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五秒钟,还差两分。
在四面八方汹涌传来的读秒声浪中,他快速运球越过中线,直奔敌方禁区。这,几乎是最後一的进攻机会了。
大脑里的弦紧绷到一个极限,反而呈现清明的空白。此时此刻只有唯一一个念头――绝对,要得分!
这球绝不能失!
一个旋身甩掉直扑上来的敌方防守球员,下一个又如老鹰般张开双翼倏忽而至。但心中坚定的执念驱使他的反射神经发挥出更异於平常的极度灵敏,猛地一个伏身窜入阻挡者左下方露出的微小空隙中,以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动作破了对方的防守。
视野开阔後,看见那人似乎也刚摆脱黏人的盯稍,就站在前方迎著他。
全身高速奔流的血液突然间像被安抚似的,连原本震动耳膜的心跳声都平静下来了。
太好了。
只差一步,就一步,只要能把球顺利传至那人手上,就可以安……
「!」眼前的世界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的……脚……!?
不敢置信地,看著球以奇怪的角度飞离他的手,周围每一样事物突然变得越来越高……他的身体正不听使唤直往下坠。重重摔落地面前,他回眸一望,只见原本该是左脚的部位,已化为像是瓷器般的东西,脚踝满是裂痕……
框啷!
@ @ @
「……呜!」
方柏樵倏地睁开双眼。
迎接他的是一室昏暗。只有镶在天板两盏小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让他勉强可以看清自己身何方。胸口仍急促的上下起伏著,不用探手去摸,他也知道冷汗早已浸湿他的前发。
梦……?
疲倦的闭了闭眼,他直觉想去碰触自己的左脚踝,但才想曲起左膝,一阵泛著酸麻的疼痛立时从下身传来。他脸微微一热,想起不久前在他告饶下才好不容易结束的漫长交欢。
从东部回来後,他仍夜夜宿在裴程的公寓里。而明天就是父母亲他们从瑞士归返的日子,这野兽男人也以理所当然的姿态硬是要了他一夜。他现在只觉得两腿虚软无力,连合拢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柏樵唇边泛起一抹极浅的苦笑。
包括白天严苛的篮球训练,他的身体都已经疲累到这种地步,为什麽还是会……做这种梦……?他宁愿累到昏死过去,也不想……
缓缓转过头,想看一眼方才才出现在他梦里的男人,却出乎意料的瞧见一双炯炯有神的淡色瞳眸。他吃了一惊,脱口道:
「你……你醒了?什麽时候……」
「你醒的时候我就醒了。」裴程伸出手拂过他的额际。「你作恶梦?都是汗。」
方柏樵闻言身体一僵,过了半晌才道:「……嗯。」
「什麽恶梦?」
「……忘记了。」
「少骗我。你不适合说谎。」
「……」他沉默片刻,轻道:「没什麽……就,比赛输了的梦。」
「是吗?」裴程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笑:「这样也能让你惊到醒来?」
「……」
「算了。」不想说?他暂且就不计较。
裴程没再说什麽,一把搂过他,吻住那红肿仍未退的双唇。
「你又想干什……」方柏樵真的吓了一跳,忙扭动著头躲避那陡然发动的侵袭。
「别……我真的不行了……早上会……下不了床的……」
「那就不要下啊,乖乖待在这里就好,别去练什麽鸟球了。」
「不……等一下……」
裴程似乎丝毫没打算停手,不断来回亲吻著那无一不美的鼻、眉、眼、脸颊……当他的唇来到再熟知不过的耳下敏感带时,方柏樵终於忍不住低低逸出一声呻吟,正想咬唇止住,突然压在身上的男人毫无预兆松开了对他的箝制。
他一怔,错愕的睁开眼来。
「好吧,就依你。」裴程说,双手从他身上收回,拉起褪至腰际的棉被重新覆
住他光裸的身子。「……快睡吧。」
「……裴?」方柏樵难以置信的看著他,宛如仍置身梦中。
「怎麽?是你要我住手的啊。」裴程一手撑在後脑支起上身,慵懒的回视他。「该不会你嘴巴说不要,其实心里是很想要的吧?」
「没……」方柏樵更愕然,脸瞬间红成一片。「没那回事!你少乱说。」
「听起来很像欲盖弥彰。」
方柏樵无法忍耐的坐起身来,「裴程,你……」
「谁叫你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在质疑我干嘛停下来――」裴程抢在他又要发作前,猛地一把扯下他。他措手不及,登时仆倒在一片宽阔的精健胸膛上,被有力的长臂牢牢箍住。
「喂,逗逗你罢了……真禁不起玩笑。」
头顶传来低叹声。方柏樵一阵心悸,也不挣扎,就这麽安静的伏在他怀中。
沉默持续片刻……那人果然没有再碰他。倦极的他不由得逐渐阖上双眼。
即将再度沉入梦乡的前一瞬,他突然感觉一只大掌自背後游移至他的前额,拂起他的浏海,重覆熟悉的轻抚那道浅痕的动作。
「这疤怎麽老不消?」
「……有什麽关系……?」他闭著眼意识模糊的回道。
「别人留的,看了碍眼。」裴程又摩挲了下那白痕,轻轻一哼:
「记得以前只要我一摸你这里,你身体就会僵得跟什麽似的……现在不会了?」
「……那是你的错觉。」
过了许久,方柏樵才低低回了这一句。然後就不再说话了。
原来他的反应如此明显,连他也察觉了。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那是情人间才会有的……温柔动作。
2
「柏樵,听你爸说,你打算放弃保送体育学校,改而参加联考了?」
「是的。」
「这对你来说是个好决定。」张医师看完X光片,对方柏樵的左脚踝作了大略诊视後,摇头说道:「其实张伯伯想叫你连冠军赛都别去参加了,不过你一定不会听我的,对吧?」
「……我会尽量小心的。」
「的确,你一直都很谨慎,才能够安好撑过八强赛,都没有再发作。不过冠军赛就很难讲了,在那种气氛下,加上对手实力又强,张伯伯完全不敢保证你的脚踝能没事,你明白吗?」
张医师自己的孩子正是就读篮球名校滨山高中,所以他十分了解方柏樵下一场仗将会打得多艰辛。
「我明白。谢谢张伯伯。」方柏樵说著低头穿上鞋袜,站起身来。「待会儿我和父亲约好吃午饭,张伯伯要一起来吗?」
「不了,还有一些事得忙,帮我向你爸说声不好意思。」张医师摆摆手,不由得在心里暗叹口气。
怎麽老顽童似的方医师,会生出这麽一个固执的儿子来?费解啊……
方柏樵自骨科门诊步出後,随即转往另一楼层,直驱父亲的专科办公室。由於下午还要去学校自修练球,所以他现在是身著制服,一路上颇惹人注目。不少医护人员认出他是胸腔外科方主治医师的儿子而给予招呼,他也一一点头回礼。
已经过了十二点,父亲的门诊应该也结束了。他敲敲半掩的门,正打算推门而入,不意听到里头传来交谈声,他迟疑一下,父亲的声音已扬起:
「柏樵吗?进来吧!」
「…是。」
他依言走了进去,看见父亲正和一个背对著门的高大男人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的不知在讨论些什麽。父亲看到他登时柔化了面部的线条,对他招招手道:
「先过来这里坐吧!老爸还要再一下子才会好,肚子饿了吗?」
他摇摇头,在父亲身旁坐下,抬眼正要向父亲的客人颌首致意,忽地一怔,瞪著对方的脸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裴?……不……不是……
怎麽……明明眼前这男人眉眼间饱含的风霜,在在显示他起码四十岁了,可是……怎麽会这麽像呢?除了瞳色发色不同……
对方显然察觉他过於唐突的直视,略为掀起双眉以示疑问。他连忙尴尬别开眼,父亲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
「裴先生,这是小犬,目前还在念高中。」
裴先生?难道……方柏樵放在身旁的手下意识的使劲,微微陷入沙发。
「好漂亮的孩子。想必和母亲长得比较像吧?」男人说话客气有礼,冷淡的音质虽和裴程极像,语气却大不相同。
「裴先生真是一针见血。不过这小子以後可是要继承父业的。」方父说著哈哈笑了起来,浑然忘了自己的老婆也是个医生。
裴胤思微扯嘴角,打量的目光落在对面少年制服上的几个小字。
「协扬?真巧,和我最小的弟弟念同一间。他现在好像加入了学校的篮球队……令公子方才一直盯著我,该不会是因为曾看过他吧?大家都说我和他长得很像呢。」
方柏樵闻言全身一震。好敏锐的人……他就是,裴的大哥?
还来不及回答,一旁的父亲又抢著开口:
「哦哦?果真很巧,柏樵正是他们学校篮球队的队长!那一定是熟识的罗。」忽然像是想著什麽的一击掌,转头对儿子笑道:
「对了!柏樵,就是上回来家里住的那个白发高个儿没错吧?难怪我一直觉得眼熟,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原来他就是传言中裴家最小的儿子啊,果然像、像!
「舍弟曾去方医师家住过?」裴胤思冷然的眼里掠过一抹惊讶。只要稍认识他的人都会知道,这是非常难得的景象。「……不是弄错人?舍弟名叫裴程。」
「哪,没错吧?柏樵?」方父无视儿子略显僵硬的脸色嚷道。
「……嗯。」
方柏樵勉强点了点头,感觉对面男人打量他的目光添了抹若有所思,不由得全身绷得更紧,垂目避了开去。
「这倒稀奇了。没想到他换了新高中,连跟同学间的感情也变好了。」裴胤思淡淡说道。
「哈……裴先生,瞧你把自家的小弟说得像一匹狼似的。」方父忍不住大笑,一旁的方柏樵听了却只觉太阳穴一阵发麻。
裴程不置可否的跟著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道:
「抱歉,方医师,这回就谈到这里……不打扰您和儿子用餐的时间了。」
「咦?等等……」方父一楞,这才想起他们方才正讲到要紧,连个结论都还没出来,怎地他突然就说要走了?
「裴先生,你还没给我答覆――」
「我已经给了。」
「那哪算……」方父大皱其眉。「你,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人命关天啊!况且还是自己的命,他怎能如此毫不在乎?
「这种病不能拖,既然确定可以做手术,就应该要尽快安排,否则……」
「放心,方医师,我不会那麽快死的,起码也要亲眼看见舍弟结婚生子稳定下来,我才能彻底安心的走。告辞了。」
「啥……」方父当场傻在原地。
怎麽回事?明明裴先生方才说的都是中文,可是他却一句话都听不懂。虽说隔行如隔山,也许他们的思维模式不同……不过经商的不都非常在意自己的寿命吗?尤其他的资产如此惊人,还正值壮年,但他却一副毫不恋栈的模样……?
3
「爸,裴先生得了什麽病吗?」
耳边忽传来儿子的声音,令方父登时回神,望著他略显凝重、彷佛已经了然的神色,不由得叹口气苦笑: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
方柏樵呼吸一窒,不敢置信。怀疑是一回事,由父亲口中亲自说出来,感觉又大不相同,难道裴的大哥真得了……
父亲擅长的领域他再清楚不过,就是近几年国人(尤其是有抽菸的中年男性)个个闻之色变的――
「他运气算好了,在早期就被诊断出来,大部分case发现时都是末期了,想动手术都没办法,只能靠放疗化疗。他不肯开刀就算了,居然连其他疗法都不想尝试,简直是慢性自杀行为。」
「为什麽?」他直觉脱口问道。「他还这麽年轻……」
「老爸怎麽晓得?」方父颇觉奇怪的瞥了他一眼。是他看错了吧?明明素昧平生,怎麽儿子好像很关心裴先生似的。
「你也听到他刚才说的,老爸根本就不懂他的脑里在想什麽。他说他能活到你同学结婚生子时,真不知道他是在说笑还是太有自信……除非你那同学一毕业就娶老婆,要不长在他肺部的可怕玩意一旦开始转移,说不定没几个月就会要了他的命。」
他哇啦哇啦说著,方柏樵闻言突地脸色微白,但随即又恢复正常。
「我可以告诉我同学……让他去劝劝他哥哥。」
「不好,裴先生目前似乎还并不打算让他的家人知道。」方父摇头道:
「事实上他来医院看诊也是全程保密,院长交代过这件事不能外泄,尤其是媒体……否则以他的身分,在商场上引起的效应必定不小。虽然你对那种事向来毫不关心,但你既和裴家小儿子交情不错,总该听过他家族背後那个大财团吧?裴先生明明自家集团旗下就有个大型医院,他却故意跑来这,依老爸看,他身边的人八成全被他蒙在鼓里。」
「……我明白了。」方柏樵点点头,没再说什麽。
他的确听过那财团,但裴自己从来没提起过,他也从未想那麽多。原来……是这样吗……
裴虽老不敬的叫自己大哥「老头」,一提起他就没好口气,乍看之下兄弟感情似乎不睦……但他大哥其实还是很在意他的,是吧?
毕竟血浓於水。
和父亲吃完饭後,他走出医院大门,突然射来的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也许因为还是早春的缘故,正午的太阳虽炽,他却仍觉得好冷,四肢发寒。
「放心……我不那麽快死的,起码也要亲眼看见舍弟结婚生子稳定下来,我才能彻底安心的走……」
果然……还是不可能的……
「大哥哥,你怎麽了?」
他陡地回神,低头瞧见一个拿著棒棒糖的小妹妹正仰著脸直盯著他。正愕然间,突然又冒出一位妇女急急拉走了小朋友,边不住对他道歉。
他慢慢转动眼珠环视四周,没想到自己居然就在医院前的道路上发起愣来了。
……这是最後一。
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将外套的拉拉起,重新拉开步伐朝前走去。
「裴总,你连司机都没带,一个人开车上哪去啦?」
才回公司总部,特助林先生立即迎上前,一手还拿著手帕拭汗。「X银的王经理在里头等好久了,脸色似乎有点……」
「那不妨让他再等久一点。」裴胤思绕过会客室,直接进入总经理办公室。「拨通电话给王记者,我有事找他。」
「待过XX报那位?…是!」林特助连忙去查电话号码,丝毫不敢怠慢。
XX报向来以狗仔队跟监报导出名,他曾私下替裴总用钱买通他们一位专门跑八卦的记者,「请」他们在四无所不用其极挖人隐私时,记得对裴家高抬贵手,後来那勉强也算身怀绝技的记者索性辞职,自己开徵信社当起老板来了。不知这会儿裴总找他要做什麽……
他有点好奇的在旁探头探脑,谁知裴总拿起话筒後却瞪他一眼,意思是要他自动闪人,他惊讶的比比自己,只见裴总绷著脸又点了下头,他只好摸摸鼻子乖乖走了出去。
应该是私人事情吧,否则裴总很少会这样顾忌的……
「该死!」
遥控器随著咒骂声被用力摔向墙壁,掉落地面化为一堆废铁。但电视萤幕的画面仍持续播送著,一见到上头那道可恨的身影,床上的高壮少年更是一阵火大,掀开棉被就要下床去砸烂那台电视。
「不行啊!你不能随便下床!」一旁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护士总算及时恢复镇定,连忙拦住少年不让他起身。
「老子都已经躺了一个多月,凭什麽还不能……呜!」少年陡地露出痛苦神色,只得重新躺回床上脸色发白的直喘气。
如果他大少爷别老是乱动胡闹的话,早就可以下床了,看来这一牵扯伤口,复原时间大概又得延後……护士当然不敢明讲,只呐呐道:
「你不想看电视,可以说一声……这样不、不太好……那些都是医院公物……」
「你说什麽?x!你以为本大爷是谁?这种破电视,捐一百台给你们都没问题!」
护士虽噤声,但脸上那股不以为然的表情,让少年想起前几天父亲愁眉苦脸期期艾艾告知他公司营运出状况的模样,不由得勃然大怒:
「你那什麽眼神?怀疑本大爷说的话吗!?你……」
「真难看,你够了没?」略带神经质的男中音突然插入,门外走进一个带著眼镜的少年来。「别拿不相干的人出气,纪峰,那只会显得你更窝囊。」
「你应该庆幸我还不能动,否则我会揍得你再住一院。」纪峰将护士挥开,不爽的瞪视他:
「怎麽?我以为你今天会去看比赛。」
「有什麽好看的,看别人拿冠军呕死自己吗?」话虽如此,眼镜少年一见到电视画面,仍不由自主的直盯著不放。
「x的,今年招特别多,比赛就比赛,居然搞得像在开演唱会……」纪峰不屑的碎碎抱怨。
一开始球场灯光全暗,然後音乐响起,两队球员分别从左右侧一个个入场,打spotlight的同时还有广播员在旁用像综艺主持人的口气做概略介绍,对这种夸张场面,有的人面带尴尬笑容,有的人一派自然随著观众欢呼声挥手进场,等到介绍到裴程的名字时,竟完全不见他人影,最後spotlight照出的是他头也不回离开会场的背影,当场全体一阵骚动,愚蠢的尖叫声满天飞……
然後他就气得摔烂遥控器了。
「少假了,其实你很嫉妒吧?恨不得那灯光打的是你。」此时萤幕上晃过一张再眼熟不过的娃娃脸,眼镜少年脸色陡沉,喃喃道:
「原本站在那里和滨中对打的人,应该是我们才对……为什麽……」为什麽他只能在这里乾瞪眼!?
想要那冠军旗已有三年,每年都有人挡在前面,今年他明白他们最大的阻碍将会是滨中那位怪物新秀,所以早在半年前他就开始心积虑详加策划……结果像被开了场玩笑般,美梦轻易化为泡影,还被打进医院足足躺了一个月。
「为什麽?这还需要问吗!」纪峰怒吼,所有的怨气都指向一个人。「x的,老子就是不甘心……管那姓裴的後台有多硬,等我一出院,非再跟他好好算一帐不可!」
「…你的伤到底多久才会好?」眼镜少年突地问道。
「哼,你等不急了吗?」纪峰眼里光芒一闪,讽笑道:「你不是常常说什麽『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那要看情况,现在我极度不爽,连三天都嫌太晚。」他冷淡的推推眼镜,「还是说你怕了?听说那家伙的老哥拿你家开刀,下手还挺狠的。」
「那又如何?他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他!」
「算了,没关系……这回我来就好。」依他看纪峰暂时什麽力也使不上。「我家和姓裴的没什麽利害关系,谅他也不能拿我怎样。」
「你打算怎麽做?」纪峰狐疑的表情中夹杂丝兴奋,这家伙唯一比他强上那麽一点的,也只有那颗脑袋了!
「也没怎样。裴程既然自恃很会打架,我就让他打个爽。十个对一个,不行,就二十个。再不行,五十人、一百人我也有办法找来,到时候一定要他跪著向我求饶!」
5
此时的X大体育馆――
意外掀起会场一片热潮的冠军赛开幕「仪式」结束後,有一小段的休息时间。两队球员都集结在各自的休息区,聆听教练赛前的最後指示。
协扬这头,教练江津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只稍稍交代几句,便让大家做自己想做的事,看是要拉筋暖身或是闭目养神、沉淀心绪都好。相较於滨中那一头明显肃穆许多、教练不断耳提面命长篇大论的情景,江津特殊的带队方式堪称今年HBL之一绝。
事实上方才那宛如闹剧般的夸张场景,虽然让泰半球员傻眼结舌,但不可讳言的确也或多或少「缓解」了一些比赛前的紧绷情绪。
方柏樵静静坐在角落,低头调整著身上一些防受伤的装备,忽然裴程走过来,对他比了下手势。
「过来。」他简洁的低声说道。
方柏樵迟疑了一下,见还有时间,仍是起身尾随他离开。
(哦?我们队上的两名大将,是要做什麽秘密协议,不让我这老头儿知道啊?)
眼尖的江津看到,忍不住微笑著暗想。然後他揉了揉因过度大笑而发痛的肚子,老天,他带了十几年球队,还是头一回见到那种场面……
「主办这比赛的家伙,脑袋到底都装些什麽鬼东西?」一走出会场,裴程就拧眉不悦的啐道。
「只有今年才这样,以前都没有的。」
方柏樵也自认完全不能适应那种场面,不过他绝不会像眼前这人那样任性而为,当场给主办单位难堪。虽然後来引起的热烈反应有点出人意料……
「就算你不高兴,他们节目安排如此,你稍微接受一下会怎样?」
「谁鸟那群白痴啊!」裴程回头瞪他一眼。
……讲话真难听。方柏樵无可奈何的皱眉,突然裴程握住他手腕,将他拉到体育馆内一隐秘的死角。
「你手很冰。」他的手掌顺著滑下覆住他的,紧紧抓住不放。
「…我本来就容易手脚冰冷。」方柏樵不自在的想将手抽出:「放手!你当这里是哪里……」
整个体育馆挤满了人,再怎麽隐秘的地方,还是随时有可能会有人经过。
「容易手脚冰冷?哼,你这鬼话可以拿去唬别人,别想骗我。」裴程眯起眼,他抱了他那麽多回,怎麽从不知道他有这毛病?顿了下,他挨近他缓缓道:
「莫非……你在紧张?不会吧?经验老到的队长大人?」
方柏樵闻言表情一僵,抬起脸瞪视他。「你说谁在紧――」
最後一个字还来不及出口,裴程已俯下头,迅速封住那张倔强的唇。
他使了些力道,将方柏樵的後脑顶向墙壁,压著他毫不放松的索取他口里的一切。
「呜……呜嗯!」方柏樵怔愣不到三秒,便开始剧烈挣扎,
震惊、不敢置信是绝对会有的情绪反应,毕竟被陡然施予偷袭的时间、地点都极不恰当,尤其还是这种激烈到宛如做爱前戏的吮吻……这家伙疯了吗?马上就要和滨中比赛了,他还满脑子这种事?他到底知不知道这的对手和过去都完全不……
……?
忽地,方柏樵睁开眼,望进那双色浅却不见底的瞳眸里。
极近的距离,无言对视了几秒。
然後他再阖上眼,一反方才抗拒的主动张臂环上那比他宽了许多的肩,将自己一直闪避的舌温顺的往对方口里送。果然立刻被粗暴卷住,贪婪索取到他快喘不过气来。他没投降也不挣扎,无力攀住压在身上的精壮躯体,想必已经红肿起来的双唇仍不断与对方厮磨,像是想用尽最後一丝气力般。
被看穿了。虽然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过他应该是不喜欢被看穿的感觉的。可是……
他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被这个人看穿了呢?原来敏锐的心思是会家族遗传的……这个人不但看穿他,还任意的直接采取了行动。
「没什麽好紧张的。还是你小看我?」四片胶著的唇终於分开,裴程满意执起回暖的手掌,放在嘴边吻了一下。
埋在胸前的头摇了摇。真奇怪,不过是一个吻啊……
方柏樵轻轻推开他,眼睛再度睁开时里头的情欲已尽皆褪去,只剩下波澜不兴的沉著冷静。
「走吧!」他说。比赛即将开始前的观众鼓噪声,已经响亮到连这儿都听得见了。
6
开赛前一刻,两队球员各自就攻守位置。协扬派出李钰青和对方同样身长两米的中锋进行跳球。
「咦?是你负责守我的啊?你是……队长没错吧?协扬的控卫一号。」
看著方柏樵主动靠向他身边,蓝丰蔚特地瞧了眼他身上的球衣号码以作确认。虽然不是第一见面,在录影带里当然也看过好几了,可是头脑不太灵光的他向来很不会记人的脸孔,连名字都记不太起来,通常都是以「小前锋一号」、「控卫二号」之类的称呼来记忆对方的球员。
他比方柏樵高将近半个头,这样的身材对一个国内的高中生後卫来说相当高大,和他那张细眉大眼猫咪般的可爱脸庞形成强烈对比。
方柏樵闻言点了点头。他没有在球场上和交手球员交谈的习惯,但他知道眼前这位有。蓝丰蔚在球场上的聒噪是出名的。
「太棒了!我记得你很厉害,早就想和你比一了!你是我看协扬比赛时印象最刻的两个人之一,防守抄截一把罩,被你盯上的人都会很难过……啊,助攻也很厉害!传起球来简直像背後长了眼睛一样,我超佩服你的……」
蓝丰蔚兴奋的叨叨念著,也不管正专心观望场上情势的方柏樵是否有注意在听他说什麽。
又发作了……在场其他滨中的球员都暗自尴尬摇头,但没有人打算去做徒劳的阻止。就连协扬这方也见怪不怪,还好防守那怪胎小子的人是他们定力最好的队长,不管对方有何脱序举动,都完全影响不了他。
忽然哨声响起,打断了蓝丰蔚的话。他转头望去,只见裁判球已抛出,两名长人正一左一右高高跃起,於半空中争取最初的球权――
那一瞬间,他原本稚气的眼神也变了。
「……不过,在我面前是一点用也没有的啦!」
话还没落蓝丰蔚便猛地朝禁区冲去,像是料准球会由滨山拿走一样,他上半身忽以不可思议的柔软度於高速冲刺中转向後方,在方柏樵贴上来防守前迅速接住队友传来的球,眨眼间便已直攻对方篮下。
观众席登时一片哗然,这简直是快到无法想像的速度!怎麽眼睛才一,他就已经冲到离对方篮框如此近的地方了?不愧是滨中的王牌,蓝丰蔚每一使出他最擅长的「单刀快攻」打法,都教人惊愕之馀忍不住大呼过瘾――
难道才开赛不到几秒,滨中就要率先得分了吗!?
目标就在眼前,蓝丰蔚矫捷的朝前急跨两步,身形拔起犹如一只大鸟。不只冲刺速度快,他的弹跳力也相当惊人。
「进――!」他亢奋地大叫著。好极了!开赛第一分就先由滨中拿下啦!
托在右掌的球就要离手跃上篮框的一刹那,突然打横里竟伸来一只手遮住他上头领空。蓝丰蔚一愕,根本还来不及看清楚,伴随「碰」一声巨响,他手里那颗原本稳拟会进的球已斜斜飞了出去。
「!?」
蓝丰蔚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什……他被盖火锅了?在这种状况下!?
而且那火锅好重,虽没直接碰到他身体,但他却被一股惊人力道给压得仰倒摔落於地。
「好痛!」蓝丰蔚在地上躺不到一秒便迅速弹跳而起,满脸愕然。
简直像撞上坦克似的,这还是他在本大赛中头一回摔得这麽惨……一看清对方居然还不到两百公分,不是他想像中的巨塔中锋,脸上的惊愕更甚,随即又被一股兴奋取代。
呵呵!原来是「另外一个人」!这连背号都不用认了,光那头白发便一目了然。
教练赛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当心的家伙,狂念到他耳朵险些要长茧――
“You asked for it jerk(你自找的,小鬼)”裴程淡色的瞳眸冷冷扫他一眼,此时球已在方柏樵手上,攻守互换,滨中痛失一大好得分机会。
“Come on Show me what you’ve got(再来啊)”
7
「啊……?」蓝丰蔚傻住了。英文特破的他,根本听不懂对方在撂什麽……不过光看那冰寒彻骨里带著讥诮的眼神,不用想也知道绝对是挑衅的话语。
「嘿嘿!真有趣,白头发大哥比我想像得厉害好多!」他边加快脚步回防边对那道伟岸背影大喊:
「不过……别人越要阻挡我,我就只会想得越多分!走著瞧吧!哈哈哈――」
背後叫声不绝,裴程皱起眉,在接住方柏樵传球时忍不住啐了声:
「那小子有够吵!」
方柏樵摇摇头以示安抚,见蓝丰蔚很快和另一名球员联合包夹他,暗想滨中教练果然对球技惊人、却又不知其来历底细的裴相当忌惮。滨中的防守球员级数和之前遇过的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看来裴这会打得缚手缚脚得多,在对方的紧迫盯人下,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只要球一到手,便能如入无人之境般轻松取分。
既然对方将注意力暂时集中在裴身上……
不断移位中方柏樵短暂得了个空档,裴程也瞧见了,立刻又将球传回给他。这时离篮下还有不短距离,对方球员也立刻上前欲挡他,但态度没有很积极――
就是现在!
方柏樵做了个看似要往前运球进攻的动作,下一瞬间却已两手高举起球,以流畅无比的节奏快速将球投出。
「刷!」乾净无比的声音代表这球是空心进网。得分板上协扬那方的灯号随即由零跳至二。
现场热烈的气氛只凝滞一秒,立刻就陷入一片更疯狂的鼓噪中。谁都没想到率先进帐的居然是初生之犊协扬,而且还是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
「冠军协扬!协扬第一!」
「协扬加油!一鼓作气冲下去啊!」
阵势庞大的啦啦队简直全乐翻了,加油打气口号满场飞。相较之下,观众席另一头同样幅员广阔的滨中阵地,则陷入一片相顾愕然的鸦雀无声中。
「哇!教练待会儿想必又要火山爆发了。」蓝丰蔚愁眉苦脸的想著,眼里熊熊燃著的斗志却不减反增。
嘿,他都忘了……协扬队长的体型虽不适合在禁区冲撞,但相对的他的中远距离投篮,其可媲美机器的恐怖准确率简直不是盖的。要不就及时上前扰乱、阻挠,要不就根本不能给他出手的机会――
「太轻忽了!」副队长经过他身边时,面无表情的沉声抛下一句。
蓝丰蔚偷偷扮个鬼脸,其实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任何轻敌之意。只能说,比赛比他想像的有趣太多了,他感到全身的血液正前所未有的高速奔流著,连指尖都要颤抖起来了,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好想去碰触那颗球……!
「队长,nice shot!」
雷天伟满脸喜色的朝方柏樵竖起大拇指。比赛前他还紧张得胃痛,现在队长进这一球,实在给他很大鼓舞。他开始觉得,高中篮球霸主滨山高中似乎不再那麽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也许拿下那面冠军旗并不只是个奢想而已……
「这是他们一时轻忽。」方柏樵脸上完全没任何欣喜表情,只微皱著眉摇头道:「等一下的滨中就会不一样了。当心点。」
不愧是他们的队长……雷天伟愕了下後,随即哑然失笑。原本过於紧绷的情绪,似乎也稍稍得到些缓解了。
不管身任何场面,永远不骄不躁,沉稳如不动山岳。
在球场上可以百分百的安心……只要有队长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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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哔――」尖锐的哨声划破球场。
蓝丰蔚尴尬的自被他压在底下的方柏樵身上爬起,主动伸出右手道:
「抱歉!你没事吧?」
他本想挡掉他出手奇准的射篮,没想到用力过猛一时止不住势子,两人双双跌落於地,他也被吹了一记犯规。
他好心痛……以协扬控卫一号那种千锤百出来的完美准头,罚球等於送分给他,这种犯规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嘛!
方柏樵摇摇头,正要回握住那只手藉以站起,突然右上臂被握住,後方已有人先将他扶了起来。
「闪边去,小鬼。」果然,熟悉的声音随即在耳後毫不客气响起。
方柏樵怔了下,随即脸浮上一层极淡的微红,他暗暗使力挣扎,箝住他臂膀的大掌却文风不动,他更用力一挣,那钢铁般的桎梏才终於稍稍松开。
「你干嘛那麽凶?我又没怎样。」蓝丰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一脸莫名其妙的委屈说道。
裴程闻言微掀起眉,方柏樵立时插口道:
「我要罚球了,快就篮板位置。」
「对喔。」蓝丰蔚这才发现副队长已经在瞪他了,连忙闪走。
裴程收回视线,不悦的哼了声。「罚两球,急什麽?」
方柏樵忍不住横他一眼:「你不要忘了现在是比赛。」…众目睽睽之下,他非要做得如此明显不可吗?
这种碰撞事件在球场上是家常便饭,撞人的那方伸手将被撞倒在地的人拉起,也算是一种表达友善的礼貌举动。以前这种事偶尔发生,也没见那人发作成这样,竟完全不顾此时此地是什麽场合……
大概是他看对方极不顺眼的关系吧…?
也许是神经粗,也许只是个单纯的篮球痴,他还是头一见到敢三番两当面挑衅裴的人。虽然蓝丰蔚本身身为得分後卫,防守前锋不算他的工作,但那一年级小夥子总不放过任何一可以和裴一对一单挑的机会。
当然,他也从不曾怠忽自己最基本重要的职守――「得分」。
球到了他手上,不管是用任何千奇百怪的途径都好,总归他就是执意要将它放入篮框内,那股强烈的欲望简直像是一种本能,压迫著每一个贯注所有心神防守他的球员。
方柏樵在走至罚球线前看了眼得分板。
上头显示的数字让所有滨中的支持者从比赛一开始便陷入一种震愕和不敢置信的情绪中,已经进入第三节了,王者滨中仍一路於被压著打的局面。但在方柏樵眼里那其实是个早在意料之中的理所当然结果。从一开始他就是抱著必胜的决心走入这个球场的。
唯一没有预想到的是,他们的分数始终被对方顽强的咬得死紧,尤其是蓝丰蔚方才连续两记沉重之极的三分冷箭,立时又将好不容易稍微拉开的分数差距缩减至五分之内,而方柏樵始终想不透何在那样勉强的姿势和距离下,球照样可以旋进篮袋内……
相较於裴的球风总带给人一股压倒性的强势剽悍,看蓝丰蔚打球,倒像是在欣赏一场惊奇连连的魔术秀般――两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但又截然不同。
「碰!」
篮球碰到框,立即被弹出落地,协扬那头的观众席登时响起一阵惋惜声。不过毕竟只有一分,所以很快的又平复。篮球场上就不同了……
雷天伟惊讶的张大嘴,蓝丰蔚用力眨了好几下眼,裴程几不可察的微微皱眉,方柏樵则始终不变的面无表情。他自裁判那接回球,原地不疾不徐运了几下,再度抬起手,投出――
「刷!」第二罚球,进了。
围在禁区边等待篮板的球员们全身紧绷著的肌肉霎时松弛下来。球权轮回滨中手上,下一波的攻防战再展开,但在协扬组织严密的全场盯人下,滨中这回又是无功而返。
早已青筋暴凸的滨中教练选择於此时叫了暂停。
……怎麽会这样?他对他一手培育出来的子弟兵再了解不过,明明他们今天都正常发挥了最大本事,尤其阿蔚更是超水准演出,这样无懈可击的滨中王牌阵容,居然还及不上一支今年首度闯入八强的默默无名球队?
「x的……整节打全场紧迫盯人,他们的身体不是肉做的喔?」滨中有些素来沉稳的老练球员也不由得心浮气躁起来,趁著走回休息区的空档低声埋怨。
「学长,比体力的话,我们是绝对不会输人的!」蓝丰蔚认真说道:「他们一定也会累的,看谁能撑到最後一刻谁就赢!」
「你说的没错啦……不过球赛打得如此激烈,还能够跟你一样没有汗流浃背的怪物,我还是头一看见呢!」协扬就是因为多了他,才壮大到如此地步吧?
蓝丰蔚只是唔了一声。其实此时他的目光焦点并不在那道众所瞩目、强到不像话的高大白发背影上,而是在――
9
「你汗流好多。」
擦肩而过时,蓝丰蔚短短一句话便止住了方柏樵的步伐。他抬起一双漂亮的眼,无言看向那张布满无辜傻气的娃娃脸庞。
「你好厉害,连我都差点被你瞒过去了呢。」蓝丰蔚摊摊手,猫般的大眼里添了一股忧虑。「是不是我那压到你造成的?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勉强,应该很痛很痛吧?我看了都觉得好……」
「…你怎麽看出来的?」方柏樵忽地打断他。他以为他表现得完全如常……因为连那人也看不出来。
「啊?」蓝丰蔚愣了下,才用十分笃定的口气回道:
「直觉啊。」
「……」
方柏樵没再说什麽,转头就走。
「喂、喂!等等啊!什麽嘛!你不相信我吗?不骗你,我的直觉向来都很准的说――」他边嚷嚷边锲而不舍的意图跟在方柏樵身後。
「小蔚!你还在那边做什麽?赶快给我回来!」
在旁的滨中队长见状,不由得大皱其眉喝道。暂停时间何其宝贵,教练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这小子居然还跑去缠著对方队长不放?他索性亲自出马,直接揪住蓝丰蔚的耳朵一路拖回,管他哀叫得再大声都绝不手软。
见到这滑稽景象,观众席登时逸出一片笑声。方柏樵不为所动的走回休息区,立即对上了一双精光冷冽的淡色眼眸。他直觉垂下眼,避了开去。
「那小鬼跟你说什麽?」裴程单刀直入道。出乎意料的,他的口气居然还算平淡。
「没……」方柏樵才说了一字,一望见对方眸中神色,不由得呼吸一窒的顿住。此时身後传来队友呼唤声,他很快的又道:
「真的没什麽,如果你想知道,等比赛完再说。先过去听教练指示吧。」
裴程眯起眼。「…我应该说过,你不适合说谎。」
方柏樵没有回应,迳自转身朝教练江津走去。江津座位四周已围了一圈球员,灌水的灌水,拭汗的拭汗,试图利用少许的时间调匀呼吸。比赛进行到越见激烈的後半段,大家都难掩喘态,只恨平日的体力训练何不再多勤快些。
「哼!那只吵死人的猴子嗓门这麽大,你以为我真的什麽都没听到吗?那小子蠢归蠢,眼睛倒是挺利。」见方柏樵闻言旋即回过头来,眸中难掩惊愕,裴程只是表情冷淡的扯扯嘴角:
「不过你别搞错了,我的眼睛还不至於比不上一只猴子。不用他说,我老早就看出来,你以为你能瞒我什麽?」
方柏樵完全说不出话,只能紧抿著唇默然回视他。裴程无视他笔直眼神中散发出的坚决讯息,又道:
「原本是打算让你打到这节结束……」
既然篮球这玩意对他来说这麽重要,他决定就让他任性一回,方隐忍著不发作。但随著比赛进行,他行动乍看虽如常,额上的冷汗却越冒越多,到此地步仍坚持不吐半字,也让他越来越火大。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过来!」裴程突然用力扯过他手臂,朝江津所在走去。
「等等!你别乱来!先放手……」方柏樵猝不及防,箝住他手腕的五指施力之大,让他连丝毫挣扎的馀裕都没有。太久没被这样对待,他几乎快忘了这男人真正的力量其实有多麽恐怖……还想不透眼前这明显怒意勃发的男人打算做什麽,裴程已强行拨开团团围绕的球员,将他一把推向江津面前。
「啊……?柏樵?」正在和球员说话的江津不由得吓了一跳。
面对皆是一脸惊讶表情的教练和队友,方柏樵僵硬的别开眼,正想著该如何解释眼前这尴尬诡异局面――
「喂,把这家伙换下来!他脚伤不能打了。」
不容置疑的冷厉语调沉沉自背後穿透而来,宛如丢下一颗炸弹般,方柏樵向来不蕴情绪的眼在瞬间张至最大,被蛮横握住的手臂也无法抑制的微微颤抖著。
「什麽!?队长!你受伤了…!?」在场众人间登时起了一阵大骚动,惊愕担忧的声浪纷沓涌至将他包围。
……裴……!
1
他们的队长,向来是很不会说谎的。
杨杰远远站在一边,紧盯著正被无数焦急探问轰炸的方柏樵不放。一见队长脸上浮起了几乎不曾见过的为难神色,他就百分之一百的确定那家伙说的话……果然是真的。
可恶!
他咬牙啐了声,眼中闪过一丝阴暗。
此时方柏樵已被强制推坐在椅上,动弹不得。似乎是牵动到了伤口,加上受伤的事又已被人发觉,他的眉头终於因无法言喻的痛楚而微微蹙起……
「你也知道痛吗?我还以为你的神经已经麻痹了。」
裴程蹲在他身前冷道,手下的动作虽放轻,但仍无视周遭众目睽睽以及方柏樵推拒的果决进行著。除去了鞋袜,赤裸的脚踝很快的暴露在众人注目下,震惊的抽气声一致响起。
「天啊!队长……」
和之前一样的伤?怎麽又复发了?不是都已经完全复原了吗……雷天伟苦恼的纠住头发,展现平时从未有过的魄力大叫:
「这样你还打!?你、你不怕脚废掉吗?不准你再乱来了!」
真不敢相信队长居然能以这种状态持续在球场上跑跳,而不被人看出丝毫异状!他光想像就满头冷汗了,这到底是怎样的意志力……
他和队长同班三年,早了解他那始终如一的硬石个性,也明白他最喜爱的事物就是篮球……但万万还是没想到在他冷静自持的外表下,居然对篮球有著如此的执著和傻劲,简直已执著到不顾一切的地步。
话说回来,那个裴……裴同学,又是怎麽看出来的啊?……无论如何,多亏有他,不然以队长那脾气,不把脚折磨到最恶劣极限是绝不肯下场的!
「柏樵!都肿成这样了,你怎麽不说呢?唉……真拿你没办法!既然你还能动,应该不至於有太大问题,现在好好休息最重要……」
江津不断唉声叹气,就算他不是医生,凭他多年经验,一看到爱将脚踝这种状况,也明白无论情势如何危急,恐怕都无法再任他控球後卫的重责。唉唉……这下子该如何是好?在这麽关键的时刻……!
「暂停时间所剩不多,不能再拖了。」江津彷佛下定什麽决心似的一整面容,严肃的脸上不见平时的和蔼多笑。
「杨杰!」
「…是!」突然听见教练喊他,杨杰全身一震,连忙回神应声。
「你过来,我有重要事情宣布。」江津坐回教练席上,并将其他正选球员重新召集。他朝裴程所在看了一眼,微一沉吟,终究还是没有叫他。
「……」
方柏樵很清楚教练心理的打算为何,心下登时一紧。他很想说「请让我继续打」,但自那个仍握住他左脚的男人身上强烈涌来的气息,却让他所有的话语皆梗在喉头,半句也吐不出来。
印象中不曾以这个角度看他……方柏樵不安的看著那伏首不动的白发男人,完全猜不出此刻那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麽,在看到他肿得连自己也吃了一惊的脚踝之後……正心思混乱间,一旁突然传来女孩怯怯的声音,勉强打破了僵凝的气氛。
「对不起……我想先帮队长做些紧急理……」娇小的经理拿著医药箱和冰袋嗫嚅说道。
虽然通常只在有比赛时才出现,但少言却勤快尽责的经理仍是队上不可或缺的一员,同时也是绿叶中唯一的红。有不少女孩千方百计想进篮球队当经理,总是被方柏樵一句「有周经理就够了」给谢绝。
裴程抬头瞪了方柏樵一眼,终於放开他站起身来。女孩轻吁了口气,连忙蹲下来审视队长的伤,并拿出消炎药膏和绷带准备做暂时固定。
「…是那只猴子搞的吧?」
方柏樵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松弛,裴程突兀的一句话立刻又让他全身血液逆流,他及时扯住那已然青筋坟起的手臂压低声音叫道:
「你想干什麽!?不关他的事,你不要乱惹事生非!」不行,如果裴真执意要去寻衅,那他是绝对拦不住他的!他不敢想像那後果……!
11
「不关他的事?哼……我很清楚你的脚是什麽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就在那犯规之後。正常状态的他,绝不可能投出那种完全失了准头的罚球,就算是偶有的失误也不可能。
「…他倒厉害,不声不响把你的脚弄成这样。这样滨中要赢球想必就轻松多了吧?嗯?」
「你胡说什麽?」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方柏樵双眉紧紧皱起,素来沉静的语调变得略急:「那是意外!是我自己不小心,和蓝丰蔚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不过是尽他防守的责任罢了!」
「是他的错。」裴程冷冷说著,甩开了试图遏阻他的手。「我现在很不爽,你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你他妈的再替那家伙多说一句话试试看。」
「你……!」方柏樵闻言几乎要不顾理智站起,但一瞥见蹲在他脚边周经理惊吓中带些许疑惑的表情,不由得脸微热的复又坐下。「我没有替他说话!我左脚本来就有旧伤,他只是刚好――」
「……刚好?刚好怎样?怎麽不继续说。」见方柏樵突然闭上口转开了头,裴程眼神更冷,几乎已降至绝对零度。「旧伤?喔……原来如此,我还是第一听说。看来是我搞错该算帐的对象了?」
「裴――」
「老头他们都知道吧?这样你还能当什麽鬼篮球队队长?」
「……」方柏樵沉默了会儿才低声道:「他们以为我的伤已经全好了。其实也的确是如此……只要别做太过激烈运动的话。」
「哼,就了这种比赛,你连脚都不要了吗?人蠢也要有个限度!」裴程毫不客气道,突地掉回视线往江津看去,见他正在和那姓杨的小子说话。
啐!该不会是要换那个没用家伙上来……他嫌恶的一皱眉,拿下身上的毛巾扔给方柏樵。
「从现在起你给我乖乖待在这不要乱动,也许晚上我还可以少算你一点帐。」
「什……」
不敢置信他居然在此时此地说出这麽露骨的话,方柏樵脸一红,直觉低下头尴尬的看了眼周经理,只见她正专心进行最後贴透气胶布的动作,似乎什麽都没有听见。
再抬头时裴程已转身走开,他看著那道高大强韧的背影在教练跟前停步,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随之,仍不断抽痛的左脚踝,又让他的漆黑眼瞳蒙上一层力不从心的黯然……
他下意识握紧了留有裴程气味的毛巾,目光始终不曾自那道背影上稍离。
「啊?教练,您、您是说要我……?」杨杰无比错愕的指著自己,怀疑他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没错。你们队长不能再打了,换你代替他上场。平时柏樵就有帮你特别加强训练控球後卫这个位置不是吗?现在正是你发挥的时候了。」
「什麽……」杨杰简直傻眼。要他临危受命披挂上阵?教练疯了吗?控球後卫这个位置是全队的灵魂,尤其还是在如此重要的冠军赛当头,他、他不行的!
「教练!我……」
「没时间多说话了。大家上前注意听!我重新拟定战术。」江津完全不容杨杰退缩的拿出球场模型板,搬动上头代表球员的棋子迅速解说了起来。
「教……」杨杰心慌意乱的还欲再说些什麽,但现场弥漫的严肃气氛却让他不得不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怎麽会这样……难道真的要让他上场!?不是开玩笑?不是作梦…?
他茫然看著教练一开一合的嘴,明明知道那是极重要的指示,但脑袋却乱轰轰的什麽都听不进去,他心里又急又慌,直到他厢宀欢ǖ难凵衩偷囟陨狭艘凰充满明显讽意的淡色瞳眸――
怎麽?你怕了吗?没用的家伙!
裴程!
霎时,他整个人完全清醒了过来。
该死的……!没错,他的确是怕了,但任何人都可以嘲笑他,唯独那可恨的混蛋不行!
12
「别怕,只要照平常的练习发挥就可以,不要想太多!你其他学长们都会支援你的。」暂停时间结束前一刻,江津拍拍杨杰肩膀,缓下了口气对他温言鼓励道。
虽然外表仍一派微笑镇定,但其实江津心里的紧张担忧不下於任何人。柏樵之於这支球队,几乎具有绝对的无可取代性,但现在却必须让他退出,改由仍不成熟的杨杰临时上阵――
只能说情势由不得人……这一著险棋,也只能这样下了。
「真的很抱歉,教练。」看著江津走过来在他身旁落坐,什麽也没说的迳自专心观望起场上局势,方柏樵低低的道了声歉。
「你干嘛道歉呢?」江津只微微一笑。「别再想东想西了,先顾好你的脚伤最重要。还会很痛吗?」
「…不太会了。」
「嗯,那就……」
此时杨杰欲传给裴程的球突地被截走,江津双目一凝,下一个「好」字便没说出口。眼见对方的得分後卫立即施展最擅长的快攻迅速得到两分,他的唇边不由得泛起一抹苦笑。
「教练……」方柏樵又开口轻唤了声。
「好好,我知道你要说什麽。」江津很快的回道,无奈叹口气:
「你明知我不会答应的啊。」
「但杨杰的状况不是很好。」不过短短数分钟就被追上这麽多分,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超前。
「其实他整体表现还不算太差,看得出他很拼命、努力在打。」江津抚著下巴沉吟:
「但就独独对裴程……似乎有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造成两人默契不佳,偏偏他又是我们得分的最大主力……奇怪,我记得杨杰已经对他没成见了不是?现在这样看起来,简直像在扯他後腿一样……可是又不像是故意的……」
唉!杨杰这小子就是不够稳重,易受情绪影响表现。他和裴程之间,想必一定又发生了什麽事……真是快被他打败,现在可是冠军赛哪!
「…杨杰他不会这样做的。」方柏樵只简短道。杨杰尽管血气方刚,但也不致於连在冠军赛上都乱来,把私人恩怨扯进如此重要的比赛中。
又看了一会儿比赛後,他皱紧了眉,试探性的动了动自己的左脚踝。
疼痛似乎有些微缓解了,但也只是些微而已。况且教练已言明不会再让他上场, 就算教练真的答应了,也还有……
「匡!」
又是一记强悍之极的灌篮,那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和只能以恐怖来形容的沉猛力道,让滨中所有最优秀的球员尽皆束手无策。全场屏息的目光,一致投注在同一道身影上――
篮框还在晃,那人已毫不留恋的掉头走开。
不用看表情,光凭细微的动作变化,他也看得出裴此时正对杨杰很不满,彷佛随时就要爆发出来。
真是个脾气差到极点的男人……方柏樵无声叹了口气。但他却只能一筹莫展的坐在休息区,什麽办法都无法想。那男人不会因为对方是经验尚不足的学弟,就多点宽容的。
就在此时,球场计时器哔声大作,第三节同时宣告结束――
「幸好靠他稍微稳住局势。不过不是我在说,这小子还真不像个高中生……」江津摇著头叹道,见杨杰走过来垂首不语的站在他面前,不由略感无奈的皱起眉:
「杨杰,你是怎麽一回事?你明明可以打得更好。」
「……」杨杰仍是沉默。他也很想好好表现一番以不负教练、队长期望,他也知道无论他有多痛恨那个身为队上主力前锋的家伙,只要到了球场上他们就是必须相互合作的伙伴……这些他都知道……但是……!
「看得出你情绪不太安定。是过度紧张吗?还是……」
「不用问了。这家伙到底是哪一根筋不对劲,我清楚得很。」
另一道语气不善的声音突然插入,打断了江津的话。他张著嘴,登时犹如丈二金刚摸不著脑袋。…怎麽?难道这「两个人」……私下真有什麽过节?
裴程冷冷俯视闻言倏地抬起头的杨杰,无视他铁青的脸色及饱含恨意的狠瞪蛮不在乎又道:
「我说的对不对啊,有偷窥癖的小子!」
「你…!」杨杰全身如堕冰窖,原本发黑的脸色瞬间刷白。
这家伙……原来全都知道了!
知道那.时.候……他人正好就在一旁!
「你们究竟在说什麽?」方柏樵不解道。裴说的话他半句都听不懂,但为什麽杨杰听了反应这麽大?他欲待再问,裴程却伸出一臂挡在他身前,转头继续对杨杰嘲讽道:
「哼……就是有人这麽没用,受点刺激,手脚就发软传个球都传不好了。…若是让你看到比那更”精彩”百倍的,你岂不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裴……」方柏樵皱眉,正觉他把话说得太过份,突然一声怒吼像炸弹般爆了开来,杨杰竟犹如发了狂似的猛朝裴程扑去!
「他妈的败类……我杀了你!」
「等等!杨……」在场众人均大吃一惊,但谁都来不及去阻止。而裴程只是表情变也未变的站在原,单出一手便制住杨杰,让他失去理智挥出的拳头才挥到一半,就转向挣扎著去扳对方箝住自己喉头的残忍大掌。
「呜……放……放开」杨杰痛苦的喘息,而其他人几乎全被这陡然扭转的诡异画面给吓傻眼,无一人有动作。
裴程颇感厌烦的低啐一声,松开五指往下改而扯住杨杰球衣,将他往旁边墙上用力一掼:
「不服气吗?」他冷冷在他上空低语:
「有本事,就在球技上干掉我。打那种球,你以为你有什麽资格跟我哭夭……就在你最敬爱的队长面前,干掉我给他瞧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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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道终於畅通,杨杰仰起脸大口顺著气,犹是一脸不服输的倔强表情。此时的他,全凭一股执拗的恨意在支撑他因过度恐惧而发软的双腿。
「对,在『篮球』方面我的确差你很远……」而且恐怕是一辈子都无法拉近、遑论追上的距离,不用这家伙说他自己也很了解……不过,他更了解队长的个性!杨杰吊起眼回视裴程,唇边突然露出一丝冷笑,压低声音道:
「队长一定也只是因为『这点』,才会看上你这种人吧?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要不然像你这种流氓,就算在他面前晃上一百年,他也不可能多看你一眼!」
裴程闻言双眼微眯了下,意外的没有动怒。
「……你又懂个屁了。」他说,放开杨杰已被扯到变形的球衣。随即,换他自己的被拉住。他回眸一看,眉不悦拧起:
「喂!谁准你站起来的?」
「我的脚已经不太痛了。」方柏樵保持如常姿势的又前移了一步,拉著对方的手臂立刻被反握扶住。他没有甩开,抬头看了他一眼,有满腹的疑问想要问,但光接触到那双浅色眼眸,他就知道绝不可能从裴那里获得任何答案。算了……他改而朝向杨杰道:
「杨杰,我不知道你和裴程之间发生什麽事……总之,再给你六分钟,状况再不调回来,最後六分钟就换我上去。教练也已经答应了。」前提是差距十分以上。
「你闭嘴。」裴程眉拧得更紧,乾脆直接扯他到椅边按坐下去。「只要有我在,你什麽都别想。」
方柏樵没有挣扎。「我只听教练的调度,不是听你的。」
「……」裴程忍耐的低声啐句脏话,垂首俯视他的双眼。「……你在跟我闹别扭吗?」
方柏樵只是别开目光,未置一词。裴程扳回他的脸,道:
「好,就延长赛。如果打到延长赛,才让你上去!」
「……要是在那之前,就先输了呢?」
「你在说谁?」裴程只是傲然的一扯嘴角,便放开他转身去找江津。其他球员见事情似乎已经解决,也纷纷放下手中水瓶毛巾,朝教练聚拢。
内忧外患,真不明白那人究竟是哪来的自信!方柏樵摇了摇头,突然发现杨杰犹靠在墙边直盯著他看,没有任何动作。他一时未觉有异,只皱眉道:
「杨杰?你还好吧?」
不知道裴有没有伤著他……方柏樵忖思著,完全没想到自己和裴程方才的举动其实已透露出他们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事实上,协扬队中的正选球员诸如中锋李彦青、大前锋雷天伟等人,皆是会好奇他人之事的个性,但他们此时因为球赛已然筋疲力竭,肌肉神经均紧绷到极限,当然也无力再去管别的事。至於教练江津、另一名中锋吴捷希、得分後卫何祯……就更别提,除了篮球之外的事都少根筋的。
「我很好,谢谢队长关心。」杨杰很快的回道,越过方柏樵走向教练。
……现在,就把思绪放空,只想著比赛的事就好。
一、定、要、赢、这、场、球。把这个念头无限膨胀,塞满快要发狂的大脑,不要留丝毫空间让其他赤裸裸的事实占据。
也许这样,还可以稍稍降低一点心往下沉的速度……
@ @ @
「唔……再撑一会就结束了……」江津不断抚著下巴频频看计时器,搞得下巴都快磨破一层皮了。当教练这麽久,从未曾像现在这麽紧张过――
没想到竟真的打到延长赛。虽然杨杰到了第四节表现总算恢复正常,但滨中毕竟不是省油的灯。由据说「惨无人道」的斯巴达式训练操出来的无与伦比体能,在这最後关头完全发挥了效用,反观协扬这边除了裴程外,其他人几乎都已达到极限,老实说能在最後一节结束时拗到平手,还算是幸运。
在柏樵的坚持下,他把他换了上去,却没把杨杰换下来。除了认同他後来的表现外,需要他在一旁辅助脚犹带伤的柏樵也是考虑因素之一。
……话说回来,对面滨中那位教练不断朝球场内大声喊叫,又是何苦呢?以现在场上那些孩子们的精神状态,就算是打雷,也未必听得见啊。
不过,也难怪啦!连延长时间都剩不到几秒了,王者滨中竟还落後两分……其实也只是两分而已。
「……十一……十……九……」
进入最终的倒数计时了,场边支持协扬的观众皆沉浸在忘我的情绪中,边鼓噪边大声读著秒。江津也在心里默默跟著数,紧握的掌心沁满了汗。
此时的球权,正握在力图最後一搏的滨中手上。……一定要守住啊!
「八……七……糟了!」江津突然低叫一声,再也无法自持坐在椅上,急急站起来大喊:
「快!去守1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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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手势……竟然是三分球!在这种几乎半场的距离下!?
明明只要把球传给蓝丰蔚或其他人,说不定就还有机会可以突破重围得分,为什麽他要选择在这麽远的距离就急躁出手?江津脑中瞬间转过无数资料:
滨中12号,正式比赛出场的时间不多,攻守方面平平,三分球命中率也不高,在一群明星球员中相当不起眼……可是他始终未曾於滨中教练的用人名单中消失,甚至在冠军赛末尾如此关键的时刻,还被派上场――
一定有鬼!江津暗叫不妙,为了守滨中正副队长及蓝丰蔚这铁三角,就几乎用掉他们所有人力,谁都没料到那个没什麽存在感的12号居然会……!
突然一个人影猛地朝那12号扑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哨音已响了起来。
计时器停留在五秒。
裁判的手直直比向杨杰――打手犯规!
「啊……打手犯规吗……也好……也好……」江津登时犹如泄气皮球般瘫倒在椅上。老天,已经用了近五十年的心脏实在是禁不起吓啊!
协扬这边的观众,有的不禁抱怨起杨杰竟在紧要关头给了对方罚球的机会,那记三分球距离篮框如此远,根本就不会进……但江津心里却很清楚,凭12号那行云流水般的熟练动作和完美的姿势,这记超级冷箭中的的机率恐怕超过七成!
滨中罚三中二,比分变成平手。最後一球的篮板虽由协扬抓下,但时间只剩下五秒――
不能再拖了,胜负一定要分,若比赛再延长个五分钟,对协扬来说是绝对不利,这最後一球的机会一定得把握!江津握紧了拳头,脑里瞬间闪过千百个想法,却拿不定一个。
场上抢到篮板的李钰青同样也没了主意,模拟这种紧急情况的假想练习平日虽做了不少,但一旦真正临场,脑袋还是一片空白,到底该如何做是好……?
「五――」
「钰青!把球给我!」
身旁突然传来队长熟悉的喝令声,李钰青直觉就依言将球传了过去。就算队长现在脚受伤,恐怕连在五秒内将球带过半场都是问题,他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们的队长了!
「四――」
方柏樵拿到球後,脚下并没有任何动作,而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振臂将球一抛――在一片惊呼声中,那颗球犹如长了翅膀般,以夸张的弧线高高横越过整个球场。
什麽!?滨中的球员们全没想到这一著,根本来不及回防,只能眼睁睁看著那球飞过他们上空直捣禁区。
「三――」
当他们一看清楚协扬的篮框旁究竟有谁,霎时心全凉了一半。原来那个人没在抢篮板阵容中,就是为了这个吗……!
如果是「他」的话,的确是极有可能办到的!
「二――」
彷佛经过精密计算,球神准的被适时跃起的裴程拦截在手中,他甚至没有落地,那球就直接被他扣进篮框里,超高难度的动作技惊四座――
Alley-oop(第一时间灌篮)!!
「哔哔――」
赛场众人犹未自瞠目结舌中回过神来,计时器已然归零,发出尖锐的电子声。
冠军赛结束!!
「实在是帅呆了……」
场边某位支持滨中的啦啦队女孩忍不住失神的低语,其他女孩们虽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但也都拼命点头表示认同。这场比赛想必会成为HBL历届冠军赛中最精彩的一役,只可惜,胜利者并非他们滨山高中……
方柏樵自抛出那一球,目睹裴程顺利取分後,就彷佛用尽最後电力的电池般,一旁的李钰青忙扶住险些委倒的他叫道:
「队长!你没事吧?」
「……还好,我可以自己走……多谢。」
方柏樵婉拒了队友的扶持,自己走到球场中央列队,和对面的滨中球员握手致意。
「真对不起。请你一定要去看医生喔!」
赛後的蓝丰蔚眼里的狂气明显温和许多,话也变少了,只满脸通红的对方柏樵如是说道,连眼睛都不太敢直视对方。
「这小子脑袋一定有哪里不对劲。」面对前後判若两人的对手,裴程只略挑起眉低低一啐。然後他脸色不豫的转过头,瞪著那又开始渗出冷汗的麻烦家伙道:
「喂!该走了吧?」
「等一下还有颁奖典礼,队上也会办庆功宴,我得出席。」方柏樵轻轻挣开他的手。「不要这样,很多人在看。」他低声道。
「我管他们去死。」裴程哼了一声:「什麽东西……那种形式上的无聊玩意,你还会在乎?」
「我说过了,我一定得出席。这不是在不在乎的问――」
「你缺席的理由够充份了。一是这个,」他比比他的脚。
「二是我。再罗嗦,就直接把你从这里抱出去。」
方柏樵脸微微发红,抿紧了唇抬头瞪他。
「托你的福,老子打了十年球,还是第一这麽认真。」在美国玩3 on 3就算了,在这里打团体的,还要被一群家伙拖累。「……『後果』会是什麽,你应该很清楚吧?」
15
方柏樵将脚踝的冰敷袋取下,重新绑上固定绷带,一层层牢牢缚住。
今天是假日,医院几乎都休息,他被裴程带去找一位自行开业的医师看脚。那诊所坐落於远离市区的地方,朴素的外观十分普通。後来他才知道那约莫三十来岁,一脸温和笑容的医师,原来居然是裴的二哥。
「太乱来了。幸好没造成永久伤害,暂时别再碰球好好休息,应该很快就能康复。」他说,给了他许多护理伤的用品和一支拐杖,坚持要他收下。
早知道那是裴的二哥……方柏樵抬头看了裴程一眼,低声道:
「你和你二哥,怎麽一点也不像。」
「他长得像他妈,当然和我不像。」裴程不想再谈这话题,等他上完防水贴布,就一把抱起他走进浴室。「等一下乖点别乱动,否则我不一定能顾及你的脚。」
「……你真奇怪,都不会累的吗?」方柏樵坐在浴池旁的平台上,任由裴程动手脱他的衣服。莲蓬头的水洒下来,冰凉的温度,让他轻轻颤了一下。「今天打满四节和延长赛的,也只有你和蓝丰蔚而已。」
不是体能超群者,根本办不到。反倒是他今天出场时间不到三分之二,除却脚伤之痛,体力方面其实并没有耗弱太多。
「那又怎样?你别跟我提那小鬼,我不想听。」裴程哼了声,抬手将水温转热。平常他自己淋浴,不管夏冬,都是习惯冲冷水。
「还敢说。一场比赛下来,他不知道吃了你多少拐子。」真不明白他拐子为何可以用得这麽习惯,亏得蓝丰蔚能吭都不吭一声。
「是你太天真了。怎麽?你就只看到他被干拐子啊?」裴程说著拉下自己的上衣:
「我赏他多少拐子,他那个副队长就暗中回敬我多少。他妈的滨中,全是一群惹人厌的家伙,干拐子技术比海格的垃圾不知道高明几倍。」
肌理精健分明的胸膛上,散布著数瘀青,肩膀、腹部也有。虽然对裴程自己而言这不算什麽,但因为他肤色偏白,看起来竟有点怵目惊心。
方柏樵沉默看了一阵,伸出手抚著那些青紫,用拇指轻轻摩娑。突然他凑过脸,沾著水珠的唇瓣贴了上去。
裴程身体微微一震,眯起眼俯视伏在他胸前的人儿,没有说话。这个角度看不到藏在半湿黑发下的表情,只有露在外头的耳廓,泛著淡淡的红晕。
方柏樵略嫌笨拙的吻著,生涩的舌缓慢舔过每一激战後的痕迹,逐渐来到那方令世上九成九的男人皆会自惭形秽的六块肌。裴程不意外的看到他停滞在那里,耳根子变得更红。
「继续啊。」他大掌抚上他後脑,摩娑著他柔软的发。「我可是期待得很。这是『辛苦了』的表示吗?如果是的话,叫我每天都打上一场那种比赛,我也愿意。」
「……胡说什麽……」不断洒著的热水升起一片白雾,稍遮住无法克制晕色的双颊。方柏樵暗自吸了口气,解开男人腰间的束缚,在他主动行为下已明显起了反应的部位,虽然早有预料到,但贲张的程度仍叫他吃了一惊。
「自己造成的,自己负责解决。」男人凉凉的言语从头顶上方传来,微带一丝喑哑。
方柏樵咬住唇,迟疑了半天,可连用手去握住都做不到了,更遑论……光想像就脑袋一阵晕眩,不管被他以同样的手法折磨过几遍……
「我……」他才说了一个字,下颚就被抬高,唇被密实堵住。吻了好一阵後,裴程稍稍放开他,突然道:
「冠军赛前,你不让我碰你几天?」
「……」方柏樵没有说话。几乎从寒假留宿裴的公寓之後,他就坚持不给他任何机会。
「不敢算了?我原本打算今天要对你手下留情的,不过既然你主动点火,就要有觉悟。」
裴程分开他双腿,侵入之间独属於他的圣域,抬起没有带伤的那脚一路从脚趾头开始舔吻而上。
「办不到的事不用勉强没关系,反正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能解决又不会让你太痛的办法……总是有的。」
每一个脚趾皆被百无禁忌的对待,方柏樵皱起眉头抑住呻吟,下意识抓紧了浴池边缘的突起,试图抵抗那异样的感觉,但也在男人的另一手箝住他弱时宣告无效。他惊喘一声,推拒著他的手:
「不要……」
「哦……反应这麽大,看来你也积了不少。」裴程扬起眉,看著那在手里稔弄下老实的变化。
活了十八年,明明也不是不识情欲的人了,却连一都没有自己做过……每在他身下,永远都像个未经情事的子。他想著,色浅却沉的眼里闪过一丝什麽。
他毫不放松的加剧手上动作,很快就让怀里战栗不止的人儿达到顶峰。然後他将已然虚软无力的两腿分得更开,在不断微微抽搐著的幽微秘抹上刚释出的稠液,伏下身整个头埋入,不顾方柏樵骇然的抽息及剧烈扭动抗拒,舌尖探进犹紧紧闭著、无法承受男人猛刃的窄穴。
「不要、不要!别这样!这太超过了……啊啊!啊…!住……啊!」
连那里都毫不犹豫以舌爱抚的巨大冲击席卷了方柏樵,他十指陷入裴程的发里,弓起的背几乎要承受不住的折断,脸上流淌的透明液体已分不清是洒落的水珠,还是不住夺眶而出的泪。
「不是叫你不要乱动。」裴程抓稳他受伤的左脚固定在身後,不为所动的继续令方柏樵羞惭欲死的举动。
直到惊骇的抗拒声渐转为破碎呜咽的呻吟,他才抱起双手掩著面的他,将他悬空顶在墙面和自己之间。
「张开眼睛看我。」
掩面的手被扳开,底下是一张双目紧闭的脸,热气一蒸,红得彷佛要滴出血来。裴程亲吻著浓长睫毛上的晶莹水珠,见他还是不愿把眼张开,也没有再勉强。
「抓稳了。」他说,抬高方柏樵双臂环上自己颈背,将自己更嵌入大张的两腿之间。昂扬的欲望在甬道口探了下,便直接长驱直入。
「啊……啊……!」方柏樵脸紧紧埋入对方肩头,抑止随著撞击不断冲口而出的叫喊,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饱含欲情的甜腻声音,明显不是因为无法忍受的痛而发出……而是那说不出口的,几乎要折磨人欲狂的难耐快感。
「如何?感觉怎麽样?这样做就好进去多了吧。」裴程在他耳边低语。见方柏樵只是将脸埋得更,他嘴角轻扯,紧拥著怀里人愈发加剧了身下冲刺的速度及力道,让更多宛如天籁的嘤咛声逸出,一声声切削他仅存的最後一丝理智。
夜,才刚开始而已。
16
「……」
开至最强的温热水柱哗啦冲淋而下,掩盖了一切暧昧声响。
感觉一股熟悉的热流贯注入自己体内,方柏樵身子陡地一松,伏倒在男人怀里,原本就快攀不住那厚实肩头的双臂虚软垂挂下来。他努力在水濂中张著眼睛,试图不要让意识远。
本来只是打算再冲一澡,将满是情欲痕迹的身体弄乾净的……结果一点点走样造成全面失控,不知怎麽地竟又变成这样了。
一整夜,两只失去理性的兽彼此疯狂交缠。这场欢爱漫长的彷佛永无止境,又短暂的好似只有一瞬间。
「你刚才是不是有在我耳边说些什麽?」裴程关掉热水,抓来毛巾擦拭方柏樵湿透得不能再湿的身体和发,抱他走出已在里头待了数小时的浴室。
「……没有吧。」方柏樵半掩著眸道,在裴程臂弯中逐渐闭上眼睛,然後又霍地张开,正好看见他若有所思凝视自己的沉表情。
「我应该说过我的视力有25吧?至於听力的话,也不赖。」
方柏樵再阖上眼,伸出舌轻舔与脸颊相贴的肌肤。突然身体一沉,陷落在柔软床铺中。根本还来不及反应,炙热的体温已经压了上来,用力咬啮他的脖子。他皱眉,模糊想著那个位置好像太上面了,不好遮……他想著,却勉强抬起无力的手,拥住需索无度的强壮躯体。
……情况会如此失控,连走出淋浴间的馀裕都没有,其实他得负一半以上责任。
只是眼前这男人精神显然仍很良好,他却已快到达极限。原本还以为能够撑更久的……
「今天是过年啊?」裴程反而突然撑起身子,拉开他的手。「这种行为别随便做。你再这样,明天就真的别想下床走路。」
「没关系。」明天HBL另有举办娱乐性质的明星对抗赛,他已报备过不参加,连同拿下冠军赛MVP、观众票选第一明星前锋的裴一起。主办单位似乎相当为难,但也没有办法。
「……喂!你今天真的很反常。吃错药吗?」裴程皱起眉,不是很认真的伸手探探方柏樵的额头。「没发烧啊。睡吧你,反正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方柏樵在心里反覆思考这四个字的意思,但一片混沌的脑却无法作用。他倦极的闭上眼,很快就沉沉睡去。
@ @ @
有人在打篮球。
拄著拐杖缓慢走到学校体育馆门口的方柏樵,听到里头传来的运球声,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讶。
这种时候会是谁在练球?冠军赛方结束两日,篮球队正全面放假,他於放学後来这里,也只是想先理一些队务交接的事而已。他不知道队上何时有人会这麽认真了……在门外听了一会儿,他心里已有了底。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努力不懈。看来他应该可以放心将自己的位置交付给他,了无牵挂退出。
「杨杰。」方柏樵开门走进去打了声招呼。
正在模拟运球突破对方防守的少年彷佛受了不小惊吓,倏地掉头瞪向门口。他立即摆摆手道:
「抱歉。你继续练,我去队办一下。」语毕便掉头走开。不意杨杰却抛下篮球,跟在他後头一同进了队办。也不吭半声,就这样脸色怪异的一直盯著他整理校队资料。
盯了好半晌,盯到连素来沉稳的方柏樵都不由得颇觉莫名其妙的皱起眉头,杨杰才突然冒出话来:
「队长,庆功宴还有昨天的明星赛,你都没来对吧。」
「?」方柏樵怔了下,不明白他想说什麽。脚伤的事,他应该都很清楚才对。
「你去哪里了?」杨杰问道,朝前跨了一步,俯视坐在椅上的方柏樵。过分僵硬的神情,和声音的紧绷度成正比――这一切都让方柏樵感到不解。
「我去看医生。」他说。
「然後呢?」杨杰又迫近一步,几乎是居高临下的看著对方。「看脚不用太多时间,以队长的个性应该还是会赶来参加庆功宴的。你有其他事?」
方柏樵眉心的绉痕立时多了一条。眼前这位个性虽冲动但总是对他恭敬有礼的学弟,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没有……我直接回家休息。」
「骗人。」杨杰突然冷哼一声,面无表情道:
「队长你说谎是骗不了人的。我知道……你根本没有直接回家,你和那个姓裴的在一起。从他陪你去看完脚,就一直『卿卿我我』的在一起……对不对?」
「碰!」数本厚重资料夹跌落在地发出的巨响,在这冷清的体育馆里听来格外吓人。方柏樵弯下腰想把失手掉落的东西捡起,但微微发颤的手,却连最薄的那本都无力拾起。
「这是什麽!?」
突然,杨杰面具般的冰冷脸孔扭曲了。他大步冲上前用力扳住方柏樵的肩,瞪著他因为俯下身,而稍稍自扣至第一个钮扣的制服衣领内露出的紫痕。
17
一小截的瘀血,向内延伸隐没於领口,上头怵目惊心的野蛮齿痕犹在……连想骗自己说那是蚊虫咬的都觉得可笑。
「你……你真的跟那家伙……」
回想起那句「若是让你看到比那更”精彩”百倍的……」,杨杰背脊一阵发寒,猛地抓住两边领子就用力往外一扯!
「住……」方柏樵根本来不及阻止,整排钮扣应声迸落,露出底下大片肌肤。
老天……杨杰瞪著眼前景象,喉头紧缩,发不出丝毫声音来。
根本无法想像,这到底是经历过什麽……他还天真的以为他们的关系仅止於接吻而已……
「放手,杨杰。」
无言以对不知多久的两人间,先开口的反而是脸色已恢复正常的方柏樵。他拂开杨杰僵硬如石的双手,重新将衬衫拉拢,盖住那红痕遍怖无一完好的胸膛。
「…你怎麽知道的?」他抬起眼,淡淡问道。
杨杰愣了许久,才回道:「冠军赛开始前,我看到你和他…在楼梯角……」
方柏樵了悟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杨杰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队长你……难不成真是同性恋?跟男人做那种事,你不觉得很恶心、不正常吗!」而且对象还是那个完全配不上队长的混蛋家伙!会打篮球就很了不起吗?为什麽队长偏偏要跟他……
等等!他心里突然有个想法闪过。当初队长到底是怎麽召裴程进来的?只要是稍微了解裴程个性的人都会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除非他们这个脑里只有篮球的队长,答应了他什麽「对等的条件」……
「队长!你该不会用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来换取他入队吧……?」他喃喃道,见方柏樵只是缄默不语,突地一股火气飙起:
「你疯了!?只不过是个冠军奖杯罢了,你干嘛把更重要的东西都赔进去?简直蠢到无药可救!现在可好了,球赛都结束了,难道你还要继续跟他纠缠不清?我看那家伙根本没有要放掉你的意思!」
「我知道。」
「你……」杨杰真的傻眼。相较於他的激动愤慨,方柏樵的态度反而显得愈发淡漠冷静。他真的搞不懂队长在想什麽了。
「所以?」他颤著声:「别告诉我你……」
「爱上他了」。「要和他在一起」。因为觉得太荒谬,所以杨杰没把後面的话说出口,感觉好像一说出口就会成真似的。冠军赛两人互动的情景犹在他脑里盘旋不去,每想一回就心冷一回。
尽管大脑拼命否认,但他想队长大概也对那家伙……
「我?你不用想太多。」方柏樵摇头道:「球赛结束,就代表『契约』也结束了。我不管对方怎麽想,至少我是这麽打算。」
「什麽?」这话大出杨杰意料之外。不,简直连作梦都想不到队长会讲出这样的话来。他惊愕的瞪著方柏樵,想从那张和平常一模一样的扑克脸上找出一点破绽,却找不著。他很清楚队长分明是不会说谎的人啊,可是现在这状况究竟是……
「『契约结束』?队长……你的意思是……?」
「你这句话是什麽意思,我也很想知道。」另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杨杰一愕,迅速扭头看向门口。方柏樵却立刻别开脸,盯著空无一物的墙面数秒後,才慢慢将视线移了过去。
他都忘了。因为杨杰的出现,他完全忘记那人曾说过会来这里找他的事。
那人走路向来无声无息,他不知道他已经站在那里听了多久……不过,只要听到最後那句话就够了吧。
虽然比预期的还要来得快些……
就这样做个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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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不说话。」裴程倚在几乎和身高齐平的门边,两臂交叠胸前,面无表情。「说啊,到底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碰!」一声惊人巨响,原本半开的门扉竟被踹飞,撞上一旁墙壁。
「少跟我玩文字游戏。」裴程一步步走近,直来到方柏樵面前。
一旁的杨杰早已吓呆。那扇刚换不久的门虽是木制,却厚实坚固,没想到居然用不到半年就报废……原来这个他之前曾当面挑衅过的男人,是这麽可怕的一个人吗…!见对方逼近,他急忙回过神大叫:
「你、你这暴力份子想干什麽!?队长都说得很清楚了!他要和你……」
「你最好闭嘴。」裴程一把扯住他头发,直往洞开的门口拖去。「干你什麽事?你倒吠得很卖力嘛。」
他右臂使劲,就要抓那颗一直鬼叫的头颅去撞墙沿,突然一道微凉的温度触上了他青筋坟起的右手背。他止住动作,却没有回头。
「裴……」
「别叫我。」
「拜托你,请你直接放他走就好。」方柏樵绕至他面前,直视他双眼道: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请不要牵连到他。」
「干嘛?说话变得这麽客气。」裴程冷笑:「那请问你是用什麽资格在拜托我?要饶过他可以,把你的话收回去。」
「……不。」
裴程闻言,眼神一暗。「我揍扁这小子也无妨?」
「……」方柏樵看著杨杰一脸吃痛惊惧样,眉心紧皱,却不发一语。
「很好,看来你这回是铁了心了。」将杨杰甩出体育馆外,大门反锁起,裴程走回来扳起他的脸道:
「我以为那个见鬼的契约早就不存在了。还是我们对这件事的『定义』不一样?你的意思是等球赛一结束,我就不能再碰你了,是吗?」
「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全部结束。」方柏樵眼眨也不眨说道,随即他胸前的衬衫再度被粗暴扯开,毫不怜惜的手指箝住平坦上的一只凸起,近乎折磨的捻弄。
「那如果我硬是要碰呢。」裴程俯下身,牙齿贴上充血硬挺的小粒,用力一咬。「你就要告我强暴?嗯?」
「你可以试试看。」他咬牙咽下差点冲出口的抽息,这具早已变得极度敏感的身体,正落在熟知它所有弱的男人掌中。「……我会反抗到底的。」
「好啊。」裴程轻抚过指尖下每一颜色犹鲜的欲痕。就在不久前,这片美丽胸膛还紧紧依著他,前所未有的主动向他索求。他想著,嘴角泛起一丝没有笑意的笑。
「我们就来试试看。」
19
紧闭许久的大门终於被打开了。一直抱头坐在体育馆外的杨杰急忙站起。
走出来的人是……裴程。他不由得畏缩了一下,那家伙的脸色比他以前看过的都要难看。大概会被打到没命吧……如果此时他还不识相的上前去惹他的话。
这份恐惧让杨杰却步,但也在当他看到裴程手上的殷红时消逝无踪。
「你你……你你你……」他惊得口吃,不会吧?那是血…!?「你对队长做了什麽!?你好残忍!队长他脚都受伤了……」
看到对方扫来一眼,他立刻警觉闭口,有点意外那火爆家伙竟没发飙。
「…真正残忍的到底是谁?」裴程只是冷冷说道,没再理会闻言一愕的杨杰,迳自转身离去。
怎麽可能?刚才在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是……疲惫吗??杨杰愣了许久才回神,很快的否决掉这个想法。总之先进去看队长再说,谁知道那没人性的混蛋到底做了什麽!
「……一定有什麽理由对吧?别告诉我之前的你都是假的,那天晚上你的主动热情全是装出来的,你所有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配合契约内容而做的戏。你根本不是那块料,别想骗我!」
「……想从我身边逃开?不可能的,你”这里”已经染上毒瘾了,没有男人进来填满它就会受不了的,你真以为自己还能跟以前一样,做个整天打球念书的乖学生?」
「……其实那时你在我耳边说的话,因为水声我根本没听清楚。不过我知道你说了什麽。用这种方式跟你的男人告白,很像你会做的事,我不介意――难道全是我想错了?还是你说那话,就是为了现在要这样对我?」
「……你还是打定主意什麽都不肯说吗?我真想剖开你的脑袋来看看。如果是两个月前,我大概还能毫不犹豫的把你搞到半死不活。我真是他妈的越来越没用了。」
「……男人跟男人不正常?别拿这种烂藉口搪塞我,我不信你是那种胆小鬼!算了,你脑里究竟在转什麽自虐念头不让我知道,随便你。再跟你说一遍,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绝不!!」
…………
…………
虽然表现的方式不同,但他知道,那男人和他一样都是不喜多言的人。这还是第一,他对他说了这麽多的话。
手腕微微泛著的刺痛,被另一股沁凉的触感给压了下去,几乎感受不到了。不过是磨破一点皮而已,居然粗鲁的涂了一大堆药膏上去。真是浪费……
…………
「队长、队长!你没事吧!?」
有人伴著由远至近的呼叫声奔了进来。蜷身坐在墙边的方柏樵怔了一会,慢慢抬起头来,正好迎上杨杰的瞠视。看那目光由惊惶转为愕然无措,原本还不解,等他伸手一拂自己的脸,才明白为什麽。
「队长……」杨杰脑里正於山崩海啸大混乱状态,根本不知该把视线朝哪儿摆。随即他想起别事来,连忙目不斜视的挨近方柏樵,查看他身上的状况。
「咦?没受什麽伤啊!呼……害我还以为……」吊了半天的心终於放下,队长除了双腕有被上衣撕成的布条绑过的痕迹外,其他皆安好无恙,衬衫之外的衣物也都保持完整……
等等!那……那家伙手上沾的血迹又是怎麽回事啊?难道其实是那暴力份子自己受伤了?……怎麽可能!
还有,那家伙不是把队长的手都困绑起来了吗,却又什麽也没做的放了对方??之前他明明发火发得那麽厉害,他还以为他会把队长……
杨杰越想头越大问号越多,方才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什麽事……他看著将手一抹,很快又站起身来著上外套的队长,暗想应该是没人会给他解答了吧。
有种打开禁忌的盒子,看到了不该看东西的感觉。
明知道是妄想,他还是巴巴的在冠军赛一结束後马上恢复练球,早也练晚也练练到要吐,练得比以前都勤上十倍,就盼说不定哪天他能在篮球上击败那嚣张家伙,这样心理上,或多或少会有种把队长夺回来的补偿感觉――
而现在他连妄想的机会都没有了。也许队长一开始真只是看上那个人的篮球天份,但如今……
原来那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其他人插入的馀地。
他不明白为何队长要做出这个决定,他也管不著。队长就是这样,凡事都只会先想到别人――只不过此时的他竟宁希望,队长能够再对自己好一点、诚实一点……
即使那代表他会和那男人在一起……也无所谓了。
2
裴程面无表情看著摊在桌上的照片。
照片的数量不多,且皆照得模糊不清,镜头距离拉得极远。里头豆大的人影根本看不清脸孔,只能依稀辨识出动作。
很明显,这是偷拍的照片,跟拍者似乎照得相当辛苦,但出来的结果……已经足够。
「你没有话要说吗?」裴胤思怒道,用力一拳击在桌面,震得上头的照片全弹跳一下。
他年少时原本也是脾气暴烈的人,只不过後来投身商场,逐渐隐藏收敛起来,但这并不表示他的本性有丝毫改变。看到弟弟那副漠然反应,他几乎是极力忍耐的克制自己身体,才没站起来挥去一掌。
「你是女人玩过头,玩到脑袋坏去了是不是?裴家的脸全被你丢光了!」早知道就不该让王记者去拍!他只是怀疑这小子的交友状况,怎麽也想不到居然会拍回这种照片。屋子里的情形没拍到也好,否则只怕更难收拾!
「钱摆不平,就暗中做掉啊,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反正你也只在乎面子吧。」裴程看穿大哥心思的冷淡讽道。他向来感觉敏锐,加上自小生长环境影响,一般狗仔队要抓他把柄并不容易。看来死老头是派出此行”高手”来跟拍他了。
若是平时,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但现在……
「你叫我过来就为了这事?若没别的,我先走了。」他起身,目光扫过桌面照片最清楚的一张。照片里两道人影,较清瘦的那人赤著左脚,被另一人打横抱在胸前,正要走进公寓大门。
「给我站住!你又想去找他?我不准!」裴胤思大怒,转头对远远站在玄关的随扈喝道:「把门锁起来,挡住出口!从现在起一个礼拜,不准放他踏出这里一步!」
「你干什麽?」裴程冷冷看他:「别以为这样就有用。你想知道我现在心情有多差吗?我可以用那几个家伙来证明给你看看。」
「哼……你心情不好,该不会跟『他』有关吧。他也真是好大本事。」裴胤思抓起数张照片在掌中,一把捏烂。
之前这小子要怎麽玩他都不管,反正能让他认真的对象终有一日定会出现,他一直如此信。…为什麽偏偏是个男的?他不是白痴,看不出来弟弟对那姓方的少年究竟抱著什麽想法,虽然他亟不欲承认――
「早知道上回见到他,就该再瞧清楚一点的。看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居然能把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眼里凶光陡盛的裴程打断:
「你去找过他?」妈的……原来是这死老头搞的鬼!他一把将大哥从沙发上扯起,怒声咆哮:
「说!你跟他讲了什麽!?」
「什……」裴胤思双眉因不解和痛楚而紧紧皱起。眼前方才还淡漠无表情的脸,突然布满腾腾杀气,施於颈间的压迫重得令他吃了一惊,竟甩不开。曾几何时,他的力气已经比他大了……他对这小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去美国前的幼小身影呢。
「你气什麽?我是偶然遇到他,根本没讲上几句话。那时我还不认识他。」
「我不信!」裴程嗤道:「你能在哪里『偶然』遇到他?啊?」一个是集团总裁,一个是高中生,别说笑了!见对方突然沉默下来,他怒火更炽,手里力道愈重:
「说啊!」
「程,把你的手放开。」突然一道平和声音插入火爆气氛中,楼梯上走下两个人来,一男一女。开口的男人身材也很高大,却瘦削许多,他眼露不赞同的走至僵持的两人身边,轻声道:
「现在大哥的身体状况,可禁不起你这样对他。」
21
「…什麽意思?」裴程由得男人将他的手拉开,怒火因对方吊诡的话语而稍降。
「闭嘴!胤玄。」裴胤思脸色微变,朝不知何时获悉这消息的二弟瞪去警告一瞥。静默在旁的二妹神情没什麽起伏,看来也已知情。
「有什麽关系呢,大哥。」裴胤玄说话仍一迳温和,眼神却不是那麽回事。「若不是陈经理觉得有异私下告知我,我真好奇你究竟还想瞒我们到什麽时候。其实你得的病不算是绝症,肺癌分很多种,你得的幸好是预後最好的,只要治疗得当,五年存活率还是很高。」
「癌?」听到这个突兀之极的字眼,裴程错愕了下,第一个反应是压根不信,但身为医师的老二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头开玩笑「他说的是真的吗?」他拧起眉,直接转向当事人质问。
「真的,我看过病理报告了。」裴胤玄替他回道:
「主治大夫正好是你那位方同学的父亲,我在一学术讨论会上遇到他,他怕再拖下去会延误治疗时机,才告诉我实情。希望试图隐瞒病情的某人,可别去为难他。」
裴程瞪视忽然间变成哑巴的老头半晌,才沉声道:「……你得了病,干嘛不说?」
「你担心了吗?」裴胤玄微微一笑,立刻招来一记狠瞪。「没问题的,肿瘤还是第一期,只要动手术切除,术後视情况配合化疗就好。前提是某人肯乖乖配合……有很大机会能治愈的病却不治,对绝大多数都是末期才发现的病人来说,真是一种傲慢啊。」
「你……说够了没?」终於出声的裴胤思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头疼欲裂,拿他这二弟一点办法也没有。
隐瞒病情这事会令胤玄如此生气,是他始料未及。他是极不愿触怒他的,因为平时脾气越好的人,生起气来就越可怕,这在胤玄身上完全可以得到印证。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裴胤玄的语调柔和却强硬:「其实你不必为程的事烦心,我可以帮你劝他,不过在手术上你就得听我安排。可以吗?」
他不会让大哥在壮年时就死去,虽然他一直很了解他那接近精神异常的偏执想法。自从「那女人」去世後,大哥对这个世界便不再有丝毫留恋,让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就只有一个而已。他看向裴程,一点也不意外见他发火:
「你要『劝』我什麽?这根本是两回事,别擅自决定!活到四十几岁还耍任性的混蛋,何必跟他罗唆,直接打昏送医院不就行了!?」
裴胤玄摇头。「你还是让让大哥,先和那位同学断绝来往吧。毕竟这是很大的手术,还是需要病人全面的配合。」他说,瞥见对方难看脸色,不由得叹口气又补了句:
「那男孩的事,等大哥身体状况稳定了,再慢慢商量不迟」
「没什麽好商量的。」裴胤思哼了声,断然道:「除非那小子去变性,不然一切都不用谈了!」
「大哥,你能不能少说两……」
「对,根本就没什麽好谈的。」裴程冷笑接口:「我自己的事不劳你操心,想死自己去死,不要碍著别人!」
「程!」
「如果你还执迷不悟,我不会那麽轻易死的。两个男的能干嘛?能结婚吗?能生孩子吗?这种不正常的关系根本不可能持久,还是你要一辈子躲躲藏藏?」
「妈的……你这光棍又有什麽资格讲我?那麽想要孩子不会自己去生一个?最好趁现在命还在时赶快找女人努力,别到死脑袋还净是别人的老婆!」
语罢他转身欲走,却被家人中向来最不干涉他行为的二姐给挡住了去路。他拧眉怒视,而她只是摇头。
「程,你说得太过份了。有些话是不能乱讲的,你明白吗?」裴胤玄怒极,反倒弯著眼笑了。只有最亲近的家人才知道,那是他最生气时的表情。他决定他对这两人脾气的容忍,到此为止。
「……你怎麽知道,大哥他『没资格』讲你?全天下就他最有资格了!」
「喂,别又来这套,把话说清楚点!」语焉不详的话让裴程皱眉,裴胤思闻言,却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怎麽可能?难道……胤玄连「那件事」都知道了?他埋藏,独守了快二十年的秘密――
那个秘密,当父亲还是这个家的领导者时,他不能说。父亲一病不起後,他能说了,反而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了。一拖就是数年。原以为这将会随著他入土,一同被永远埋葬……
「你和男的在一起当然没有错,但你以为大哥为何这麽坚持要你像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就好?他只是希望你能获得正常而平稳的幸福而已,不要陷入和他一样的境地。他比任何人都疼爱你,因为他……」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裴胤思回神怒吼,试图阻住打算将一切说出的二弟。
怎麽能说呢?秘密就让它一直是秘密吧。发现程的对象竟同为男性时,他心里到底还是惊多於怒――
就连在「悖德」这一点,他们都如此相像。只是,背负的东西不同罢了……
「他才是你真正的父亲。」平稳的声音在怒咆中依然清晰可辨。「你是他和你母亲共同生下的孩子。现在你说,他有没有资格要求你?」
22
独自高悬於裴家集团医院最顶层的特等病房,所有设备都是最精良的,宽敞洁净,静谧无声。在这里,时间彷佛停止流动一般。
动也不动躺在床上的老人形容枯槁,错综的管子布满全身。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显示他仍活著。
「你好像很久没来了吧。」
裴程站在床前许久,直至身後传来「二哥」的声音。他没有答腔,只是点了点头,目光仍停留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
对他来说,这张脸究竟是属於他父亲抑或是他爷爷,在一瞬的惊愕过後,已没有什麽太大感觉。至於在脑中生根了十八年的称呼,以前是这样,以後也会是如此,他并不想改……即使他已经知道事实。
「大哥可是每个礼拜都会抽空来看爸呢。」裴胤玄走至他身旁,轻声道:「他的时间可以以秒来计价,但他却总是待上一小时才走。我真是搞不懂他。」
哪那麽多话好说呢?况且就算说再多,父亲也不会理解的。曾经叱吒商场多年,令对手咬牙切齿,女人趋之若鹜的父亲,晚年却病痛缠身,由於严重的失智症和全身性中风,他长久以来犹如一尊空壳静静躺在这里,只能仰赖特殊装置维持生命。
「你如果真能搞懂他,就代表你的脑袋跟他一样不正常了。」裴程哼了声,调回视线看向二哥。「……他的手术还要多久结束?」
「顺利的话,大约再三小时。不过还得等麻醉退了他才会醒来……等等,你要去哪?」裴胤玄惊讶的看著他突然掉头就往外走,且那方向并不是往手术室。
「我出去一下。」
「别去!程。」裴胤玄皱眉,知道他要去哪里。「大哥会不高兴的。我晚点必须回公司,你就待著等大哥醒来吧!」目前大哥的职位由他暂时代理,他原本也是集团高层一员,直到数年前才弃商出走,追求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裴程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别惹我……我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他说,用很平淡的口气。「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这样你满意了吗?」
「……」裴胤玄微愕,目送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长廊末端,不由叹了口气。他宁愿他像平常那样暴怒发一顿火都好……现在这副乍看顺从的模样,反让他头皮更麻。
从那天之後,那个人就没有再来找过他。
方柏樵看著报纸上大幅登著著名金融集团第二代舵手裴胤思方值壮年就得了肺癌的消息,心里怔然若失。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在新闻效应下,裴氏整个家族的枝节也连带被挖出来书写一番,许多事也是他自己看了报纸才知道的,因为裴从来不曾向他提过。例如他有很多年纪差距甚大的异母兄姐,以及曾是商场巨擘的父亲长年卧病在床等等。
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兄对他来说,的确如父一般。
不知他知道这个消息时,反应是如何?幸好他的大哥总算改变初衷,决定要接受手术了……说不定就是被他逼的。只要他说的话,他大哥应该还是会听的。
方柏樵将目光从那张神似另一个人的裴胤思照片上移开,收起报纸。此时电话响起,是父亲打来的:
「柏樵!准备好了吗?可以出发去机场罗!老爸车停在楼下,你下来吧!」
「好。」他挂断电话,提起身旁行李走向大门,安娜上前欲帮他拿,他摇头说不用。
「少爷最近瘦了……到瑞士後要好好养身体喔。」安娜道,最近她的国语已经轮转很多。
方柏樵一怔。「嗯……谢谢。」
他此行是去陪在瑞士养病的老奶奶,以弥补过年时未随家人去看她,安娜却说成好像生病的人是他一样。他经过玄关时,下意识朝墙上的半身镜望了一眼,不觉得镜中的自己有何异样。他的身体明明很好。
跨出门前,他迟疑了下,还是转头对她道:
「安娜,如果……上那个白头发男人来这里找我,你不要开门让他进来,就说我出国了就好,其他都不要多说麻烦你了。」
安娜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不太懂他话中意思,但仍是点头应允。他心头微微一松,下楼坐进父亲车子,并不知道在他离去後不到数分钟,他的话便生效了。
23
「拜托~~别念了啦!你已经看了一天书都不累吗?陪我去市中心走走啦!好嘛~~」
「……」
「讨厌,哥变得好奇怪!以前都不会这麽冷淡的……果然是交女朋友了对不对?你一直在想她,都不肯理姬娜了。」
「……」
「是不是这样?你说嘛!我问好几天了耶,稍微透露一下又不会怎样!」
方柏樵自书本里抬起头,皱眉看著眼前的少女。饶是他定力再好,也很难在这种状况下静心念书。
来瑞士一个礼拜了,他天天被奶奶收养的孙女姬娜纠缠。姬娜是中瑞混血儿,白肤黑发绿瞳,小他六岁,算是他没有血缘的堂妹。他每年见她一回,印象中始终是个相当可爱的小妹妹,但今年的姬娜明显长高许多,穿著打扮也变得成熟,他乍见时还有些认不出来。
「这里是图书馆,你这样会打扰到其他人的。你先回家,等我看完这本就陪你去。」他压低声音说道,耐心温和的语气若是听在其他协扬队友耳里,绝对会大吃一惊,马上对这女孩另眼看待,但姬娜听了却反而更生气。
「别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对我说话啦!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挺了挺已有柔媚曲线的上身,被怒火染红的脸庞愈显美丽。西方的女孩特别早熟,光看外表,很难想像她今年只有十二岁。
「上个月的情人节,我可是全校收到最多礼物的人喔!男生写给我的情书有这麽一大~~叠呢!我没骗你!」她夸张的比著手势,此时神态又跟个稚气的小女生无异。
「是吗?」方柏樵淡淡回了句,复又低下头继续念书。一丝极浅的眼神波动被垂下的长睫覆了去,消失无踪。
空气难得恢复静谧。姬娜托著腮,气恼的盯著他,哥的反应果然还是一样冷淡,但她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自八年前被奶奶收养,她就已经认识这个每年都会来瑞士陪奶奶住一阵的「柏樵哥哥」。她每年都很期待他来。可是今年的柏樵哥似乎有点变了,和往年的他都不太一样。少女的敏感心思觉察出他的心里可能有了个人,不过不论她如何追问,都无法从老冷著一张脸惜言如金的柏樵哥口中问出任何端倪。
「我猜你今年的情人节一定是和女朋友一起过的。」她赌气道:「明明就有还不承认,真是狡猾!」
狡猾……?为什麽可以扯上这个字眼……方柏樵忍住叹息的翻过一页,被疲劳轰炸数天,他有些倦。
「那个女生是不是会抽菸?你跟不良少女在交往吗?不会吧!」见他仍是不说话,姬娜咬咬唇,突然毫无预兆的丢出一个炸弹。
原本只是冲口而出的胡乱猜测,没想到竟看到总是面无表情的柏樵哥真变了脸色。原来是真的啊……她心头忽地一痛,不知为何没有半点「被我猜中了」的喜悦。
「你……」方柏樵抬头瞪她,似乎想说什麽,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嘿嘿,想问我怎麽知道的对不对?你看!这是什麽啊?」她笑嘻嘻的掏出一个已拆了封的菸盒。「这牌子的菸好像很贵耶!一般不良少女不会抽这种的吧?难道你的对象其实是成熟的大姐姐?」
「…你未经允许乱翻我的东西?」方柏樵一愕过後,迅即沉下了脸。
「我才没有!」姬娜连忙张大眼睛抗议。今天天气变暖,他没穿外套出门,妈妈要她把那件外套拿出来送洗,她才无意中在口袋里发现的。「你从来没对我这麽凶过,这东西果然很重要……不过为什麽不是戒指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啊?拿香菸盒当情人信物好怪。」
胸口会这麽闷,大概只是因为柏樵哥喜欢的女孩子居然会抽菸,让她打击太大的缘故吧??真的好难想像……她很清楚他本人其实是非常讨厌香菸的。
「还我。」方柏樵不对她的话做任何回应,只是伸出手来。
「不要!」姬娜跳起,一溜烟的闪到长桌另一头,龇牙咧嘴扮个鬼脸。「除非你坦白跟我说这盒香菸主人的事,否则别、想!」
「姬娜!」眼看她头也不回跑走,方柏樵叹口气,心想只好回去再想办法。但姬娜想必不会轻易还他,他也不想闹到让奶奶他们皆知晓……大脑彷佛有某块区域被切走,他垂眸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书本上,试了几後,却发现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阖起那本书,他又拿起另一本,不意一张纸条从里头滑落出来。……是雷天伟抄给他的电子信箱位址。
离开台湾後,除了和父母通电话,他没再和其他人联络过,包括几个同年级的篮球队友。现在他们应该也正在教室里埋首念书吧……他转过头,看向图书馆墙边的一排电脑。犹疑了下,他站起身,走了过去。
…只是问问而已。关於那盒香菸的主人……
2
这家平日标榜走高级路线,严禁菸酒、暴力滋事的会员制拳击俱乐部,如今却弥漫著浓得化不开的烟味。客人早走了大半,留下来想看热闹的也已被老板劝走,衣著光鲜的年轻男子无力倚在吧台边,看著拳击场中心剑拔弩张的场面,唉声叹气。
这些硬体设施可都不便宜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良俱乐部形象也毁於一旦,他实在会被裴这家伙给害死。
「喂,需不需要帮忙哪?」他不顶认真的懒懒喊道。
对方阵仗可不小,有好几个叫得出名号的职业打手,带头的那个少爷他也认得。纪家之前不是才被修理得满头包吗?没想到这纪峰居然不顾父亲立场执意要来寻仇,而且鼻子倒灵,失踪一阵子的裴难得出现在拳击场,他後脚也跟著到了,还带著这麽一大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十、二十、三十……好个夸张阵仗,就为了对付「一个人」而已。男子冷笑一声,看来纪少爷上回不只是肋骨,连下面某个部份也一并被打断了。
「滚。」裴程上身赤裸,没有戴任何护具,即使他刚结束一场拳赛。
喧嚣音乐中,他冷睨面前叨著菸喃喃不知在说些什麽的家伙,燃著的菸头随著嘴唇蠕动上上下下摆晃,碍眼之极。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那根菸抽出来,反著方向再倒插回去。他立刻就这麽做了。
「OK!你慢慢享受吧,赔偿费用咱们日後再算。」男子心疼的掩上被踹坏的大门,阻隔里头传来的惨叫混乱声响。
啐,以为人多就有用啊?如果他们再早来些,有幸亲眼目睹方才那场裴和外国职业拳击手的比赛……看过後若还有人愿意留下来找死,他高大少就改跟他姓。
从未看裴的心情差成这样过。至於”特地”选在这时候上门踩地雷的蠢蛋,自然也没什麽好同情的罗。
「框啷!」
有点沉闷的玻璃碎裂声爆了开来。一名染金发少年手持一截酒瓶呆立原地,原本因偷袭成功而洋洋得意的表情,在看到男人瞟来的眼神後化为乌有。
毫发未伤?怎麽可能?这可是一整瓶未开封啤酒结结实实砸在头上……他难以置信的後退一步,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桀骜脸庞终於浮上一层恐惧。
「真难喝。」裴程修长的五指爬梳开湿透前发,舔了舔唇道:「这味道让我想吐。有种敢拿这玩意打我,就要用高级点的酒,否则……罪加一等。」
随著最後一字吐出,金发少年整个人应声而倒,无遮蔽的背脊直接撞上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少年痛到连声音都叫不出,当场晕了过去,一汪殷红色缓缓自身下淌出。
「一起上,省得浪费时间。」
裴程看也不看的将昏厥少年一脚踢下擂台,比平常色泽更浅的眼眸扫向另一方众人集结。越过重重拿著各样武器严阵以待的家伙们,最後定格在某张力持镇定的苍白脸孔上。
「再来就是你了。」他眯起眼说道。人有26块骨头,既然断五根肋骨还不能满足纪少爷,这回他当然不会再让他失望。
「干嘛还呆著?快上啊!把他逼到角落狠狠打!」纪峰瑟缩了下,随即激动的挥舞拳头大叫:
「怕什麽?我们人这麽多,不可能打不倒他!就算他再强也不可能!」他歇斯底里的一再强调,彷佛在为手下也为自己壮胆。
对於在老大鼓舞下又开始动作的虫子们,裴程的回应,是拾起滚落於地的一只金属球棒。
待在门外优抽菸的男子,发觉里头似乎不再传出哀嚎声後,嘴里胡乱哼著的曲子也停了下来。
可以进去了吧?不知他的宝贝俱乐部这会儿乱成怎样……手才搭上门,一连串诡异至极的碰碰巨响突然透门而出,震得他手上的菸登时掉落下来。
……不会吧……??他连菸头正烧著他裤脚都没知觉,放在门上的手掌颤抖著,竟有一瞬间不敢推开它。
对射击运动也有参一脚的他,再明白不过那惊人巨响是代表什麽。
三声……如果他记忆没有错乱的话。
「枪声」――响了三下……
先声明,此枪响跟”彼枪响”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这是tetsu很久以前就设定好的……^ ^
随著tetsu的学生生涯只剩下一个多月,课业也越来越忙碌。加上最近半个月来,tetsu几乎无法克制的,每天上数小时在看电视新闻、看报纸、看杂志、看bbs留言、看网路消息上,每天都在极度anxiety度过,几乎没有馀裕写文了……相信和我同样身在台湾的读友,应该明白我在说什麽。
总之十分对不起,让各位催文的大大苦等了……
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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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中枪!?这该死的怎麽回事?他到底要给我惹多少麻烦才甘心!?」
「大哥,你冷静点……」
「裴先生,对不起,是我太过大意没看好他,早知道对方身上有枪,我一定……」
「他头部中弹,右肩、腰部被射穿,目前失血过多正在抢救中,还没完全脱离险境……」
「快call脑外许主任!子弹可能还留在头里面!」
「血库的血不够了!哪位亲属可以马上捐血?」
「我!我和他血型一样。」
「别乱来了大哥!你才刚动完手术……对不起,我来吧!」
……
……
急诊室里一片混乱,所有人皆踩著急促步伐不断来去,暂无人有多馀心思去理会也茫然随救护车前来医院的纪峰。
这场後来被员警形容为「血流成河」的暴力斗殴事件,唯一一个无恙的人,正是他。
纪峰毕竟只是个富家子弟而不是道上人物,虽在身上藏了把枪,但也只是为了威吓之用,根本没想过要用它。只是情况实在失控的出乎他所有意料之外――
已经找了那麽多帮手了,还特地钱请来职业级的,却全被对方一个人打成重伤。极度恐惧下,他掏出了最後的武器,歇斯底里大叫「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可是那个人就像是没听见,也没看见他手上的枪似的,沾染著一身手下们的血迹步步进逼……
接下来他的记忆有数秒钟的空白。等他回神时,他发现自己竟仍是完好的,暴虐可怖的野兽已经被遏止住了,异常安静的伏卧在血泊中。方才的彻底失控局面,就像是一场幻觉般……只有那刺鼻的烟硝味及血腥味,飘散在沉寂的空气里久久不散。
他抖瑟著持枪怔立,惊恐圆睁的双目虽然被空气刺得痛了,还是无法眨动一下。他是这场流血事件中最後一个仍站著的人……却也从此坠入不见底的巨大梦魇里,万劫不复。
「我不是故意的……全部的人都快被他打死了……我不得已才开枪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医院的忙乱持续著,那个人究竟是生是死,犹是个谜。纪峰根本不敢面对现实,只能蜷缩在一角,双手抱头不断重复的喃喃自语。
直到警察来将他带走。
「大哥,你觉得再这样下去好吗?」
状况暂时稳定後,裴程随即接受头部手术,将仍留在体内的子弹取出。裴胤玄偕同兄长坐在手术室外,望著那道冰冷的玻璃门,眉峰紧皱。
同样的场景,不久前他才刚经历过而已。接受手术的人被麻醉就没知觉了,手术室外的人却每一分每一秒受尽煎熬,他们又如何能理解…?
「……你想说什麽?」裴胤思半闭眸回了句,抬起手伸向空无一物的衬衫口袋似乎欲拿菸,随即又颓然放下。
「你明白我想说什麽。」裴胤玄沉思半晌,道:「程中枪这事,不只你觉得荒谬,我也无法置信。而且不是只有一枪,是整整三枪――一个『外行人』打的三枪,全部正向命中。」
「……」
「我很後悔,关於程的事……你也是吧?大哥。我们不该强迫他的,他从来不是会乖乖顺从的人。」
「这只是意外,与那无关。」
「无关?别自欺欺人了。」裴胤玄微哂的瞥了眼犹自嘴硬的大哥,眸中毫无笑意。「难道真要见了棺材,你才掉泪吗?」
「你……闭嘴!」裴胤思闻言脸色陡沉,在这种时候,他根本听不得任何不吉利的话语。
「只要他能安然度过这关,好好活著,就算他要和男人结婚又何妨。」似乎过於漫长的手术时间令人不安,裴胤玄收回投於紧闭门扉上的目光,难掩神色疲惫的喟叹:
「我已经想通了。程和那少年间的关系,不是我们可以斩断的……别忘了,他是你儿子啊,你们的死心眼,根本如出一辙。」
下一篇是方。HBL也快接近尾声了??
最近除了忙还是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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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件後来被彻底压下,裴胤玄在得知弟弟的手术无虞後,随即著手进行封锁消息的动作,虽然有部分媒体知情,但无人报导。向来低调的裴家近日唯一的新闻,就只有裴胤思罹患癌症又成功开刀切除这件事而已。
就连协扬校内,也没有半个老师或同学知情。遑论人远在国外的方柏樵了。
从冠军赛结束後就一直没有来上课,之後更传出休学消息……老实说不论是他的同班同学或是篮球队队友,都没有人觉得奇怪。
裴K程给人的感觉本来就和这所普通高中格格不入,唯一能让他待著的理由既然消失了,他不再出现似乎也是理所当然……不过留下一则协扬校史上的传奇後便立刻「走人」的行径,还是让许多人傻眼,不少因HBL而成为他球迷的女生更是失望之极。
“队长你知道吗,不光女同学,连新来的年轻女老师甚至保
健室小姐,都在问我裴同学去哪了,为什麽要休学、我们
私下还有没有一起打球等等……钰青更可怜,听说他们班女
生超缠人的……= =……唉……问题是我们也根本什麽都
不知道啊……”
自从开始通e-mail,雷天伟每天都会写信来,聊些学校和球队的琐事。之中提到裴K程休学再无音讯的事,方柏樵看了,心底自然又掀起一阵小小波澜。
虽然,这一点都不令人意外。这样的结束,其实已经比他所想像的要平和太多了……
「那一天」他对他咆哮的话,他都还记得。要过多久之後才能忘记,他也不知道。
奶奶的病已有好转,海洋的另一端父亲催他早点返家的讯息不断涌来,他原本想待到联考前再回去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必要了吧。
这里真的很好,自小到大始终不变的蓝天绿地,湖边小屋,一直是他的锺爱。但他还是想回去。从来没这麽想过。
在瑞士待了约一个月後,方柏樵向奶奶和叔叔一家人道别,准备搭机返回台湾。
在机场,姬娜忍著欲夺眶而出的泪珠,语气认真的道:
「哥,你等著!再过不久我会去台湾找你,去看你那个菸盒的主人到底长什麽样子!」
「别闹了,姬娜。」方柏樵皱眉。从她发现那菸盒後,就天天拿这话题烦他,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东西也是直到返国前一天,她才肯乖乖归还。「根本没有那个人。你好好在瑞士照顾奶奶,不要乱跑。」
「明明就有!讨厌,都到最後了还不肯跟我说实话……你们吵架了吗?还是你根本没把我这个妹妹放在眼里啊?」姬娜吸著鼻子瞪他,她一固执起来,脾气简直跟牛有拼。「不管,下我去台湾,你一定要带我去看她!」
她好想知道那女生长得是何模样……能让柏樵哥看上,想必是很棒很漂亮的人吧!她甚至连他的皮夹都偷偷探过了,却没有找到半张照片。
「来,打勾勾!」她伸出纤长小指,一脸执拗。
……看来姬娜还真打算跟他耗在这。方柏樵望眼机场大钟,叹了口气,终於稍稍让步。
「那个人……」
他顿了顿,看到姬娜立时睁大双眼专注聆听的神情,只得又道:
「…我们已经没有在一起了。就这样……以後别再提了。」
咦?分手了?姬娜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当场愣住。只见方柏樵向她摆摆手,提起行李预备登机。
「你……那你干嘛还这麽宝贝那个菸盒啊?难道你还忘不了她?什麽嘛!你这个大笨蛋,给我等一下!」她猛然回神,不知打哪来的神力,她一个箭步上前扯住方柏樵,硬把他拖到大片玻璃窗前。
「你看看你,最近憔悴成什麽样子?爸爸奶奶他们也注意到了,只是大家都不好意思问!分手了又怎样?你明明还很喜欢那个人的不是吗?再努力把她追回来啊!我才不信会有多难,总比你这样自我虐待好!」
「……」方柏樵微怔的注视窗中映影好一会,侧头看她。「……我吗?」
「怎样!我有说错吗?」姬娜触及他的眼神,心脏突然缩了一下,连忙避开,插起腰凶巴巴骂道:「赶快想办法和她复合啦!受不了,伯父他们要是看到你这模样,说不定还以为你在瑞士都被我们欺负呢!」
方柏樵垂下眸沉默半晌,彷佛在想些什麽。末了他摇了摇头,重新提起行李。
「…谢谢你,姬娜。」他背对著她低声说道。
「谢什麽啊……喂喂!结果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耳朵里……」
方柏樵只是头也不回的一直朝登机门走去。姬娜咬唇停下嚷嚷,看著他挺直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人群中……
眼眶一红,她的泪水终於忍不住溃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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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後,方柏樵平静的生活大致上仍然不变,整天便都在书本间度过。
虽然脚伤已无大碍,一般运动皆可胜任,但当李钰青他们为了排解联考压力,而邀他一同去打打篮球调剂身心时,他却婉拒了。老队友们当他只是对旧伤抱以谨慎态度,但真正的理由只有他自己明白。
因为一看到篮球,他就会……他想他应该暂时还无法去碰触它。
就算回到台湾,那个人仍是音讯全无。没有刻意去探听……其实也不知该如何探听起。那个人说不定又回去美国了……
这样是最好的,将彼此的距离远远拉开,然後让时间冲淡过去的一切……总是会淡去的吧,不论曾烙下的痕迹有多麽刻……应该是吧。
……随著时间一天天流逝,他似乎……已经越来越不确定了。
白天食欲不振,几乎什麽都吃不下,入夜後,连觉也睡不安稳。方柏樵不曾再站上家里的体重计,面对父母疑问,则勉强以联考压力和运动量遽减等理由带过。
有天晚上,他梦见又被那人拥抱,猛烈的欲情如火般几乎将他焚烧殆尽,他在一遍遍喊著那人名字的情境下醒来,拥著被浑身颤抖不止,像毒瘾发作一样。
看窗外天色已微亮,他起身,进淋浴间冲澡。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了。
还未完全消褪的料峭春寒中,倾头洒下的冷水不断沿著发丝蔓延过全身,他环紧双臂,无法自制的颤栗著。表层的皮肤再湿冷,似乎都无法灭却里头的火苗分毫,反而焚得更烈,更痛。
不知过了多久,彻底明了这事实的他,伸出发白的手将水关上。
身体失温、头痛欲裂,脑子却从来没有这麽清醒过。
清醒到只剩下一个念头而已……剥掉层层束缚,就这样赤裸裸横亘在那,他无法再欺骗自己,若无其事的视而不见,装作不在意。
他想见他……想见他。不管这段关系有多不容於世俗,不管两方家人是否反对。
不管他们之间,其实只是始於一场冷酷的契约。
他只是想见他。
今天虽是周末,但父母一大早就不在了,应该是去参加外科部例行的登山活动,大约近八点就会回来。
方柏樵下楼来,勉强吃了几口早餐。然後,在安娜频频投来的不解目光中,他独自坐在客厅里,静待父母返家。
“……我才不信会有多难!”
姬娜的话不断在他脑际盘旋。没想到远在异国的堂妹理直气壮的模样,在此刻真的给予了他些许勇气。
方柏樵立於这栋巍峨异常的金融大厦前,皱眉望著那气势磅礴的大理石阶梯、旋转玻璃门、挑高拱型大厅,以及无数进进出出步履飞快的各样上班族们,一时犹疑著该不该直接走进去。就算进去了,又要如何问人?公寓大门锁,而他根本不知道那人真正的家究竟在哪里。
「咦?方同学?」
正为难间,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在他身边停住,西装笔挺的男人下了车大步走近,眼带惊喜。
「太好了,我正想去找你呢。还记得我吗?」
「……裴医师?」
虽只有见过一,且衣著完全不同,但他仍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样高大的身材让人很难忘记,何况……他还是裴的二哥。
裴。他默念著这个名字,望著男人泛著温和笑意却掩不住一丝憔悴的眼,心脏突然莫名的紧缩起来。
28
「原因不明的不正常放电现象?」
「对,可能和脑受到创伤有关,但我们却检查不出任何异状,用药也没有效果。老实说他身体复原之快,连他的主治医师都啧啧称奇,头伤也恢复得很好,照理说应该不会有这麽严重的後遗症,但他发作起来却异常厉害,毫无预警又持续很久,几乎每回都是极力抢救才挽回性命……」
负责看护的护士已经换了好几个,有空便会守在病床边的大哥更是被弄得神经紧绷,心力交瘁。发作的情况太可怖,明明平时看起来很正常,甚至那小子连病床都待不住,常常一身绷带、拿著点滴架就跑到医院顶楼抽菸,气坏护理长和大哥,但只要一个不查,下一瞬间便随时可能陷入昏迷、呼吸停止。
「……头部中弹还能活著,已经是奇迹了。」
「你的态度比我想像的冷静很多。」裴胤玄若有所思的瞟了身旁明显瘦削许多的少年一眼。停好车後,他们一同走进医院大门,搭电梯直驱VIP病房楼层。「如果……我是说如果,K程真有不测,你怎麽办?」
方柏樵只是摇头,没有回答。裴胤玄盯著他,想从墨黑无澜的眼瞳里读出一点心绪,却意外发现他略带苍白的脸颊上有著数条红痕。因为在右脸,所以方才驾车时全没注意到,此时在医院明亮灯光照射下,显得格外惹眼。
「手掌痕迹?不会吧,谁打你?」裴胤玄一脸惊讶,见他仍不答话,直觉脱口而出:「难不成是你父亲?」
一见对方反应,他就知道自己竟猜对了。「怎麽可能?方医师脾气这麽好,我听说他从不骂孩子的,更何况……」
「这没什麽。」方柏樵淡淡接口:「我忤逆父亲,被打是应该的。」
「…”忤逆”?」听见这个和眼前少年完全不搭的词,裴胤玄不解皱起眉,欲待再问,突然铃声大作,是自走廊另一端的病房传出。他神色登时一凛。
「糟糕,是K程!又发作了!」
两人迅即赶过去,只见房门大开,医师、护士一个个涌入,围绕在床边手忙脚乱施予抢救。裴胤思就在一旁,眉心紧摺成痕,不过短短一个月,头上白遽增。裴胤玄走上前,安抚性的拍拍大哥肩膀。
给了氧气、注射安神剂及拮抗药物後,情况终於暂时稳定下来。医护们在检查大致无虞後又摇头鱼贯离去,裴胤思两兄弟也舒了口气。而方柏樵始终只是远远站在门边,双眸瞬也不瞬的凝视著床上男人。
戴著氧气面罩,吊著点滴,静静沉睡的男人……好陌生的景况……
他扶住墙,一时动不了步伐靠近,眼睛却自有意识的贪婪汲取著影像。也许是因为男人头发短了,也许是因为印象中他不曾看过那人睡著时的模样。他总是比他晚入睡,又比他早醒。
「大哥,大哥。」叫了数声才终於得到回应,裴胤玄苦笑,指指身後的少年。「我请『他』来了……让他们聚聚,我们先出去一下吧?」
「这位是?」裴胤思看了眼前少年半晌,迟疑问道。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看过。
「啊?」裴胤玄闻言怔住,暗中吃惊。「大哥,他是方同学啊。你……不记得了?」
裴胤思微微一愕,眉间露出恍然之色,像是此时才真正忆起。他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但仍是依大弟言和他一同出了病房,将私人空间留给门内两个人。
人既定的观念是无法说改就改的,虽然还是不太能接受,但他已试著开始让步。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明白要让儿子的诡症有起色的关键,大概就在这个少年身上了。
「你睡著了吗?」沉寂良久的病房,被方柏樵平静的低语打破,他慢慢走近床榻。「还是不想看到我?……我想应该是後者吧。」
「我该怎麽求你原谅呢?你很残忍,总是知道怎样能让我最痛苦。不论是刚认识的时候,还是现在……如果子弹再打偏一点呢?你差一点就死了。而那时候我在国外,什麽都不知道。」
「也许你认为,就算你死了,我还是可以无所谓的继续活下去。我也一直以为,我可以漠视这份情感……尽管我很久以前,就已经察觉它的存在。也许比你更早。虽然我还是不懂,为什麽我们的关系会变成这样……」
「我总是顾虑太多。不像你,我行我素的,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我们彼此都有家人,我一直以为水再浓,也绝对浓不过血……不过如果是你,一定会不以为然的说,『那又如何』吧?」
想像那嗤之以鼻的傲然神情,方柏樵静默下来,微微出神。
拂进的暖风将白色窗帘卷起,飞扬布幔底下的男人,依然动也不动的静躺著。方柏樵伸出手,轻轻碰触著熟悉的眉、眼,一路往下,高挺的鼻子、紧闭薄唇、刚毅的下巴曲线……温度有丝微凉。他又收回手,覆上自己犹带著热痛的右颊。
「今天早上,我和父母说了我和你的事,父亲……比我想像的生气很多。这是他第一打我,他一定很伤心……我很内咎,可是不会後悔。母亲也非常惊讶,但她说会尊重我的决定。」
「我不知道怎麽重新追求一个人,不过,第一步好像没想像中困难。我会天天来,你不想见我,那我在旁边看看你就好。你……一定要好起来。」
许久,方柏樵走出了病房。门被轻轻带上後半晌,床上那双色浅的眼眸缓缓睁了开,凝视著人踪已然杳去的门扉,不曾稍瞬。
裴胤玄走出病房,回身对随後跟出的裴胤思笑道:
「大哥,只要有心,还是做得到的不是?真高兴你总算肯让步了。」要不这对父子一直僵持下去,家里也永无宁日。
裴胤思只是轻哼了声。「情势所逼,你以为我心甘情愿吗?」
「别这样说。我瞧方同学人很不错,若不是你对他有先入为主的偏见……」裴胤玄摇头,打算再温言劝说大哥几句,裴胤思只道:
「让步至此,已经是我最大极限了,要我微笑以对是不可能的。」话方落,突然一阵剧烈疼痛袭向头部,他身体一颠,险些晕倒。
裴胤玄大吃一惊,连忙扶住他。「怎麽了?」
「没事……只是头有点痛……」
「还说没事?什麽头痛,会痛得这麽厉害?」
裴胤玄一凛,脑中倏地流转过大哥最近种种异状,素来精明的大哥竟会忘东忘西,记忆力明显衰退,再加上这头痛症状……他全身如堕冰窖,阵阵发寒,颤声道:
「大哥……难道你……」怎麽可能?才开完刀不到一个月啊!
「不要摆出那种表情,看到检验报告时我可是很高兴的。」裴胤思原本惨白的脸色稍稍回复,他拂开弟弟扶持的手,面带沉思的道:
「这一定是她的意思。我该去那个世界陪她了,趁父亲还活著的时候……也许,她也觉得K程已经找到他想要的幸福了吧。」因为这样,他才会选择对他们让步的。
「拜托你别再胡说八道了!」裴胤玄简直快抓狂:「报告在这里?给我看!」没亲眼得见他绝对不相信!
「不用了,我直接告诉你吧。这里,还有这里。」裴胤思仍是一脸平静,他指指自己头部,再指向心脏,像在说天气般淡淡说道:
「…癌细胞已经吃进去了。难怪我最近老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原来不只有转移到脑部而已啊。」
裴胤玄呆了半晌,才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怎麽可能……」
肺癌在手术成功後仍发现转移,他在临床上不知见过多少回了,早该麻木。但此时发生在自家人身上,他才知道那种犹如自天堂坠落地狱的感觉,可以将人的心……彻底撕裂。
3
「在那之後,裴先生那些怪怪的脑伤後遗症好像都消失了耶。」
「『在那之後』?」一名新来的看护小姐端起餐点,回身问道。的确,原本极难治疗的神经怪症突然不药而愈,连行医数十年的脑外许主任都惊讶不已,却完全查不出原因。
「就是自从『他』来探病之後啊!那个帅到不行的高中男生……」先说话的护士难掩兴奋:
「他今天也来了喔,现在和裴先生在复健室里。」
「喔……」
看护小姐闻言,心跳微漏了拍。那男生的确长得非常好看,而且与其说帅,不如说「漂亮」更恰当。
明明只是高中生而已,还比她小上几岁呢,可是……她在VIP病人专属的复健室外停步,透过半启的门扉悄悄窥探里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才一天不见,那道著齐整白色制服的背影看起来似乎更纤细了,和屋里的另一个男人相比,真是天壤之别。真是的……他到底有没有在吃东西啊?看来真正需要她手上这份治疗饮食的,应该是他才对。
虽然常来,却不太讲话,多半时间都是默默待在一旁看裴先生做复健。不知他和裴先生到底是什麽关系?亲戚?朋友?同学?似乎都不像啊。偶尔她进来做些杂事,也能明显感觉到两人间奇怪的气氛。说不上来是什麽……竟让她数度涌起想夺门而出的冲动。
如果那好看男生回去了,她也会立即想办法闪得远远的。因为接下来通常是裴先生脾气最坏的时候。……为什麽?她百思不得其解。
上回不过只是帮他按摩复健半小时,就让她紧张到快休克……在医院也见过不少有钱人家子弟了,却没一个有他那种冷厉气势。
「…打扰了裴先生,替您送晚餐过来。」
等了数秒,正用受伤那侧手臂做重量训练的男人果然还是没搭理她。
感觉室内的气氛似乎比以往更不妙,她大气不敢吭一声的快步走进去,不意脚却绊到地毯隆起,整个人登时失去重心。
完了……!她在心里惨叫,运动平衡神经根本反应不及――
「小心。」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她,她趁机抓稳盘子,总算惊险保住那套由多位营养师精心设计出来的复合餐点。她万分感激的抬起脸,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墨黑眼瞳。
「碰!」她手一斜,餐盘上的玻璃杯应声翻倒,里头盛装的饮料尽数倒在对方身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
猛然回神,她惊慌失措的连连道歉,幸好那高中男生再反应快速的扶稳餐盘,才没酿成更大惨剧。可是他的白色制服上衣已经湿了大半……她眼睛不敢乱瞟,在他如常而不见丝毫怒意的清秀脸庞上停顿一秒,立刻又迅速飘开。
……也许这是个机会……?她咬唇想著,鼓起勇气期艾道:
「都是我不好,真的很对不起……不介意的话,我先拿手术衣给你穿,你把上衣脱下来让我洗乾净烘乾後再还你。」
「……」方柏樵皱起眉,有点为难。泼上衣的是饮料而不是水,的确需要脱下理,但他不好意思麻烦眼前的小姐。
「没关系啦!」她殷切的继续说服:「不用太多时间的――」
「不必了。出去。」
极度冷淡的音质取代了预想中的沉静男中音,也让看护小姐原本微微昏然的大脑宛如被浇了一桶冰水,霎时完全清醒。她呆然看著那个第一和她说话的男人起身缓缓走近,不由得倒退一步,指尖发颤。
……那样的眼神,看一就够了。
忘了自己是怎麽走出去的,等她察觉时,她人已在外头长廊上,复健室的大门在她面前重重阖起。她怔了好久,直到同事过来喊她,都无法自巨大的震惊中回复过来。
「裴先生……和那个男孩……他们到底是……?」
如果她没看错,褪去所有冰冷的淡漠,那是……充满炽烈独占欲的眼神。
恢复沉默的室内,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声音。看著门被用力关上,方柏樵未置一词的垂下眼睑,迟疑了下,他抬起手,逐个解开上衣钮扣。
衣襟随著动作一截截缓缓打开,平坦的肌理上两点凸起若隐若现。然後皮带松脱了、下o被拉出,敞开的白衬衫沿著肩滑落手臂,露出弧度更显纤细柔美却依旧结实的背脊。
因为已有一段时日少接触太阳,原本的微黝褪去一些,洁净的肤色完美无瑕。曾经满布在上头的点点淤红,几乎都已无踪。
他拾起脱下衣服,迳自转身走进复健室旁的淋浴间。
才将门带上,下一瞬立即就被粗暴的推开了。
31
炙热的温度不留一丝馀裕压了上来,双唇几乎是刹那间失陷。熟悉的菸味在口里鼻间迅速渲染开,伴随一股急迫的疼痛。
方柏樵眉峰蹙起,低低呻吟了声,许久没接吻的唇不堪这样野蛮的啃咬吮噬,很快就红肿起来,胸前裸露的突点也被用力箝制注,在粗鲁的捻弄下充血挺立。
「嗯……嗯嗯……」
吻越来越,舌头逐渐缠绕在一起,湿润的水声暧昧轻响著,鼻间也逸出了浓腻的喘息。他意识迷离的直觉伸手探入对方衣o,渴求更多的体温,不意却碰触到缠在腰部的绷带。
他一怔,停下了动作。突地下身一冷,长裤反被对方极熟练的一把褪下。
「等――」
唇上执拗的折磨终於稍稍停歇,他才正想说话,身子已被环腰抱起,抵在墙上。
双腿呈最大极限张开,以一种极羞耻的姿势分别被压制在左右,毫不怜惜的大掌覆上之间最隐密敏感的部份,从柔软的圆珠开始,到已经变硬的根部、顶端、那上头的小小裂缝……用尽所有熟知对方弱点的手法,恣意拧揉狎玩。
「啊、嗯……不……放手……呜……啊啊啊……」
他脑袋一片空白,早已记不起要说什麽,痛楚与快感交织的呜咽泣吟随著干身被紧包缚住来回急剧摩擦,不断自紧咬的牙关间逸出。
前端的反应几乎立时涌现,感觉不断细细泌出的稠液无所遁形的流满对方指间,方柏樵不由得将脸埋入手臂。这样赤裸的反应,一切已不言而喻…他咬紧牙想抑止那高潮不要如此快如此容易就到来,逐渐酥麻发热的躯体却违背了他的意志,他呜咽、喘息著,控制不住即将射出来的前一刻,突然那猛地一紧,竟被硬生生箝住。
……?他无比错愕的抬起脸,模糊的视线里,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从没被这样对待过,过去男人总是乾脆的就让他解放……
「就这样把你绑起来好了。」男人冷酷的声音在耳边吐送:「蒙住你的脸,塞住你的嘴巴,关在没人知道的地方……你那里都去不了……」
「呜……放、放开……要……出…………」
「说你想射,想得不得了,我就放。」
「啊、呃……我………………呜…呜嗯……」
「不说吗?那就是不想了。」使劲一掐,铁箍般的五指陷入W红肉身里。
「啊……!!裴!裴……求…求你……啊……」
一股巨大的、灼热的,说不上来是什麽的异样感觉在体内疯狂横冲直撞著,就是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方柏樵单薄的背脊弓了起来,剧烈颤抖如风中落叶。
而毫无预警没入後穴至底的两根修长手指,立时又让伏著抖瑟的上身猛地弹起向後仰去,窄腰几要折断。
「不、不要……呜……好…痛……拿出来……」
「好啊。拿出来,换这个进去。」
冷冷的声音说著,抵在大腿根部的庞然硬物朝前顶了顶。方柏樵倒抽口气,闭眸死命摇头。
裴K程一哼,将不住痉挛的纤瘦躯体延墙面再往上抵,齿间咬啮过胸腹每一寸肌肤,埋在甬道里的长指持续残忍动作著,进出,刮搔,兜圈,反转……直到怀里人已奄奄一息,连呻吟都软哑无力,他犹不放过的又加入两指用力撑开,在猛扬起的破碎泣吟中,重新另一轮的折磨。
「啊……不…行……了……真的……呜…………放手……」
「都还没插进去,怎麽会不行了。」裴K程咬了下形状姣好的锁骨,抬头看他。「…是谁先引诱人的?嗯?」
「……呜……嗯……」
耳根通红的恋人只是双目紧闭,泪水大颗大颗自眼睑内泌出,滚落颊边,被咬得死白的唇断断续续逸出哽咽声。他定定注视一会,瞳色逐渐变得沉。
吸著手指的那里犹微弱的抽搐收缩著,他抽出,拇指按上泪痕阑干的脸颊,稍嫌用力的来回抹著。手很快沾湿了,他又俯下头去舔,湿漉的舌一路滑下,触上陷入唇肉的前齿,执意扳了几回後强行打开探入,卷住闪避的舌轻轻吸吮,将所有抽息呜咽一并咽了下去。
包括被猛力顶入时,从喉间逼出的惊喊。
「唔、呜唔唔……嗯、唔……」
贯穿、退出再挺进,剧烈摆晃著。毫不留情的翻搅,失控的力道,失速的节奏――……
嘴被堵住,连求饶声都发不出来,方柏樵只能紧环住强韧背脊,双腿大敞,任由男人冲刺。泪掉得更凶了,一滴一滴掉落在男人的脸上。
被扼住过久而逐渐沉寂的欲望,在没有任何动作施加下再急剧高涨。一阵激烈抽送後,大掌恶劣的选择在此刻松开,不过轻轻撩拨一下,就颤抖著吐出来了,尽数溅在平坦坚实的六块腹肌上。
过度强烈的快感刺激令他眼前一黑,模糊间感觉自己好像咬破了对方的唇,。
紧夹住男人的那自有意识的不断、不断收缩著,胶著的唇分开了,极沉极重的喘息声蛊惑般在耳边低U。最後一丝亮光消失前,他感到一股滚烫热流激射而入,直灌注到他体内最……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样过度激烈的性爱仍远超乎他的想像。
眼睛犹乾涩著,原来自己的泪腺居然能分泌出这麽多液体,他从来不知道,始作俑者似乎也吃了一惊。究竟是因为惩罚性浓厚的残忍对待而掉,还是为了那压抑在冷酷背後偶尔流泄的心软和温柔,或是……
「…你瘦了十公斤有吧?」
有点惊讶他连数字都猜得精准,方柏樵略一迟疑,点了点头。虽然早已被彻底看过,他还是下意识拉紧了裹在身上的毯子,试图避开那凌厉的视线。
极度倦怠的身体根本提不起胃口,他勉强把味道浓稠的汤喝完,唇边马上又递来一盘食物。他摇头:
「你吃吧,我吃不下了。」
「看你要自己吃,还是我用嘴喂你,反正结果是一样的。」裴K程冷道。「没有赘肉还可以瘦这麽多,你在搞什麽?每看到你就火大!」
「……」方柏樵只好皱眉接过,慢慢的一口口咀咽。
这男人也真矛盾。突然变得如此紧迫盯人,之前明明还冷漠的对他视而不见……虽然从他身上透出的怒火,已明显到彷佛连空气都要焚烧起来。那位看护小姐的事,便是导火线。
他还是一点都没变,脾气那麽坏,醋劲又大。以前总觉得莫名其妙,现在,却让他心悸。
他似乎已渐渐可以体会,男人隐藏在矛盾下,性格与情感冲突的拉锯。
「我以为……也许还要很久,你才肯正眼看我,跟我说话。」
「你在嘲笑我吗?」裴K程哼了声,突然一把将他扯过,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挣动间毯子掀开一角,红痕斑斑、明显刚被彻底造访过的幽密部位,在裸露的腿根间若隐若现。
「我没有……啊……」方柏樵双眸大睁,又逐渐眯起,露出难耐的痛苦神色。突然,他察觉不对劲的低下头,混沌的脑一下子清醒过来。
「血……?」
鲜红色的液体缓缓渗出绷带,将裴的腰间衣服染了一小片,因为是色运动衣,他竟一直没察觉。一定是刚才那些……行为……原本他还记得他受伤的,结果一被拥抱,就……
他脸上一红,不再多想,赶紧将双掌压在上头止血。
「啊……!」还蛰伏在体内的食指突然弯折了下。方柏樵反射性的弓起背脊,咬牙轻颤。
「你……别乱来!伤口都裂开了,还想做什麽……」
「流点血罢了,等一下自然就会停,就跟这个被你咬的嘴伤一样。」裴K程蛮不在乎的舔舔下唇,不悦瞪著他执意收拢的双腿。「打开。」
「哪里一样?等等……就算血止了,你的伤口也必须重新换药包扎以免感染……」
方柏樵边闪躲边用力推拒他的手,不意瞥见男人下身明显坟起的象徵,不由得轻抽口气,竟然……连自己也被撩拨了。
「还是身体比嘴巴老实。你老是喜欢说些违心之论的个性,能不能改一改?」裴K程低哼,突然掀开衣o,在方柏樵惊诧的瞠视中用力一扯,竟将纱布连上头刚结好的痂一同撕了下来。
「这样又如何?根本无关痛痒。」他面无表情看著他:「和我到你家去,那女佣说你已经出国那时比起来……她说,这是你『早就计画好』的行程。你真的很厉害,直到比赛结束,都没让我看出端倪……」
「……对不起。」承受不住那淡眸沉的注视,方柏樵有些无措的垂下眼睫,看著男人腰间淌得更凶的殷红,胸口一阵翻涌。除了道歉,他想著应该再说些别的话,僵了半天,却仍只能吐出一句:
「对不起……」
最後一个字的馀韵,被陡然欺上的唇吞没。
虽挂念著男人的伤,方柏樵微一犹疑後,仍是顺从的张开嘴,任炽热索取的舌滑入翻搅。双臂主动环上对方的後颈,想回吻,但对方的压迫偏执又充满侵略性,让他连呼吸都显困难,才恢复清明不久的意识,又逐渐游离飘渺……
「不准再离开我了。……永远。」
自朦胧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微弱却又清晰。撞击在心脏上,阵阵抽痛紧缩著……从不知道,言语的重量也能如此之巨,让他几欲落泪。
……永远……
他用力点头,更加收紧了合拢的双臂。
暗恋日记(HBL番外)
2月15日
终於要开始上期待已久的大体课了。听说实验操刀是三人一组,由甲乙丙班各一人凑成。不知道我会和谁同组?希望不是那种都不做事的人……
2月16日
今天很多同学都来跟我道恭喜,脸上一副羡慕的表情。拜托,大体实验跟「他」同组又怎样了啊?男人重要的可不是外表,而是内在。况且今天第一看到大体的刺激实在太大,我根本没心情去看清「他」究竟是长啥样,可以让小恩她们发这麽凶的痴……
好吧!我承认是有瞄到一些啦!虽然眼睛被福马林薰得猛掉泪快睁不开,不过我还是努力打量一番了,毕竟是未来的同组组员嘛。看他身体线条满纤细的,一点都不像传闻中当过HBL冠军队长的样子,没想到他和其他男组员一同将大体从地下室福马林槽抬上来时,居然还满有力气的,比那些外强中乾的高壮男生都有用多了。
他把脸转过来後我才真吓了一跳,嗯……不知该怎麽说,反正就是很吃惊……没想过居然有男生可以长这麽漂亮,却又没半点脂粉味。下再近距离看仔细一点好了,说不定他是只能远观型的……
2月2日
事实证明我错了,幸好我们学校的大体实验课规定不准戴口罩,我才有机会以超近距离细看「他」的脸。真的好恐怖><,五官完美到像米开朗基罗雕塑出的艺术品,皮肤、发质都超好,根本看不到半点毛孔……害我都自卑起来了。
虽然那种「大家公认的帅哥」向来不是我的style,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优,很优……
2月27日
今天轮我们这组操刀。乙班的那个男生真的很逊,不过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事先念的书在面对大体时完全化为乌有,拿起手术刀根本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切,手还发抖连简单的刀口都切不平整。幸好有「他」关照……他真的好厉害,明明是第一做,动作比助教都要熟练,很快的就把该辨认的肌肉丛、血管、神经等等都剥离出来了,连教授在一旁看了都赞赏有加,说他天生是当医生的料呢!
不知道为什麽,看到他被称赞,竟然连我自己都乐陶陶的,真奇怪,根本就不干我的事呀!我只是一个光会拖累他的无用米虫罢了……呜呜……
3月12日
我知道,我正在做一件蠢事。特地准备一本小册子,把每实验课他和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做著这种连国小女生都不屑做的蠢事的我,到底想干什麽呢?
听说他父母都是医生,而且都是大医院主任级的,难怪那些学校外聘来为我们上课的资名医,几乎每个都认识他。BBS上,永远不乏关於他的文章,例如他又拿到书卷奖了,他参加的篮球队又获得胜利了,哪本艰涩共笔又麻烦他审查了,又有哪台从没看过的名贵轿车来接送他上下课……
因为HBL的关系,他还有个人专属网站(据说本人毫不知情),由众多fans苦心搜集齐全的个人资料,也都被我偷偷记了下来……
距离,很遥远,非常遥远。而我,很傻,非常傻。
3月19日
真的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麽了,难道这麽轻易的就喜欢上一个人吗?那样完美近乎无懈可击的大众情人型男孩,根本就不该是我会喜欢的类型啊!不是那个人长得有多帅、条件多优秀、家世有多好就能让我产生心动感觉,一定还有其他别的什麽……
和他大体实验同组越久,就越觉得他真是一个奇异的人。僧(学生)多粥(老师)少,当解剖结束,一群人争相推挤、围绕在大体周围听老师讲解重点时,他却从不与人争;他永远不可能是那个得意站在前头、占到好位置的机灵者,也不可能是那个著急站在後面、不断探头探脑向前推挤的不甘者,他顶多远远的静静站在一旁,面带专注神情的侧耳倾听,身上散发出的沉稳气息,自是和一群浮躁骚动的人们明显区隔开来,那简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元。
等到一群高谈阔论、嘈杂争辩的人吵闹够了,终於肯抬起尊足移师下一具大体时,他才拿著一把镊子默默趋前,弯下腰,先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组织结构复位,再轻轻翻动,自己细看、自己辨认,偶尔和相熟的同学交换几句意见。
他真的是我看过,对大体老师最温柔的人…
3月26日自 由 自 在
大体第一期中考成绩出来了,他果然是最高分,而我排名第二。这是连续挑灯夜战一星期的结果。我一干朋友全跌破眼镜了,小恩还睨著眼说我是「色欲薰心」,我完全无法反驳……
但他对我的态度还是一点都没变。我不知到底该怎麽做,才能让他另眼看待我。我真的不知道……
月2日
手上有两张近来颇轰动的「人体世界」巡回展的票,虽然争议性很大,但我想他一定也会有兴趣的。不过直到放春假前,我还是没勇气对他提出邀请。
明天礼拜六是最後一天了,我已经决定要和一直吵著想去大开眼界的妹妹一起去看……
呃……因为有灵感,就先写出一篇怪怪番外来了,大家就忘了上篇文tetsu说过的话吧,反正我言而无信不是第一了……= =
这篇是以方的大学同学(当然是女的~~)的角度切入来观察方这个人,用日记的型式开头,算是tetsu自己想要尝试写的题材之一吧……各位若看不懂,下一篇应该会更清楚些,还会有他们两个(当然是方和裴~~)sweet的h喔~~呵呵~~^ ^
这篇的时间,是方念医学系大二下学期时,因为同届学生人数过多,分为甲乙丙三班,他是念甲班~~还有”大体老师”是对捐献大体的往生者的尊称,并不是指真正的老师喔!!
四月三日 AM6:
方柏樵已经习惯每天都在温暖体温包围中,蜷伏著醒来。
他原是睡姿端正的人,身体仰躺、双手交握腹上,是他自小不变的姿势。曾几何时,就算是一个人入眠,他也改不掉蜷身侧躺的习惯了,尽管拥著的棉被,并没有任何除了自己之外的温度。
包覆著他的男人虽然总是比他早睁开眼,却会动也不动的继续躺著,等待他醒来。接下来就视时间和情况而定,也许什麽都不做,也许迎面一个吻,也许男人趁他意识还模糊,直接分开他双腿就将晨间勃发的欲望挺入,让他在全身摇晃不止的躁热中彻底清醒过来,直到梳洗完站在厨房准备早餐,下身都还是虚软如泥的。
……此刻,便是属於「第三种」的状况。
他在连内脏彷佛都要被挤出的压迫感中抽息睁眼,感觉自己两腿被弯折起压在胸前,双臂环於男人颈後,身体呈现大敞任由予取予求的姿势,胸口不由升起一股微微恼意。
右手成拳,象徵不悦的捶打男人肩胛一记,没想到下身反被狠顶了下,他倒抽口气,陷入男人背脊肌理里的指甲下意识用力一抓,划下数道红痕,埋在体内的凶器立时又是一阵蛮捣。
「裴……!」他被搅得说不出半句话,只能嗔视对方,勉强以唇形加以警告。
裴程只是懒慢扬起嘴角,突然低下头缠吻住他,不理背後的拳头怎麽又抓又打,他大掌托起轻颤不止的双臀,顺势将自己推入更後,立即毫不客气的前後摆动起来。
被不知节制的力道侵袭的下身无助晃著,像随汹涌浪涛载浮载沉的扁舟。方柏樵很想叫男人将力道放轻些,因为今天早上还得出门,但被堵住的唇连声音都发不出,就算後来终於被松开了,也已经於除了呻吟声再也吐不出半个字的状态。
他边模糊想著快被遗忘的今天预定行程,边在激烈的律动中,和臂弯里圈住的男人共同到达了情欲之巅。
裴的嘴很挑剔,几乎已到了难缠的地步。自 由 自 在
这可能和他的生长环境有关。但方柏樵想,就算裴不是生於殷富之家,他应该还是一样,会是个相当难养的孩子吧。至於为何他还是能长得这麽高,就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之外了。
将生菜、马铃薯泥、火腿等材料放入烤香的潜艇面包里,剩下来的拌水果切块做成沙拉。此时淋浴间隐约传来的水声停了,方柏樵将餐点端上桌,忍不住顺势坐下稍作休息,揉揉犹酸麻不堪的双腿,待气力稍微回复後,才起身自冰箱拿出矿泉水和牛奶,各倒了一杯。
光早餐部分,裴不吃的东西就可以列满三大张纸。饮料的话,包括牛奶、果汁、茶类,甚至咖啡,他都不碰,只喝特定牌子的冰矿泉水。他也不吃美乃滋、蕃茄酱等沾料,蛋只吃水煮,蔬果非新鲜的不吃,而且能接受的种类很少。
总括来说,裴的口味是偏美、日系的,方柏樵自己却是吃中式的早餐长大。不过他并不是会挑食的人,所以自从两人同住以来,还是他迁就裴的时候居多。
刚考上大学时,因为学校距家有一段距离,所以他选择住学校,周末才返家。只是当初特地保留下来的宿舍床位,现在却成了午休时才会回去憩息的地方,在父母也都暗中知情的状况下,他和裴在同张床上迎接一天早晨的日子,不知不觉也已经持续一年半了。
回家时若遇上母亲做了点心,她总不忘叫他「多带一份回去」。母亲似乎很想再多问些关於裴的事,只是顾虑到父亲想法,终究还是什麽都没说。
自从那坦白後,他和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上一席话了。为免父亲生气,他从不在他面前提起关於裴的事,他不盼父亲接纳,只希望随时间过去,终有一天父亲会谅解他的选择。
这样的僵局一直到上回家,才有了些许转变。
那晚他因为口渴而醒来,下床至一楼倒水喝,正巧遇上刚动完夜刀返家的父亲。看著头发又白了数根的父亲,很想劝他不要再熬夜做这种耗时耗力的手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相顾无言中,没想到父亲突然掉开目光,神情不甚自在的哼了声:
「下别只穿睡衣就下楼,脖子都被看光啦!」
「啊……」
他闻言脸上倏地一热,下意识抓紧了宽松的领口。不用低头看也知道父亲指的是什麽,双颊不由得更烫,连背脊都蒸出汗来了。父亲似乎也被他的窘迫反应吓了一跳,两人瞬间陷入更尴尬的沉默中。
父亲神色复杂的看著他,那目光像在看个陌生人。半晌,才轻咳一声打破僵凝,有些支唔的问:
「那个……应该有在用……保险套吧?」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没有。」
「什麽?」父亲皱起眉。「这样不太好吧?」
「我和他……都只有跟彼此……」
「还是要小心一点。」父亲重重叹了口气。「我信不过的是他,担心的是你啊!」
做梦也没想到,会和父亲讨论这样的话题。也许父亲并没有他所想像的,那样不接受同性之间的关系,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达出口罢了。
「在想什麽?」
几滴水落在手背上,方柏樵回神转头,对毫无声响就出现在身後的男人已是见怪不怪了。只见他上身赤裸,发间犹沾著水珠,这两年间他不再染发,他才知道他原来的发色其实是相当漂亮的银灰色。
他摇头。「怎麽不擦乾头发再出来?」
「我又不是你,不会这样就感冒。」裴程在他对面坐下,看了眼他放在面前的沙拉,皱起眉:
「你只吃这样?」
「再加上牛奶,够了。」
「我这份分你一半吧。」
「不用了,我吃不太惯汉堡类的东西。」
「你平常不都会多煮一些东西的吗?例如稀饭馒头什麽的。」裴程说著,不由分说将自己的盘子推向他。「你吃一半再给我。」
「今天时间来不及了。」方柏樵意有所指的瞪他一眼。「你不会忘了等会儿要去看展览的事吧?」
「怎麽可能忘记。」裴程见他不动食物,乾脆直接整块拿起凑在他下唇,强迫他咬一口後,放回自己嘴边再咬了一口。
「这可是你第一邀我去看篮球赛以外的东西。」虽然展览什麽的,听起来似乎又是无聊玩意。「又不是非要准时进场,赶什麽?」
「我中午还有会要开。」是医疗服务队的筹备会议。今年他们首度跨出亚洲,远赴非洲的难民区,事务更加庞大琐。
「你这家伙,没事找那麽多麻烦事上身,存心要惹我发火吗?」裴程拧眉啐道,将手中食物又塞向他:「快吃!吃完我们就出门,行了吧?」
HBL番外 暗恋日记中2自 由 自 在
因为裴要于看完展览后顺道送他去学校,所以方柏樵不愿他开「太招摇的车」。虽说如此,但方柏樵对车子的品牌同样毫无研究,顶多会辨认双B的mark而已,所以当裴程驶出这台外型稍嫌怪异、车尾有着”turbo”字样的双门跑车,神色平淡的道「价格忘了,反正是买来玩玩的便宜小车」时,他也就不疑有他的相信了。
「什么便宜小车……」过了几分钟,原本高速行驶的跑车在红灯前瞬间煞住,连一丝颠簸都无。方柏樵终于忍不住侧过头,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定义不同罢了,我可没存心唬你。」
「明明就有。」感觉周遭川流人群投来的注目礼,他叹口气重复说过不下数百的话:「开慢一点吧,别在这种地方试你车子的性能。」
「够慢了。你以为在全世界交通最差的城市,我能开多快?」裴程瞥了眼犹剩下七十几秒的绿灯号志哼道。
「交通再乱,对你有任何差别吗?」
台北道路拥塞,而裴开车向来习惯跟车跟得很紧,通常不超过半公尺,一有机会就超车。别人要开半小时才能到的地方,他往往只需十多分钟。屡劝不听下,方柏樵也放弃多说了,就算他距离总能算得极准而从不出错,但连坐在车上的他都觉得危险万分,更何况那些被紧咬住的驾驶……恐怕都被吓坏了吧。
偏偏若换做是他开车,裴就会订下一大堆规矩。完全的双重标准。
突然,望向窗外的脸被攫住下颚的大掌扳过。方柏樵措手不及,唇已被用力堵住。
太过突然及浓烈的吻约夺去他五秒钟的思考能力,随即被一群谈笑走过窗旁的年轻男女彻底唤回。上半身越过中央手煞车亲吻他的男人不顾他骤起的剧烈挣扎,舌头探得更,又在觉察他回咬意图后机敏退出,凑在他耳边低声道:
「放心……他们什么都看不到的。乖点,让我亲。」
车窗玻璃早已换成只能由内看向外的设计。为防偷拍,裴家的每一台车皆是如此。
「……」
方柏樵略微迟疑的闭上眼,感觉重新覆上唇的温热力道放轻许多,绵密舔舐过口腔每个角落,挑弄着无闪避的舌引诱他回吻。他着魔般,稍嫌笨拙的也吮住了对方的舌。
心脏跳得好快,一下一下沉重的鼓动着。窗外的人潮车潮依旧不断来去,那隐约嘈杂的声音彷佛就近在耳边,和着急促心搏声刺激脆弱的耳膜。
在心脏即将跃出喉间的刹那,一道尖锐喇叭声忽地响起――
……?
方柏樵脑中仍一片空白时,唇上压力已消失,下巴的箝制也被松开。他睁开眼,绿色号志晃入眼帘。高温立即袭上他双颊。
「你……」背后噪音更响了,他避视后照镜,垂首扯了犹好整以暇的男人衬衫一下。「……还不快开!」
「刺激吧?下个红灯继续。」裴程道,无视扫来的瞪视。「这里红灯时间长得离谱,不找些事做,都要睡着了。我瞧你明明也投入得很啊。」
「歪理!」方柏樵咬着微肿的唇别开眼,直视前方不再理会他。
车子又行驶了会,裴程像是终于想到似的,懒懒问道:
「喂,到底是要看什么鬼展览?」
「我没说过吗?」方柏樵有点惊讶,似乎裴一直没问,他也就没提了。「是人体展。」
「『人体展』?」裴程复述一遍,拧起了眉头。半晌,才缓缓道:「你居然邀我看这种东西?……男的还是女的?」
「什么?」方柏樵怔住。虽一时不明白他话中何意,仍照实回答:「男的占大多数……也有女的。听说还会有怀孕妇女。」
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漫长沉寂。
「…看来我们在某些认知上出了差异。」裴程一个俐落右弯,将车子停在路旁,盯着他问道:
「你所谓的人体展,难道不是指一群人光着身体任人看吗?」
月3日 AM 9: 「人体世界」巡回展会场
「咦?小唐?」自 由 自 在
唐莹闻声回头,被眼前大批女生的阵仗吓了一跳。为首的女孩还掩著口一脸懊恼,像是後悔出声喊她。
「…小恩?」她吃惊的大叫。「还有嘉琪、婷婷……不会吧!你们也来参观人体展啊?怎麽没听你们说过?」而且她记得小恩明明很讨厌大体课的不是?
「这……说来话长。」小恩露出尴尬笑容。她是知道唐莹会来,只是没想到也选在这日。支唔半天,平时脸皮奇厚的她终於绯著双颊吐实:
「上回趁你那组轮到操刀,我偷翻了一下『他』留在座位的记事手册,他今天也会来看展览。……先声明,我不跟你说是有原因的,可不是故意排挤你喔!」
偷翻「他」的东西?唐莹难以置信瞪著小恩不甚自在的表情,无法想像她也会做这麽青涩的事。胸口有股酸酸热流涌上……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啊!
「什麽原因?」她故意环臂轻哼:「说了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因为……我怕你会伤心嘛!」小恩嚷道:「『他』夹在手册的票不是只有一张,也不是很多张,而是两、张喔!我也问遍同届其他男生了,他们都说不知道。…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你是说……」唐莹不著痕迹吸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不要发颤。「他也许是和,女朋友一起去?」
「也许,who knows?所以才要亲眼做个确认啊!要不我才不想来这里咧。就算真的有,能看看那幸运儿究竟长啥样,我也甘心了。」话虽如此,她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可完全和甘心两字扯不上边。
再仔细想想,哪有情侣约会是去看人体展的啊?未免太没情调了吧!
「老实说我快速翻过整本,包括以前的记录,实在看不出任何他有「家室」的端倪。不过,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她突然一顿,睁大双眼直视前方。「喂喂,你们看!真的来了……」她喃声道,「谢天谢地,佛祖有保佑,不是女朋友!」
唐莹背脊微震,回首望去。
那人正好走进会场。今天的「他」穿得比较休,简单的白T恤加淡蓝牛仔裤,她觉得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样的穿著了。走在他身边的,不是玲珑女子,而是足足高了他近一个头,有著奇异发色的昂然男人。
他抬起头似乎对那男人说了些什麽,男人却全不搭理,线条遂的脸上明显怖满不悦。
「老姐,这你的眼光终於有长进了,简直一日千里啊!这个男生,我评他AA级……不,是A乘以n级。」妹妹也凑过来拍她一记,竖起大拇指以示称许。
不知为何,身边的好友一片欢天喜地,她勉强扯扯嘴角,却发现自己连笑都笑不出来。
@ @ @
「咦?唐莹。」
方柏樵有些意外的停下脚步,对其他叫得出名字却并不相熟的女生,也点头招呼了下。
「真巧,在这里遇见,我早就在猜想你一定也会来。」平常油嘴滑舌的小恩突然变哑巴了,反倒是唐莹,也许因为已经有过多合作操刀的经验,她神色如常的指著自家妹妹向方柏樵介绍:
「我妹。怪女生一个,我弟听说我要来人体展就反胃,她反而兴致勃勃的硬要跟。」
「……这我可以理解。」漂亮的眼瞳微微上扬,若有似无扫了身旁绷著脸不语的男人一下。唐莹看在眼里,露出微笑道:
「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方柏樵话方落,男人突然冷冷扫来一眼,一群女生除唐莹外全极有默契的同时调开偷偷打量的目光。他哼了声,垂首在方柏樵耳边丢下一句「限你一分钟内结束对话」,便头也不回朝外走去。
5
「咦……程……?」
过了三秒,裴程才扬眉转头。眼前是一张薄施淡妆的年轻女性脸庞。
他对任何事物皆有著过目不忘的惊人记忆力,惟独女人例外。有的甚至连上床过与否都毫无印象。不过这女人虽改变甚钜,他倒还稍微记得,因为女人的凡事依顺,他和她来往算维持久的了。
纯粹床伴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他转入协扬後。
「好久……不见了。」女人忍住欲跨上前的步伐,保持一段距离凝视在记忆中始终鲜明的脸。「…你怎麽会来这里?」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裴程不愿回答,只微讽的撇撇唇角反问。
「我……我陪我男友来,他是医生。」女人望了望远的停车场。「他去开车了,我在等他。」
「医生?」裴程听到这词就皱眉,瞥眼女人和从前相比堪称朴素的打扮。「哼……你的『胃口』倒是变小不少。」
女人听了也不生气,垂下眼淡淡一笑。「我们交往一年多了,下个月就要订婚。」
「所以?」裴程的视线漫不经心越过女人望向门内,又转了回来,读不出情绪的淡眸定定看著她。「那很好啊,恭喜你。」
「……」自 由 自 在
女人掩不住惊愕的回视他,那表情像是见到多麽不可思议的事一般。樱唇艰涩的蠕动了下,「你……怎麽……」
「干嘛?」
女人呆然半晌,咽下了到嘴边的问话。她突然低头打开皮包,翻找一阵,拿出一只手机。
「那时候你在j―club给我的,我一直带在身上,想说哪天遇到可以还你……」vertu的订制手机,出自最优秀设计师及工匠之手,白金制的外壳,蓝宝石水晶萤幕和红宝石按键,只服务有能力拥有它的顶级顾客。……他送给她又能如何呢?
「不用。」裴程莫名其妙皱眉,觉得女人脑袋似乎有问题。「几年前的旧机,早可以丢了。」
「我丢不了。」别说它除了通话外的价值……她发现自己既无法卖掉它,也无法将它送给别人。「可是,我也不想再留著它了。拜托你……收回去吧。」
裴程沉默了会,自她手上接过手机。
「那……再见了。」男友的车头已依稀可见,女人悄悄再看他一眼,垂首快步离去。
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她慨叹著,和一个清瘦的年轻男人擦身而过。
男子有著平日的她绝对会看到傻掉的容颜。她不知道,素昧平生的「他」,就是她想得到的答案。
那个改变你的人……是谁??
「等、等等……不会吧?『他』就这样走掉了?根本还进来不到十分钟嘛!」
呆然目送方柏樵远去的背影,一票女生皆是问号满天飞。
「是不是因为那高个儿的关系?我瞧他脸色好难看,眼神好凶,一副想把这里夷为平地的模样。」
「哈……你形容得真贴切!」
「好意外啊!我之前猜想过n回,怎麽也想不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们真的是朋友啊?完全无法想像。」
「『无法想像』,总比『心碎』好吧!该庆幸了啦,至少咱们的王子不是和某个天杀女人甜蜜蜜的连袂出现。」
「看那体格,应该是一起打篮球的球友吧,除了有点可怕外,感觉其实也很优呢!我喜欢这型的。」
「是喔?换作是我,一定敬而远之。」
「…喂!小唐,你干嘛一直不说话?刚才明明还谈笑风生的。」小恩突然撞了下唐莹的手臂,有点吃味。「我觉得你在『他』面前会变成另一个人耶!平常的糊涂呆样完全一扫而空,恋爱的力量果然伟大啊。」
「……们……」始终半垂著脸的唐莹突然喃喃自语。
「嗯?你说啥?」自 由 自 在
「…我说,」唐莹猛抬起头,瞪著一干好友道:「我们别看展览了,去喝酒吧!」
「啊!?」大家还在傻眼,唐莹已连拉带扯的将她们一个个朝外推去。
「好端端的,干嘛突然……你好歹也解释一下,喂!」
「我失恋了!」她叫道:「有义气的,就陪我去喝酒!」
「什麽?不会吧!你”失恋”的话不就代表……他明明没带女友来啊!」
唐莹不想多说,只道:「你们应该知道我的第六感向来很准吧?」
「是啊。」简直可以媲美动物了。
「那我的直觉就明白的告诉我,我、失、恋、了!失得彻彻底底,乾乾净净。…别再说了,一句话!陪不陪?」
「呃……」这样的唐莹有点恐怖,但她们都看见她眼里悄悄凝聚的水光了。「问题是,一大早的上哪喝酒啊?pub、酒吧根本都还没开……」
「我知道有一家2小时的快炒店,咱们就喝台啤吧!」
「咦~~~不要啦!那很难喝说!!」
也许是因为太过喜欢,所以一眼就看穿了。
原来那个人,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
原来打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她介入的馀地。
可恶,我结束不了啊~~下一篇应该、大概、也许真的就是最後一篇了……^ ^
另外,先谈谈不知何时会贴的新坑。tetsu只有三点要说:
1 新文名为“ 父与子“。原谅最不会想篇名的tetsu只想得出这种简单明了的……
2 实验性质浓厚的怪文一篇。因为自认最接近tetsu的个人风格,所以是tetsu截至目前为止(其实根本也没写多少嘛)最喜欢、投注最多爱(?)的作品。
(那投注最多心力心血的是啥?当然是HBL终止篇罗……= =)
3 绝对是个大、坑。
就酱……。
这礼拜忙得焦头烂额,未来两周应该还是如此,留言我会尽量找时间回……希望大家还是多去踩踩喔!(但愿再下个月时工作就能渐入佳境……)
6自 由 自 在
「…你中午几点开会?」
裴K程随意将手机放入口袋,瞥著慢慢走近的方柏樵问道。
「一点。」
「那好,你还有三小时的赎错时间。上车吧!我带你去瞧瞧正常人约会该去的地方。」
对以自然口吻说出「正常人」三字的裴,方柏樵意外的没多表示什麽,只默默坐进副驾驶座。裴K程也不再说话,车子在娴熟操控下很快远离市区,高速朝北驶去,两人一路上无言。
道路越来越窄,人车也逐渐稀少,身旁的男人没有半丝犹疑的绕著连在台北长大的方柏樵都不知道的偏远小径,反覆的弯弯曲曲彷佛没有尽头。终於在过了个大弯後眼前忽地豁然开朗,空旷的水泥地上,远一片高耸铁丝网墙矗立著,墙外便是沙滩,更远,海水和著泥沙的味道混在微凉风中拂来,袭入拉下一些的车窗里。
「到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说道。方柏樵怔了一阵,侧眸看他,他已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也跟著下车,走向铁丝网墙。海风比想像中强劲,将他的发吹乱了,略咸的气味却意外乾爽。还在想门在哪里,不意裴K程居然手一攀,几下俐落动作,转眼间便翻过铁网,一跃而下。
「裴!」方柏樵惊愕的瞪著网内那人。难怪这样海天一色景致,居然没被大批游客占据,原来是禁区……他到底怎麽知道这里的?
裴转过身,嘴开阖著似乎在说些什麽,但风声太大了,让他听不真切。
「什麽?」他倾身凑近铁丝网。
「……」
还是听不到。他又贴近了些,脸触上冰冷的金属线网。随即他的唇被吻了一下。
「你也进来吧。这点小障碍,应该难不倒你。」隔一层铁网,男人贴著他额际低低说道。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点水之吻,却让他胸口一紧,热潮涌上双颊。
直觉看向四周,触目所及皆无人踪。视线转回正前方,那双淡眸仍盯著不放。方柏樵叹口气,只得也跟著越过网墙。
在下头守著的男人有力的双臂伸展开来,拥住了他。明知附近无人,他还是不自在的挣动著,顺利推开对方的手掌却在下一瞬被反握住,再也挣不开。
「过去那边。」
脚陷在沙中,男人宽厚的掌牵著他的,一步一步缓慢走向海岸。就算不是同性情侣,他和他也都不是会在公开场所做亲密动作的个性,但现在……
原本呈被动姿态垂著的手轻轻一挣,反握住对方的,滑动、收拢,不知不觉间成了十指交缠。他垂下眼,避去随之投来的目光,感觉指间被扣得更紧,几乎泛疼了。
几年前曾在报章上阅读过的零星字句,此时突然自记忆涌回。
就算不相爱……还是可以接吻…可以拥抱…可以发生性关系……但是,不会牵手。
……曾经,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
现在这般光景……大概是那时的他绝对想像不到的吧。
「这种时间来视野最好。」在岸边席地坐下,裴K程依旧没有将手松开。他以另一手指著海岸线道:
「不过凌晨来更棒。等天转亮,短短半小时内就会变化几十种颜色。下再带你来,绝对比那恶心东西好看百倍。」
对於男人无礼的诋毁话语,方柏樵出乎意外的也没说什麽,只是微眯起眼。接近正午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流动著浅不一的白金色,灿耀夺目。
「从没听你提过这里。」
「我也很久没来了,早忘了还有这块地方。上来,是认识你之前的事了。」
方柏樵点了点头。自 由 自 在
「是……」他突然开口,吐出一字後又顿住。半晌,才缓缓道:「……和别人一起来的吗?」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快听不见。
「别人?」裴K程扭头看他,扯起嘴角。「例如?你指谁?」
「…例如,」方柏樵抿紧唇,迎上他的视线。「刚才那个拿东西给你的女人。」
「如果我说是呢?」
话方落,裴K程旋即左臂使劲,将转开头欲起身的方柏樵一把扯回,紧箍在怀中。意料之中的挣动,也在他的手滑入那单薄T恤後,化为紧绷的僵直。
「裴……!」方柏樵咬牙,半眯的眼责备的斜嗔身後男人,眉峰轻蹙。最敏感的那点已被精准箝住,肆意捻揉。他不知道他忍耐的神情看在对方眼里,比指上的动作更煽情百倍。
「还是这麽禁不起玩笑。我是交过不少女人,不过没一个踏入过我的公寓。你说她们会来过这里吗?」
一端的乳首已经完全充血挺立了,他转战另一方,空著的那掌自口袋掏出手机。「这东西是我以前给她的,她还给我罢了。既然你看了不高兴,丢掉也无妨。」
语毕,振臂一抛,金属壳制的物体划出一道长弧线,坠入海中。方柏樵看得怔了,随即又被游走全身的粗鲁力道唤回注意力。
好晚了,先写到这里,为啥还是结束不了= =
最近爆忙,留言板请容tetsu慢点再回。我都有看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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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保证以後不会再出现。不过来几个,就扔几个。可以了吧?」
「你到底和多少…………」方柏樵轻颤了下,感觉海风直接扑在裸露的胸膛上,他的T恤已被卷至肩膀。「……算了。」
「觉得不甘心吗?我以前玩得很凶,你却连半个女人都没碰过。」裴K程稍嫌用力的啃噬皮薄的心口,温热的齿触感受著底下愈见急促的搏动。「嗯?很不甘心吧?是不是後悔了?你应该也想看女人的味道吧?」
「混蛋……谁像你……」烈日照射下,方柏樵上大学後逐渐褪白的肤色添了些许红润。「什麽不甘心,我从来没想过……」也没有机会让他去想。十八岁前的他脑里容纳不下除了篮球和课业以外的事物。
也许到了某个年纪,他会自然而然开始意识到那些事,但那一天还来不及到来,他的人生便已被某人硬生生闯入,搅和得全变了样。
「我承认我双重标准。不过如果你真沾了哪个女人……我也许会克制不住自己。就算是以前的事也一样。我会杀了她。」
「…自私的男人。」方柏樵的脸白了,然後又红了。心底,真的微松口气,因为他知道男人说到做到;同时,又有一股他绝不承认的感觉,悄悄化开。
「双重标准,蛮不讲理。不可理喻。」
「我就是这样。有意见吗?」
「有……啊……!不要……」他惊愕的抽息,伸手去推逐渐滑下腹部的头颅,没想到反却弄巧成拙。後背的肌肤熨上温烫绵密的细沙,整个陷了进去。
牛仔裤的钮扣不知何时松脱了,金属带滑动的声音让他全身漫过一阵颤栗,竟毫无预兆的起了反应。他难堪的紧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男人究竟是用什麽拉开他的拉……
「裴……不要……」
他抬起左手掩住脸,即使如此,正午炽日依旧刺痛了他的眼睛,清澈的液体一滴一滴缓缓泌出,沿著颊滑落沙里,吸收不见。
阻止不了男人。自 由 自 在
「不要、不要……别闹了……别在这里……不要这样…!」
挣动的脚被压制住,分得更开了。艳阳下,愈显温热的鼻息,吹拂在……
「到底是『不要』,还是『不要在这里』?你明明也勃起了,少骗我。」大掌滑入最後一层遮蔽里,挑逗抚过,加上露骨话语,存心引起对方更大反应。「又抬起一些了……很痛苦吧?」
「呜……啊……」
方柏樵剧烈喘息著,视线模糊间瞧见男人伏下身欲再埋入他腿间,他真的骇住,这男人……到底还有没有禁忌?就算这里无人……想合拢起双腿未果後,他胡乱拍打他的头脸,试图掩住他的嘴。
「去……去车上……」赶在男人发作前,他艰难的断续道。但那仍被恶意掐了一下,让他呼吸几乎断绝。
「车里很窄。」裴K程皱眉,因压抑而带著焦躁的吻粗鲁落在细致的唇上眉间。「不舒服就算了。你的话,可能会很痛。」尤其他俩都是长身男人,911 turbo跑车空间也不大。
「……我不要在这里,不要。」方柏樵执拗摇头。在车上已是他的底限了。「你……别动……动得那麽大力……不就行了……」光说出这几字,就彷佛掏尽他身上所有的羞耻心。
「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裴K程依他意的抱他起身,朝海的反方向走去。「就算我刻意放慢放轻,到时就一定会有人不满,紧夹住我的腰拼命扭动,呻吟著要我再用力一点……」
「你!」方柏樵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你乱说什麽?」
根本都是这男人不知节制,他每每被弄到连张眼都没力气,还哪来什麽……扭动、呻吟的??
「是不是乱说,等会儿试试不就知道了。」
方柏樵抬头瞪他,望入了一双近在咫尺的淡眸里。背光中,依旧赤裸鲜明的欲望,和顶在他腿侧的相互呼应。
他不甚自在的别开眼,突觉口乾舌燥起来。
8(end)
「现在……几点了?」
没有回答。
发问者不是没戴手表,但此刻他连转动脖子、抬起手腕的能力都暂时丧失了,只有喉间尚能勉强出声。
「裴……」再喊了遍。
「十二点四十。」裴K程面露不耐回道,抬手抹了抹他缀满额际的汗珠,取来自己的衬衫给他披著。想把空调调冷些,但怀里的家伙可能会感冒,便作罢。
「这麽晚了?」
「干嘛?别告诉我你还要去开那鬼会。」
「不能不去……」
「是『不可能去』吧。除非我背你,不然你以为你走得进学校?」
寂静半晌,车内响起一声叹息。他真的不该小看的……那些喜好以车为床的族群,经过这回,他对他们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那……」又过一会,方柏樵感觉气力恢复了些许,说道:「帮我拿一下手机,我打个电话――」
「说你不去了?」自 由 自 在
「说我可能会迟到一下。」他瞪去一眼。
裴K程哼了声,递过手机给他。却在方柏樵按下通话键说出「喂」後,又一举夺回,在他的愕然以对下冷冷道:
「很抱歉,方柏樵身体不适,没办法去开会了。请自便。」
「…啊?什麽?喂喂……」
是女声……有点耳熟。裴K程拧起眉,直接「啪」一声就阖上手机,扔到一旁。
「裴…!」
此时的方柏樵,已经气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结果,事实证明,就算裴K程没强制替他「请假」,丧失一整天行动能力的他果然还是去不了队务会议。
从此他对车上情事,敬谢不敏。
@ @ @
月3日(最後一篇……)
也许,该给自己一个死心的理由。而这,是够充分了吧!
没想到「他」今天真的也来看展览了,也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麽快。他的身边……果然是有人伴著的。我的暗恋日记也自此宣告终止,成了失恋日记了。
听说天下的好男人本来就少,而且要不早就死会了,要不就是同性恋。我只能说……我看上的那人,果然是好男人中的好男人啊。我一直无法想像能匹配他的女子究竟是什麽样,到了今天,我终於恍然大悟了。
乍见时,真的吓了一跳,完全没半点相通之的两个人……很好奇,不知当初是怎麽碰在一块的。虽然如此,但那时两人并肩走来的画面,却是异常协调。
峭崖上的高岭之,人人引颈而不可得。要摘得下的人,不比一般人强上许多是不行的……我可以理解了,虽然胸口,还是会痛。
一把刀插进胸膛,也不过如此,痛一下,就解脱。可是我这份痛,却是绵延无期,酒精也拿它没办法……唉!
不过,如果对方是女的,恐怕在胸中蔓延的就不只是痛而已了。所以……是男的,也好啦!打击小了那麽一点……?
中午,意识有些不清的去开会,理所当然被海削一顿。然後又在替忙得焦头烂额的学长接了通手机後,完全清醒过来。
看著学长跳脚不已的样子,我只想能让重然诺的「他」爽约的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幸运儿!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一定要幸福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