不出来,算是白干了。
随后,一切发生得太快。我被抓,你来救,我们又在一起。不过,这不是治疗师和客人的关系。我们??我们成了朋友,并肩作战的朋友。你为我挡了一枪,在竖井里,生死一线,好像五年多前,失去晚晴的那一幕重演。那一刻,我猛然醒悟,我不能看着你死,我不能失去你。
再后面,我们一起活了下来,我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再面对你。我知道作为一个心理治疗师,我已经严重地过了界,违背了职业操守。虽然,也许没有人会谴责我,或者去投诉告我失去执照,但我知道,我们不能再以这样的身份和关系见面。
你曾问我的那个问题‘男人和女人与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究竟有什么分别?‘我想起自己和晚晴,铁手和晚晴,加上黄金鳞,你和Christina,赫连和Christina,还有你和我??但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
Michael,我只想让你明白我心里的感觉。我是喜欢你的,虽然你是男人,我也是。这股力量让我无法否认,我也不想否认。但我需要时间,时间。二年,请给我二年。一个治疗师和客人如果要建立其他的关系,理应停止见面和其他形式的接触,整整二年。这也好,也许你会觉得有点不公平,但这对我很重要,我需要一段距离和一段时间来想一想。如果,我们这份情能够维持过这段时间的考验,我就相信能够走到底。你说呢?
请别来找我。祝福你,珍重。
C K
二千零六年十一月九日字”
读完这封信,戚少商闭上眼睛,一时复杂的情感汹涌而来。他翻过手中手表的背面,刻着二排四个字母"C K"“M T”,不过这一块,“M T"是刻在"C K"的上面,这不是顾惜朝的那一块,而是自己的。戚少商突然笑了笑,随后,禁不住放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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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后,温哥华。
温哥华是个气候湿润,四季秀美的城市。不象香港、上海、纽约的浮躁,这里极其适合旅游和养老。除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有二百多天是雨天,这里春天鲜浪漫,夏天晴朗干燥,秋天落英缤纷,冬天白雪皑皑。生活的节奏不紧不慢,加拿大人宽容温和,接纳各种不同的文化并存。
顾惜朝搬来这里已经快二年。二年,七百多个日夜。多少,他抚摸着那块天梭,常常无比的思念。他没有再私人执业,而是加入了Salvation Army的社会福利中心,在贫民窟里的收容所工作,服务最有需要的人群。这里,有瘾君子,有妓女,有失业游民,还有很多有精神疾患或者无家可归的人们。每天他都会听到不同的痛苦和破碎,啊,比较起以前在香港的诊所舒舒服服地收着15块美金,服务受过高等教育、相对富有的客人,这里显然有大得多的挑战。虽然,收入减少了,可他一点也没有所谓。相反,这里的人是世界上最真实、最敏感和最可爱的,你对他们发自内心的好,真诚的微笑,他们很快能够感受到。顾惜朝看到一个又一个生命在自己的身边发生着变化,他曾经引以为耻的背景,现在却成了最最宝贵的财富。每一天,都忙碌、充实,有极高的回报感。这种被爱、被人接纳和肯定的感觉真好,Michael,真希望你能和我分享这一切。二年,离我们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
这一天,天色晴朗,空气清新,碧蓝的天空好似水晶。温哥华的市中心,人们在街上走着,或惬意,或匆忙。顾惜朝走出收容所,慢慢散步去附近的Granville Island上的越南面馆用午餐,在需要积聚精神工作的一天内,有这样片刻,悠悠闲闲地走在街上,无比的轻松。他的心情很好,平静安详。
Granville Island原本是个工业区,但政府改建之后,迁走了原来在这里的工厂,却保留了厂房的外貌,把这里变成了一个集艺术、旅游、文化为一体的特色景点。这里有很多的艺术人,经营着各类的手工艺品商店,还有一家百年的巧克力作坊。马路上,不时有人弹着吉他唱着自己谱写的歌曲,还摆放着签过名的原创CD。也许,有一天这里能冒出个把天皇巨星也说不定。
顾惜朝饶有兴趣地四下看着,观察人情百态,本来已成了他的习惯。突然,街边贴着的一堆绿绿的各色海报中有一张吸引了他的注意,因为那张上有熟悉的中文字。
海报中间是二个黑色的人侧身剪影,看得出应该是二位男性。底板是彩色的,由各种肤色人种的眼睛图片叠加而成。海报中央打着的标题是《Dual Relationship 双重关系》。双重关系?有趣,看见和专业有点关系,顾惜朝不由驻足仔细观看了起来。
“香港制造
原创情景音乐剧
双重关系”
海报底下的用比较小一点的字体罗列着主要演职员的名单。看到原著那一项用的是个笔名-微风飞翼。微风飞翼?顾惜朝不禁想起来,自己诱捕黄金鳞的时候,被铁手追命他们起的代号就叫作"飞翼”。再往下看,顾惜朝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漏掉一拍后,加速跳跃起来。赞助公司:连云集团。
啊不会是他吧?
尾声 巴黎
剧场,十一月九日,原创音乐剧《双重关系》温哥华首映日。
剧场观众陆陆续续地进场,因为是香港原创剧,对白和对唱全是用粤语,所以来的绝大部分是华人观众。其中也有不少是其他肤色和人种的西人,他们应该是热爱中国文化,怀着浓厚的兴趣加学习的目的来的。
一人在舞台一侧的幕后,悄悄掀起幕布一角,眼睛朝观众席一路扫过去,不是戚少商,还是谁?Calvin,今晚你会不会来?戚少商抬手抚摸着腕上的手表,轻声问道。二年了,整整二年了。
自从顾惜朝走后,戚少商虽然很失落了一阵,但好在有不少好朋友关心着他。
赫连和Christina在第二年初拉埋天窗结了婚,婚宴办得体面隆重,又雅趣,弄得全香港,再则全世界的华人圈子,人尽皆知。戚少商由衷地祝福他们,并送了一份大大的贺礼。后一年,Christina已经生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更不用说了,母凭子贵。戚少商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胖了一圈,不过丰腴得很好看,母爱情不自禁地洋溢在脸上。赫连取名叫做"赞”,还拉着戚少商做了孩子的契爷。戚少商抱着小东西,左晃右晃说,“哦,要不是当初我给了你‘小妖’这个机会,恐怕现在小赞要叫我老豆了。““那当然,否则我拉你做契爷干什么?就是防一手,恐怕你再后悔,想起Christina的好来!”??“啪"息红泪在二人背后出现,拍着赫连的后背道,“你们二个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到我的名字?““哦,没有,没有。““怎敢,怎敢?“二人同声道。
雷卷和沈边儿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这二个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已经习惯了。连云和雷氏再度联手,穆鸠平也堪成大器,这二年,为连云开拓了不少内地的市场。
铁检控官和崔高级督察在傅氏一案中的出色表现,被香港特区最高行政长官特别嘉奖,官升二级。铁手有的时候会来找戚少商去兰桂枋饮酒,二个单身的大男人,借着酒醉胡言乱语。“哦,我说铁手,你也仪表堂堂,家世显耀,自己也算功成名就了,你怎么就不谈个女朋友呢?”
“呵呵,曾经沧海难为水啊。晚晴虽然走了,可我始终感觉她还活在我的生命里,没离得太远。她还在看着我,关心着我。那你呢?你的顾大医师呢?”
谈到顾惜朝,戚少商也脸皮一红。他爱顾惜朝的事情,好像到最后谁也没瞒住。“哦,呵呵,他说要二年时间,我就决定等这二年。”
“你也真够傻的了,他说要二年,不能联系,也没说你什么事都不可以做啊。我是没办法了,不过经常对着晚晴的照片说话,大不了,再去和司法系统给安排的心理治疗师谈谈。管用,还从福利里报销,又不用自己掏腰包,也没人知道。你也不找个方法倾吐一下?“铁手已经喝得多了点,但话却很有道理,真不知道是真醉假醉。
哦?这句话点醒了戚少商,他思量再三有了个主意。其实戚少商也曾经玩过乐器,夹过Band。他找了一班老友,构思了《双重关系》的故事框架,和着他们一起作曲填词。一年多之后,音乐剧最后出品。他先在香港公映,反响还不错,然后他就一个接一个选华人多的海外大城市做巡回演出。他已经去过了上海、奥斯丁、纽约等地,然后来到了温哥华。眼看二年要到了,再后面,如果没有顾惜朝的消息,他就准备去欧洲。当然,要去他们当初相识的巴黎。Calvin,你明白我的心意。
想着想着,舞台上,二位男主角在因遭受生命中的巨创而破碎的时候相识,然后短暂相知,分离,挣扎,再各自经历了灵魂的洗涤和重生后,再相遇,相吸,相爱。就如同现实中的你和我,戚少商每公演的时候都在幕后观看,为演员精彩到位的演出和歌声而感动,包括自己和顾惜朝的情。
大幕徐徐落下,再拉起,所有演员牵手而出,几谢幕。“戚先生,有个歌迷找。“一个剧团的小剧务拉了拉戚少商的衣袖,他看得出神,小剧务叫了几都没听见。
“哦,要签名?不是通常都找David(男一号)他们的么?要CD,门外的接待有多的。“戚少商不解地问。
“我这个歌迷对写剧本的人更感兴趣。“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戚少商一笑,觉得迷雾浮上了眼睛,他没回头,开口道,“我没有写成小说,不知道音乐剧可不可以?”
“我想没问题。”
戚少商转过身来,和一个迎上来的人影紧紧拥抱,熟悉、安全、温暖,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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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夜晚。
虽然还有一周才是圣诞节,但气氛已然非常浓厚,到张灯结彩,Santa的巨大充气玩具在夜空的探照灯下摇摇摆摆。生性浪漫的巴黎人,正用各种方式进行庆祝,喝酒啦,party啦,采购礼物,装点圣诞树,一年尾的这个时候,总是华热闹。很多人已经没了工作的心思,开始休假的计划。
趁着顾惜朝放年假,戚少商安排了后一年巡演的日程,就安心来了温哥华和他汇合,二人准备一起计划去哪里度个假。想来,他们还没有真正在一起舒心地相过。去哪里呢?“巴黎。““巴黎。“二人不约而同地说,相视一笑。
“快六七年了,不知道当年那个义气豪爽的高老板怎么样了?还在不在开旗亭酒肆?“顾惜朝问道,他当初去的酒吧太多,旗亭不过其中之一,除了知道老板是个北京人,其他的都不记得了。还是后来,戚少商给他讲的那一夜的过程。“原来你给我钱不是??啊?你没骗我吧?“跟戚少商在一起久了,好像顾惜朝也染上了爱开玩笑这个毛病。
“哦,当然不是。我怎么会骗你。不过,话说回来,高老板还可以算我们的恩人。“戚少商温柔地看着顾惜朝,嬉皮笑脸地靠近。
“去!就去巴黎了。”
还是那条细街,故地重游。二个人都一阵子激动,他们拉着手,并不在意街上人的眼光。街上人也没在意他们,大家都只在注意自己身边的人。
果然,“旗亭酒肆"四个霓虹灯招牌还在原,不知道高老板呢?
“噢哟哟,看我老婆的肚子。哈哈,这回应该是个男孩咯。“熟悉的身影,正搂着一个红头发、满脸雀斑的白人女子喜滋滋地和另一个中国酒客说话。女子挺着个圆肚子,好像中文听得半懂不懂,但脸上是发自心底的喜悦。
“高老板!““老板,我们又来光顾了。”
“哦,熟人?过去招呼一下。“高鸡血依然是二撇怪异的小胡子,转头向二人走来。
二人自顾在吧台前坐下,“你还认得我们么?我们可记得你哦!“戚少商几分戏噱地调侃着老板。
高老板眯着眼瞄了一下戚少商,突然拍腿大叫。“你们?哦,哦,那个,那个‘炮打灯’!我怎么会忘呢,这年头象你这样识货的人少之又少啊。“说着,冲上来和戚少商一个大大地拥抱,并用法式的"吻礼"和戚少商问安。“咄咄"“咄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戚少商左右脸颊各亲了二。
“哦哟,哦哟。老板,你这么下去,我的情人要吃醋了。“戚少商扳开高老板激动地紧箍着他的双臂,努力透口气,不过很高兴。
“情人?“高老板看看戚少商身边的顾惜朝,“我就说呢!当年就看出来了。”
“呵呵。老板,你记性还真好。“顾惜朝笑着回应,脸有点红。
“哦,来来来,看我今年的大作。这边"高老板兴奋地指着酒吧的一堵墙壁。
那已经不是黑黑蓝蓝"流向巴黎的‘惑’",改成了火红的烈焰,凤凰、牡丹、中国结、雨伞、红唇、樱桃数十个或抽象或具体的红色的事物有机地联系在一起,杂而不乱。“我叫它‘烟霞烈火’,怎么样?不错吧?”
“高作。““高作。“二人凝视片刻,十指紧扣,相视一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