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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年5月17日下午5时左右,湖南省株洲市市区红旗路一高架桥发生坍塌事故,目前人员伤亡情况不明。
据株洲市现场救援指挥部初步探查,约有20台路经市区红旗路高架桥桥下的车辆,因桥面坍塌被砸压。
新华社记者现场了解到,坍塌的桥墩共有8根,坍塌的桥面超过200米。到21时10分,近2000名公安干警、消防武警和武警正在全力救援。桥面坍塌後折成巨型水泥块,给现场搜救带来很大困难,现场救援指挥部决定分段清理。
据了解,红旗路高架桥是湖南省首座城市高架桥,1995年投入使用,全长2750米,桥面宽超过16米,桥下净高8米。
由於此桥从株洲市闹市区红旗广场跨过,造成此交通拥挤。当地决定实施拆除。5月5日此桥全封闭,禁止桥上通车,开始分段动工拆除。发生坝塌事故的桥段,原定在5月20日实施爆破拆除。
这一高架桥坍塌发生在17日下午4时24分。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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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剑和欧鹏的相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因为是小说,因为考虑到跟爱人吧的故事有关,时间方面会有些冲突,所以文中立交桥坍塌事件的时间和状况会与事实有所不符。特指出。
本文乃小说也,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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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车。似乎还堵得挺厉害。
厉剑熄火,让乔洪背了电脑包下车,站在路旁,前前後後地看著。
这里是进入株洲的一条道,高速公路下来,是一段正在修理的破路,行车速度就不得不慢了许多。然後从立交桥下走,不过一公里,往右拐,就可以进入株洲市中心。但是离十字路口还有两三百米的样子的时候,马路就堵了。
乔洪背著电脑包骂骂咧咧。下高速後的这条路一直在修,都修了好几年了还是条破路。据说这立交桥要拆,那样可以有效缓解交通堵塞的问题。但是说要拆,还没有拆完,一直在拆中。
厉剑站在路旁,并没有理会乔洪的唧唧歪歪。这个不是他原来带过的兵,他不是很了解。乔洪是个城市兵,老家是株洲的,父母都是某一国企大厂的职工,条件还不错。保全学校的教官和学员少有城市兵的,倒不是因为他们吃不了苦,部队里抗几年,除了极少数,多半都能脱胎换骨。主要是他那个保全学校也不是什麽香饽饽,城市兵多少也有些家庭关系,不像来自农村的娃一样,一退伍,两眼一抹黑。更何况现在,回乡下,可能连田都没得种了。
乔洪是个海军某基地的汽车兵,是崔家某人塞过来的,人特活,也特自来熟。第一见面的时候厉剑就问过他,是不是真的找不到工作,所以到他这里来混日子。乔洪嘻嘻地笑,说他在什麽地方都能混下去。但是。乔洪低下头,收敛了笑容。我喜欢跟弟兄们在一起。其实很不想复员。只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崔家的每个人都必须给面子。这个是崔仁明跟厉剑说的。所以如果不是太讨厌,就先收下吧,不行,送我那儿去。再不行,哪儿来哪儿去。
这一到株洲出差,带上了乔洪,那样下午时可以让他回家一趟。
“抽烟不?”乔洪掏出包精白沙,递到厉剑跟前。厉剑摇摇头。乔洪便自顾自地点上了,吐出一口烟,闷闷地说:“当几年兵,都不习惯在城市里了……那时候天天想著要进城,现在又无限怀念在空旷的基地飙车时的爽快。”
“你退伍好几年了吧?”厉剑四看著,淡淡地回应:“怎麽还这样不适应啊。再说了,部队跟社会没有太多的区别吧,有的话,也只是……”
厉剑车子的後头是一辆白色的公务车,刷著工商两字。一个男人从副驾驶座走了下来,穿著工商的制服,边走边打电话,看上去很愉快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却有些粗鲁。那人边走边说,到了路肩,跨上去,站在了人行道上。
这套制服很合身。男人个子算中等,似乎比厉剑要高上那麽几公分,挺年轻,看上去不到三十,一手拿著帽子玩,一手拿著手机讲电话,两条腿不停地在动,从路肩上下来,又跨上去,不急不缓,好像在独自做著游戏。
厉剑吞了一下口水。
那个男人有著极为性感的屁股。
厉剑掉过头,又看了看那辆公务车,车上还有一个人,小年轻,在驾驶座上,似乎坐著有些不耐烦,熄了火也下来了,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皱著眉头低声地好像在咒骂。
厉剑转身看向前方。前面的车子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他的前面是台标致,车上的人也走了下来,一家三口,嘟嘟囔囔。小孩子,大约三四岁的小姑娘,噘著嘴巴好像要哭,做妈妈的没有哄住,被爸爸接过去抱了,举高高,小姑娘便欢快地笑了起来。
厉剑默默地看著小姑娘欢笑的脸,心情有些复杂。他很爱孩子,但是对孩子又很没辙。手下的兵都是他的孩子,可都是成年人,又是在部队,怎麽折腾都行。那麽小的小孩,动不动就哭得水漫金山,不讲道理,不通人情……很让人头痛呢。
学校里的那几个孩子都叫他厉爸爸。厉剑很喜欢他们,但是没有办法表现出来,他最多能做的,也只是远远地看著他们玩笑。
十八岁以下的人,都是无法沟通,很难管教的。
厉剑很猛。这个毋庸置疑。但是他最崇拜的,不是将军,不是科学家,而是幼师。厉剑觉得,只要他有机会,他肯委曲求全,他就有能力当上将军。但是这一辈子,他都拿孩子没辙。
只是视线,总是会被孩子牵引。
又过了十分锺,路仍然被堵得严严实实。在一旁等待的人越来越焦躁不安。厉剑犹豫了一下,让乔洪打电话给那边公司的人说自己可能会迟到,一边往车子那边走。口渴,需要弄点水喝。
旁边的小姑娘叽里哇啦地哭闹著要洋娃娃。做爸爸的好脾气地说好好,往自己的车子走过去,打开後座的门,拿出娃娃,还没有直起腰,就回头对小姑娘摇了摇手中的娃娃。小姑娘破涕为笑,蹒跚地向他爸爸走去。
厉剑刚刚拉开车门,眼角就瞥见远方有了异动,同时传来了巨大的声响,轰隆隆的,好像放炮。眼皮一抬,就见远立交桥好像积木玩具一样,一节一节地往下坠落。
厉剑往前一窜,双手搂著小姑娘的腰,往後面一甩,大吼一声:“乔洪接住!”同时一条腿飞起,将小姑娘的爸爸往旁边扫了个跟头,离开车足有两三米远。
厉剑双手在地上一撑,往回窜,余光扫到乔洪将小姑娘抱得紧紧的,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已经有碎石块落在了他的头上了。
那口气还没有出完,却又看到那个穿制服的男人也站在车边,一边在打电话,一边诧异地回头张望。
厉剑来不及多想,像豹子一样,往那边猛地一窜,双手推在了男人的背上,往旁边推过去。但是男人似乎蛮强壮,厉剑的力道不够,他只是踉跄了两步,并未离开危险地段。厉剑低头,头往男人背上一顶,随後一扑,将男人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连绵不断的轰隆声,伴随著尖叫哭喊的声音。短短的时间,几秒,或者几十秒,但是又仿佛过了许久,久到世界的末日来临。
有石块砸在了厉剑的背上。痛,剧痛。但是应该不是致命伤。
厉剑来不及问身下人的状况,双手撑著地,支撑起上身,回头一看,满目……惨不忍睹。
小姑娘在乔洪的怀里放声痛哭,她的爸爸半跪在地上瞠目结舌,她的妈妈已经撑不住,看著面前的情景,脸色惨白,坐在地上,张著嘴巴只会啊啊地乱叫。
厉剑觉得腰背剧痛,手一软,又趴了下去,倒在男人的身上。
男人微微侧过头,脸挨到了厉剑的脸。甚至他的嘴唇都在厉剑的脸上蹭过。
厉剑却没有意识到这个。真惨。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碰到了这麽惨的事。前面不远好像还有一辆公共汽车,有人下来有人上去,等候的时间里一直都是这样。堵了这麽久的车,坍塌了这麽长的桥,也许还有人遇难。起来。赶紧起来。也许还能够帮到某人。
但是,一种奇怪的美妙的感觉却不由分说地涌了上来,几乎抵消了背上的剧痛。扑倒男人的那一刻,就有了那感觉。只是很小,很微妙,而且在这种场合这种紧急情况下,不合时宜,因而难以察觉。
下腹撞到男人臀部的那一刻,身体的感觉是何等的荡漾。
还有刚才撑起上身的时刻,因为挤压,让厉剑有些硬了。
厉剑又吞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身下男人一眼。身体的变化自己察觉到了,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察觉到呢?只是隔得太近,反而看不太清。
男人身上有一点香水味,很微弱,比不上崔仁明身上的香水味那麽撩人。但是正是因为若有若无,男人本身的体味反而更加被烘托出来。
乔洪抱著孩子跑过来,紧张地问:“厉哥,怎麽样?有没有受伤。先别动。”
乔洪拂开厉剑身上的碎石子,往上撩开他穿的色休闲衬衣,嘶了一声。背上正中,好大一块淤血。
“呼吸,厉哥,呼吸一下,看看有没有伤到内脏。”
厉剑满头的大汗,慢慢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地吐出来。
身下的男人动了一下,没吭声。
厉剑汗流浃背。乔洪起身把孩子交给她的妈妈,又窜回来,焦急地说:“厉哥,怎麽啦,是不是特别痛。你等著,我拨12。千万不要动啊,否则伤势会恶化的。”
厉剑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弹。他的汗越流越多,口干舌燥,背上痛得要死。而胯下,也开始痛了起来。
身上的男人稍微动了一下身子,头歪著,脸跟厉剑的脸贴在了一起。男人的呼吸热热地喷在了厉剑的耳旁,男人的声音低沈沙哑性感得让人无从躲避。
男人说:“嘿,哥们,这种情况下,你都能发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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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2)
过了一个多星期,欧鹏的伤才算好了。
其实他也没有受什麽伤,主要还是被厉剑推的,手掌蹭破了皮,下巴蹭破了皮,还有膝盖──厉剑的那一扑真的十分之凶猛,欧鹏的裤子膝盖被磨破,连带著膝盖也蹭破了皮。
所以他受的完全是皮外伤。只是下巴上挂著那麽个标记,蛮吓人的。更何况跟他同行的司机小胡虽然没有受伤,受的惊吓却非同小可──他当时就吓得尿裤子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和胆小,他在向同事和欧鹏的家人转述时更加夸大了欧鹏的伤情和他们遭遇的险情。
欧鹏只是微微笑著,天天挂著个伤去上班。局长本人还亲自慰问,说他是因公负伤,该休息的就休息吧,不用这麽辛苦。欧鹏先是感谢了局长大人的关心,然後很为难地叹了口气,手上的工作太多,交给别人的话怕会误事。还有车子的保险赔偿问题,小胡刚来这边没多久,有些事情还不知道套路。更何况他刚刚升任科室主任,一切才刚刚上手呢,不好请假的。
局长干笑了两声,表扬了欧鹏的工作精神和工作态度,施施然走了。欧鹏微笑著目送局长的离去,暗自叹了口气。小胡是走局长关系进来的,好不容易弄了辆车让他开,如今车子没了,压成铁饼了,不赶紧理善後,小胡吊在那边肯定不心安,自然又会找人帮忙,找来找去,说不定又捅到局长那里。与其被人家推著跑,等局长来亲自指示,还不如自己主动,免了人家的一番周折。
迟早要办的事,而且是为领导办的事,搬俏的话,是没啥好的。领导也是有眼睛有耳朵有脑子的,当然也颇有水平。欧鹏参加工作才几年,能够混到科室主任这个职位,还不仅仅在於他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他有眼色,会来事。
下了班打的去接了女朋友彭竹,俩人先到外头吃了晚饭,又去王府井看电影,再把女朋友送回家,等欧鹏回到自己的家里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欧爸欧妈都没睡。欧妈在看碟,韩剧,越是狗血的连续剧,她越是看得投入。欧爸抱著个手提电脑跟欧妈并排坐在沙发上,玩空当接龙,偶尔抬头看看电视,跟欧妈扯两句,再埋头玩游戏。
见欧鹏进来,欧妈连忙按了暂停键,让欧鹏到她跟前蹲下,抬起欧鹏的下巴,仔细地看了看,吁了口气,说:“还好你还能忍得住没抓,这痂是自己掉的吧?不会留印子的。晒上几天太阳,嘿嘿,我儿子还是大帅哥一个。手呢,手上的痂也脱落了吧?”
欧鹏乖乖伸出手给他妈看,笑眯眯地说:“其实就算有了疤,我也是大帅哥一枚吧?怎麽不早点睡啊,人退休了都早睡早起,哪像你们呐,天天晚睡晚起的。”
欧爸抬起眼笑著说:“工作一辈子,都是早睡早起,现在没事了,不用踩点上班,我跟你妈早就商量好了,要把懒觉睡个够……明天不上班吧,有应酬没?有没有跟竹子说到我家里来玩啊?”
欧鹏起身去自己的卧室换衣服,大声地回答说:“明天我有事……竹子他们一家明天要去参加一个什麽聚会,来不成……”
“什麽聚会啊?”欧妈很好奇地问。
“哦,那什麽他爸的朋友啊之类的聚会吧。”换好衣服,欧鹏从冰箱里拿出一根绿豆沙,边吃边说:“俱乐部什麽的。她说她爸妈希望我跟著一起去,不过……我暂时还不想凑热闹,我离准女婿的地位还差了一截呢。再说了,明天我也约了人,市局的,最近医疗广告出了蛮多西西,要整顿什麽的吧,我得事先了解一下上面的意图。怎麽搞,搞多大,然後弄个方案给卢局……爸,你这空当接龙玩成了多少盘了啊,真准备跟这游戏扛到底麽?”
欧爸笑了笑,关上电脑,说:“玩这个,也就锻炼一下大脑,别弄成老年痴呆──我总跟你妈说别老看连续剧了,不动脑子,脑子会生锈的。”
欧鹏耸了耸肩膀:“生锈了也没有关系啊,反正老爸你会照顾好妈的,是不是?再说了,等我一结婚,不定什麽时候就生孩子,妈那个时候,恐怕就没得电视看了。”
欧妈笑嘻嘻地白了儿子一眼:“我才不会那麽想不通呢。大不了我跟你爸出钱请个保姆。至於孙子或是孙女什麽的,高兴的时候就逗他玩一下,不高兴了,照面都不打。你跟竹子怎麽样了?是不是就认定这姑娘了?如果是的话,得张罗著给你买房了。”
欧鹏点点头:“还成。妹子不错。家里虽然有钱有势,但是也还算低调。其实也怪了,一点都不娇生惯养。不过谈恋爱啊,说不定的……所谓相爱容易相难吧。喜欢上她是很容易的,至於以後……人生不就是一场赌博吗?嘻嘻,你们对她都挺满意哈?”
欧爸说:“我们满不满意有什麽关系啊,是你结婚,你满意就行啊……我跟你妈都没啥名堂的,应该能够得来吧?真不来,不住在一起呗。其实以後你买房子,买近一点比较好……太远了,我们就不好照顾了。”
欧鹏呵呵地笑了起来:“爸,人家家里都是老娘操空心,我们家,正好掉个个儿,是你在一旁想七想八的。得,哪天我结婚生子了,你就可以再领导一批人……没想到吧,你们退休了,居然也可以升级啊……呵呵……”
一家三口都笑了起来。
欧妈看著儿子,怎麽看怎麽高兴,突然想到什麽,问道:“对了,你说的那个厉剑,我们还是请他到我们家来吃饭吧。都过了一个多星期了,你到底有没有联系他啊?好歹他救了你一命,怎麽感谢都不过分的。其实我们应该亲自去登门拜谢啊,跟你说了好多了,你怎麽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啊!”
欧鹏搓搓手,不好意思地说:“妈你别老提这茬了好不好?他受了伤,现在也不知道出院没有。我知道,他住院,我们就更得去探望,最好还能招呼他养伤是不是?但是他多少也是个老板,保全学校的校长,又是英雄,探望他的照顾他的都络绎不绝。你没看到报纸上电视上都登了?还见义勇为什麽的,还专程有人给他送奖金……我去一下并不困难,就算我端茶倒水伺候他,也不是不应该,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不是?不过为毛每一提救命恩人这四个字,我就想到了英雄救美呢?呵呵……我的意思是啊……他也许一定不希望我去感谢他,最起码在这个时候。再说,他也是施恩不望报的人……啊啊,我知道……我都明白。不过总而言之相信我,我知道该怎麽办。”
欧爸拉住欧妈的手,也笑著说:“儿子办事,你有什麽不放心的?如果儿子说要请他回家吃饭,你就只管做饭好了。他不说请,不说去看,总是有他自己的考究。行了行了,也挺晚了,休息去吧。”
欧鹏陪著笑送他爸妈进了他们的卧室,自己也回到自己的房间,找了衣服,先到洗手间洗了个澡,回到卧室,上了床,又起身把自己的包拿过来,翻到那张名片,拿在手上,出神地看著。
那是个奇怪而有趣的男人。欧鹏还记得当时他是要到车子里拿公文包的──小胡熄了火,却没有锁车子,公文包中有不少重要的东西,若是碰了哪个不长眼的小贼摸掉了,欧鹏的麻烦可不小。然後听到好像打雷的声音,回头一看,惊呆了。
还真不是被立交桥坍塌给惊呆的,欧鹏还没能看到那个呢。他看到的是一个男人抓起一个小孩就往旁边一扔,然後一飞腿把个家夥踹到飞起。男人一转身,欧鹏就看到了刀子般的眼神,犀利、敏锐,带著一股杀气。然後那个男人对著他就扑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麽,欧鹏居然稳住了身子。一扑之下,只是踉跄了两步,并没有跌倒。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背上一声闷响,欧鹏就这麽飞扑出去了,然後一个重重的身体压在了他的身上。
欧鹏的第一个反应是,总算知道什麽叫做迅雷不及掩耳了……然後是非常沈重的撞击,似乎灵魂儿都被挤了出去,再然後,听到了剧烈的轰鸣,乱七八糟的声音,哭喊和尖叫,不绝於耳。
欧鹏侧过头,不仅看到不远一些车子被压成铁饼,还感觉到屁股上奇怪的触觉。身上的男人撑起了身子,那种奇怪的火热的触觉更是明显。男人似乎没能撑得住,瘫在他身上,然後那触觉更加奇特……
刚过了国庆,天气燥热,欧鹏还穿著夏天的制服,料子很薄。身上的男人在喘著粗气,汗流下来了。欧鹏动了动身子,终於明确无误地意识到,身上的男人勃起了,顶著自己屁股的,是火热而坚硬的欲望。
欧鹏忍不住笑了起来,疼痛反而减轻。他低声地说:“嘿,哥们,这种情况下,你都能发情啊……”
男人的汗更多,呼吸更加急促,过了好一会儿,那家夥才说:“抱歉……”
欧鹏笑著说:“抱歉救了我的命?还是抱歉对我发情啊?”
男人不做声了。
“那啥……”欧鹏忍不住要开玩笑:“英雄救美……哥们,你错把我看成了美人麽?我跟美人可差太远了。”
男人做了几个呼吸,慢慢地撑起身子。我靠,那种感觉更加明显。欧鹏眯著眼睛想了想。什麽感觉?要被侵犯的感觉。只是这感觉并不让欧鹏讨厌、担心或者害怕。嗯,也许是因为男人救了他一命吧。
男人又趴了下来,呼吸不均匀,低声地呻吟了一下,带著痛楚。欧鹏再动了一下身子,想让被磨破的地方离开粗糙的地面,但是做不到。欧鹏皱著眉头,忍著疼,又笑著说:“别乱动哈,等医生来……其实我不介意这样被你压著……呵呵……挺有安全感的……哥们,机会不多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别纠结了……你好像真的伤得不轻,就算你支撑著起来,也救不了别人了。“
欧鹏感觉到身上的男人肌肉绷紧了一下,又放松了下来,温顺地趴在他的身上,不再动弹。
欧鹏吩咐小胡打电话,12,11,119什麽的。小胡说电话占线,旁边的人全部都在打电话喊救命。然後欧鹏又让小胡把公文包收拾好,把自己的手机捡回来。再跟单位联系。废话,当然是自己单位还有今儿要去的地方。
慢慢的,屁股被蹂躏的感觉消失了,男人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欧鹏嬉笑著侧过头,问道:“哥们贵姓?我叫欧鹏,待会儿能够动了,给你张名片。哥们也有名片吧,至少要留个电话。”
“厉剑。”男人低声说:“不用了,那是我应该做的。”
欧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哥们受的教育不错哈。老实说我也觉得你救人是应该的,不过对著被救的人发情就有些诡异了。你以为我会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吗?错了,我长这麽大还没被人这麽猥亵过呢,我得找你算账。”
厉剑也低声地笑了起来。
欧鹏就这麽想尽办法跟厉剑胡搅蛮缠,直到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後,才有救护人员把厉剑从欧鹏的身上挪了下去,简单的急救之後,厉剑就被送上了救护车,走了。临走前,厉剑让乔洪给了欧鹏一张名片,也顺手将欧鹏给他的名片放入了口袋中。
欧鹏一直没有给厉剑打电话。他相信厉剑和乔洪说的,他没有生命危险。加上第二天厉剑就上了电视。欧鹏看著电视中的厉剑面无表情,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而记者似乎也从他嘴巴里撬不出什麽话,大多时候摄像机都是对著乔洪。厉剑不喜欢这样。欧鹏这样推断。但是又不得不这样。保全学校的校长。这是多麽好的一个广告机会啊。
乔洪在口若悬河,记者很起劲地追问这个追问那个,镜头偶尔飘上厉剑,那个男人存在感很弱。欧鹏摸著下巴上的纱布,摇了摇头。很有趣的男人啊。报恩什麽的,还是等这一切都消停吧。
欧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看著那张名片。简朴,正面是厉剑,下面是保全学校的地址和电话。是座机电话,并没有厉剑的手机。
还是再等一两个星期吧。自己的事情忙完了,他的伤情好了,再去谢谢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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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3)
当几乎所有的人都趴下动弹不了时,厉剑还站著,衣服湿透,皱著眉头看著手下的这些个学员。
保全学校并不大,四五十个人,一小半来自崔仁明的物业公司,一小半来自保安公司,还有一小半,刚接收进来的新学员,包括刚退伍的士兵以及到城里来找工作的农民工。
厉剑看著身边还能勉强站著的乔洪和伍保国,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乔洪原来是个汽车兵,退伍也有两三年了,到保全学校当教官,也不过一年时间,体能能够恢复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伍保国本来就是因伤退伍的,这一路急行军,居然也能够跟得下来,就可见其他的学员是多麽的不中用。
不过,毕竟是老百姓和普通的退伍兵,怎麽可能比得上他在部队中的手下?厉剑抹了一把汗,喊起了口令。那些个堂堂爷们,歪瓜裂枣一样,都站不成队形。厉剑一挥手,说走回去吧,学员们立刻哭爹喊娘起来。到学校还有七八里地,他们硬是连爬都爬不动了。
厉剑并不理他们,率先跑步前进。
乔洪揉了揉鼻子,嘻嘻地笑著说:“怎麽啦兄弟们,厉哥才从医院出来没几天,身体状况就恢复到你们跑马也追不上的高度,瞧瞧人矫健的背影,你们丑不丑啊,还抹眼泪抹鼻涕的……回去碰到自己家的妹坨,腰还能不能直起来啊?”
一敦实的汉子一边喘气一边摆手:“乔哥,你还真别说,厉教官他压根就不是人!他是铁打的!在医院里躺了个把月,一出来就跟老虎似的。他是在医院里养伤呢,还是在秘密集训啊?”
乔洪推了他一把:“有这功夫磨嘴皮子,还不赶快挪动你的那两条狗腿!”乔洪拖拉著两人歪歪斜斜地往驻地走去,看著厉剑奔跑著的身影,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凄凉,英雄末路的凄凉。
厉剑的心中,也是同样的凄凉。他之所以把乔洪留在身边跟他一起管教学,就是因为他时常在乔洪的眼中也看到了这种凄凉。同病相怜。这词挺娘们,但是就是他妈的贴切。
小院门口站著一人,穿著球鞋、牛仔裤和一件比较短的夹克,手上拿著手机,一边通电话一边原地里转圈圈。转到背对著厉剑时,性感绝伦的臀部抢入了厉剑的眼帘。那个人左脚右脚轮换著重心,贴身的牛仔裤完美地体现出臀型,厉剑似乎都能看到那两瓣的肌肉轮流著放松、绷紧。
厉剑放慢了脚步,嗨了一声。
男人回过头,看到他,露出笑容,伸手对著他挥舞了两下,赶紧结束通话,一弯腰,从地上拎起一个大塑料袋,快步向他走来:“哥们,好久不见了。”
厉剑看到他的笑容,心里咯!了一下。这个人的笑,原来也很好看。男人比自己略高一点,身材匀称,浓眉大眼,有著很健康的肤色;头发浓密,稍微有些凌乱,但是又不是那种不修边幅的乱。衣服非常衬他的身材,看上去质地做工不错,但是又绝不夸张,带著点低调的嚣张。
男人伸出右手:“我是欧鹏,你救过我一命,还记得吗?”
厉剑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你好。你没事吧?”
欧鹏偏著头轻轻地笑道:“皮外伤,甚至连伤都算不上,蹭破皮而已。你呢?在医院住了多久?个把月?”
厉剑点点头:“差不多吧。其实用不著住那麽久的……不过……保险起见吧。你……”
欧鹏举起塑料袋:“我来探伤,兼谢恩。”
“用不著啊。”厉剑接过塑料袋一看,晕,两瓶酒加两条烟。送这个来探伤?“那是我应该做的。这个东西……”
“啊……”欧鹏一摆手:“说老实话,我觉得男人吃补品,其实是在侮辱人,补品啥的,应该是老人家们吃的吧。男人只要能吃能睡能……跑动,怎麽著都能够恢复元气啊。更何况你都已经出院了。烟酒不分家,这个东西,就算你不用,也都是可以送人的。”
“呃……”厉剑拎著这玩意儿有点不知所措。当时在医院时那被救的男人带著老婆孩子在他的床头痛哭,也送了不少的东西,被照相机和摄像机拍来拍去,很是让他尴尬。这个欧鹏,不晓得会来哪一套啊。
欧鹏指了指铁门:“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他轻声地笑了起来:“这个门卫很尽责,不肯让我进去……”
厉剑难得地耸了耸肩,摆出了个请进的手势,带著欧鹏从门房插进去。
欧鹏四张望著。这是个不大的院子,围墙围著,一不大的铁门。里面有一栋两层楼的房子,挺简陋,一个泥土的小操场,另一边有单杠和双杠,一沙坑,旁边停著一辆东风风行的商务车。欧鹏想了想,出事那天似乎也是一辆商务车。这台车子挺新,还没挂牌呢,大概是刚买不久的。
房子楼梯口还挂著一招牌,叫啥利刃保全学校。欧鹏暗笑,其实就叫利剑保全学校不是挺好?不过这里虽然是厉剑做校长,估计出资另有他人吧。这个学校的规模也太小了一点啊。嗯,不知道各种证照是否齐全哦,学校啥的,也需要工商注册,还有教育部门核准……
欧鹏跟著厉剑上了楼。顺著走廊走到尽头,厉剑掏出钥匙开门,进去,是一卧室兼书房兼客厅的房间,挺大,靠墙是一张床,不大,床上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似的。旁边一床头柜,再旁边,书柜和衣柜。这边靠窗是一张桌子,挺大挺旧,上面有台电脑和一些书籍,摆放也非常整齐。书桌旁是把椅子,木质的椅子。没有沙发,没有茶几。里头有扇门,关著,估计是洗手间或是厨房。
厉剑把塑料袋放在书桌上,转了一圈,在书桌上拿了一大茶缸,转身往屋那头走去,推开门,一阵水响,又出来,到饮水机弄了点茶叶,泡了茶,递给欧鹏,抱歉地笑著:“我的杯子,也没啥好茶……”
欧鹏接过茶,闻到一股茉莉茶的香味,挺浓,当然也很烫,便顺手放在桌子上,在房子里转著圈,然後一屁股坐在床上,笑吟吟地说:“你这地方挺简单,不错……你的伤很厉害吗?住了挺久的院吧?怎麽在株洲住院啊,长沙的医院要好一些吧?”
厉剑在椅子上坐下,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差不多吧,又不是什麽疑难杂症……後来确实转院了,主要是生活不大方便,需要人照顾。在株洲的话,不大好办。”
欧鹏往後一靠,胳膊肘撑在床上,仍然在笑:“其实应该早点去看你。实际上我也确实打算去看你,长沙到株洲并不远……不过在电视上看到你的光辉形象了,不知怎麽的,就觉得,你恐怕并不欢迎我去探病。说老实话,我也挺怕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痛哭流涕感恩的戏码。过了个把星期,我给你打电话……呃对了,你给我的名片上只有学校的座机。接电话的人说你没有出院,说,呃,原话是:‘那是我们应该做的,不必感激。’对,就这样。也许是不必吧。但是作为被打救的我,还是应该要感激的,是不是?所以又过了一个星期,我又打了电话,还是给这里。接电话的人说了类似的话,并且婉拒了我索要你的手机号码的请求。我说,你们这里的教育工作做得还真是不错哈,每个人的觉悟都那麽高。”
厉剑皱了皱眉头。接电话的是伍保国,也是退伍军人。这句话不是套话。军人应该做的,就是保家卫国。所有的老百姓,都是家人。虽然厉剑不能保证每一个军人都是这麽想的,但是齐洪和伍保国,肯定都是这麽想的。只是跟这种没进过军营的人解释也没啥意思,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误解。
欧鹏直起身子,摸了摸下巴──自从那死里逃生之後,他就多了这麽个习惯──说:“还有一件事。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买保险,住院了多少钱。但是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咱不能让英雄流血还流泪是不?住院费什麽的,我来出吧,还有误工费,呃,营养费之类的……哥们,至於精神损失费和青春……”
“你很轻浮。”厉剑打断了欧鹏的话,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阴冷:“我有买保险,保险公司赔了钱,还有政府也有补助,我也有医疗保险。”厉剑站了起来:“那个是我应该做的……信不信由你。”
欧鹏往後挪了挪,背靠在墙上,玩味地看著厉剑笑,露出更为轻浮的表情:“哥们别逗了……是真的,我诚心诚意的。不管多少钱,那钱总没有我的命要紧吧。你救了我的命……啧啧,其实……行……”欧鹏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厉剑:“十万。不知道够不够,不够吱声,我家里条件不错,应该出得起……行,你不想要也行。实在是不肯要的话,就给学校,就当我捐资助学,怎麽样?密码你知道,六个1……还不肯要的话,我就会胡思乱想了,比方说也许你认为……”
欧鹏瞄了一眼厉剑的胯下,咯咯地笑了起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什麽的……玩笑话,哥们千万别介意……这钱也不是我一个人出的。我拿了五万,另外有五万,是我爸妈给的。他们一定要请你到家里去吃饭,或者亲自登门拜谢啥的。我想,你肯定不喜欢,所以就自作主张好了。还有啊,今儿有空麽?赏脸一起吃顿饭吧,晚上也请你玩玩,过过长沙的夜生活……放心,是健康的夜生活。”
厉剑拿著那张卡,再一尴尬起来。欧鹏就好像那天一样,面对著他,一点都不紧张,甚至更加放肆。厉剑也有些懊恼,他一向自认为可以掌控局面,让人无视他或让人怕他。就算像崔仁明那样厉害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但是他的气势对於欧鹏好象没有什麽作用。当然也许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散发出那种强大的气场。但是欧鹏也太无顾忌了。无论是说话的内容还是他的表情,似乎在他面前,厉剑就是那麽个普通的家夥,跟其他人一样普通。
当然也许是因为那天不恰当的勃起,让他在欧鹏面前出於劣势了。
欧鹏只是笑著看著他,只是玩味地笑著看著他。
过了好一会儿,厉剑终於收起了卡,点了点头,说:“那你稍微等一下,我洗个澡。”伸手把运动衣脱了下来,搭在椅背上,到衣柜找了换洗的衣服,跟欧鹏点头示意,进了洗手间,把门关上。
外头传来欧鹏的爆笑声。
厉剑怒了,把门打开,对著欧鹏低声吼道:“笑什麽笑!”
欧鹏笑得在床上打跌:“没什麽,哈哈,没什麽!真的没有什麽,完全没有什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厉剑满头黑线,一摔门,进去,打开冷水。
冰凉的水浇上他的头顶,冷得他连打了几个寒战。
厉剑冷静下来。恼羞成怒。刚才自己分明是恼羞成怒。但是,为什麽会恼羞成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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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剑洗完澡从里面出来时,只穿了一条军绿色的四角短裤。他一边走一边继续擦身体,从衣柜中翻出一休闲长裤,套上,一件紧身的汗衫,外面套了件灰色的夹克,一转身,就看到欧鹏脸憋得通红,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
厉剑的火气又窜上来了,刚准备声色俱厉地给那个家夥来一嗓子,就听到门口有人喊报告。
门一直都敞开著,厉剑看到乔洪摆了个立正的姿势,大声地说道:“大部分人都已经回来了,伍保国在守著剩下的十来个人一步一步往学校爬呢。”
乔洪的神色很严肃,可能是被厉剑的脸色吓到。厉剑慢慢地吐出郁闷的那口气,点点头:“等一下我要出去吃饭。这个卡拿著,密码是六个1,据说有十万,明天什麽时候去入账。”
乔洪接过卡,又摆回立正的姿势,问道:“什麽名目入账?”
厉剑瞄了一眼欧鹏,淡淡地说:“无名人士捐资助学……就这样,也跟崔董那边说一声。晚上我要出去吃饭,你跟伍保国看紧一点。”
乔洪立正,刚准备走,欧鹏就从床上爬起来了,走过来很亲热地拍了拍乔洪的肩膀:“兄弟,还记得我吗?呵呵,那天要多谢你们校长,还有你啊。”
乔洪低下头看了看卡,明白了,马上露出很诚恳的笑容,跟欧鹏打了两句哈哈。欧鹏又问这边出去要多远才能打个的,他准备请厉校长出去吃饭,联络联络感情。乔洪说这边恐怕很难打到的的,不如他送厉剑和欧鹏进城吧。
欧鹏满意地点了点头,厉剑嘴角露出一丝笑,颇有些嘲讽的意思,跟乔洪说那就麻烦了,他们现在就走。乔洪说不麻烦,反正他也要到市里面接人,今天晚上学员们要听个讲座,他到外头随便吃点什麽就行。欧鹏赶紧拉住欲走的乔洪,说别介,先去洗个澡,然後一起去吃饭。乔洪眯著眼睛笑,说谢谢了,不过他赶时间,总不能让请的人久等。厉哥正好也放松一下吧。末了,乔洪带著诡异的笑下楼热车去了。
厉剑哼了一声,拿了必带的东西,领著欧鹏就下了楼。
院子里一下子热闹了好多。几十个人,歪歪斜斜,满身泥土和臭汗,闹闹哄哄的,也有人拿著桶子装了水在走廊上冲澡,叽里哇啦地怪叫著,三四个小孩子夹在男人们之中,大约玩得很激动,声音高亢,笑声不断。
乔洪先上了车,厉剑紧跟著坐进了驾驶座,冲乔洪使了个眼色。乔洪乐得眉毛都飞得起,见欧鹏从後面爬上,坐到他的身後,乔洪便飞速地踩离合器,挂档,油门,动作非常流畅地驶出了小院的铁门。
欧鹏回过头看小院喧嚣的人们,觉得这地方挺有趣,回过头刚准备跟厉剑答话,车子猛地往左边一个急转弯,就把欧鹏甩了出去,一屁股坐在了中间的小走廊上。欧鹏呲牙咧嘴好不容易爬起来,又一个急刹车,欧鹏还没稳住呢,一个控制不住,人往前冲,眼看著就要撞破前挡风玻璃飞出去了,厉剑左手一挡,正挡在欧鹏的脸上,往後一推,欧鹏再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车子疯了一样疾驶起来。每当欧鹏从地上爬起时,车子必然来个突然动作,不是左转就是右转,要麽是急刹车或者是急起步,间或驶过一两个大坑,让欧鹏的头跟车顶来个亲密接触,不过十来分锺的时间,欧鹏就有四五差点冲出车子前方,每都是厉剑一个大巴掌,把他拍了回去。
然後车子又突然变得平稳了。欧鹏抓住扶手战战兢兢地往外头一看,不得不平稳,已经到了大马路上了。回头一看,乡村道路,坑坑洼洼不少。欧鹏摸了摸鼻子──那麽多被厉剑的巴掌拍回去,没流鼻血已经算他鼻子很坚强了,但是酸酸涩涩的,也很难受啊。
欧鹏坐好,系上了安全带。长这麽大,这还是第一,坐在後排居然也系上了安全带。
乔洪和厉剑一直都没有吭声。欧鹏也没有说话,只是抓好扶手,精神紧张。
又过了十来分锺,乔洪问:“欧老板,去哪里?现在还早,我把你们送到地方吧。”
欧鹏说了地址,沿江大道解放路那边。然後闭上嘴,不说话了。
到了地方,乔洪把车子靠边,厉剑先下了车,把车门打开,做了个请出的手势。欧鹏松开安全带,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公文包,小心地下了车,到前面,再邀请乔洪一起吃饭。乔洪笑著婉拒了,说工作要紧。然後开著车子走了。
厉剑悠然自得地站在路旁,看著欧鹏。欧鹏摸了摸下巴,又揉了揉鼻子,领著厉剑穿过马路,进入一个看上去挺不错的小区,到了一高层,上了电梯,按了二十八层。
电梯间里,欧鹏靠在壁上,转过头看著厉剑,慢慢地脸上洋溢出笑意,笑意越来越浓。
欧鹏笑了,厉剑的脸却跟著板了起来。欧鹏的笑容很愉悦,但是非常刺眼。
到了地方,欧鹏按了某一家的门铃,门开了後,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开了门,笑眯眯地把他们请了进去。
厉剑进门一看,普通的四居室的样子,只不过不像是人家住的,因为客厅里有一张大大的圆桌,餐厅也有。走两步一看,每一个居室都是饭店的包厢装扮。
欧鹏似乎挺熟络,问小姑娘今天的菜式是什麽,小姑娘说卖个关子。两人份是吧,待会儿上菜就知道了。
厉剑纳闷著,走进了一间卧室──哦,不,包厢。一张不大的餐桌,两把椅子对面放著,桌子靠在窗旁,从窗子往外看,就是湘江以及江对面的岳麓山了。厉剑坐在左手,继续看著外头。天色还早,还可见沿江大道上拥堵的车辆,可见江中采砂船和大大小小的船只,可见河对岸岳麓山隐隐绰绰,一丝夕阳血一般的挣扎著不肯消去,远,似有薄雾缭绕著。
欧鹏把窗子推开,轻风拂面,房子里顿时清爽起来。欧鹏笑著把小姑娘端上来的茶推到厉剑手边,说:“这是个私家菜馆,六个桌,需要预定。这个包厢最俏,因为风景好吧。然後这边的主厨脾气蛮大,你不能点菜。他做什麽,你就得吃什麽。有意见的话,以後就不欢迎了……希望你没有什麽忌口的东西。不过不对胃口也没关系,我们就当吃情调,吃不饱,待会儿出去吃夜宵。”
厉剑转过头看欧鹏,皱著眉头:“其实会很贵吧,用不著这麽破费。”
欧鹏继续笑:“不是价钱的问题,是诚意的问题。我提早两个星期订了这地方……如果今天请不动大驾,我就打算转身把我老板请过来……呵呵,其实我也难得来一下……”
小姑娘又走了进来,送上两个碟子,一碟水煮生米,一叠酸萝卜,出去前,小姑娘把靠墙的音响打开,一种奇怪的乐器演奏的音乐流泻出来。
“那个是曼陀林。”欧鹏看著凝神静听的欧鹏笑著低声说:“这个老板喜欢,呃,玩弄风雅或者气质什麽的……每个房间都有音响,但是绝对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或者别的分神的东西。他说美食就好像音乐一样,必须要仔细品尝,才不会辜负他的手艺。所以他到找冷门的乐器演奏的音乐。然後偶尔,他也会卖弄一下他的高雅和学问……”
厉剑慢慢地品著茶,看著欧鹏的笑容,觉得更加刺眼,心中愈发不爽,说:“你这样总是笑著,不累吗?”
“哦?”欧鹏笑容更加展开,以至於让厉剑都有些担心,再这样笑下去的话,欧鹏的脸不知道会不会被笑容炸碎。欧鹏又开始摸下巴,点点头:“其实要保持笑容是挺累的。但是有什麽办法?碰到领导要笑吧,笑得不够谄媚,领导会不开心的。碰到同事要笑吧,笑得不够诚恳,同事会背後踩你的。碰到来办事的人也要笑吧,笑得不够和蔼,人家会说你们这些靠纳税人养活的家夥,比主人还要神气……其实是挺累的。但是今天我笑,不累,一点都不累。”
小姑娘进门,送上了一盘水果。挺小的一盘子,水果式样挺多,最宓氖牵水果盘是西式色拉的模样。厉剑问:“这个,是西餐吗?”
欧鹏终於收敛了笑容,满头黑线:“我没有在这里吃过西餐……他一贯做中餐的……切,傲娇得没谱了是不是?”
厉剑拿叉子叉了块苹果,嗯,香脆甜美,略带了点酸,很不错。他眼皮一抬,就看到欧鹏正在吃一黄桃,眼睛眯了一下,似乎被酸到。不过很快,欧鹏的眉眼展开,露出陶醉的表情。
“能否请问一下,今天怎麽就不累了?就坐车那会儿你消停了一下……”
“啊,坐车那会儿其实我也挺想笑的。不过太惊险了,没来得及笑。哥们,呵呵……我说出来哥们可不要发飙。”
厉剑阴沈著脸:“说说看。我尽量。”
“是这样。哥们很喜感,所以我总是忍不住要笑……还记得那天你救我一命,记得吗?”
厉剑觉得自己的脸上开始发热了。
“啊,”欧鹏盯著厉剑的脸,连声音都带上了笑意:“那个且不说。嗯,头两天我们科室几个人在聊天……女孩子说讨厌,总是要穿制服。男士们就说确实讨厌,穿制服让男人们少了好多福利,然後就是唧唧歪歪,不知怎麽的,扯到裙子上去了,今天夏天不是流行吊带裙吗?就是两根带子细细吊著裙子,料子很少,很露肉,然後就扯女人为什麽要穿吊带。除了凉快之外,还有别的意图吗?有吗?有吧。诱惑。对异性的诱惑,是不是?”
厉剑不动声色看著欧鹏的嘴皮翻动。欧鹏的嘴唇比较厚,尤其是下嘴唇,很肉感。
“我们那边的女人可不是吃素的,就跟男同志打起口水战来。说男人穿衣服,练肌肉什麽的,难道不是卖弄色相?”欧鹏住了口。那个堂客很彪悍,居然当著他这个主任的面说他因为屁股性感,所以每一条裤子都那麽合身,就连制服的裤子都特别拿到裁缝店改做了。欧鹏当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此时当然也不会说出来自己砸自己的脚。
厉剑扬起了眉头。
欧鹏巨得瑟地笑了笑:“他们说男人,其实比女人还爱卖弄,而且卖弄得更加直接。比方说今天哥们去洗澡,在我的面前把衣服脱下,是卖弄你的肌肉呢,还是对我有性的暗示?”
厉剑傻了,看著欧鹏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有点结巴:“可可可是你是个男的,我卖弄个屁啊。”
欧鹏口干舌燥。厉剑长得一般般,可是很man,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救他的那一瞬间,说不出的凌厉,後来勃起了,又带著点羞涩。因为没法起身去救别人,懊恼,烦躁。电视里看到他,没有什麽存在感,一丝的不耐烦,很多的无奈。在他面前脱下衣服,扭扭捏捏的卖弄,出来後穿衣服,掩饰的卖弄。包括暗示乔洪给他颜色看整他的坨子,别扭得要命,但是又分明带著得意。
欧鹏捏了一下响指,道:“我是个双……所以看得懂你的卖弄和你想要表达却又闷骚得不肯明确表达的性暗示。”欧鹏咧开嘴放声大笑:“哥们……你很喜感。”
厉剑闪电一般的伸出手,捏住了欧鹏的下巴:“你什麽意思?”
欧鹏借力头往前一伸,几乎贴上了厉剑的脸:“啊……我明白哥们的意思……就这个意思……”
厉剑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一张嘴,咬住了欧鹏的下嘴唇。紧接著,舌头伸入了欧鹏的嘴巴。
欧鹏一手撑著桌子,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攀住了厉剑的脖子,迎合著,跟厉剑热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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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5)
有人咳嗽了一声,欧鹏和厉剑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原来是小姑娘上菜来了。
小姑娘面红耳赤,有些慌张,把手中的大盘子往桌子上一放,声音有点发抖地说道:“清蒸蛇,请慢用。”
厉剑和欧鹏都有点儿喘。欧鹏还好,厉剑的脸涨得通红,颇有点不知所措。欧鹏看了厉剑一眼,转过头笑嘻嘻地问小姑娘:“怎麽是清蒸蛇?如果有蛇肉吃的话,弄口味蛇不是更有味道?小姑娘脸红成这样,真是娇W欲滴啊。”
厉剑双手捂住了脸,狠狠地揉搓了一下,激情慢慢地平复下来。
小姑娘哼了一声:“是师傅朋友今儿才送过来的蛇,下午送的,野生蝮蛇。师傅说做口味蛇糟蹋了。您看著蛇个头也大,肉质肥美,清蒸了,才是原汁原味呢。”说完,也不等欧鹏再发话,往外头就走,同时把门轻轻地但是又紧紧地扣上了。
厉剑揉了揉嘴唇,目光投向了窗外。
欧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蛇肉放在厉剑的碗里:“试试看吧。应该会不错的。这里消费很高,主厨又挺有个性,地方又那麽难找,还要预定,没有两下子,是弄不下去的。我在这里吃过几,菜式很特别。”
厉剑回过头,又看了看欧鹏,见那家夥拿出两根牙签,一边一根,插入蛇段的脊骨,挑起来,从旁边开始啃起。动作不见得有多优雅,可是却带著一种莫名的诱惑……我靠,吃东西都有著诱惑的神情,不是个卖骚的,就肯定是自己定力不足了。
但是欧鹏的嘴唇十分美味。厉剑一边吃著清蒸的蛇,一边回味著刚才的亲吻。
蛇肉带著一丝香甜,肉质非常嫩,味道不同一般。如果做成口味蛇的话,蛇肉本身的滋味就会被掩盖了许多了。
两个人不吭声,专心地吃著。不一会儿,一大盘蛇就见了底。
欧鹏吧嗒吧嗒嘴,拿纸巾擦了擦嘴巴和手,往椅子上一靠,满足地叹了口气:“这里他妈的贵得离谱,贵倒还算了,还特别难订到位子,不过滋味还挺不错,喝点茶吧。这个是洞庭银针,也算是好茶了。”
厉剑默不作声地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欧鹏。不知怎麽的,更加的饿了。
有人敲门,门开,小姑娘进来,手上端著一木板,上面放著几个盘子。小姑娘把菜在桌子上放好,一盘辣椒炒肉,一盘炒腰,一份汤,一份木桶饭。小姑娘微微点头:“菜式都上齐了,请慢用。”
厉剑看著这几样,有些纳闷。如果说清蒸野生蝮蛇还算稀罕物的话,这几样,就是地道的家常菜了。欧鹏给厉剑装了饭,放在厉剑的跟前,笑著说:“都是些家常菜,但是外头不一定吃得到的。辣椒炒肉用的是宁乡猪肉,说得不好听的话,是没有经过检疫的。但是是老板家里自己养的,因为不是养猪大户,所以这肉,也不是天天都有,今儿赶巧了。大师傅够意思。今晚这几桌,都会有辣椒小炒肉,但是腰,可能就我们这桌有……一头猪能有几个腰子?汤当然是筒子骨熬的,这几个,就是原汤送原料。”
厉剑白了欧鹏一眼,道:“穷讲究。”
欧鹏大声地笑了:“穷,是没有办法讲究的。就算是富,也不一定能讲究得了啊……恩人,我也不是天天这样讲究的。还不是因为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吗?我感激,特别感激。”
厉剑不理他,开始吃饭吃菜。欧鹏让他慢点吃,一定要慢点,否则是吃不出这猪肉跟平常吃的猪肉有什麽分别的。厉剑摇了摇头:“你就贫吧。不都是猪肉吗?”
欧鹏嘴角微微上扬:“哦,哥们,你是个同吧,喜欢男人吧……”
厉剑一边嚼著口中的饭菜,一边静静地看著欧鹏。
欧鹏再往後面一靠,笑容绽开:“男人跟男人,也是不一样的吧。”
厉剑冷哼一声:“看不出你这麽自恋。”
“啊……”欧鹏也开始夹菜。他不夹肉,反而加了块辣椒放在嘴里细嚼慢咽:“这个辣椒也不是菜市场买的,他们家自己种的,农家肥……哥们,我不自恋不行啊……谁让我有本钱自恋呢?”欧鹏两只脚一扒拉,右边的鞋就脱掉了,然後抬起腿,慢慢地往前伸,碰到了厉剑的膝盖。
厉剑愣了一下。桌子的桌布很长,他看不到下面,但是分明感觉到有什麽碰到了他。那物事慢慢地移动,落在了他两腿中间,然後继续前进。
厉剑抬头看了看欧鹏。那家夥正在吃饭,辣椒小炒肉,他夹的几乎都是辣椒。筷子也没有抖,脸色也没有变。好像他只是在吃饭,没有做别的。
厉剑吞了一下口水,欠身把椅子往前面移了移,两腿微微分开。欧鹏的脚就顶到了他的要害。
没有人说话。屋子里只有音乐的流泻,吃饭时咀嚼的声音,偶尔有勺子跟碗碰触时清脆的声音。厉剑吃著饭菜,味觉变得分外的敏锐。他似乎真的感觉到了口中的肉跟平时吃的肉确实有所不同。他不知道该怎麽形容。美味。好像脑海中只能蹦出这两个字。腰真的很像。辣椒很辣。汤很鲜美。音乐很动听。
欧鹏的脚很要命。
厉剑硬了。他相信欧鹏肯定也知道他硬了。他的身子往前顶著。欧鹏的脚没有节奏没有章法地往前压著。
欧鹏仍然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厉剑觉得,那家夥的呼吸有些急促了,脸上有红晕。有著健康的肤色的男人脸上渗出的红晕,分外让人感觉到情色。欧鹏会伸出舌头舔嘴唇。不是那种故意勾引人的舔。下意识的那种。但是老天才知道,究竟是不是故意。厉剑无法判断。
厉剑地运了一下气,左手垂了下去,在桌布底下,握住了欧鹏的脚。
那脚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缩了回去。
厉剑盯著欧鹏,见那厮身子动了一下,抬起头对著他又露出了那种笑容:“吃饱了没有?”欧鹏说:“我们去泡吧吧,喝点酒,联络联络感情。”
厉剑眯起眼睛,轻声一笑:“玩游戏吗?”
欧鹏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不动声色地说:“啊,没有……不过需要做一点心理建设。”
“什麽心理建设?”
“嗯……”欧鹏低下头,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又伸手拿过厉剑的碗,给他也舀了一碗汤,放好,慢悠悠地说:“各种各样的心理建设。”
厉剑把桌布边缘从自己的腿上拂弄开,看到胯下,果然支起了小帐篷。
厉剑有些焦躁。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欲望很强的人。自从那人牺牲之後,他没有跟别人有过关系。是的,曾经被崔仁明摆过一道乌龙,那个不算。空窗了多久了?十多年了。准确地说,十二年了。今年三十七,二十五岁那年,并肩作战的战友和最亲密的爱人没有了。之後,他把一切,都奉献给了部队。战友也好,部下也罢,都是兄弟,手足兄弟。厉剑训练他们,照顾他们,引导他们,爱著他们,但是那种爱,无关情欲。
不,也不是全然无关情欲。只是紧张的生活和耗尽体力的训练和任务,让他轻而易举地把情欲扼杀在摇篮中。
到了地方,也许是因为愤怒,因为绝望,因为不适应,崔仁明成功地挑起了他的欲望。可是崔仁明做到的十分有限。几乎不费力气,厉剑就把崔仁明当作了兄弟,跟其他学员和教官一样的兄弟。
各种各样纷复杂的事情让他无暇顾及自己的欲望。或者说,他刻意不去顾及自己的欲望。很容易,也很难。容易是因为他已经孤单很久了,孤单已经成了他的血液。他跟那些学员和教官有相似之,但是差别,也极为明显。很难是因为,他毕竟是个男人,一个正常的gay。正是身强力壮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好在他仍然有训练,仍然有任务,虽然跟在部队时相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毕竟也能让他分散注意力。
厉剑看著窗外,陷入了沈思。为什麽一见到欧鹏就会发情?当然因为那性感的屁股。还有那猛地一扑,那让他的脊髓倒流的碰撞的感觉。不,不只是一扑,一扑之下,欧鹏并没有倒地。他支撑住了。厉剑知道自己的气场,实际上,在部队里,他一直努力培养著自己的气场。让他人无视,让战友安心,让敌人恐惧。到了後来,他对於气场的运用简直是炉火纯青。只要他愿意,可以让任何人害怕,包括他的顶头上司……
但是欧鹏不怕。他不仅不怕,还把厉剑的气场当作了气球,用针轻轻一戳,厉剑的气场就变成了一场笑话。
在战场上,欧鹏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在情场……厉剑微微叹气,恐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因此反而激起了斗志。
欧鹏结了帐,回到包厢,见厉剑一只手撑著头,怔怔地看著窗外。天已经全部都黑了。一轮弯月清澈地照著,但是让地上景物可辨的,却是一盏盏的灯光。欧鹏把手搭在厉剑的肩上。厉剑微微地抖了一下,慢慢地又放松下来。
欧鹏低下头,在厉剑的耳边说:“哥们,喝酒去吗?”
厉剑鬼魅一样站起来,抓住欧鹏的领子,猛地把欧鹏推到了墙上,身子压了上去,用自己的嘴巴堵住了欧鹏的嘴,凶狠地撕咬起来。
欧鹏毫无惧怕和纠结的样子,攀著厉剑的脖子,同样凶狠地回吻过去。彼此的气息好像被对方吸走,连舌头都被纠葛得痛了起来。
两个人喘著粗气,地看著对方,突然都笑了,并肩往门外走去。
厉剑当然到过酒吧的,比这里更热闹更豪华更乱的酒吧。只是这一,他不是作为保镖,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坐在卡座上喝著酒,四张望著。
舞台上有洋女人在跳舞。据说是俄罗斯那边来的。裙裾飞扬,白嫩的大腿耀得人眼。有小小的舞池,人跟人挨到一块儿,都有些歇斯底里的,胡蹦乱跳。对面的卡座上,有些人纠缠在一起,不晓得在搞什麽名堂。
他们坐下还没有多久,就有女孩子挤了过来。看上去清纯秀丽,说话也得体得很,但是内容却引人遐思。可是厉剑对此肯定没啥兴趣,不知道欧鹏是怎样的。回头看,欧鹏却是笑吟吟的,只是看著他,并没有看那些女人。
於是厉剑便无言地瞪了回去,让那些人,来打搅的人,打著寒颤离开了他们。
厉剑和欧鹏除了点酒之外没有说话。没有跟别人说,相互之间也不说。甚至在尽量避免著目光的接触。
厉剑一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时间过得那麽快,却又那麽慢。他回过头,见欧鹏正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便凑了过去,在欧鹏的耳边说:“很晚了。再晚,就不会有出租车愿意到我们那边去了……我……得走了……”
欧鹏的气息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在厉剑的耳边回答说:“去开个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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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马路上一前一後的走著,相差不过两米。
欧鹏很自在,走起来挺放松。在酒吧应该喝了不少的酒,但是欧鹏只是有点微醺,而厉剑,仍然清醒得很,这点酒完全不在话下,想当年……厉剑摇了摇头。还想什麽当年啊,还是想想当下比较好。
欧鹏走路很好看。比起喝酒之前,更显得洒脱。手上拿著包,漫不经心地看著马路两侧,也毫不在意身後的厉剑。似乎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在闲逛,没有啥包袱,也没有啥计较。
而厉剑,就好像毛头小夥子,身子紧绷著,眼睛死死地瞪著欧鹏的屁股,所有的情绪都被那屁股牵引著──虽然并不妨碍他绕过拥挤的人群。
欧鹏停下了脚步。面前是家宾馆,四星级的,算不上豪华,不过欧鹏来过这里,知道这里干净。到高层,不开窗子的话,也挺安静。
厉剑站在欧鹏的旁边,不说话,只是看著他。欧鹏也侧过脸看厉剑,见那家夥脸色凝重,便笑了:“其实……有家五星级的,在前面不远,咱再走走?”
厉剑耸耸肩:“我无所谓,什麽地方都能睡著。”
“嗯,要得。”欧鹏率先进入了宾馆,到服务台,掏出身份证和钱包。厉剑站在他身後,默默地听他跟服务员贫嘴。
欧鹏要了间两人套房,进去一看,不错,欧鹏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又到浴室看了看,出来,笑著对厉剑说:“嗯,这地方不错,要不要跟什麽人报备一下?”
厉剑拿出手机,拨通乔洪的电话,说晚上不回去了,明天的早操练让他和伍保国负责一下,对,不知道什麽时候回去,但是明天肯定会回去。不用接了。就这样。
电话挂断,厉剑随手将电话放在了电视机旁。他觉得痛,一身都在痛。好像要绝提一样,什麽东西就等著喷薄而出。
谁料到欧鹏只是笑著点点头:“那就这样了,你早点睡吧。明早我过来接你去吃早餐……”
堤坝喀拉一声,已经出现了一条缝。厉剑的眼神似乎在射激光,咬牙切齿地说:“玩……欲擒故纵?还是就……单纯地耍我?”
欧鹏不笑了,但是并没有停止贫嘴:“麽子欲擒故纵?我还十面埋伏,围魏救赵呢,哥们,你当是爱情三十六计吗?”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低声说:“妈,今天回不成家了,你跟爸早点睡吧……不知道能不能赶回去吃午饭,嗯,我知道,”欧鹏斜著眼睛看了看厉剑,继续讲电话:“我会注意安全的。”
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床上,将包扔在床上,脱下夹克,扔到床上,一摇一摆地走近厉剑,手指戳著厉剑的胸膛,阴阳怪气地说:“你个死相……”
厉剑身子突然往下一蹲,头一偏,一手抓住欧鹏的皮带,一手擒住欧鹏的大腿,一发力,将欧鹏扛了起来,飞快地肩膀一耸,双手发力,将欧鹏扔了出去。
欧鹏再一知道了什麽叫做迅雷不及掩耳。本来想再调戏一下这个男人,却忽然腾空而起,就好像体操运动员在练单杠一样,飞起,坠落。
欧鹏也知道思想有多快了。应该不到一秒吧,他居然想了很多。男人比他想象的要有力多了。男人的动作急如闪电。男人的气势超强啊。还有如果是倒栽葱落到地上的话,头会不会被砸到肚子里面?
但是思想虽快,快不过厉剑的动作。当欧鹏脊背落在床上,床被压下去还没有反弹起来的时候,厉剑就已经扑到欧鹏的身上了。而欧鹏的心脏还没有来得及落回原,厉剑已经啃上了他的脖子。欧鹏顺势仰起头的时候,厉剑胯下那把利剑,已经戳到了欧鹏的大腿根。
厉剑不是在吻,他在撕咬。欧鹏几乎能够感觉到厉剑的牙齿撕裂了他的喉管。
实际上并没有。只有些微的疼痛。
完全是下意识的,欧鹏的手已经伸进了厉剑的衣服,捏住了他的腰,心里低声骂了句操。一个人的腰居然也可以如岩石般坚硬,难道腹肌延续到这个地方了吗?
欧鹏开始剥厉剑的衣服。很容易。厉剑把他的喉结含在口中吮吸,身子却似乎很听话,也不过三下两下,夹克被脱在了一旁。
厉剑的双手也开始动了。两个人都穿的套头的衣服,要脱下,势必分开。所以两人就分开了。厉剑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上身扬起,剥下衣服往旁边一扔,低头一看,欧鹏露出一副得意的笑,上身已经裸著了。
然後是裤子。厉剑啧了一下,不得不从欧鹏的身上挪开。好像比赛一样,两人都慌忙地解除身上最後的束缚,连袜子也被蹭下,不知道散落在哪里。
欧鹏的动作好像更快,一翻身就爬到了厉剑的身上,嘴巴凑过去,舌头伸进去,缠住了厉剑,吻起来。
厉剑挣扎著,将最後的一只袜子也剐了下来,双腿立刻纠缠住了欧鹏的双腿。
厉剑再碰到了吻攻了得的家夥,比起崔仁明毫不逊色。不,甚至是更加勇猛。欧鹏的吻,丝毫也不轻柔,反而有股子凶猛的劲头。厉剑爱死了这股劲头。崔仁明太绅士了,欧鹏似乎比较兽性。
来不及想一个公务员,一个贫嘴的家夥为什麽能够有这种气势,肾上腺素的分泌达到了最高点。身上压著个跟他差不多重量的家夥,给了厉剑无限的压力,而厉剑最不怕的就是压力。就好像在生死关头,身体的潜力会被最大量的激发一样,厉剑内心的嗜血和残暴被完全激发出来。
不过是一个借力打力,厉剑轻易地把欧鹏掀到一旁,纵身压上,低头咬住了欧鹏的胸肌,不管不顾地啃咬著,很快找到了那一点,舌头好像带刺一样,一个舔弄,就让欧鹏低声地叫了起来。
全身的肌肉绷得好像要跳出皮肤的束缚,厉剑再轻而易举地分开了欧鹏的双腿。急躁得什麽都按捺不住,厉剑直起身子,掰开欧鹏的双腿,一把抓住欧鹏同样狰狞的性器,把自己的利刃亮了出来,冲刺。
欧鹏一脚踹了过去,被厉剑牢牢握住。往前一压,欧鹏的大腿就抵上了自己的小腹。
忙乱中,厉剑看到欧鹏满脸的惊慌。
以及恐惧。
厉剑摇了摇头,努力控制著自己,仔细地看著欧鹏的脸。不错,的确是惊慌和恐惧。
厉剑停止了动作,好像大冬天劈头盖脑地被浇了一盆冷水。厉剑急促地喘息著,试图弄明白欧鹏到底在害怕著什麽。
欧鹏的脸已经是哭丧著了。
厉剑慢慢地松开手,从床上下来,凝视著欧鹏的脸,还有他的身体。虽然那家夥的性器仍然在支愣著,可是厉剑也知道,欧鹏想要的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性。也许是方式错了,也许是……位置错了。
厉剑最後看了一眼欧鹏,毅然转身,走进浴室。
欧鹏拼命地喘息著,想要把那种莫名的恐惧压下去。
刚才的厉剑太凶狠,一刹那间,让欧鹏以为,厉剑会把自己生吞活剥。这个不是欧鹏想要的。虽然他跟男人也有过亲密接触,但是其实都没有能做到最後一步。阿劲。欧鹏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那个盲人按摩师。娇俏可爱漂亮的阿劲。他是曾经想要完全彻底地占有他的。但是那个男孩子懵懂,天真,让欧鹏不忍心下手。
这个厉剑应该是不同的。他是个同。他是个强壮的独立的男人,他是个……闷骚的男人。欧鹏以为,剥去那层闷,厉剑肯定会无比之骚。然後,没有想到,闷骚的皮下,是狼,饿狼,毫不留情可以把人撕碎的饿狼。
欧鹏躺在床上,看著天板,肾上腺素仍然在分泌,激情仍然在荡漾,那个男人转身离开了。他忍住了,进了浴室。做什麽,只要是成年人都能想象得到。
欧鹏握紧了双拳。厉剑对他的欲望,从第一碰撞起就是赤裸裸的。他散发出来的那种荷尔蒙,从始至终,欧鹏都接收到了。但是现在,有那麽一刻,欧鹏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定了。
然而,厉剑却停了下来,进了浴室,用自己的手发泄欲望。
欧鹏仿佛看到厉剑坐在马桶上,身子後仰著,头微微地扬著,咬牙切齿地玩弄著他的利剑。
欧鹏突然觉得心中一恸,莫名其妙的恸。他坐了起来,低头看著自己那昂扬著的欲望,想要吞口水,却发现口中焦干。
欧鹏站了起来,赤脚走在地毯上,慢慢地,犹犹豫豫地走到浴室前,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厉剑果然坐在马桶上,果然在咬牙切齿地玩弄著自己的利剑。看到欧鹏进来,厉剑的脸仍然狰狞著,带著一丝不屑,还有一丝痛楚。
欧鹏知道,那是不能满足的痛楚,那是看得见吃不著的痛楚。不,那是看得见吃得著但是又不得不忍耐著不去吃的痛楚。欧鹏曾经有过这种痛楚,但是程度,跟厉剑的不可同日而语。
於是欧鹏走了进去。浴室的地板是瓷砖的,凉,有醒脑的作用。但是欧鹏却反而被那凉意刺激得更加混乱。他走到洗手台前,伸手拿了一个安全套,递给厉剑,说:“要用这个的……哥们……”
声音沙哑得好难听,欧鹏分明看到了自己的手在微微地发抖。
厉剑眯著眼睛看著他,接过套子,把包装撕开,取出套子,慢慢地把自己的利剑套上。
厉剑一直在盯著欧鹏。欧鹏虽然有些抖,却也毫不回避地看著厉剑。
厉剑站了起来,伸手握住了欧鹏的肩膀,将他推了一下,另一只手也来帮忙,让欧鹏背对著他,正对著洗手台上的镜子。
欧鹏地吸了一口气,看著镜子里面。厉剑的脸有些扭曲,目光,即使是通过镜子印入欧鹏的眼帘,仍然是那麽火热,那麽犀利。欧鹏低下头,打开水龙头,一只手掬起,弄了点水,喝了。
喉咙总算舒服了一些,没有要呕吐的感觉了。
欧鹏撑著洗手台,分开双腿,竭力地支撑著自己的身体。
因为什麽?欲望还是恐惧?欧鹏分不清楚,只是他觉得,身体有点瘫软无力。
从镜子里,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厉剑的身体肌肉分明。不是那种练健美的人拥有的肌肉,而是……说不清,就好像奔驰的饿狼,每一块肌肉都在警醒著,跳跃著。他看到厉剑拿起了宾馆备有的沐浴露,打开了盖子,倒了许多在利剑上。然後冰凉的液体顺著自己的股沟往下流。
再然後,身体被撑开了。利剑插入了自己最隐秘、最脆弱、最不可能被这样用到的地方。
镜子中,可见厉剑的脸扭曲得更加厉害。厉剑张著嘴,大口地呼吸著,身体跟欧鹏的越来越靠近。因为那把利剑越插越,直到终於,厉剑的胯,贴上了欧鹏的屁股。然後,厉剑的胸膛也贴上了欧鹏的背。
欧鹏也张著嘴喘气。那种钝钝的被逐渐钉死的痛,令他的欲望疲软了下来。
厉剑的身体滚烫,而欧鹏的,却越来越凉。
厉剑张开双臂,将欧鹏紧紧地拥在了怀中。
镜子中,厉剑埋著头,啃著欧鹏的肩膀。
欧鹏的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水汽。
被插入,简直就好像是酷刑。
厉剑抬起头,看到欧鹏痛苦的脸。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中交会了。
厉剑开始撤退,慢慢地撤出欧鹏的身体。手,贴在了欧鹏的左胸。
欧鹏突然笑了,带著点顽皮:“你是个同啊……怎麽不多做点前戏?我虽然是个双,但是也从来没有跟人做到这个地步过……就算如此,我也知道,扩充啊什麽的……”
“痛吗?”厉剑闷声说道。
“痛。”欧鹏坦诚地点点头,“而且好怪……”欧鹏皱了皱眉头,不由自主地夹了一下──身体的本能反应,要把那个东西排挤出去。
没有想到,东西没有出去,反而猛地插了进去。厉剑终於失去了理智。被夹住的那一刹那,将厉剑所有的克制力夹得粉碎。
那种恐怖的力量最终爆发了出来。厉剑低下头,再开始啃欧鹏的肩膀,两只手就好像铁钳一样,将欧鹏的腰牢牢掌控住。厉剑所要做的,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利剑一又一地插入这个男人的身体。除了拼命地冲撞之外,厉剑的身体其他部分的一切动作,都是为了,都只是为了控制住男人的身体,让自己更加容易更加方便更加迅猛地往高攀爬。
欧鹏疼得汗都出来了。他看不到厉剑的脸,只能看到厉剑的头顶。镜子中,他能看到自己的上身,以及胯萎靡的性器。厉剑的冲撞,让他以为他会被随时顶到镜子中去,顶到墙壁中去,但是厉剑的那双手,却将他固定得动弹不得。
欧鹏双手撑著洗脸台,拼命地喘气。不能用力,一用力,利刃的切割更加明显,痛,本以为已经到了顶点,却发现永远没有顶点。放松。欧鹏对自己说,放松,放松,也许会好一点。
果然好了一点。
浴室中身体撞击的声音惊心动魄,而厉剑,时不时地低声吼一下。欧鹏看著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痛苦的表情在渐渐变淡。後面的痛楚在渐渐消散。慢慢的,麻酥的感觉涌了上来。在镜子中,欧鹏分明看到自己的性器也在逐渐饱满。
“嗯……”欧鹏忍不住呻吟起来。
厉剑抬起了头。他也看到了欧鹏表情的变化,以及,欧鹏的性器,也昂起头来。
厉剑伸出手,握住了那个东西,撸动了两下,却打乱了自己的节奏。
厉剑一横心,收回手,再握住了欧鹏的腰。然後是放肆的冲撞。
似乎已经习惯厉剑的节奏。欧鹏咬住嘴唇,自己握住了自己,开始套弄。
但是厉剑就好像永动机,不,就好像打桩机,一下一下,力道如此之大,欧鹏一只手根本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无奈,欧鹏只好放弃自己的套弄,重新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厉剑越来越快,越来越强劲,越来越没完没了。
欧鹏身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身子开始往下塌。
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知道是快感还是痛感,就是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从欧鹏体内的一点传播开来,到他的五脏六腑,到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把欧鹏身体的骨头都酥掉,似乎风一吹,就会化为粉末,随风而去。
厉剑的动作更加猛烈。一双手,几乎把欧鹏提溜了起来。
欧鹏的呻吟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然後,欧鹏开始骂脏话了:“你&……%¥¥¥%%¥你妈的再用力一点&*……&%¥啊啊……嬲*……&R……啊啊……”
厉剑听不懂。欧鹏好像在用长沙话骂。因为听不懂,不知道那话到底有多脏。但是欧鹏的身体虽然软得像面条,後穴却是越夹越紧,抽插越来越不容易,阻力越来越大,快感却越来越强。
镜子中,欲望横流。欧鹏此刻,已经性感到无法形容。他那种竭力忍耐却又拼命想要发泄的样子,看得厉剑简直要发狂。
已经无法确定节奏和频率了。厉剑面目狰狞,肉体撞击的声音,掩盖不住欧鹏的咒骂。
厉剑低声大吼,拼命地抽插著。他低下头,看到欧鹏的屁股已经发红,自己的利刃飞快地侵犯著这个人。抬起头来,看到欧鹏张著嘴,咒骂已经零碎不堪。但是那快要到顶点的畅快和无法到顶点的愤懑,仍然在累积。
终於,欧鹏啊啊地叫了起来。镜子中分明可见,欧鹏的欲望胀大,然後子弹汹涌,喷薄而出。
厉剑仿佛被这子弹打穿,身子一个激灵,魂儿,跟著自己的子弹一起,发射出去。
厉剑仿佛垂死的人一样,将欧鹏抱得死死的。
两个人都睁大著眼睛,看著镜子中的两个男人,一前一後,紧贴在一起。洗脸台上,多了些白浊的液体。而欧鹏的体内,那把利剑,那杆枪,也已经发射完毕。
7
Razor (7)
欧鹏忙得要死。
上午他要去商学院上课。这是他读在职研究生的第一个学期,课程比较多。虽然说在职研究生的学习不过是摆样子混学位,该去的课程也是必须要去的。跟统考读研究生不同的是,在职研究生的就读者基本上都是工作非常稳定的人,拿个学位,不过是为了升职称或者升官,有几个是正儿八经求学问的?但是第一个学期,还是得去应卯。比方说政治课啥的,跟老师混好了关系,通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老师不认识你,完了,到期末考试的时候,不定该怎麽打点呢,就算打点了,也不一定有效,说不定老师还会给你摆脸色,教训你一通──你不去上课,就是不给人面子,你不给人面子,人家凭什麽要给你面子?高校教师不仅仅要钱,也要面子得很。
还有一门是英语。英语讨厌在不仅仅是难学──在职研究生往往已经工作了好些年,就算以前英语不错,几年不用,都丢到爪哇国去了──还在於要参加全国统考,同等学力的英语全国统考。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作弊,只是作弊,也不一定能蒙混过关,风险其实还是蛮大的。
专业课倒无所谓了,不存在看不看得懂的问题,也不存在考试是否能通过的问题,只要你选对了导师,只要你跟导师拉好了关系。
欧鹏作为科室主任,工作应酬自然忙,但是他还是跟领导商量好了,只要可能,上午他都会去上课。如果公事实在让他脱不开身的话,他也会跟老师请好假。此外,只要可能,他都会跟同学一起请老师吃饭,或者晚上唱唱歌啊洗洗脚啊什麽的。欧鹏从小就知道,给人面子,就是给自己面子,这方面他理得近乎完美。
这一天他上午上完了课,请老师一起吃了午饭,又开车把老师送回办公室,这才强打起精神过河回自己的办公室。已经两点了,还有半个小时休息时间,他便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然後泡了茶,坐在电脑前认真地修改文件。等其他人都到办公室的时候,他已经把东西改好并且打印了。
跟副主任交代了一下,欧鹏去了主管商标与广告的副局长秦叔那里。
当著其他人,欧鹏都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秦副局长的,单独相,欧鹏就管人叫秦叔。在局里,秦副局长非常关照欧鹏,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欧鹏有能力,还因为这两人之间也蛮有交情。欧鹏父亲之前在国税局做副局长,临退休前提拔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秦副局长的老婆。然後投桃报李,这边欧鹏很快就击败别人,成为科室主任。
秦副局长看了看报告,说不错,让欧鹏直接去找局长签字,然後打印下发各相关单位。末了,拍了拍欧鹏的肩膀,说你这家夥笔头还是有两下的,写的这东西,中规中矩,一点错都挑不出来。欧鹏便很谦虚地笑著说是副主任拟的草稿,他不过是最後把关罢了。秦副局长便意味长地笑了,说不错不错,你很懂得理同事之间的关系,有前途有前途。
欧鹏又打了两句哈哈,出了这个办公室,又去找局长签字。
局长看过了,也没有啥异议,同样表扬了欧鹏一番,欧鹏接著谦虚,把在秦副局长跟前说的话又原样说了一遍。局长也拍了拍欧鹏的肩膀,说不错,你很有前途。不过最近事情比较多,你那边上课,能不能请假,这个东西一发下去,局里就要进行一全区性的大检查,你肯定要作为主力的。欧鹏自然不能推脱,说没有问题。反正缺了的课,总能想办法补上的。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欧鹏才算轻松下来,先打电话给在职研究生班的班长说明实际情况,请他代为请假,又专程拿著领导签了字的文件去找副主任宋卫国。
宋卫国是这里的老员工了,不过因为年纪大,加上学历低,不在被重用提拔的候选人之列,当科室副主任已经有十几年,主任换了好几茬,愣是没有他的份。说不生气不憎恨,那是不可能的。头一任的主任就是被他挤兑走的。这个欧鹏上来,虽然宋卫国仍然不忿,却有些无可奈何。这个欧鹏有学历,年轻,会来事,不仅领导被他哄得服服帖帖,就连同事都挺他。宋卫国思来想去,与其让别人领导他,不如让欧鹏来吧,毕竟欧鹏对他一直都很恭顺,还把科室的财权交到了他的手上。
当然欧鹏让他做的事情也很多。比方说拟定报告什麽的,还有开会,还有外出检查,等等,不一而足。但是欧鹏做得非常有技巧。宋卫国在局里呆了几十年,人脉是有的,消息非常灵通。他经常听别人讲欧鹏在外头对他很尊敬,是他宋卫国做的事情,欧鹏绝对不抢功劳。有油水的事,绝对不会自己私下瞒著。外头请吃请喝,欧鹏作为科室主任,却总是让宋卫国坐首席,自己则以宋卫国的弟子自称,人前人後都说宋主任很照顾他,很肯教他。
就拿新进来的小胡来说吧,名义上是科室的司机,但是一般情况下,在别的科室,基本上都是专为主任服务的。但是在他们科室不一样。欧鹏要用车,往往是自己开,除非跑长途。小胡更多的是替宋卫国或者科室其他员工开车。就算是正副主任一起同行,宋卫国都是坐在领导该坐的位置──司机的正後面,欧鹏总是抢了副驾驶座。而且每一,欧鹏都会替他拉开车门,偶尔也会把手掌靠在车顶,摆出一副门童的架势。
所以当欧鹏跟他商量说这会议和检查能否请他坐镇时,宋卫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而且还答应帮欧鹏作掩护。欧鹏对著宋卫国一抱拳,说那就多谢宋主任了,没办法,有些课不去上的话,期末就完蛋了,你不知道有些老师有多难搞。但是领导,欧鹏一指天板,领导的旨意又不能违背。说完,欧鹏还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
安排好人打印文件并传发之後,欧鹏又请科室的兄弟姐妹们把已经蒙了尘的《商标法》和《广告法》拿出来看看,尤其是《广告法》,如果执行过程中筐瓢,麻烦就大了。这一是全市的普查,咱们区,可不能落最後一名。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已经是五点快下班了。欧鹏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彭竹的电话。女孩子细声细气地谢过了欧鹏的关心,并表示,今天要跟她父亲一起出去吃饭,恐怕不能一起吃晚饭了。还是等到周末吧,她想要买衣服,不知道欧鹏能不能陪同。欧鹏当然只能连连称是,挂电话之前,还特别表示了不能见面的遗憾,以及对她无尽的思念。
不过是两天没有见面而已,就已经有了无尽的思念了。欧鹏挂了电话,自嘲地笑了笑。
跟彭竹,是通过相亲认识的。曾几何时,欧鹏从未想过他会通过相亲认识女孩子。不过介绍人是彭竹父亲手下的员工,跟欧鹏打过挺多交道的相关业务单位的负责人。据介绍人讲,彭竹是彭总的独生女,大专毕业,在他父亲管理的企业担任人事长的助理。身家家教都很不错,长得也漂亮,性格特别好,比较害羞。
欧鹏遇到了大难题。去吧,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回绝。如果继续的话,他若是不中意女孩子,那是明显地耽误人家终身,若是回绝,彭父也算有权有势之人,他犯不著去得罪。回去跟父母商量,欧爸还是那句老话,信任你,知道你会妥善解决。欧妈就比较迟疑了。如果那是个公主,娶回家,自己儿子会很吃亏。不娶回家,对儿子的前途又可能成为障碍。
欧家三口人在家里把介绍人埋怨了一通,最後决定,相亲,还是去,至於之後如何,让欧鹏见机行事。
於是欧鹏便去了。一路上打著腹稿,想著怎麽样既能拒绝那女孩子,同时又不会影响自己的前途,想来想去,也没有啥保险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们约在周末下午在华天的咖啡馆见面的,那儿既有档,又比较安静。欧鹏先到,等了不一会儿,介绍人领著女孩子来了,寒暄了两句,介绍人说有事情先走,叮嘱欧鹏一定要送女孩子回家,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女孩子并不漂亮,当然也不丑,是普普通通的那个类型,穿著打扮却大方得体。名牌,却不是国外名牌,甚至都不是香港的牌子,国内名牌而已。就凭这个,欧鹏对女孩子的印象一下子就好了起来。他也喜欢名牌,但是他懂得低调的道理。看样子,女孩子也懂得。
彭竹有化妆,很淡。单眼皮翘鼻子薄唇,个子比较高,也许有17左右吧,穿著中跟的皮鞋,鞋子并不哨。彭竹似乎很害羞,脸一直红著,低著头,不大看欧鹏。
这是欧鹏有生以来第一相亲,突然也有些紧张起来。他努力地让自己不慌乱,沈著冷静地跟彭竹聊天。喜欢看电影吗?待会儿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王府井,还是万达?或者去中影也行。通程在河对岸,稍微远了点。
彭竹的声音很细,说她很少看电影,常常去定王台买碟在自己家里看,跟妈妈一上看小说……呃,言情的或者历史的。不大出去玩。有比较要好的女性朋友,不过基本上是学校的同学,工作两三年後,来往也比较少了。跟同事没有太多的接触,下班後常常是窝在家里。
欧鹏便有些明白为什麽这麽个妙龄女孩会需要人介绍相亲了。女孩子很沈静,心思比较重,不大容易跟人打交道,也许是因为自卑,也许是因为自傲,当然更有可能是因为家庭背景。女孩子很清醒,知道人跟她交往做朋友,某些程度上是因为他父亲的权势。多多少少总有一些吧,更何况她是在父亲的单位工作呢。彭父工作应酬都很多,她母亲是名普通技工,身体不好,病退了。女孩子很多时候都会陪著寂寞的母亲,於是自己也变得寂寞了。才二十四岁的女孩,长得也不算对不起观众,居然会这样可怜──於是变得可爱起来。
欧鹏很擅长调节气氛,自然也很擅长讨女孩子欢心。他心里琢磨著,这门亲对自己是非常有利的。彭父可以帮助自己往上爬,彭竹性格淡漠,看上去很温柔贤淑,应该是不错的结婚人选。不如,就这麽交往下去吧。
於是就开始交往了。彭竹很看重她母亲,常常回绝欧鹏的邀请,因为她母亲身体不适。欧鹏也不气馁,甚至亲自上门帮彭竹一起送她母亲去医院,奔前跑後,让彭竹很是感动,心扉也逐渐打开。
欧鹏常邀请彭竹一起吃饭,不选贵的只选对的。彭竹家里条件好,也没有什麽没吃过的。只是在家,保姆做的饭菜水平只有那麽高,跟父亲出去应酬,又往往吃得不放肆不爽快。欧鹏的知情识意,自然会让她砰然心动。
去电影院看电影成了保留曲目。彭竹不喜欢很闹腾的地方,酒吧歌厅,她觉得吵得很。欧鹏从来不带她去。当然他也不会不识相地邀请狐朋狗友跟彭竹一起玩乐。谈恋爱就该是两个人在一起,其他人等……还是靠边站吧,更何况彭竹不喜欢呢。看电影倒是很喜欢的。在熙熙攘攘的售票厅,彭竹端坐在椅子上,看欧鹏很从容地排队买票买可乐和爆米,然後护著彭竹进影院,找好位置,照顾著彭竹坐下,关上手机,静静地看两个小时电影。散场後帮彭竹拎著包,耐心地等彭竹上完厕所,再牵引著她出去,打的送她回家。
似乎是淡淡的,不冲动的,但是让彭竹有了安全感,有了依赖感,从而,爱情的小苗慢慢地生长。
欧鹏对彭竹也挺满意。没有干柴烈火的激情,有的是细水长流一点一点弥漫起来的感情。欧鹏想,这个女孩子做老婆,其实是很不错的吧。
唯一让他不满意的一点是,女孩子很害羞,很矜持。几个月过去,两个人仍然只是拉拉小手而已。连亲吻,都是蜻蜓点水。有时候欧鹏情动,舌头要伸进去的时候,彭竹会生气。她不会骂人或者是发飙,只是皱著眉头,轻轻地却果断地把欧鹏推开。
所以,欧鹏看著手机上厉剑的号码,心想,那天发疯一样地跟厉剑调情并做到最後,根本原因是欲求不满吧。
彭竹就好像淡淡的雾,笼罩著,缠绕著,却摸不著抓不住。厉剑就像……利剑一样,尖锐刺激。他的兽性和欲望好像实体化了,一伸手就能触著。不仅如此,还会刺入欧鹏的身体,找到被包裹得很好很久的那一点,挑开,并焚烧,直到烟火中,名为欧鹏的那种雄性的气势和狂躁的欲望,也跟著实体化。
那个不像是性爱。欧鹏的记忆中,性爱就好像舞蹈,优美,醇厚,色情并淫荡的舞蹈。跟厉剑,就好像战争,彼此征服的杀戮。无论是侵入,还是被侵入,最终,双赢的战争。
欧鹏喉咙里发出了低声的呻吟。那一已经是两个多星期以前的事情了。只是一想到厉剑,就觉得浑身好像打了鸡血一样,躁动不安。欧鹏做梦也想不到,第一跟男人做到最後,第一被插入,居然就插射了……明明厉剑没有啥技巧,明明那个人野蛮而粗鲁,但是那高潮,却是……我靠……无法形容……
他没有给厉剑打电话,厉剑也没有来找他。还记得第二天上午在宾馆前的分手。厉剑只是看著他,然後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欧鹏却在路旁站了很久,满心的,不知道是懊恼还是回味。满身的,却是痛楚。一身都在痛,似乎连骨头都在痛。更不用说那个隐秘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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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y画的厉剑跟欧鹏!
Razor (8)
“还有什麽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再过二十小时左右,开始行动。”眼镜男说完,挨个地看了一眼,收拾好东西,走了。
奇狼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顺手操起几个戒指状的铁箍,戴在右手上,皱著眉头说:“就这麽些玩意儿怎麽干活?飞狼,看样子还是你的装备过硬些。”
飞狼玩著一把细长的匕首,冷笑一声:“别把交通工具也算在内。如果碰到什麽劫道或者拦路虎,这麽个匕首有什麽用?杀了委托人还是自杀?最起码,也得弄个什麽火器吧。我不指望什麽全自动半自动,至少也要把格洛克吧?”
跳狼举著手中的小罐子,哭笑不得:“好歹那些个玩意儿还有些杀伤力吧?我这算什麽?女性防狼必备武器?这东西能够干什麽?”
奎狼笑嘻嘻地东看看西看看,不停地玩弄著手上的一枚手雷,心情看上去极好,吐出的话,却尖刻得不得了:“放心,真要出了什麽意外,我的这枚手雷,炸不死他们,也得吓死他们。”
渣狼小吴看著手上的一截绳子,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这个不是国安局的工作吗?他们应该有的是装备吧?”
厉剑手指轻轻拂过手上的利刃,手腕一翻,利刃插入袖口。他伸手打开电脑,慢条斯理地说:“我们早就不是军人了,而且,这里是北京,首都。各位打算把这里辟为战场吗?”厉剑插入u盘,慢慢地站了起来,扫视著这几个人,平静地说:“那时候接到任务,你们也会这样质问上司,抱怨武器装备?”
几个人立刻闭上了嘴。
厉剑挺直腰板:“我们早就不是军人了,所以那时候养成的习惯,学到的技能,就都可以放下了,是不是?如果这样,我们就回去吧,老老实实地在保全学校呆著,做教官,做保安,或者做其他平民做的工作。”
狼群们低下了头。
“当初我们保家卫国……”厉剑接著说:“但是也并不是每一个军人都在硝烟中战斗。绝大多数的军人,和平时期的军人,时刻准备著,为国家奉献一切。可是那也仅仅只是时刻准备著,因为现在,不是战争时期。”
厉剑转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天阴沈著,街上热闹非凡。这里是北京,是首都,是政治文化的中心。厉剑接到的任务,是在58小时内保护两个人,从他们下飞机的那一刻,直到上飞机的那一刻。
“如果国安局能做,为什麽还让我们来做?”厉剑有些不爽,然而血液已经开始沸腾:“或者在部队接受任务时,你们会要求上司把来龙去脉一一解释清楚?保密规定,都没有学过吗?”厉剑握紧了双拳。已经是平民了,这几个人走在一起,源於对部队生涯的眷恋,源於冒险的本性,源於……那种对国家和对人民的责任感和奉献精神。这话在一般人看来很有些虚伪和做作,但是却是真实的,毋庸质疑的。十三亿人口中,这样的人的确存在,他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碌碌无为庸俗地过完一生,他们会不甘心的。用满腔的热血来浇灌这和平之,是他们受到的教育,是他们接受的信仰。
“又或者,”厉剑转过身,变得严厉起来:“你们宁愿去给韩国的日本的台湾的香港的明星做贴身保镖?那样很风光,也很安全。”
这个单子不是崔仁明接下的,是崔仁明的堂叔崔大校接下的。有些事情,官方不宜出面。当年他们在部队的时候,也接过秘密任务,但是那时,军队和国家是他们的後盾。此时,他们依靠的只有自己。官方会扫尾,但是不能替他们撑腰。
厉剑理解崔大校的苦心。当初崔大校是可以保住他的。但是为了爱的军队和战友,厉剑选择了退出,带著某些人给他的不光彩的档案回到地方,崔大校因此一直过意不去。再究的话,也许崔大校觉得厉剑的能力和身手,在地方根本就是屈才,也辜负了军队对他多年的培养。
“所以,还有什麽问题吗?”
狼群们窜了起来,飞快地列队,给厉剑敬了个军礼。厉剑觉得分外地亢奋,就好像仍在军队中一样,这些人,是他的部下,他的战友,他的手足。
厉剑立正,还了个军礼。没有穿制服,没有军帽,没有那颗闪闪的国徽,但是军礼,仍然是最高的敬意。
厉剑跟群狼们一起围坐在桌前,看眼镜男给他们带来的资料。被保护人是某国所谓的持不同政见者,这一到北京,为的是跟他的支持者见面并谋划一些事情。政治方面的事情厉剑很清楚,但是不愿意做更多的解释。如果成功,他们将成为一把黑枪,许多官方不适宜做的事,将成为他们的委托。如果失败,他们将被视为恐怖分子,後果……不仅仅是他们无容身之地,崔大校首先就会受到牵连,甚至连崔家其他人都脱不了干系,包括什麽都不知道的崔仁明。
这是这些退伍军人们第一接受这样的任务,不得不格外谨慎。
经过一天的准备,厉剑跟群狼们最後一确认路线图和行动计划之後,出发,各自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奇狼本来就是北京人,他通过各种关系弄到了更趁手的武器。飞狼乔洪,开著车子在北京转了七八个小时。跳狼、奎狼和渣狼三个去踩点,而厉剑,自出了房间後,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从某国来的航班准时降落。飞狼乔洪开著一辆出租车等候在机场大楼外面,看到那两个人从大厅中走出来,陪同的正是眼镜男。飞狼启动车子去接人,却见另一辆的士插过去停在了路旁。眼镜男犹豫了一下,正要去拉车门,旁边冲过来一个人,将眼镜男撞到一边,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出租车飞快地开走了。
飞狼松了一口气。厉剑出现得总是神出鬼没。飞狼把车子稳稳地停在路边,看著眼镜男拉开後面的车门,护送那两个人进去,眼镜男本人进入了副驾驶座。
机场高速上跑了没多久,飞狼就发现了後面有好几台车跟踪。眼镜男啧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出租车就飞了出去,不过几秒,就跑到了二百码。
飞狼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手紧紧抓住方向盘,脚踩著油门不放,在车流中灵活地穿行,当前面几辆车并排让他无法超车时,飞狼打了个呼哨,出租车便侧了起来,好像玩特技一样,两只右轮著地,从最左侧呼啸而过。
高速绝对不是摆脱追踪的好地方。那几辆车仍然紧追不舍。飞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对眼镜男说:“说个笑话给你听,恐怖分子到中国,全都死得很惨。其中一个,死得最不甘心……你道他是怎麽死的?”
眼镜男回头看了看两位面色死灰的客人,又看了看後面紧追不舍的车子,皱紧了眉头。交警那边派谁去打交道会比较好?但愿没有多管闲事的家夥拍照到网上发帖说有个最牛出租车啥的。
飞狼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快要进城了……中国,有独一无二迷宫一样的立交桥。”飞狼大叫一声:“我爱立交桥啊!”
车子飞快地绕著立交桥转起圈来。
在指定地点停下车後,眼镜男步履矫健地下车帮两位客人打开了车门。那两个好像喝醉酒一样,歪歪斜斜地被眼镜男一手一个提溜著进入了某个会所。飞狼看著奎狼穿得像个白领一样跟著进入会所後,才上了出租车,绕了几圈,下来,换了辆奥迪,启动,停在了会所的後门。
没多久,会所中好像起了骚乱,响起了火警的刺耳的铃声。一分锺过後,奎狼和眼镜男扛著两个人从窗子里跳了出来,翻墙,出现在飞狼的车前,上车,奥迪疾驶而去。
眼镜男跟两个客人用狼群们听不懂的声音交谈了几分锺之後,眼镜男让飞狼改道,去某国大使馆。飞狼一个急转弯,从林荫大道转入一条小胡同,三绕两绕,到了某宾馆大门。
之後的几十个小时里,眼镜男宛如他们的指挥官,去这里去那里。飞狼全程陪同著,换了十七辆汽车,几乎走遍了整个北京城。奇狼、奎狼、渣狼、跳狼几个好像穿一样,保证那两个人身边除了有眼镜男之外,还有一个或两个明中暗里地保护。而厉剑,如同鬼影,哪里紧急,他就在哪里出现。
飞狼觉得,一定有一辆直升机待命随时运送厉剑,否则,连他这个司机都不知道该在哪个地方停车,厉剑又如何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候现身呢。
当那两个客人最终踏上飞机离开北京时,厉剑等人的任务总算圆满画上了句号。眼镜男独自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机场,厉剑做了个手势,狼群们各自离开,踏上归途。
厉剑又在北京逗留了两日。他见到了另外一个崔家人──虽然那人并不姓崔,只是崔仁明的某个表姑父。
密谈了整整一天,厉剑伸了个懒腰,跟表姑父道别,去火车站买了回长沙的车票,然後开始跟某些人接触会面,买东西,收集资料,招募人手。
吃过晚饭,厉剑独自来到三里屯一个名叫half and half的酒吧。从网络上厉剑得知,这里是个gay吧。几天紧张刺激的生活,让厉剑仿佛回到了军队,让他激动却又不得不抑制住激动。需要放松一下。而对男人而言,性事,是最好的放松。
厉剑从来就不是放纵的人。然而到了地方,却总是能嗅到糜烂的气息。他讨厌19,可是与欧鹏一夜之後,厉剑意识到,他已经19了。滋味不错,很好,非常能够缓解人的压力。让人回味无穷,尤其对於他这个憋了好多年的男人而言。
这是个很不错的gay吧,有闹有静,有不同的区域,不同的活动,不同的男人。
厉剑坐在角落,默默地喝著酒。很不错的男人,养眼的,彪悍的,肌肉型的,伪娘状的,应有尽有。
厉剑揉了揉太阳穴。其实洋人也不错,起码远远地看起来不错。
厉剑看到有人勾搭成奸了,也看到有看上去相亲相爱的情侣,当然,也看到骚扰别人和被别人骚扰的家夥。厉剑垂下眼帘,看各式各样的屁股……没有那一个,比得上欧鹏的。
不由得想起崔仁明和欧鹏。崔仁明满脸的无赖相,欧鹏满脸的欠扁的样子。欧鹏的身体,他颤抖著的充满恐惧的身体。厉剑闭上眼睛,头往後仰,靠在沙发上。
同样都是好玩的男人。崔仁明怕了,毫不犹豫地求饶退缩。欧鹏也怕了,却发著抖把安全套递给他。当时厉剑已经情迷意乱,他弄不清楚为什麽欧鹏不走,不跑。他不是害怕了吗?他不是不希望成为被插入的那个吗?
欧鹏痛得浑身肌肉绷紧,然後又努力地放松。对著镜子,那家夥恬不知耻地看著自己和插入自己的男人的迷乱沈醉的表情。兴奋之极的时候,满口的脏话和咒骂,却更加激动,就好像他本人就是粗糙野蛮的家夥一样。
他不是那样的人。
厉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是个公务员,如果没弄错的话,还是个小官员。他看上去很自恋,也很讲究。他油嘴滑舌,做事却很圆滑。
他不是能够跟自己站在一起的人。
然而那样的性事,却真的很美妙,美妙到一想起,厉剑就会觉得燥热难耐。
厉剑拿出手机。欧鹏一直都没有跟他联络。厉剑看著电话簿上欧鹏的名字,有点口干舌燥。他站起身来,结账,走出了gay吧。
在清冷的风中,厉剑拨通了欧鹏的手机。那边喂了一声,欧鹏低沈的声音传来:“哥们,怎麽,寂寞了?”
厉剑回头看了看gay吧门口耀眼的霓虹灯,心里翻涌著莫名的情绪,声音却很轻柔:“你一直都没有给我打电话。”
“嗯……”欧鹏带著点鼻音:“最近比较忙……而且要养伤……”
厉剑心里咯!了一下:“上我把你弄伤了?”
欧鹏咯咯笑了起来:“小伤,比不上你舍命救我时受的伤一半严重。我想,论伤势严重程度,也许是你受的伤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
“贫嘴!”厉剑低声呵斥道,声音却带了一点笑意。
“嗯……”欧鹏的鼻音越发厉害:“周末有空吗?请你钓鱼去。”
9
Razor (9)
“这车子不错啊。”厉剑站在车旁,仔细打量了一下。福特蒙迪欧,应该算是中档车了,车子还满新。他回头又看看欧鹏。今天比较冷,欧鹏穿了条牛仔裤,上身是灰色的夹克,敞著怀,里面一件米黄色的羊绒衫,看上去挺精神。
欧鹏干笑了两声,做了个请上车的手势,自己坐上了驾驶座,系上安全带,说:“不是我的车,借了朋友的。去农家乐嘛,太远,打的过去还行,回来就难找得到车了。当然老板可以管送,不过那车,都是一股鱼腥味。”
公家的车刷著很显眼的“工商行政管理”的字样,在市区跑跑还无所谓,到农家乐的话,万一被个无聊的家夥看到了拍照发到网上的话,就是个麻烦。就算是因公应酬都说不清楚,更何况这还是完完全全的私事呢。欧鹏并没有买车,他爸倒是有一辆,二手的桑塔纳2,不过欧鹏很少开。他爸妈是很会享受生活的,说不定什麽时候就要用,而今天,欧鹏打算跟厉剑耗上一天……
欧鹏觉得自己挺反常。厉剑不是个善茬,不是好招惹的,上一他就得了教训了。本以为可以掌控全局,最终却被吃了个一干二净。当然被吃很明显是挺痛苦的,身子好几天都不得劲,不过似乎好像也蛮刺激。但是,厉剑很危险,事实证明,他如同欧鹏第一眼看到的那麽危险,像个野兽,很具有杀伤力。
只是……这种杀伤力也很吸引人。欧鹏觉得自己昏了头了。他不联络厉剑,就是因为他感觉再跟厉剑搅合在一起会很麻烦,但是当他看到来电显示上厉剑的名字出现时,情不自禁的,挑逗的口吻就出来了,然後就约著去钓鱼。为了赴这个约会,他推掉了一个工作上的应酬,还推掉了跟彭竹的约会──话说,彭竹是很少约他的,一直都是欧鹏主动来著。
厉剑侧过头看了看欧鹏。油头粉面。厉剑心里暗自唾弃。一个男人,怎麽这麽油头粉面。当然崔仁明也是油头粉面的,但是姓崔的是个公开的gay,又是私人公司的老板,爱怎麽著就能够怎麽著,这个欧鹏,一个公务员,也这麽油头粉面,难道不怕领导和同事觉得他不可靠?
而且他开车也让人憋得慌。厉剑在部队驻地中也常常开车,习惯横冲直撞。到地方後他很少开车。城市的交通法规和路线,让他抓狂。乔洪这方面比他强,但是开起车来,别有一番气势。就是所谓的人车合一吧。乔洪最讨厌抢道和超车的,碰到不守规矩的家夥,一定要把那人那车挤兑到要哭。
比方说现在,掉头,对面车道的车子络绎不绝呼啸而过,欧鹏居然小心翼翼地前看後看左看右看,过了快一分锺,这个车子才顺利地掉过头去,汇入车流中。如果是乔洪,不到五秒就能把一切搞定,完成掉头後,几乎都可以听到旁边车子不停地急刹车的刺耳的声音,还有汽车喇叭暴躁的抗议。乔洪绝不忍气吞声就此罢休,有时候会摇下车窗对著惊得脸色煞白的司机狂吼,说他们没长眼睛,说这里明明有掉头的标记,在这个车道上跑为什麽要那麽快,还有啊,这里有人行横道线,为什麽不减速等等,骂过瘾了,才飞驰而去。
厉剑一般都不会做声,但是却有酣畅淋漓的感觉。坐欧鹏开的车,就觉得挺憋屈了。这人,有些小心过了头。很矛盾。两个人打交道,那家夥倒是挺胆大的。
厉剑不耐烦地说:“早就该转过来了……啧,那个车子怎麽这麽超车啊?”
欧鹏扑哧一笑:“城里面开车,小心为上啊。因为有好多菜鸟,刮蹭什麽的,要喊保险公司,麻烦……最多也不过就是迟到而已。迟到比不到要好是不是……你瞧那车,神气得跟什麽一样,有钱啊,烧得慌……跟这种人斗气,最不值得。别太看得起他们了。”
厉剑斜了欧鹏一眼,哼了一声。欧鹏的脸上的确没有焦躁的神情,相反,他看上去还蛮悠然自得的。
欧鹏要去的农家乐跟厉剑所在的地方,一个东头一个北边,一路上就了将近一个小时。欧鹏开车不快,蛮稳,虽然厉剑觉得他开车挺磨机,但是也还算顺畅,根本没有碰到啥惊险刺激的场面。很稳,很稳重。这一点,又让厉剑察觉到了矛盾。第一和第二见面,都觉得欧鹏挺贫嘴,也有些毛躁。
到了农家乐,欧鹏似乎跟老板挺熟,说跟朋友过来玩,想要安静点的地方。老板一手拎著俩竹椅子,一手拎著钓鱼竿,亲自领著他们绕过几口池塘,爬过一个小山丘,到了另一口池塘那边。老板把东西放下,又问中午午饭打算吃些什麽。欧鹏笑了笑,说能钓上什麽就吃什麽吧。现在快入冬了,也没啥野菜,麻烦老板到自家的菜园子里弄点萝卜啥的,炖点萝卜汤,弄点!头炒腊肉,其他的,临时再做也不迟。
老板走了之後,欧鹏就开始张罗著打窝子,又教厉剑怎麽挂鱼线怎麽抛钩怎麽定杆,七七八八弄好之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两条长腿交叉放著,很悠闲地在暗淡的阳光下闭了眼睛,嘴巴却没有停:“忙些什麽呢?做成了大生意,还是学员的工作都有下落了?”
厉剑也让自己放松下来,反问:“此话怎讲?”
欧鹏轻轻地笑了笑:“总觉得这一看到你,有点不一样。似乎很满足的样子,好像志得意满,呵呵,就跟刚刚……一样。”
“什麽一样?”厉剑觉得欧鹏说话总是语带玄机。自认为不是蠢人,但是跟欧鹏在一起,总有著自己的鼻子被牵著走的感觉。不爽。
“刚刚射过精一样,有点疲惫,但是飨足。”欧鹏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
厉剑摇了摇头。瞧瞧,稳重的感觉就这麽一下子咻地没有了。又变成那个轻浮的贫嘴的家夥。
犹豫了一下,厉剑说:“刚刚完成了一项委托任务,有惊无险,就这样子。”
欧鹏侧过头看了看厉剑,没头没脑地问:“你是退伍军人吧,原来当过兵?”
厉剑再犹豫了片刻,说:“转业的……有快两年了。”
“军衔?”
“少校。”
欧鹏直起了腰:“哥们厉害呀,行啊,年纪轻轻的……不过犯错误了吧?被赶出来了吧?因为出柜还是哦该?”
厉剑的脸沈了下来,看著一动不动的浮标,冷冷地说:“怎麽见得?”
欧鹏快活地笑了:“随便一猜就猜出来了。哥们算是爬得很快的吧?这麽年轻,本来应该前途无量啊,怎麽就转业了呢?看你的身手和肌肉,肯定还不是啥技术兵的,技术兵更加没有理由这麽年轻就转业啊?肯定是在部队里呆不下去了。更何况,就算是转业,按你这麽个军衔,好去多得很,机关事业单位,随便挑吧……”
“不想去。”
欧鹏吧嗒一下嘴巴,点点头:“估计也不是什麽嬲!的地方……好地方谁不想去啊?”
“不想坐办公室。”厉剑简单地回答。不想参与那些勾心斗角,不想成为刻意钻营的人群中的一员。留恋军队的生活,留恋穿越刀山火海的激情。
厉剑轻蔑地哼了一声。
欧鹏的脸也沈了下来。他咬咬嘴唇,冷笑:“哥们志存高远啊……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是不是?”
是。不过厉剑并没有说出口。
“这世道,谁瞧不起谁啊?”沈默了好一阵子,欧鹏忽然又笑了:“其实军队还不是跟地方一样?什麽地方什麽人,还不是都是扯鸡巴卵蛋的?估计,给你的那工作也不过就是什麽清水衙门,不然……”
“不然怎样?”
欧鹏啧了一声:“不然还不都是抢著去?我们局就有个转业的,现在是书记,一把手,每天讲大道理,业务方面……他哪里知道什麽叫业务啊?哼,也不过拿著鸡毛当令箭,谁听他的?他要不是一把手,谁都不听他的。”
厉剑有些不高兴了,没有接茬。
欧鹏好像在自言自语:“还不都是那样?军队里也是一样吧?你业务肯定不错,思想觉悟又那麽高,不也是混不下去?就算你是gay,只要没有大范围出柜,还不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估摸著是什麽人看你不来,那个人,肯定还是高层,就把你是gay这个事实摆了出来……我说的,八九不离十吧?”
厉剑一口气憋著出不来。还真就是八九不离十了。他没有出柜,也不会出柜。当然上司和战友们也在纳闷为什麽厉剑一直都没有结婚,厉剑每每是一言带过。他在的这个团,是经常要出任务的,危险的任务,可能送命的任务,事实上,也确实有人牺牲,虽然很少,别人要做媒,他都说不愿耽误人家姑娘,借口而已。部队中也有传言他跟他那位的事情,但是已经过去那麽久,那人也牺牲了十几年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知道那时候事情的,剩不下几个。而且之後厉剑再也没有跟什麽人有过感情纠葛,所谓传言,无根无据,一般的情况下,又怎麽会把这件事拿出来当污点来把厉剑赶出部队呢?
就连那个顶头上司,也是没有打算这样做的。毕竟,厉剑是该团最有威信的军官,最精准的一把枪,最锋利的一把剑。没有利益冲突,那个上司也不会为难厉剑的。
不幸的是,终於有了冲突了。仍然是执行一项绝密而又危险的任务,仍然是厉剑带队,但是临出发前,他的一个手下被抽走,另一个人被补充进来。新加盟的人因为跟原班人马配合度不够高,结果任务差点失败,好几个战友受伤,其中的一个,因此残废,不得不离开。
事情过後,厉剑才後知後觉地发现,被抽走的人是某将军的子弟,被抽走的原因,是这行动不是一般的危险,是极为危险。而新加盟的,是顶头上司的老乡,之所以让他参加这麽危险的行动,是因为一旦成功,那人就有了晋级并获得嘉奖的资本。
厉剑不理解。既然是顶头上司的老乡,顶头上司难道不怕这个老乡也会因此送命?不怕。因为这个老乡家里已经没有什麽人了,而且他是即将退伍的一个,一旦离开部队,他就什麽都不是。顶头上司可以运用权力调动自己的人马,甚至也可以在他的家乡施加一定的影响,但是那个影响力,极为有限。而他的那个老乡,愿意搏命,以此换取前途。
而被抽走的那一位,既可以安全无忧,他的前途又不会受到丝毫影响──有那样的一个老爸,在什麽地方,他都是有前途的。
厉剑爆了。他不是不通世事的人,很多情况下,他能够委曲求全。顶头上司是新近调任的,权术玩得滴溜溜娴熟得要命。行,怎麽著都行,但是不要因此而危及任务,危及厉剑的战友和手下。看著残废的战友在众男儿的热泪中一瘸一拐黯然离去时的背影,厉剑爆发了。自从那人牺牲後,厉剑就发誓,绝对不让身边的人再受到伤害。但是战斗,总是残酷的。每一有人受伤,都让厉剑痛苦,那种痛苦,更甚於他自己受伤。每一有人牺牲,他都觉得那种惨痛,宛如万剑穿心。所以他无比冷酷铁石心肠地训练著自己的手下,训练著自己。为了保家卫国,牺牲总是免不了的,流血总是免不了的。但是他一直竭尽全力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这一,超过了厉剑的底线。战友受到的伤害,不是因为敌人的凶残,而是因为自己人的以权谋私。
他第一,在自己人面前变得凶残起来。他的顶头上司,差点被他打死。
本来是要被抓捕并送上军事法庭的。但是崔大校出马了。顶头上司的以权谋私行为,被崔大校当作了筹码,以换取厉剑的自由。前途肯定是没有的了,转业成为必然。厉剑的战友和属下自然不服,要上告。崔大校对厉剑说,即使现在放手,那个家夥以後肯定也不会有什麽好果子吃。如果现在不放手,想想看,被抽走的那个军官的父亲,是个将军,就算他并不知情,这事情也就闹大了。还有,如果是兵变的话,厉剑,所有这一团的人,就都毁了。就算他们心甘情愿,我们的军队和国家因此蒙受的损失,又怎麽算得清?
於是厉剑能做的,就是转业。理由,不服从命令,领导无方,打架斗殴,以及,他本人是个同性恋。而崔大校,放弃了升做将官的机会──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然而,又有什麽样的单位敢接受他?就算没有人作梗,光是档案上的记录,就足以让人对他退避三舍了。
这两年,他竭力不去想这件事。但是欧鹏轻轻的两句话,就把他心上最大的伤疤给挑破了。
偏偏那个人还不住口,还在喋喋不休。
“闭嘴!”厉剑低声吼道:“你怎麽这麽愤世嫉俗?”
“愤世嫉俗?哈哈,才不是呢,我不过是把这个世事看得很通透……其实……我跟你说,都一样,什麽地方都一样。连大学都不再是象牙塔,更何况是部队?部队中更加……嘿嘿,我闭嘴。”
鱼儿一条都没有上钩。这两个人在这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算有贪嘴的鱼儿,也被吓走了。
老板过来看他们的收获,结果啥都没有。没奈何,老板只能拿网子网了一条大草鱼,说中午吃口味鱼吧。欧鹏拍拍老板的肩膀,说行,只要加上口味两字,什麽菜都好吃了。
厉剑的胃口不大好。这一上午,很郁闷。欧鹏却吃得兴高采烈,时不时地看看厉剑,发出一两声奸笑。
吃完午饭,厉剑就喊要回去,欧鹏笑嘻嘻地看著他,说别急啊,我好不容易才空出一天来。是不是我说话不中听?走吧,先散散步去,再接著钓。我说错了话,给你赔礼道歉哈。
厉剑横了他一眼,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但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欧鹏今天说的话,没有一句是跟他投机的。一直有著的期待,也因此淡了很多。
看了看天空。云层很厚,但是也不会下雨,有风,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太阳会更灿烂一些。
脑子里还在绕著弯,脚步却已经开始移动。
欧鹏偷偷打量厉剑的脸色,见他有点郁积在胸的样子,转了转眼珠子,笑著说:“男人不要那麽小气……就算得罪了你,也用不著这麽摆谱啊?是不是我不该说部队怎麽样?其实我说的就是实话。比方说招兵吧,你去招过兵没有?”
厉剑点点头。
欧鹏笑眯眯地:“你思想觉悟那麽高,肯定不会徇私舞弊啥的,是不是?不过挡不住别人会吧?尤其是在不发达的县市,这事儿,听得多了……再说现在军人,也拿津贴的啊,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做得不开心,换一份就行了,值得这麽纠结吗?”
厉剑瞪了他一眼:“你废话怎麽这麽多?”
欧鹏开始喘气了。他们在爬一座小山,树挺多,灌木和野草也挺多,不像公园景区啥的,连条路都没有。欧鹏不是经常锻炼的人,不过半个小时,汗就下来了,脱了夹克,挂在胳膊上,扶著棵树,慢慢地喘息。
厉剑站在一旁,四看著。这里很安静,偶尔有鸟鸣,野草和野果的气味混杂著,说不上香臭,但是很清新。
欧鹏踩倒一丛野草,一屁股坐在草上,擦擦汗,见厉剑轻松自如的样子,有些嫉妒,废话又出来了:“其实,做了老百姓,就得有老百姓的样子。就好像换了工作,就得重新调整自己的情绪和状态,是不是?”
“你什麽意思?”厉剑越来越恼火。欧鹏整个就在不知所云。
“没啥意思……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厉剑特别……说不清楚。欧鹏摸著自己的下巴,开始觉得有些冷了,情绪也低落下来。他又把夹克穿上,眉头紧锁著,率先往山下走去。
没走两步,欧鹏突然转过身,脸上带著僵硬的微笑:“不快活的事情就丢掉!军人有什麽了不起,一个身份而已,一份工作而已……”
“仅仅是一份工作吗?”厉剑提高了声音:“你知不知道士兵们是怎麽样训练怎麽样摸爬滚打的?你知不知道军人是为了保家卫国时刻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的?”
“切!”欧鹏的脸上明显带著不屑:“现在有仗打吗?你别唬人了!”
“没有吗?”厉剑逼上前一步,厉声说:“新疆西藏那边的边防线,军人是怎麽样守护的?西南边界,如果没有军人舍身保护,国内会多了多少毒品和枪火?还有各种各样的救灾,哪不是军人冲在最前面……”
“哈!”欧鹏怪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兵,是国家在养的,那些事,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当兵,不过是年轻人的一条出路,出路中的一条而已。当兵,不过是一种职业,一种工作,一门手艺而已!”
“而已吗?还有什麽工作是要冒著生命危险的?保家卫国,你以为只是一句口号?”
“有哪种工作是绝对平安保险的?看看矿工吧,看看司机吧!有个县的县长还死在酒桌上呢!”
厉剑怒不可遏,闪电一般地伸出右手,掐住了欧鹏的脖子。他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了,否则,欧鹏的脖子当场就可以被捏断。
即使手下留情,欧鹏的舌头都也已经伸了出来。他用力地去掰厉剑的手,可是那手,就好像铁箍一样,怎麽都掰不动。无法喘气,眼珠子都要爆了出来。
厉剑慢慢地松开了手,任欧鹏像被抽了筋骨的狗一样跪在地上,不停地咳嗽,涕泪横流。
厉剑看了看自己的手,脑子里却是欧鹏恐慌的眼神。不,不仅仅是恐慌,那恐慌中,居然还带著一丝兴奋。不对劲,不对劲,什麽地方出岔子了。怎麽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欧鹏不过说了几句无耻的话而已,为什麽自己居然有了杀意?就好像当年,面对著顶头上司,怎麽克制,都有著无法抹去的杀意?
还有,为什麽欧鹏……会带著那麽一丝兴奋?
厉剑木然站著,欧鹏还在拼命地咳著。厉剑看著天空乌云在渐渐远去,阳光一丝丝地透出来,仿佛自言自语,厉剑低声地说:“恐怖分子,你以为只是电影中的故事,网络上发生在其他国家的新闻吗?大的贩毒团夥和走私集团,你以为凭警察和海关就能够搞定吗?国境线上,你以为真的就那麽风平浪静,军人们要对付的,仅仅是异常恶劣的气候和地理环境吗?你知道些什麽?你个坐井观天,自私自利的小人……居然敢……敢把我们牺牲的战友跟酒囊饭袋贪官污吏相提并论?!”
欧鹏跌坐在一旁,抬头看到厉剑脸色铁青,眼睛里好像喷火,看著不知道什麽地方。这个人,就好像初见面时一样,凶狠、带有杀气、并且随时随地都可能扑上去咬断敌人的喉咙。
欧鹏吞了一下口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擦去眼角的泪,淡淡地说:“你们舍生忘死保家卫国……呵呵,好像保护的就是我这样的小人啊……”
厉剑低下头,看著欧鹏半倚半靠的样子,眼睛眯缝起来。
“别告诉我军队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贪污腐败,没有官僚主义,没有见利忘义……我不相信。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这种现象存在。只不过……”欧鹏咬了咬嘴唇,毫不回避地看著厉剑的瞪视,咽下了想要说的话,用冠冕堂皇虚情假意得让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话取而代之:“只不过,像你这样的人,比地方上要多一些而已。”
厉剑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去,刹那间又锐利起来。
欧鹏突然有不服气不认输的感觉,脱口而出:“不甘心吧?发现你跟你的战友拼了命要保护的,是我以及跟我一样的小人吧?觉得军队真正纯洁得好像洗过的蓝天吧……或者……那些洗脑的工作真是做得太棒了,以至於你居然会把那样的口号当做生存的动力……”
厉剑慢慢地蹲了下来,冷冷地说:“你到底想要说什麽?”
“你的信念,”欧鹏伸手指向厉剑的鼻子说:“其实就是个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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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y画的厉剑舔欧鹏pp的图~~~~~~~
Razor (1)
厉剑右手攥紧拳头,对著欧鹏猛地砸了下去。欧鹏头拼命地往旁边一偏,耳边风声呼啸,一声闷响,拳头砸在了他头边的地上。
欧鹏的心跳如雷,几乎要蹦出口腔,张皇地看著厉剑,见那家夥眼睛眯著,眉头皱在一起,嘴唇紧闭,怒气和凶气交融著扑面而来。
秋风阵阵,比冬的寒风还要刺骨。
欧鹏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紧张到无法自控,居然笑了起来,声音抖抖著说:“什麽场面上的话,我可比你会说得多了……也只有你这样的人,奇怪得要命,居然会相信,并且信到骨子里去……”
厉剑感觉头晕目眩,狂暴和恨意,交杂在一起,但是欧鹏脸上毋庸质疑的恐惧中,兴奋,从一分涨到了五分。他收回手,手掌摊开又握紧,全身的肌肉都绷著,不知道是在竭力忍耐,还是准备重拳出击。
欧鹏却飞快地抬起头,嘴唇贴上了厉剑的脸,移动,最终著落在厉剑的唇上,暂停了两秒,张开嘴,轻声地说道:“你怎麽那麽蠢啊……”
厉剑的嘴唇哆嗦著,而哆嗦的这一举动,几乎等同於摩挲。欧鹏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话,又似乎只是在喷著热气。
厉剑犹疑著,慢慢地张开嘴,伸出舌头,在欧鹏的唇上舔了一下,又舔了一下。
好像一碰到欧鹏,事情就偏离了应有的轨迹。在救人的时候发情,在第二见面的时候生气并表现得那麽幼稚,然後,卖弄自己的身手,在镜子前狂欢,再然後,是相拥著入眠。第三见面是自己先打的电话,欧鹏语带挑逗,让他抱有旖思遐想,结果却被欧鹏的话戳得心口疼。自己还不知轻重地出手,居然差点掐死了个平民,弄得自己跟杀人犯似的残暴。
还有这个欧鹏,也十分古怪。第一见面时罗嗦兼话唠,似乎心胸很宽广,为了怕他因不能继续救人而内疚就想方设法地分散他的注意力,对他近乎猥亵的举动毫不在意。第二见面贫嘴得很,油嘴滑舌,让人头疼,最终做的时候,又那麽隐忍兼投入。而这一,简直就是完完全全地尖酸刻薄到欠揍了。
欧鹏的上身直了起来,胳膊圈住了厉剑的脖子。感觉很温柔的,欧鹏的舌头回应著厉剑的舔吻,啧啧有声。
厉剑觉得脑子中某根神经绷断了,面对著这麽一个说著讨厌的话的讨厌的人,厉剑居然满腔愤恨化作欲望,猛地搂住了欧鹏的身子。欧鹏立刻也加了那个吻。两个人就好像打架一样,纠缠在一起,舌头探入对方的口腔,吸吮著,甚至还用牙齿咬著对方的唇与舌。些微的刺痛,更加撩拨双方的性致。
厉剑的吻变得越来越凶悍,牙齿咬著欧鹏的嘴唇,让欧鹏疼得几乎要叫了起来。
欧鹏试图推开厉剑。太疼了,估摸著会被咬破,那样就糟糕了,带著那样的痕迹,根本无法见人。但是厉剑的力气巨大无比,哪里是欧鹏能够挣脱得了的?
厉剑却放开了欧鹏的嘴唇,拉开两人的距离,见那家夥露出吃痛的表情,心里恻了一下,埋下头,开始啃欧鹏的脖子,自然而然地将欧鹏压倒,趴在欧鹏的身上,手伸进欧鹏的衣服里面,握住他的腰侧,揉捏起来。
厉剑的手坚定有力,怎麽著都没法温柔体贴。欧鹏地吸了一口气。厉剑在军营里过了那麽多年,碰到的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他的身上,自然都是野性加兽性。陌生的气息,却让欧鹏很快熟悉并且沈醉了。
欧鹏呻吟了一声,头往後仰起,看到天逐渐变蓝。好天气呢……嗯……似乎身子要被厉剑揉碎了……还有,厉剑的那把枪又顶住了自己……怎麽会变成这个样子呢?继续下去的话,就是野合了。
厉剑身上萧杀的气息已经在淡去,随之而来的,是浓厚的性欲。欧鹏动了一下,想要找个更舒服的位置躺著,谁知却更加难受了,地上好像有块比较大的石子,正硌著他的背,疼得慌。因此而稍微有些走神了。
一点点的不专心也被厉剑察觉到。厉剑心中,不满又在慢慢滋生,他抬起头,开始粗鲁地解开欧鹏的牛仔裤上的皮带,把欧鹏的裤子往下扒拉。
欧鹏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厉剑的手:“别在这里……”欧鹏焦急地说:“别跟个禽兽一样!”
厉剑更加不快,把欧鹏的手拨开,往下一扒拉,将裤子褪到了膝盖。欧鹏的腰腹到大腿,整个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欧鹏急得用脚去踹,无奈本来就敌不过厉剑,再加上裤子就好像脚镣一样拷著他,更加不方便抵抗。
厉剑横眉立目,将欧鹏的两只脚闭拢,往前一压,欧鹏的後穴也跟著看到了阳光了。
厉剑右手握住欧鹏的两只脚踝,压著不让欧鹏动,左手拉下自己的裤子拉链,亮出利剑,往前便捅。
欧鹏惨叫起来,叫了两声,却没有被侵入的感觉,睁开眼睛一看,厉剑脸上那个纠结哟,简直带上了无措。欧鹏哈哈大笑起来:“这样子进不去的!”他笑得越发大声:“这样子找地方都找不到吧?”
厉剑脸上似笑非笑,双手开始迅速地动了起来,脱了欧鹏的鞋子,丢在一边,袜子扒下,丢在一边,抓住裤腿,猛地一拉,又听到了欧鹏的惨叫──裤子太紧,一下子剥不下来,厉剑的力气太大,欧鹏的光屁股摩擦著泥土的地面,疼得欧鹏汗都出来了。
厉剑心里抱怨,这裤子太紧,也明白了为什麽欧鹏今日比上更加性感的原因,尤其是裤子的腰腹,把欧鹏的前档和屁股抱著紧密合缝……
厉剑一只手按住欧鹏的肚子,另一只手使了个巧劲,终於把欧鹏的裤子扒拉下来,将欧鹏双腿一分,利剑就顶住了欧鹏下面的那张小嘴。
欧鹏面带惊慌,张著嘴啊啊了半天没有说话。但是厉剑却分明看到。他眼中的那种兴奋,已经有八分了。
厉剑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了安全套和润滑剂,把欧鹏的双腿架在自己的肩上,先给利剑戴上了套子,然後挤了些润滑剂在自己的利器上,犹豫了片刻,手指上沾了一点,慢慢地插入欧鹏的身体。
那种紧窒温暖的感觉,让厉剑的心漏跳了一拍。还有那种欲迎还拒,让厉剑忍不住更地插入,还勾了下手指头,同时抬头看欧鹏。痛苦的表情好像不见了,同时那种兴奋劲好像也在减退。几乎可以说得上有些失望,欧鹏闭上了眼睛。
这个家夥想要什麽?厉剑纳闷著,又伸入了一根手指头。欧鹏嗯了一声,带著鼻音,似乎有些排斥,又有些渴望。只是……看不到之前那样狂热的神情了。
厉剑抽出自己的手,将利剑抵住那地方,慢慢地插了进去。
痛苦重新爬回了欧鹏的脸,只是,那种兴奋劲,似乎仍在低点徘徊。
利剑全部进入了欧鹏的身体,厉剑停了下来。
很诡异。匪夷所思。此时,两个人已经合二为一,但是却失去了那种狂热和激情。
欧鹏想要什麽?他打算怎麽样?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做爱。怎麽感觉,温度在渐渐消失,情绪在慢慢远去?这个身体,那种紧紧包裹著自己性器的感觉,怎麽突然不那麽美妙了?甚至有点索然寡味?
厉剑双手撑在欧鹏的头的两侧,看著欧鹏难解的表情,不知道为什麽,居然说起了闲话:“我们在军营,训练到脱力。你们大学生的军训,简直是儿戏……我们在山老林,差点被黑瞎子拍死……不是你们在动物园看到的那种玩意儿,是几枪都打不死的野兽……我们在西藏,因为高原反应差点送命,在冰雪中被冻伤……我们真枪实弹地打仗,我胸口那个疤,是枪伤,我被战友拖著返回营地,在地上拖著,而他,在地上爬著,因为他也伤得够呛……如果没有信念,我们就是个屁,怎麽都支撑不下去的……”
欧鹏睁开眼睛,静静地看著厉剑。
厉剑伸出手,摸著欧鹏的下巴:“痛吧?那这里磨破皮,很痛吧?你知道痛吧?但是对我而言,你所感受到的那种痛,不过是被蚊子叮了一下而已。所以说到而已,你,才只是个屁而已……”
话音未落,厉剑抽出自己的性器,再猛地往前面一冲,低声吼道:“你才是个屁!为了你这样的屁,我们出生入死,完了,还要被你这样的屁熏死!”怒火,随著欲望在燃烧,欲望,却被怒火推波助澜,越发高涨。
欧鹏被动地承受了几下,突然一个激灵,低声呻吟了起来。他的双腿高高地举著,身子承受著厉剑的冲击。钉入他身体的那把利剑,好像火把一样,将他从里到外无情地切割,然後燃烧起来。他一伸手,抓住了旁边的一棵小树,眼睛眯缝著,穿过稀疏的树枝看到天上的太阳。气血在沸腾,在燃烧,就好像水浇在滚烫的石头上,哧的一声,气化。
厉剑越想越气,越气力气越大,冲击得越发猛烈。他怒目圆睁,死死地看著欧鹏,却发现那家夥仿佛嗑了药似的,精神头反而上来了,眉头仍然锁著,却把屁股抬了起来,双腿圈住了厉剑的脖子,开始低声哭叫,同时用小腿去绞厉剑的脖子。
那个高难度的动作当然玩不成,却好像火上浇油,让厉剑更加暴怒。他分开欧鹏的腿,往旁边一扒拉,俯身抓住欧鹏的腰,把欧鹏提溜了起来,顺势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之後抓住欧鹏的两瓣屁股,自己往上拼命地顶了起来。
欧鹏倒抽著气,双腿死死夹住厉剑的腰,双手抓著厉剑的肩膀,又痛又爽之下,低头咬住了厉剑的衣服,将呜咽和呻吟咽回了喉咙中。
这个姿势进入得特别。欧鹏根本就不用费力。厉剑一顶,欧鹏都几乎要飞了出去,然後是重力的影响,又重重地落在厉剑的腰腹上,那把利剑,简直要把欧鹏刺穿。更要命的是,欧鹏的欲望在厉剑的灯芯绒外套上磨蹭,偶尔还被拉链挂著,痛中带著爽,爽里又糅合著痛。
欧鹏眼睛半睁半闭,依稀可见下面的池塘边有人在走动。欧鹏低下头,看著厉剑的头顶,那欲望,已经扛不住了。喉咙里迸发出低低的呜咽,就好像被打断了腿的野狗,然後是身子痉挛,双手双腿将厉剑缠得紧紧的,射了。
厉剑使劲地抓住欧鹏的屁股,将这个奇怪的男人搂得死死的,也到达了高潮。
过了一会儿,厉剑放松了下来,摸著欧鹏的屁股,却听到欧鹏“嘶”了一声,厉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举起手一看,手上居然有血。
厉剑有点心慌。这是哪里的血?自己的手没有丝毫的疼痛,难道是那里?受伤受得这麽厉害,以至於血流漂杵?厉剑托住欧鹏的屁股,准备慢慢地把欧鹏放下来,又听到欧鹏“嘶”了一声:“别摸我屁股……痛死了……”
“怎麽回事?”厉剑问。
“刚才你把我在地上拖来著,屁股磨破了,恐怕伤口上还有沙石什麽的……”欧鹏艰难地从厉剑身上下来,扶住旁边的小树。厉剑伸头一看,果然那两瓣屁股都有血迹,脏脏的。
欧鹏喘了两口气,并未回头,只是说:“抱歉,好像射在你衣服上了……”
厉剑低头一看,果然蓝色的衣服上有著白浊的液体。他掏出纸巾随便地擦了擦,又凑过头去,仔细地看欧鹏的屁股,说:“你等一下,我到下面去看老板有没有酒精,消消毒,再弄点纱布……”
“用不著……”欧鹏皱著眉头弯腰去找自己的裤子:“擦破皮,也不过就好像被蚂蚁叮了一下,不算什麽。”
厉剑一咬牙,往地上一坐,顺手一拉欧鹏,将他拉倒,命令他趴在自己的腿上,厉剑拿著餐巾纸小心地擦拭。当然,顺便也看了看那个小穴……那里,油光水亮,红肿,似乎也有些血丝。
欧鹏忍著,却忍不住。屁股被擦破皮,够丢脸的,不过本来也没有什麽。讨厌的是有沙粒磨到皮肤里去了,加上刚才做的时候厉剑一直抓著他的屁股使劲……欧鹏悄悄擦去额上的汗,想著待会儿还要开车回去,汗立刻又冒出来了。
“嘶……”厉剑在干什麽?纸巾擦啊擦的,有什麽用?还是让他先下山弄点消毒的东西,至少也要弄点水,把沙石洗出去才行……但是……这种感觉……
欧鹏一手撑著地,回头一看,呆了。
厉剑正在舔他的屁股,舔一下,对著旁边吐一下口水。再舔一下,又吐一下口水。舔了好几下,明显的吐不出口水了,厉剑就用纸巾去擦自己的舌头……
欧鹏低下头,额头抵著地,鼻子有点酸,对著泥土轻声地说:“哥们,你这样……也太他妈的猥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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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於血流漂杵,《聊斋:念秧(就是那个血流飘杵的故事啊~)》
11
Razor (11)
一个字,贱;两个字,犯贱;三个字,死犯贱。
这是事後欧鹏对自己在农家乐表现的总评价。他自认为对厉剑越来越了解,越来越看透那个人的本质,对对自己却越来越迷糊,越来越弄不明白。
那野合,并不如何惨烈,但是後果,却很严重。即使厉剑用舌头和口水清理了他屁股上的擦伤,也无法消除他肉体上的疼痛。农家乐的老板有络合碘和创口贴。络合碘起到了应该有的消毒作用,创口贴却无法遮挡住他的擦伤──伤口很浅,覆盖面积却很大,如果贴上的话,胶布会粘在伤口上,要撕下来,恐怕会造成更大的创伤。好在内裤是全棉的,糟糕的是,牛仔裤太紧……
回去是厉剑开的车。因为车子是欧鹏借了别人的,所以只能先让厉剑回家,欧鹏再独自开车,先还车,再打的回家。
欧爸欧妈看到欧鹏灰头土脸有点吓著了,欧鹏说在山上扭了一下脚,欧妈立刻要看脚脖子是不是扭伤,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来检查去,脚脖子没事,欧鹏的汗却下来了──坐在沙发上,欧鹏如坐针毡,屁股麻辣辣地痛,还得忍著,力保面部表情不抽搐。
睡觉可以趴著睡,走路可以尽量少走,可以站著绝对不坐,即使上班,也可以穿著宽松的棉质运动长裤。但是,这都只是如意算盘,因为趴著睡也得盖被子,少走路……开玩笑,正是全市医药广告大整顿的当头,哪里容得他少走路?虽然不用坐在办公桌前,但是每天坐车跑来跑去,简直要把欧鹏给折腾疯掉。而且因为检查,必须穿制服,而欧鹏的所有制服裤子,都是经过改造的,可以衬托他完美的臀型……再加上,未来的岳父召见,跟彭竹逛了几街,还有无数的应酬……所以直到三周後,他的屁股才好完全。
欧鹏是没有怎麽吃过苦头的。他怕痛。再说了,有谁是不怕痛的?不过有些人忍痛能力比较强而已。欧鹏没有跟人去比过,所以也无从知道他的忍痛能力是否高人一等。不过至少,这方面的能力他比厉剑要差很多。不不,这跟能力无关,与意愿有关。欧鹏不愿意承受痛苦,也犯不著去承受痛苦。又不是受虐狂,难道还能从痛苦中得到乐趣?
所以他对自己的动机和行为分外的不解。
天已经冷了下来,已经过了元旦,欧鹏的各种应酬更是多了起来。公事私事夹杂在一块儿,欧鹏竟没有哪一天是空余的,也就一直没有跟厉剑联络。
厉剑居然也没有主动打电话询问欧鹏的伤势,这个让欧鹏既放心又有点不舒服。
这一天是高中同学聚会,召集人兴致勃勃地号召大家出主意,看过年的同学聚会该定在哪一天什麽地方。其实他们班留在长沙的人不到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遍布全国各地,更有人出了国的,也就是过年的时候会回老家来。曾经要好的同学,现在天各一方,能见面的机会著实不多,再加上这是他们高中毕业的第十个年头,这春节聚会,一定要弄一个大的。
欧鹏很舒适地靠在椅子上,微笑地打量著高中同学,心里却有些乱七八糟。
詹远帆也来了,不过坐在另一头,跟旁边的一个胖子在激烈地争执著什麽,似乎好像在讨论聚会费用问题。詹远帆是个小气鬼,虽然不占人便宜,但是也绝不会让人家占他的便宜。胖子是个公司白领,很要面子的,钱未必有多少,排场却要做得很大。再旁边,曾经的班仍然很漂亮,却跟著旁边的女同学讨论著孩子的粑粑太稀,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肠胃吸收功不好。
欧鹏的视线又重新落在詹远帆身上。那个人好像长了一点肉,脸不像以前那样尖嘴猴腮的了,气质也显得明朗了一些。
很久没有见到詹远帆了。自从跟盲人阿劲分手之後,欧鹏见到詹远帆的数屈指可数。也许那家夥生意做得很顺遂,用不著欧鹏帮忙。当然也许他已经有了伴,没有时间跟不相干的人耗著。
欧鹏很想问问阿劲的近况,又忍住了。既然已经分开,再问,未免惺惺作态。更何况,要断,就断得干净利落。否则阿劲情况不好,欧鹏怕自己会忍不住又回过头去找。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欧鹏本来就没有想过要跟阿劲天长地久的,真要都投入进去了,再散夥,那就是伤筋动骨。
欧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颇有些愧疚。喜欢阿劲,曾经到了失眠的地步,说分手,那也是迫不得已,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为了阿劲的未来,分手时最好的出路。
阿劲很美好,但是犯不著搭上自己的未来。更何况自己本来也不过是个双,并不是回不了头呢?若阿劲是个女孩子,哪怕就是个盲人,他们都还有成功的可能。一个男人,就绝对不可能了。在国内,gay,怎麽可能做公务员?就算是做了公务员,又有什麽前程可言?还不是一样要躲在柜子里,娶妻生子。包二奶养情人玩女人,怎麽样都可以,但是如果有了男性情人,啧,那个可比贪污受贿还要臭得快些。
那个男孩子,应该可以撑得过去吧?其实他也不应该走这条路……毕竟是个盲人啊。
不厚道。欧鹏知道自己非常的不厚道。不仅仅因为一个电话结束了他们的关系,还因为电话里他说的一切,都是谎言。没有什麽因为出柜而自杀的公务员。至少,他不认识这样的人,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那样说,不过是个谎言,是个逼阿劲放手的一个谎言。
但是又很难说是一个谎言。与其说欧鹏在恶意欺骗,不如说欧鹏在为他们的将来做一个预言。欧鹏是不可能为了阿劲出柜的,也不可能结婚生子再把阿劲当做地下情人的。再恶劣,欧鹏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无论为了谁,欧鹏都不会放弃自己的事业,放弃自己优渥的生活条件,放弃他喜爱的生活方式,放弃他的父母,放弃成为父亲的可能。
而阿劲,作为一个盲人,太脆弱,他做不了地下情人。而且那孩子太有主见,很难说服他。太美好,以至於欧鹏根本就不敢去尝试劝说让阿劲妥协。他已经看不见了,而自己又无法成为他的主心骨和他的依靠。
不如趁早,让阿劲有真正幸福的机会吧。
虚伪。欧鹏知道这个就叫做虚伪。但是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是虚伪并且自私的呢?
正胡思乱想著呢,一人搭上了他的肩膀。欧鹏扭头一看,是绰号叫鞋拔子的家夥,凑到他跟前,神神秘秘地说:“欧主任,有事商量一下……”
原来鞋拔子的某个亲戚住在开福区,头一年政府征地拆迁,那家人是私房,一共得了百多万的赔偿款。听上去是个大数字,问题是这一家人,十来口,都没有工作,以前就靠著房租开个小店过日子,这笔钱在市里面,一套房子吧,住不下这麽多人,两套房子吧,就剩不下几块钱了,从今往後都得喝西北风去。就商量著,准备办个厂子。鞋拔子读的三流大学的化工专业,一起琢磨来琢磨去,开个日化厂吧。
开厂子事情很多,找地方,置厂房,搞技术,都不算麻烦事,麻烦就麻烦在办执照,还有环保,税收,七里八里事情特别多。鞋拔子对事态估计不足,地方厂房原料都办妥了,执照还没能办下来,因为环保那边不过关,厂房临近湘江河,排污设施跟不上,环保那儿就先卡住了,紧接著是工商,因为啥原因执照办不下来。鞋拔子琢磨著,估计是打点不够,可是再要打点,也没钱了。
欧鹏听了半天,总算搞清楚怎麽回事。工商执照没办下来,因为鞋拔子走捷径,他那产品牌子,跟某知名品牌惊人的相似。本来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但是正好撞到枪口,那个品牌在湖南吃过这个亏,事情闹得挺大,为防万一,厂子所在的县工商,把执照给压了下来。其实就算无照生产问题也不是太大,这年头先上车後买票的,多了去了。鞋拔子倒霉就倒霉在,正巧又碰到湘江枯水导致河水水质下降,环保部门突击检查,抓到他们厂排污设施整个就是个摆设,完全没用的设备,摆在那边做样子应付检查的,加上当地居民打了报社电视台的热线电话举报,这一下子,鞋拔子霉运当头,厂子被封,停产整顿,罚款……
鞋拔子打过电话给欧鹏,不过欧鹏这段时间不舒服,又忙,把他的饭局给推了。鞋拔子不认识啥能帮得上忙的人,最重要的事,事情发生到现在,一般的人还都不好插手帮忙了,电话里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便唆使著老班长约人搞了这麽个同学聚会,想借用同学的名义请欧鹏大力相助。
欧鹏有些无语。这事儿到现在基本上是很难善了。在国内,只要你有关系,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很好办的,关键吧,不能撞到人枪口上。到年底这时候,也正是各职能部门要年终总结抓成绩抓收入的当头,也是各项整治活动蓬勃开展的时机,你要硬往里面参合,不仅仅为难自己,也是为难别人,当然到头来还是为难了自己。
不过鞋拔子跟他关系一向不错──当然欧鹏跟谁关系都不错──而且这人还算懂味道,不是那种有个关系不利用到底决不罢休的人,最起码这麽多年,鞋拔子也还没有麻烦过他,这一,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恐怕他也不会开口要欧鹏帮忙了。
高中时代结下的友谊是最纯粹的,也是最没有心理负担的。不过这句话现在可行不通了。同学聚会,除了回忆年少轻狂之外,就是联络感情,而联络感情,就是结一张关系网。当然也有炫耀自己的成就的,也有无聊到勾搭以前暗恋对象的,还有……哎呀呀,每一聚会,就好像一场话剧。蛮精彩。
欧鹏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一副头疼的样子,说鞋拔子这事儿你找我找晚了。你好几喊我吃饭,我不是都说没空吗?是真的没空,全省的工商部门现在都忙得焦头烂额。而且我在区工商,你那儿归县工商管,我们就是平级的单位……现在请客送礼都晚了,事情闹大了。不如停工吧,过年之後再说。
鞋拔子就著急了,说停工,啊,是啊,已经停工了,可是每天机器得转,不转我就亏钱啊,还有人工啊,还有罚款啊……我还真是没钱了,罚不起。这事儿我挑头的,万一厂子垮了,我那亲戚一家,都得把我给吃了不可。房子没了,钱也没了,他们连喝西北风,都没有地方喝去,只能跳湘江了,谁让湘江河没有盖盖子呢。
“贷款啊。”欧鹏说:“撑过这一段,过年後才有戏。现在我根本没有办法。我说,但凡我能做主都好办,可是你看,工商,环保,我都没有熟人,要去说情,不知道得辗转多少人!就算我是局长都没辙,没人有空,找人都找不到。”
“贷款?”鞋拔子垂头丧气:“私企贷款,有多难。妈的,我也就是突然发神经,要不然在原来那个厂里做技术员,吃饭还是吃得饱的……”
欧鹏很敦厚地笑了一声,拍了拍鞋拔子的脸,说:“这样,你把你厂里的详细资料给我看看,所有的前因後果任何有牵扯的事情都讲清楚,发到我的邮箱。所有的,包括资金来源,股权分配,厂子规模,发展计划……都给我来一份。我先琢磨琢磨。至於别的,你先别动。拖著。先停工,把工人打发回去。其他的,先拖著。罚款的人来了,不见,搞些老弱病残聋子哑巴的守在那边应付,值钱的东西都放好。我先帮你跑跑,拖拖时间。但是解套,肯定要等到过年之後了……你等得不?”
鞋拔子两眼虚了一会儿,点头:“鹏哥,这事儿得靠你救我。”
“咱什麽关系啊……”欧鹏笑著说,眼光一扫,皱了下眉头。詹远帆已经走了。不过走了也好,免得自己心软发神经去打听阿劲的近况。又转过头对鞋拔子说:“救你麽子的就莫讲了,办不办得成我也没有麽子把握……反正同学之间,不用客气啊。你先莫动,我先搞清楚流程先,然後再慢慢看。你反正现在是亏定了,撑下去,还有转机……呵呵,等你成大老板,我还等著你的救济呢。”
饭局过後是歌厅,欧鹏也没有什麽心思唱歌,就跟鞋拔子先走了,另找了个茶馆,听鞋拔子细细道来,然後拿出一张纸一支笔,把厂子遇到的难题一个一个标出来,再然後告诉鞋拔子解决问题的路径,可能遇到的难题,可以找的人,把鞋拔子说得连连点头称是。
回到家里,欧鹏把鞋拔子的事情跟欧爸欧妈说了一下,欧爸皱眉头,说现在你翅膀还没有硬,管这个闲事做什麽,不怕把自己折腾得里外不是人。欧鹏说其实这事能不能帮到忙且不说,反正给了他一个活动的理由。比方说找市局的人帮忙,比方说跟环保局的联系。鞋拔子那事弄得好,固然皆大欢喜,弄不好,那是鞋拔子倒霉。
欧鹏轻声地笑:“爸,你放心吧,我总不会让人抓住我的把柄的。”
12
Razor (12)
厉剑一直在犹豫著要不要给欧鹏打电话。从农家乐回来的路上,欧鹏一直趴在後座上,眉头锁上就没有展开过。等厉剑到了保全学校,看著欧鹏呲牙咧嘴地坐上驾驶座开车回家,厉剑倒有些心疼。这段路很不好走,一路颠簸,那个家夥岂不是要难受得要死?
厉剑倒是从来不把那种当做是伤,压根就不算什麽。但是欧鹏那人,一看上去就是没有吃过什麽苦头的……不过转念一想,活该,还不都是他自找的?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专门戳人的痛,那样的家夥,在单位里怎麽混得下去啊?
不过那性,却的的确确很过瘾,尤其对於厉剑这种多年没有正常的性生活的人来说。说不回味是假的,回味起来就觉得总是意犹未尽。不由得想起牺牲的他,只是过了那麽多年,脑海中的他多半是训练场上的样子,急行军的样子,执行任务的样子,吵闹的样子。至於床上的样子……反而比较淡漠,似乎想那样的场景,会显得格外猥琐。而且实话实说,那时候两个人的性,总也不是酣畅淋漓的。毕竟都在军营,毕竟都要掩饰,毕竟,都不大懂。
想著那家夥吃痛的样子,就想打电话。想著那家夥欠揍的样子,又把电话放下。过了个把星期,就算想打,这电话也打不出去了,时候已经不对了。感觉就好像崔仁明说的那种炮友,提上裤子不认人,什麽时候饥渴了,再联络。
厉剑不喜欢那种样子。虽然纠根结底,两个人的关系也的确就是那样子,最多,不过自己救他在先。只是,厉剑总有点不甘心的感觉。
回想起欧鹏说的那些话,就觉得有那麽一点绝望,因为他的话中,不无事实。但是因为那个,就放弃信仰,就随波逐流,就看破红尘,就但求自保吗?厉剑也做不出。
厉剑来自一个山村,很穷很偏僻的地方,那地方穷到好多男人终身讨不到老婆。厉剑的父亲差点成为其中的一个,直到四十多岁才娶了媳妇生了儿子,而厉剑的妈妈,在他年幼时就病死了。到厉剑十四五岁的时候,他父亲砍柴不小心摔死了,厉剑就成了孤儿。村子里的人一起把他养到了十六岁,然後参军,跟的就是现在的崔大校。
军队成了他的家。战友就是他的弟兄,崔大校成为他实质上的父亲。进入部队时还是一张白纸的厉剑,上面的所有的图画都是在部队渲染上的。他从一个士兵做起,到班长,然後考上军校,出来後是副排长,然後排长,副连长,这麽一级一级地往上爬的。一直都很顺遂,直到崔大校被调到另一个军区。临走前,崔大校跟他谈了一夜,把厉剑看不懂的事情掰开来揉碎了一样一样地跟他说清楚。
所以那些阴暗面,厉剑不是不知道。甚至这转业,也是被军队中那些蛀虫和玩弄权术的人给害的。但是只要一想起崔大校和其他的以身作则的军官,想起并肩战斗的夥伴,想起洪水泛滥时保堤救灾的战友,想起冰雪中冻掉了手指头的兄弟,就觉得,自己的信仰一点都没有错,从来也没有错过。
想到这些,厉剑的心情舒展了很多。下一见到欧鹏时,肯定可以把他驳斥得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但是约他见面的电话,却怎麽也拨打不出去。
又过了个把星期,手机突然接收到一个新铃声,一首英文歌,是欧鹏发送过来的。厉剑的英语不灵光,听不懂,只觉得那首歌听起来还成,又因为是欧鹏发送过来的,不知怎麽想的,居然也就用上了。听了两天,突然意识到,欧鹏给他发来手机铃声,是不是暗示他主动打电话联系,并且……呃……再销魂一呢?
厉剑便有些蠢蠢欲动了,仔细琢磨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安排,便打算给欧鹏打电话约时间。怎麽开口,厉剑并不知道。只是想著,也许电话拨过去,那边便是低沈沙哑的声音,也许还是油腔滑调,也许就是开门见山。
还没等厉剑付诸行动呢,保全学校就出了件事,一个学员在训练的时候受伤了,腿骨骨折,学员的家属吵上门,要求赔偿,价码还开得挺高。
厉剑有点头疼。所有的学员都买了保险,金额不高,保险公司赔,最高也不过五千,而那个学员要求赔偿五万,因为,他是在训练中被渣狼小吴给踹伤的,这个小吴,是以前在部队做过厉剑的手下,曾经跟大老板崔仁明做过两年保镖,之後跟著厉剑做教官,偶尔跟厉剑出去做任务的那个小吴。
这事,小吴肯定有责任,但是那个学员──按照学校的教官和其他学员的话说──要扛上大部分的责任。当初那个学员进学校,厉剑他们本来就不想要的,首先他不是退伍军人,也不是家庭困难人士,也不是保安公司的推荐,是他家人硬逼著他来的,因为他桀骜不驯,惹是生非,喜欢打架斗殴,蛮横且不讲理。到学校後常常欺负同学。问题是,这个学校的学员,绝大部分都不是好惹的。那家夥吃了几闷亏之後,开始捡软柿子捏,专门找老实人的茬。
小吴和其他教官看这种人最不顺眼,早就想把他轰出去了,但是人家交了钱,犯的事儿又不够把他开除,又不能体罚,就只有明里暗里整他,结果把那学员的邪性给搅上来了,仗著自己身强体壮,在散打训练的时候出黑手,想要教训小吴教官,顺便给自己立个威。
结果训练变成了打架,小吴出腿狠了点,把那个学员的腿给踹断了。
那个学员本来就是长沙人,认识的人多,他家里人喊了一大帮子狐朋狗友把学校围堵起来吵事,又说去验伤,要报警,说小吴公报私仇,得抓起来什麽的。
厉剑等人自然不怕这个,但是这是个学校,崔仁明名下的学校,真要闹大了,对崔仁明的生意不好,也会有损学校的名声。连报社记者都来了,等在外头到踅摸著好料呢。而这儿的学员和教官,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来蛮的谁都不怕,这手,还真不知道该怎麽应付。
厉剑讨厌应付这样的事,一个电话,把崔仁明喊了过来。
崔仁明在外头理善後事宜,厉剑跟几个教官坐在办公室里抽烟聊天。没有人责怪小吴,反而有人拍拍小吴的肩膀说他做得不错,不然等这个学员从这里毕业,进了保安公司,不晓得会闹出什麽大事来。又跟厉剑说招人进来也要看素质,这儿又不是劳教所,把那些个渣滓弄过来,坏了自己的名声。
厉剑似笑非笑地指了指说那话的乔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咱们这些个家夥,没有一个有指导员的素质。待会儿跟崔老板说说,找个能说会道的过来压阵。你们一个个,包括我,进部队的时候,还不都是二愣子一样,啥都不懂?人家把孩子交给我们,我们没能教好,还差点废了那家夥,你们就没有一点无能的感觉?或者干脆别在这儿做教官了,哪来的哪儿去,有任务再喊你们。
那几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呆在这儿,这麽多人在一起,才够热血呢。
崔仁明进来的时候,房子里烟雾缭绕。大家颇有些紧张地看著崔仁明,生怕老板动怒。不是崔仁明面子大,是崔家人面子大,都是崔家人安排过来的,怎麽著都要给崔仁明几分面子吧。
崔仁明擦了把汗,说这事儿算了了。保险赔五千,我们赔五千,小吴,从你的薪水里扣。
小吴张了张嘴,又闭上。五千不是小数目,但是能够了难的话,也只有认了。
崔仁明笑了,说他给那个学员安排了个养伤的好去,嘿嘿,让他陪老太爷去吧。
厉剑哭笑不得,说你这不是给老太爷心里添堵吗?崔仁明摇摇头说才不呢,我给老太爷找乐子,怕他闷嘛,找个人让他玩玩。
大家都不厚道地笑了。
厉剑把其他人赶了出去,单独跟崔仁明说了一会儿正事,然後一摊手,说要东西。崔仁明纳闷,问什麽东西。厉剑有些脸热,说上问你要过的东西,套套和润滑剂。
崔仁明大吃一惊,怎麽那个润滑剂就用完了麽?难道你真的有了固定的伴了?还是有了固定的性生活了?那一管润滑剂,可以用好几啊。厉剑黑著脸说已经过了好几个星期了,干脆你多给我一些。
崔仁明色迷迷地笑了,说没问题,去爱人吧,或者到我家,要不下我给你送过来。嗯,干脆给你一件吧。
厉剑差点被口水呛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播放那个手机铃声,问崔仁明歌里面唱得是什麽。
崔仁明仔细听了好几遍,摇摇头,说他自己英语也不灵光,很多歌词听不出来。不过好像说什麽text me,大概是发短信给我的意思,还有啊,嗯,Text me back something freaky,给我发个变态的短信吧,Let me know just how you wanna do me让我知道你想怎麽样做我,办了我,搞我,弄我……崔仁明哈哈大笑起来,说这歌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不是一般的有意思啊,哈哈……还有 I’m on that booty call 哈哈,笑死了,我就是在打这个色情电话……我的妈呀,厉哥,你的那个还真是够骚的啊!
厉剑辶耍满脸的尴尬,过了一会儿,也呵呵地笑了起来。那个欧鹏,还真不是一般的怪。心中却颇有些荡漾,倒恨不得此刻把崔仁明踢了出去,然後打个啥那个电话给欧鹏。
崔仁明擦掉笑出来的眼泪水,摆摆手,说什麽时候一定要见见那厮。敢这麽跟厉哥调情,那家夥不是一般的强,且容我膜拜一下先。
厉剑只是嘿嘿的笑,笑了半天才说,他有著最性感的屁股。
崔仁明倒是很想问问到底是那家夥的屁股性感,还是自己的屁股性感,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那差点被厉剑吃掉,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临走时崔仁明要厉剑帮个忙。快过年了,他崔家人会赶集一样的从祖国各地涌到这里来跟老太爷拜年,他要忙得不可开交,希望厉剑助一臂之力,帮他去买点年货。所谓的买点年货,并不是真的只要一点点,要很多,很多很多,反正你们有商务车,好装,找几个兄弟,帮忙扛东西吧。
厉剑点点头,这个不是难事。过两天,星期天去吧。崔仁明谢过,给了厉剑几张卡,说把卡上的钱都用光吧,各种各样的零食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那些人都是来看老太爷的,都不怎麽喜欢到外头吃饭,还有好多小屁股,吃不了还要兜著走的。
厉剑笑著一一应了。等崔仁明走了,想起崔家那麽多人,心里却很是羡慕。当然自己也有个大家庭。曾经是部队,现在是保全学校,学校里还有几个孩子,但是……好像总是隔了一层。崔仁明一天到晚抱怨崔家人麻烦事儿多,可是每一桩麻烦事,他都不知疲倦,照应得非常妥当。
本来还想著周末约欧鹏,这下泡汤了。不过厉剑也想了,要过年,欧鹏的应酬想必也非常多,怕麽不会有时间,整段的一天的时间跟自己耗在一起吧。还是等年後再说。
心里虽然有些怪怪的,厉剑还是把这事暂时放下。只是更多的玩著手机,听手机铃声,慢慢的,崔仁明指出的那几句歌词,厉剑竟也听得出来了,甚至能够跟著哼哼两句,哼著哼著,浑身就开始发热,鲜血开始沸腾,眼前,就是欧鹏的身体和他贱贱的痞痞的笑,还有悦耳的声音,以及不中听的话。
喊了群狼一起去购物,坐上商务车到了家润多。这几个都是少逛商场的,看著停车场上密密麻麻停著的车,有些头疼,不晓得里面会不会人山人海。厉剑难得地笑了笑,说今儿就当做是演习吧,在这麽个人多又复杂的地方,走遍每个角落,然後回学校後,画出地形图,什麽地方是死角,什麽地方有退路,摄像头的位置,以及安全地带等等。
群狼听了这话,兴致上来了,各自分配任务,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进了超市。
跟大部分的大型超市一样,人们没法直接到买食物的地方。先顺著自动扶梯往上,印入眼帘的是服装区,然後是日化,玩具,文化用品等等。群狼分散开来,分头行动。
厉剑看著琳琅满目的商品,微有些头疼。人好多,购物车横冲直撞,喇叭里传来各种促销广告,夹杂著“恭喜你呀恭喜你”的新年祝福歌。说老实话,这些歌并不难听,但是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的话,简直能够把人逼疯。
厉剑穿过玩具区,看著大大小小的孩子盯著玩具垂涎三尺的样儿,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温暖,还夹杂些不满。你看那男孩子,抱著个遥控飞机不肯放,妈妈在拉他的手,大概是不肯买吧,男孩子就哇哇地哭了起来。厉剑皱了皱眉头,看上去那孩子也有十来岁了,居然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八九十年後就到了参军的年龄,如果这样的孩子当了兵……
厉剑微微地叹了口气,离开这个区域。前边是体育用品,各种各样的球类,哑铃,还有健身器材。搞笑的是,健身器材的旁边,是几把按摩椅,营业员在口沫横飞地讲解著什麽,她旁边一男的,听得挺认真,还弯下腰去看踏脚,露出漂亮性感的屁股。
厉剑吞了一下口水。这个屁股,可以跟欧鹏的媲美了……哦,不,这个,就是欧鹏的屁股。这个男人,居然就是欧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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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鹏给厉剑下载的手机铃声,名字叫做《text me》,意为“发短信给我”,歌手为R Kelly,来自他29年的专辑《untitled》。这首歌在百度可以搜到,歌词十分风骚暧昧。这里引用这首歌词,是为了表示欧鹏跟厉剑打交道的时候十分之骚……请忽略时间上的穿越……O(∩_∩)O~歌词如下:
Eeehh aaahhh
Text me back something freaky (freaky)
Let me know just how you wanna do me
I’m at home sipping on Patron
I’m all alone so baby text it to my phone (yeah)
Hey how you doing
Shawty what you doing
I ain’t got nothing to do tonight
So I wanna get with you tonight
Be at my crib at 7
I hit it 7 to 11
And wear that thing I like
And I’ll do that thing you like
It ain’t nobody at my home
So we can get freaky as we want
We can play sex all day get it in (sayin)
(Chorus)
Text me back something freaky (freaky)
Let me know just how you wanna do me
I’m at home sipping on Patron
I’m all alone so baby text it to my phone (yeah)
Text me back something freaky (freaky)
Shawty let me know just how you wanna do me
I’m at home sipping on Patron
I’m all alone so baby text it to my phone
Ay I’m on that booty call I’m on that booty call(ohhh)
I’m on that booty call I’m on that booty call (ayyyyy)
So text me how you feel
And shawty keep it real
Are you gonna wind that for me?
Are you gonna grind that on me?
Are you gonna give me a lap dance while you in them hot pants?
Sink sink deep into your middle like it’s quick sand
Let me make it do what it do
I’m glad you like that kinky shit too
Kissing on your back I know you like that
Drip drip drip with the candle wax
Turn off both our phones so can’t nobody call us
No clothes on while we in the mirror
You scream I’m in
Girl come over here
(Saying)
(Chorus)
Text me back something freaky (freaky)
Let me know just how you wanna do me
I’m at home sipping on Patron
I’m all alone so baby text it to my phone (yeah)
Text me back something freaky (freaky)
Shawty let me know just how you wanna do me
I’m at home sipping on Patron
I’m all alone so baby text it to my phone
Ay I’m on that booty call I’m on that booty call(ohhh)
I’m on that booty call I’m on that booty call (ayyyyy)
So text me how you feel (Aaah)
And shawty keep it real
Text me all the things you’re gonna do to me
And don’t hold nothing back
Whatever it may be
Girl jump in your ride and come see me (Yeah)
Text me back something freaky
Let me know just how you wanna do me
I’m at home sipping on Patron
I’m all alone so baby text it to my phone (yeah)
Text me back something freaky
Let me know just how you wanna do me
I’m at home sipping on Patron
I’m all alone (I’m at my home) so baby text it to my phone
Ay I’m on that booty call I’m on that booty call (ohhh)
I’m on that booty call I’m on that booty call (ayyyyy)
So text me how you feel (aaah)
And shawty keep it real (fadeout)
13
Razor (13)
欧鹏正听著营业员夸夸其谈呢,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就好像在酷夏突然进了效果非常的空调房一样,浑身忍不住激灵了一下,又看到营业员也在哆嗦,不由得四顾,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男人笔直地站在一货架旁,正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看呢。
欧鹏乐了,咧开嘴巴笑,跟营业员说了声抱歉,便晃晃悠悠地绕过其他的顾客走到厉剑的身旁,伸出右手,朗声说道:“嘿!哥们,好久不见了。”
厉剑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也伸出了右手,跟欧鹏握住,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翘了一些,答曰:“嗯,的确……你的伤好了?”
欧鹏左手紧接著就攀上了厉剑的胳膊,点点头,仍然带著笑:“那不算什麽,不过被蚊子叮了一下而已……劳您记挂。”
厉剑便有些讪讪了,後悔没有早点打电话询问伤情。
欧鹏握住他的手并没有放,摇了两下,两人靠得更近,声音压低了说:“我怎麽那麽倒霉啊,见你一伤一,总过才三回吧,我就伤了三……这一,你还想把我弄成什麽样子?”
厉剑噎住,说不出话来。第一明明是自己救了这家夥的命;第二,明明是这家夥主动要开房的;第三就更不用说了,这家夥不犯贱,自己怎麽会那麽冲动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办了他?至於这一……厉剑觉得浑身的血液开始要倒流了。
欧鹏总算松开了右手,左手却还是捏著厉剑的胳膊,歪著头,上身稍微远离了一点,问:“怎麽,一个人逛超市啊?带嫂子来没?让我见识一下?”
厉剑抿紧了嘴。这家夥明明知道自己是gay,为什麽还要说这样的话?
欧鹏装模作样地四瞧了瞧,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嫂子是哪位?令公子呢?或许是个千金?”
厉剑把手插进裤口袋,皱著眉头说:“好玩吗?怎麽每见你,你是一比一贫嘴啊?”
“哪有?”欧鹏露出无辜的表情:“这不是要过年了吗?该打个红包的……等等哈,我看我包里有没有红包……”松了手,装腔作势地要打开包找东西。
厉剑一把抓住欧鹏的手,不悦道:“你知道的……我跟兄弟们一起来帮老板办年货。你莫玩啊,莫在这里搞鬼……”
“Text me back something freaky (freaky) Let me know just how you wanna do me ……”厉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传来两人都熟悉的歌声。欧鹏扑哧一声笑了,厉剑收回手,尴尬,掏出手机接电话,嗯啊了两句,说:“你们都办了吧,在收银的地方等我……少废话……”
打电话的是乔洪,那厮在远看到了欧鹏跟厉剑在一起说话,开始还纳闷,厉剑在这儿居然碰得到熟人,看清楚了是欧鹏之後,乔洪乐了。别的人且不说,群狼们是知道厉剑的性取向的──渣狼小吴透露的,更何况厉剑碰到欧鹏几,乔洪都在旁边呢。不知道呢也不会觉得什麽,知道的话,就会察觉到一些暧昧了。欧鹏总是油腔滑调油嘴滑舌,像个孔雀一样在厉剑旁边卖骚,而厉剑,每见面时都蛮尴尬,带著点不知所措,又有些跃跃欲试,跟平时完全不一样。但是会面之後回到学校,又显得慵懒和满足,人也变得随和甚至是风趣。虽然群狼都是大老爷们,对感情啥的比较不敏感,但是都不是雏了,跟厉剑又是差不多时时刻刻混在一起的,这个变化,他们不可能发现不到。
乔洪打电话的目的是让厉剑把钱交出来,他们自己办完事走人,给厉剑一个,呃,办私事的机会。厉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事情在兄弟们面前已经不是秘密了,突然感到臊得慌……他把电话挂了,见欧鹏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有些恼火,也有些蠢动。
他掩饰地咳了一下,问:“你也是一个人来的?”
欧鹏点点头:“买点东西吧……你忙?”
厉剑摇了摇头:“他们能够等的。”
欧鹏露出很暧昧的笑:“干嘛要他们等?”
厉剑辶耍眼睛一瞪,但是此时此刻,杀气无论如何也出不来。更窘,厉剑两只手互捏著,发出啪啪地响声。
欧鹏无声一笑,说等一下,便离开厉剑到营业员那边,跟小姑娘说了几句,又回过头找厉剑,拽著他的胳膊笑眯眯地说:“既然这麽有缘,一起逛逛吧,我要去厕所,你去不去?”
厉剑的头皮都开始发麻,还没说话呢,脚就自动开始移动。
欧鹏呵呵地笑著,说那个手机铃声喜不喜欢。厉剑定了定心神,说歌还是挺好听,可惜他是个英语盲,听不懂。欧鹏哦了一声,有些失望,说可以到网上搜一下啊,网上有歌词的。厉剑说歌名都不知道,也不晓得是谁唱的,怎麽查?再说了,他们保全学校,都是些糙爷们,没啥文化,没一个听得懂的。
欧鹏又哦了一声,更加失望。
厉剑闷笑,问你喜欢听英文歌啊。欧鹏耸耸肩,说也只有那麽喜欢。中文歌当然好些,最起码歌词听得懂。厉剑说胡说,那个周杰伦唱歌,基本上跟外文歌差不多。欧鹏就笑,说周董啊,最起码对著歌词能听懂吧,能学会吧,能跟上吧。
那倒是。厉剑点点头,跟著欧鹏一起进了厕所。
超市的厕所人总是很多的,气味也令人不快,小便池前虽然说不上人满为患,到底还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几个隔间也都是有人。厉剑皱了皱眉头,不能理解为什麽自己会有那麽一点失落。
欧鹏倒是很坦然地站在小便,拉开拉链掏出东西开始放水。厉剑并不急,但是既然来了不尿就比较古怪了,没办法,也只好掏出自己的东西放水,余光却见欧鹏往他的下面瞟,瞟得厉剑更加尿不出来,只能运气,目不斜视,脑子放空,总算是淅淅沥沥地完了事。
洗了手,欧鹏并不说话,拉著厉剑的胳膊开始带著厉剑乱转。厉剑也不想说话,但是一想起那些个家夥在采购,待会儿要在收银等他,不知怎麽的,有些著急了,偏又找不到话题,只好再扯那个铃声:“你从哪儿找来那麽首歌?怎麽想著要发给我?”
欧鹏干笑了两声:“你又听不懂,害我白心思……我在读研究生啦,英语老师下课的时候总喜欢放英文歌的,所以知道啊。”
“学英文的好方法?”厉剑有口无心:“你还是蛮喜欢的嘛。记下来,还当铃声发给你的朋友。”
欧鹏嗤笑一声,拖著厉剑走到一出口,出去,顺著走廊边走边看。这里人少了很多,都是些员工,旁边有门或紧闭或微阖的房间。欧鹏边走边看边说:“也只有那麽喜欢。不过是拍老师的马屁而已。”
“不明白……”厉剑的心越跳越快。欧鹏打算干什麽?找一偏僻的地方?竟有些口干舌燥了。
“有啥不明白的?”欧鹏哼了一声:“她下了歌,给学生听,还不是为了炫耀她英文程度高?或者让学生瞧瞧她多有品位?要不然就显得她多时尚,见多识广?根本就不用跟她套磁,也用不著表示啥惊奇佩服的,拿一U盘,请她帮助复制一下,然後她一放歌,你就跟著摇头摆尾,得,她立马把你当做知音……如果你再跟她请教有关歌手和歌词方面的问题的话,她就更得瑟了……就这儿……”
欧鹏回过头,得意地看著厉剑:“单间,职工专用,这下子,可以尿得畅快了吧?”
厉剑激动得差点哆嗦了。这里两边都是员工的办公室休息室什麽的,走廊上人来往得并不多。一个门进去左右两个单独的洗手间,一男一女,没有异味,看上去挺干净。
欧鹏率先进去,回过头露出痞死了的笑,问:“哥们,还要不要尿?”
厉剑窜了进去,反手关门上锁,扑了过去,咬住了欧鹏的嘴唇,舌头就伸了进去了。
欧鹏的笑被堵在了口中,不得不咽了回去。厉剑太猛了,一边亲他,一边把他往墙壁上压,身子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下面,也开始磨了起来。
禽兽,禽兽不如。欧鹏不知道是在唾弃自己,还是在唾弃厉剑。怎麽每见面都这麽发情,一比一急不可耐?
但是那好像就是事实啊,可不就是那麽急不可耐吗?刚看到厉剑的第一眼,欧鹏的贱性就上来了,这麽多人的超市,偏要挑逗,偏要捉弄。而厉剑,笑,真是有趣难得一见的人。干嘛要在这超市中散发著寒意啊?为了告知自己他的到来吗?其实上前说一声嗨……当然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太俗气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仍然能镇定自若的人,在自己面前偏偏显得有些笨拙,无奈,然,气势仍然不减……
两个人在洗手间撕扯著。但是很明显不能脱光,而且动作幅度不能太大,而且不能发出啥声音……反而更加显得激烈。
把衣服从裤腰里拽出来是要巧劲的,欧鹏很擅长,厉剑不擅长。但是厉剑有的是蛮劲。欧鹏不得不收腹挺胸,好让厉剑的手更容易伸到他的衣服里面,摸到他的胸膛和腰肢。
嗯……欧鹏竭力压抑住自己的呻吟。厉剑的手粗糙有力,摸上去,自己的皮都好像要被剐了一样,刺痛,却更加刺激,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变得敏感了,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变得饥渴,哭著喊著要更多的抚慰。
厉剑的指尖滑过欧鹏的胸前,令欧鹏再一咽下自己的呻吟。欧鹏的手灵活地钻入厉剑的衣服,摸上厉剑的脊背,突然身子抖了一下,一只手收回摸到厉剑的胸,那里有个伤疤。另一只手在厉剑的脊背游弋,那儿不晓得有没有伤?从来没有看过厉剑的背,因此也无从知道,那的救人,有没有在厉剑的背上留下印记。
厉剑的身体绷得很紧。第一见到他,他弓著身子往前冲刺,就好像猎豹,动物世界中看到的猎豹,犀利,并且无情。结果并不是要猎取食物,而是为了救人。
欧鹏还是忍不住哼了一下。厉剑已经隔著裤子抓住了欧鹏的性器。滚烫、灼热而又狂乱的欲望。欧鹏没有动,任厉剑抓著那里揉搓,只是两只手,虽然很别扭,仍然在持续地温柔地抚摸著厉剑胸前的伤疤和他那并不光洁的後背。
厉剑在动著,很粗鲁。他掏出自己的利剑,又掏出欧鹏的,把两根放在一起,左手捏著欧鹏的腰,右手开始套弄那两根欲望。一把抓不住,但是也足够了,最起码对欧鹏而言,因为厉剑似乎一直对欧鹏的玩意儿更加照顾。
“不……”欧鹏只能用气声说话:“哥们,你是练过铁砂掌还是什麽……啊……嬲死你……个小鳖……操……哈……嘶……”
厉剑的手轻了一点,欧鹏倒抽了一口气,哈了两声,身子耸动了一下,又往前蹭。
厉剑的左手已经在捏他的屁股了,掐得那个用力,让欧鹏觉得,屁股上的肉非得被厉剑剐下来不可。
门口有人在拧把手,又有人敲了一下,欧鹏放大声音说:“有人,还有蛮久!”
外头的人说了声对不起,走了。
厉剑刚才差点就射了,等脚步声听不见了,这才又开始动作。
欧鹏吃吃地笑,气声道:“其实要你给我发变态的短信,让我知道你想怎麽干我……”
厉剑脑子嗡得一下,魂飞天外,两只手好像捧著一挺米尼米M29,突突突突地开火,欧鹏几乎要被弄散,套弄摩擦的声音,怎麽都掩饰不了,小小的洗手间,弥漫著情欲、火热,以及恐惧,而恐惧,更加速了两人的勃发。
欧鹏死死地搂住厉剑,两个人几乎要变成了一个,两根欲望被挤压得都几乎要变形。
但是,喷发,仍然是那麽销魂。
过了好一阵子,厉剑才松开了欧鹏,见那厮满脸的痛快──痛,却愉快。那家夥捡起掉在地上的包,掏出纸巾,递给厉剑,然後靠著墙,呲牙咧嘴地喘气。
厉剑蹲了下来给欧鹏擦拭衣服上的东西,发现欧鹏那软了下来的欲望,红得有点不正常。厉剑犹豫了一下,张开嘴,伸头过去含住了那玩意儿。欧鹏哆嗦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气。
厉剑轻柔地舔弄著,除了那种味道外,还有些微的血腥味。然後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的下面也有些痛了。厉剑轻轻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碰到这个人,自己居然会粗暴成那样,用手,居然也能把欧鹏弄伤。
两人洗了手,弄好衣服,欧鹏听了听外头的动静,小心地打开门,先走了出去。厉剑紧跟著出来,两个人并肩慢慢地走著,肩膀间或碰到一块儿。
进入超市,人多得好像不是真的。欧鹏停下脚步,静静地看了一眼厉剑,点点头,没说一句话,转身朝卖按摩椅的地方走去。
厉剑低下头,拿出手机,编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欧鹏跟迎面走过来的营业员笑著打了个招呼,摸出手机,一看,厉剑发来的短信:“我想用所有的方法干你。”短信上说。
欧鹏抿嘴一笑,把短信删除了,保持著笑容,跟营业员说:“你们包送货吧?”
+++++++++++++++
到长沙逛家润多超市的朋友们,表费心思去找那洗手间了……偶瞎编的。
1
Razor (1)
鞋拔子的事情比他自己说的要复杂得多。
分析状况的时候,欧鹏就觉得这事情挺棘手,不是请客送礼搞关系就能轻易拿下的,所以虽然满口答应,可是只答应帮这个忙,帮不帮得上可没有把握。鞋拔子倒是不给欧鹏出难题,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实在没辙,也没办法。
过了几天,鞋拔子答应给欧鹏的所有他们厂的资料并没有如期送到,倒是一个电话紧接著另一个电话,又问需要拿多少钱出来打点,这个时候,欧鹏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恐怕鞋拔子还有事瞒著他没说。
正巧欧鹏要期末考试呢,那事他都还只是琢磨,并没有开始跑。既然鞋拔子不坦诚,他也没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鞋拔子一催他,他就说忙到不行。鞋拔子说要送钱送东西,欧鹏就问送给谁。鞋拔子好气,要知道该送给谁,他不是早就送了,何必到欧鹏这边绕个圈子呢?
一个星期过後,鞋拔子熬不住了。一天停厂,他得亏几千上万,更何况还有罚款在那边,不缴齐,以後就得还带上滞纳金一起还。欧鹏在电话里从来就没有回绝他,但是也毫无进展。
於是到办公室去堵欧鹏。欧鹏见到他挺热情,但是又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鞋拔子坐在沙发上,看著欧鹏的办公室人来人往,电话铃声不断,著急上火,偏偏还要面带微笑,对著个送文件的小姑娘都要点头哈腰。
等到快下班了,欧鹏才缓过劲来,跟副主任打了个招呼,换下了制服穿上便装,对著鞋拔子一勾手指头,鞋拔子才狗腿地跟著欧鹏出了办公大楼。
欧鹏一边在耳朵上挂上蓝牙,一边跟鞋拔子说:“对不起啊,我在读研究生嘛你知道,期末考刚刚才搞完,落下的事情一筐一筐的,这还没有告一段落呢。你那事情,挺麻烦,最主要的是,我弄了这麽些天,根本没找著啥头绪。其实你不用等在这里的,有头绪,我就会帮你去办……你先回去吧。”
鞋拔子著急了,一把拽住欧鹏的胳膊:“鹏哥,可不能再拖了,你说要过年後才能了难,但是过年後半个月个把月的,这机关里也……再拖下去,我老婆孩子,还有我亲戚一家,可就全砸在这里头了。”
欧鹏皱了皱眉头:“我跟你说过的,不归我管,我也要去找人是不是?县工商跟我们平级,我又没有熟人,既不能压他们,要送东西送钱也要送对地方送对金额是不是?你那商标不能用,又没有生产许可,没有执照,没有交过税,没有通过环保验证,天知道还有什麽你该做却没有做的……我还听说……算了,技术监督局也找你们的麻烦吧?还有社保……干脆是个小作坊也就罢了,你还……兄弟,我有打听过,头绪太多,我们得把所有的都计划好才能动手,否则堵了这个窟窿,那个窟窿里冒水,你有多少钱可以拿出来打点的?有那麽多钱,你也不会棋行险招了吧。小事情倒是好办,真要碰到大事,兄弟,我把工作搭里头都不算啊。”
鞋拔子立刻就蔫了。
欧鹏搂著他的肩:“创业不容易,你也有技术有能耐,不过民企确实生存环境太恶劣……我也明白你的难……如果著急就能够解决问题,兄弟,我跟你一起著急,我比你还著急行不行?我们同学好几年,工作都这麽久了我们的关系一直都不错,我又答应了……”
鞋拔子汗都下来了:“鹏哥,这样,我跟你露底……不过,今天你要给我面子,我们一起吃顿饭,我……真是……没办法……不然也还真不敢给你添麻烦。”
欧鹏很真诚地看了看鞋拔子那张好像鞋拔子的脸,点点头,拨了电话,当著鞋拔子的面特亲昵地说:“竹子,是我……下班了……嗯……我也下班了……还行,事情挺多……是这样,本来说好今天去你家的……是是真是对不起……我一高中同学碰了点难题……不知道要多久……嗯……问你妈好啊……你爸又不回家吃饭啊……对对……嗯……如果完事早的话我再给你打电话……我错了……如果拖得太久的话我给你打电话……啊啊……又错了……呵呵,不管怎麽样,吃完饭我都给你打电话……好的……周末陪你去逛街……拜拜。”
“我女朋友。”欧鹏领路,带著鞋拔子往常去的饭馆走去:“她爸在国企……我想,如果你的厂子需要贷款的话,她爸说不定能够帮上忙……不过如果是个烂泥塘,就不大好办了,毕竟那也只是我的准岳父,还没有转正呢。”
鞋拔子的厂做日化的,洗衣服洗手液肥皂什麽的。现在国内做这个东西的,有跨国企业,国企,省市明星企业,多不胜数,没有资金,不能打广告,基本上就没有什麽上柜的希望。偏偏鞋拔子又痴心妄想,希望搞出个大事业。但是他的第一桶金并非中了六合彩,也缺少原始积累,那点钱是几大家子的活命钱,用起来自然要省。号称是百万投入,其实真正投进去的钱,不到一半。贷款又没有渠道,便想著歪门邪道,先赚了钱再说。
其实这样想的人不少,有後台便无忧。然而鞋拔子明显是没有後台的。别说後台,连关系都没有。於是在商标上做文章以混淆视听,结果就是产品根本进不了大超市,只能去小店或者常卖假货的批发商和经销商。鞋拔子有著远大目标,因而在制作过程中,加大了含氯添加剂的份量,消毒清洗效果上去了,对皮肤和织物的损伤也随之增加,技术监督局那一关就没法过。又给某些旅馆和洗衣店提供产品,用的是某知名品牌的商标──这个,就是地地道道的假货了,再加上排污问题,环保局也开出了停产整顿并罚款的单子。
欧鹏晕了一下。这个鞋拔子,在中学时就是眼高手低的主儿,到了社会上打拼了好几年,居然还是这样子。如果不是他亲戚拆迁有补偿,他在原来那个厂,多少还算是衣食无忧。现在倒好,饿死他一个人不算,还得拿好多人陪葬。
於是欧鹏耐著性子又重新规划了一番。钱是个大问题。把所有的部门都搞定的话,要的钱,恐怕够鞋拔子重起炉灶的了。关系,欧鹏有一些,不过总不能让人家白帮忙。停产整顿不能硬对抗著来……厂房大门都贴上封条了,而且在年底,也没有谁有心思管这闲事。
欧鹏掰著手指头一样一样跟鞋拔子说。首先贷款,要找银行,很麻烦,但是要看谁去找。其是商标,要做大,就得有自己的商标。欧鹏说他找人去给鞋拔子弄个醒目又没有风险的商标。然後是生产许可证、执照和技术监督局。欧鹏没有那个能耐,只能找上头出马。肯定要送东西,至於什麽,多少钱,欧鹏要鞋拔子别急,他去办,办完後拿发票找鞋拔子报销。环保,暂时还没有路子,先晾著。其余的也是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鞋拔子仍然不安心。欧鹏便笑著说,别说你不安心,连我都不安心。就这样,我去找我女朋友,看看她爸有什麽关系。
鞋拔子便有些为难。他不知道应该怎麽谢过欧鹏。毕竟此事之後,他总算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道理。要说欧鹏帮忙纯粹因为同学关系,他自己都不相信。他跟欧鹏关系是不错,但是远远算不上是至交好友。
欧鹏也瞧出鞋拔子的顾虑,只是神秘地笑笑,啥也没说。
赶到彭竹的家里,先是跟彭妈扯谈。彭妈身体不好,更年期又特别长,快十年了一直都没过去,脾气捉摸不定。不过她对欧鹏都是一直都有好感。孩子长得挺帅气,工作也不错,对人不卑不亢,在她面前唯唯诺诺,从来就没有不耐烦的表情。如果彭妈出口抱怨彭爸,无论彭爸是不是在跟前,欧鹏都坚定地站在彭妈的一边,这点让彭妈很是满意。
欧鹏跟彭竹挺诚恳地道歉,说他那个高中同学如何惨淡,如何不懂事,如何四碰壁,总而言之,鞋拔子落到这个地步,纯属运气背,加上老婆家负担也重又得顾著亲戚朋友,三十不到的人,居然已经开始秃顶了,真是惨。所以没有办法,不能不念旧啊。
彭竹一下子原谅了欧鹏的放鸽子行为,连彭妈都觉得欧鹏这孩子厚道,是个可靠的人。
彭爸回来得也挺早,九点来锺就到了家,见欧鹏陪著彭妈和彭竹在玩纸牌,几个人说说笑笑,挺乐呵的样子,微醉的彭爸便也乐呵呵地一起凑热闹。
彭妈一如既往地抱怨彭爸不著家,一天到晚在外头鬼混。欧鹏笑著打圆场,说彭爸的确不应该,工作再怎麽忙,也不能不顾忌身体。现在这社会风气也不好,有些人就是喜欢天酒地,自己又不肯自己的钱,翻箱倒柜地琢磨著法子请客,反正是公家的别人的,不白不,然後还要美其名曰联络感情为了工作。而真正工作的人,还不能拂了这些人的面子,否则,有些家夥,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其实彭叔叔不要这麽辛苦了。竹子有我照顾著呢,彭叔叔在家里看看电视跟阿姨打打牌,不是挺乐呵?对身体也有好啊。不然每天忙到头,做了工作人家看不到,万一一点点没有照应到的话,人人都盯著怎麽挑刺呢。
彭爸嗯嗯点头,心里偷乐。欧鹏很会说话很会哄人,老太婆想必不会再唠叨了。
果然彭妈闭了嘴,不再找彭爸的麻烦,一时之下没啥话题,就又开始问欧鹏他那同学的事。欧鹏说他同学是同学,已经陪他吃了晚饭开解了他半天了,现在咱们一起打牌,难得一家人在一起玩啊,别说那闹心的事。
彭竹见她妈难得不跟她爸吵架,挺高兴,觉得说别人家的事情比说自己家的事情不那麽让人烦恼,便拉拉欧鹏的手,说:“说说没关系哪,说不定爸也能帮忙呢。”
“你爸已经有很多事情要操心了……”欧鹏笑著,起身拿了饮料,一人一瓶放好,说:“好难得放松一下。再说了,还不是我的事,是我中学同学的事。我呢,帮得了就帮,帮不了也无可奈何。他不会怪我啦,就算怪也无所谓。强人所难,总是不好的。”
彭爸的好奇心反而被调动起来,开始追问事情始末。这一回欧鹏说的侧重点稍微有些不一样,更多地集中在他同学的才华和能力上面。彭爸听完,笑著说,其他的事情不好办,贷款还是很容易的。竹子,你明天跟邱叔叔说说这事儿,应该没有什麽障碍吧。
彭竹乖巧地点了点头。
欧鹏松了一口气。钱的事情,解决了一大半了。
然後是其他政府部门。欧鹏没有急著动手,只是暗自打听相关单位的领导和负责部门的情况。关系网关系网,就好像一个网络,这点到那点距离再远,总是可以扯得上的。
年前是跑关系的大好时机。所有的部门都在运动。吃饭喝酒农家乐洗浴中心,到都是拉关系的好机会好场所。
局长卢某带著欧鹏去市局领导家拜早年。卢局跟欧鹏的关系也不错,因为欧鹏会来事呗。吃饭应酬,都是欧鹏开车送局长副局长的。酒桌上,需要欧鹏的时候,他特能侃。不需要欧鹏的时候,他特能沈默。欧鹏会喝酒,但是跟领导出去,他从来不喝酒。虽然他不帮领导挡酒,但是总能找到人来当替死鬼的,就算找不到人,他也能想出别的主意来转移众多劝酒者的目标。当然如果领导想要尽兴喝尽兴玩,他也一定能够保证不扫兴,最重要的是,他还能保证领导不出丑,并且最终把领导安全送回家,说不定还能做到让领导的家属和蔼可亲地对待醉酒而归的领导。
他办事也很认真很牢靠。送礼什麽的,他非常擅长。不会买到假东西,不会送错东西拍错马屁,不会抢领导的风头,自然也不会笨拙到出领导的洋相。再加上口紧,只要带他出去一,就舍不得下不再带上他。
卢局告诉欧鹏,说市局有个科室主任位子要空出来了,说不定欧鹏能够被调到那边去。这个消息欧鹏早已知道,甚至早就已经开始活动。不过一切都是不动声色,暗地里进行的。既然领导也关照他,那是再好不过。
在市局领导家里坐了半个小时,欧鹏默默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位领导家有两位老人,一个老婆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儿子,房子虽然大,却有些凌乱。他们坐在书房中,两位老人在外头的沙发上看电视,领导夫人在他们儿子的书房守著孩子做作业。
欧鹏一直在旁听著卢局跟领导谈话。卢局提到了他,欧鹏只是腼腆地笑了笑,居然还脸红了一下,自谦说如果卢局对他的工作还满意的话,是因为啥巴拉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又挠挠头,说上半年在读书,工作做得比较少,总算基础课都上完了,也学到了一些东西,但愿新年过後,自己能够为领导多分忧解愁吧。
从领导家出来後,欧鹏就一直琢磨著到市局的事。领导点头最重要,而要让领导点头的话,关系,工作能力,以及为人事的技巧是关键。关系这一头没太多好讲的。靠关系的人太多,欧鹏所有的关系,加起来也没有把握击败其他的对手。工作能力,切,就看卢局怎麽吹了。至於为人事……
卢局说欧鹏,你自己也要跑跑,请客送礼搞关系,你自己要有分寸。欧鹏点了点头,回答说明白了知道了,领导有指示,我就一定努力去做。
想了不多久,欧鹏有了主意。於是他就去了家润多,去找按摩椅。那玩意儿不一定能够治病,但是肯定能让人舒服。市局领导什麽没有见过啊,拍马屁的多的是,送钱送东西,领导,领导夫人,领导公子,都是在众多拍马溜须者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是领导的父母……起码领导家里没有按摩椅。
没想到在超市居然碰到了厉剑,再居然,自己又发骚了。
每一碰面,都值得回味再三。欧鹏想。厉剑那个人,男人中的男人,有时候却又笨拙得无比可爱。但是虽然笨拙,却又十分的机警,反应很快。当然学东西也很快。低头看著厉剑抚慰自己可怜的鸡鸡,欧鹏心里倒是暖洋洋的。啊,用所有的办法来干我……欧鹏时不时地荡漾一下,等著厉剑的短信骚扰。
却没有想到,不但短信一直没有,打电话过去,那边都是关机。而且这一关机,直接关到了年後。
欧鹏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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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15)
厉剑摆弄著手机。他似乎已经答应要给欧鹏发骚扰短信,但是想来想去,这短信该怎麽发,却不得要领。上的那一句,已经是极限了,过後,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变得那麽猥琐。
是,那就是猥琐。而且骚扰短信这四个字,本身就有些猥琐。
於是上网去找。有许多暧昧或者色情的短信段子,可是他觉得,哪一个都不适合。不适合他,也不适合发给欧鹏。
厉剑伤脑筋了。他觉得崔仁明看上去跟欧鹏很相似。都是那种没有节操的人,都是那种狗胆包天的人。不,看上去,似乎欧鹏更加胆大,起码崔仁明在他跟前还有著尊重和敬畏,而欧鹏,压根就把他当做……呃……
厉剑不知道该怎麽形容自己和欧鹏之间的关系。最初吸引他的,是欧鹏的屁股。承认这一点,让他自己很恼火。至少,厉剑自以为并不是耽於肉欲的人,但是欧鹏的屁股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然後是救他时的那一扑。厉剑没有想到居然没有把他一下子给扑倒。他那突如其来的一扑,一般人都是受不住会往前冲并且摔倒的,没想到欧鹏居然还站住了──也就是因为他撑住了那一刻,自己才会受伤。这麽多年里,这是厉剑少有的判断错误中的一。
以及他泰然自若的神情。一般人不是会吓得快晕了吗?那家夥偏还油嘴滑舌地说个不停。事後厉剑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欧鹏胡说八道,他肯定会挣扎著爬起来拼命救人的,而结果必然是,他救不了别人,说不定还会送了自己的性命。
以及後来的三见面三性爱,激动、暴烈、过瘾。这个,就是欧鹏的身体带给他的。当然还有欧鹏的语言。那个,总的来说,是令他不愉快的。
然而,却让厉剑更加冲动。
也不过才头疼了两天,厉剑就接了新的任务,只能把关於欧鹏的思想抛在一边。
最近警方在湖南境内抓获一批走私军火的团夥,军火中,有M16和AK7,原装美国货和俄罗斯货,外加大量的子弹和其他枪械。这是一个大案子,虽然抓住了运送军火的人,却仍然让警方大惊失色。国内的所谓军火,常常是土制手枪、猎枪或者仿制的步枪,这样的原装正品,不说是第一碰到,最起码其数量之大,品种之多,是警方闻所未闻的。经过突击审讯,发现,这批军火从缅甸入境,进入国内的不同省市。
全国警方联手,顺藤摸瓜,抓捕了几十名走私团夥的成员以及购买军火的小团体若干。但是这并不算是大捷,因为团夥的核心成员已经逃出国境,进入缅甸。
国际刑警和缅甸警方对此无法提供太多的帮助。缅甸特殊的政治格局和军阀割据似的局面,让他们难有作为。缅甸军方的行动,无法也不可能专门针对这几个人来采取。加上缅甸复杂的地形,那几个如鱼入大海,根本就觅不到踪迹。
如果不抓住他们,或者消灭他们,一旦他们缓过劲来,重整旗鼓的话,势必还会有大量的枪支流入国内。“那样,少数反社会的不法分子一旦弄到这种杀伤力极强的军火,对人民财产造成的损失,将是无法弥补的。”平头男很严肃地对厉剑说。
厉剑微微地摇了摇头。进入地方後,虽然他仍然没有能够完全融入社会,但是对很多事情的了解比以前多得多。厉剑知道,所谓的反社会的不法分子中,有些,来自社会的底层,一直於被欺凌的状态,暴虐心一起,就有可能会对他人实施报复行为。这个他人,也许是仇人,也许是路人,也许,是他们自己的家人。刀子,汽油,硫酸,都可以成为他们的凶器。虽然他们本身也很可怜,但是被他们伤害的人,有些,是完全无辜的。就算不是无辜,也不能以这种方式遭受惩罚。
如果人人都把自己当做是法官,这个世界上,就根本没有法律可言。也就不会有秩序,不会有安宁,不会有幸福。
而一旦拥有枪支,他们造成的伤害将会更大。毕竟,冷兵器要对付起来,比军火要容易得多。而走私团夥贩卖的军火,比警方的还要强大。一旦一把M16在手……
厉剑打了个寒战,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所有的人手都在保全学校。本来打算一段时间给学员们集训,然後发红包给群狼们各自回家过年的,这一下子,谁都走不成了。群狼们很兴奋,也很紧张,毕竟要出国境,毕竟,要去丛林山区,毕竟,要用到真枪实弹,而真枪实弹,在他们复员後,都没有用过了。
於是当即出发,来到云南跟缅甸接壤的地区,找到当地驻军,领了枪械,开始出发前的准备。
重新熟悉枪械的使用。背地图。学习简单的缅甸语。适应山区丛林的生活。培养对毒虫的抵抗力。学习捕捉蛇虫小兽。掌握通讯器材的使用。联络缅甸的暗线。了解缅甸的风俗习惯。攀岩爬树过河。
分明是极其危险的行动,厉剑却从同伴们脸上看到了兴奋和憧憬。似乎他们又重新成为了军人。受伤,甚至是牺牲,好像都不算什麽。群狼们怀念著军队生活的紧张刺激,以及兄弟们肝胆相照的激情。相比之下,平民生活的安逸和奢华,对这些人,丝毫没有吸引力。
乔洪,本来是被排除在行动之外的,因为他原来是汽车兵,并非特种兵。但是他坚持要参加行动。只要有路,只要有车,就有他的发挥作用的地方。而且论体能,跟他人相比,他毫不逊色。论射击,在军队中他就是一把好手。论格斗散打,他也坚持不懈,无论跟群狼中的谁对打,他都不会於绝对劣势。
但是他从来没有杀过人。乔洪朗然一笑。不错。但是我救过人。在部队一抗洪救险中,他开著军用卡车穿过洪流,顺利救出了三十多个人。厉哥,杀人,也是救人。乔洪握紧手中的枪。也许,是救更多的人。厉哥,我们人手本来就少。放心,我不会成为累赘。与其窝窝囊囊地活,我宁愿顶天立地地去死。
厉剑看著这个城市兵,沈默了很久,然後开口说道,是,你不怕死,但是会拖累别人,让你的战友因为你而死。
小吴插口说:“给他一个机会吧。如果不行,最後一刻,也可以要求他退出。”
乔洪却始终没有给厉剑让他退出的机会。更何况,在缅甸境内,已经配好了改装车、摩托车和三轮摩托。乔洪也许会拖累战友,也许会拯救战友,只有到时候才知道。
就这样,群狼们整理好一切,在国内大年三十的晚上,出发,穿越边境,进入缅甸。
翻山越岭,虽然辛苦,虽然也有危险,却丝毫阻挡不了群狼的脚步。进入缅甸一个小镇後,他们也按计划找到了接应他们的人,然後,分头行动。
最新的消息,那几个漏网之鱼躲藏在一个叫岸贝的山隘那头。那边有一大片罂粟田,接应他们的人说,有一个武装组织,七八十个人,武器很精良,人很凶悍。漏网之鱼们暂时弄不到新的军火,就决定暂时弄点毒品,仍然打算走私到国内。边防军队无法守住每一寸边境,所以这样的人,为了钱,总是铤而走险。
这样更好。厉剑说。如果在村镇倒更不好办了,去了那边,反而好动手。
接应的人露出悲伤地表情。那个武装组织中,也有小孩,十三四岁,也有家属,也有老弱病残。每个人,都可能在一刹那成为杀人的恶魔,而那一刹那,你永远不知道是什麽时候。
群狼们面无表情,好像没有听到那个五十多岁的瘦小的男人说的话。厉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出了藏身的谷仓。
又是一番攀山越岭,直到,他们看到一大片土地,就算是山坡,也像煞了国内的梯田,漫山遍野的,都是罂粟苗。
奇狼锁紧了眉头:“厉哥,我们需要把这些都毁了吧,临走,一把大火,或者用炸弹,或者……不知道有多少会流入国内,会害死多少人,会伤害多少个家庭。”
奎狼却笑了:“你看……”
此时天刚蒙蒙亮,远梯田上有人在除草浇水,有身材娜穿著筒裙的少女,有弯腰驼背的老人,好像也有蹦蹦跳跳的孩子。当然,也有背著枪也在照顾罂粟苗的精壮的汉子。
“毁了这些苗,这里的人就会饿死吧……”奎狼回过头看厉剑:“很多事情,越想就越想不通,总觉得好像钻进了死胡同。”
厉剑看著手中的武器,干涩地说:“我们就是枪,一把黑枪。我们的任务,是抓住或者干掉那几个人。我们没有办法把地球打扫干净,只能尽努力,把自己的家弄得安全。出发!”
群狼散开,奔各自的目标。
厉剑在丛林的边缘移动。这的目标是四个人,长相和外貌特征,他们都一一记得很清楚。但是要在这麽多随时都可能变身为杀手的人中不动声色地找到这四个,只有看运气了。那四个人既然躲到了这里,也就成为这里的客人,甚至是盟友。一旦惊动大部队,脱身,将成为痴心妄想。
然而,厉剑的心却跳得沈稳有力。肾上激素的分泌恰到好,既让他保持著警醒,又不会过多消耗他的体力,让他不能持久。厉剑做了几个呼吸,匍匐著,朝他选定的目标,几个连在一起的茅草屋前进。
山坡上和山底平地上的人渐渐地多了。老中青少,各种年龄的人都有,男男女女,扛著枪的,背著农具的,慢慢地从各个茅草屋中出来,去经营他们的农田,去守护他们的财产。
厉剑隐蔽著自己的行踪,用望远镜从远看著那些人,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大多是又黄又瘦又小的人,大多是疲倦而忧伤的人。甚至是十来岁的孩子,也是愁眉苦脸的。
然而,这些人都带著家夥,大家夥小家夥,新武器旧武器。
厉剑看到了一个目标。那个男人穿著背心,拿著一把手枪,正在跟旁边的一个老头子说著什麽。老头子很严厉的样子,而那个男子满不在乎,一脸的暴虐。他们朝著另一边的山坡走过去。
厉剑快速地朝那个方向移动,很快地接近了那两个人,甚至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声。
他们说著缅甸语,又急又快。厉剑听不懂。偶尔几个词飘过,似乎很耳熟,却又想不起来是什麽意思。厉剑左手擎枪,右手拔出了匕首,更加谨慎地靠近那两个人。
突然,说话的两个都举起了枪对准了对方。仍然在哇哇地喊叫著,声音越来越大。
厉剑紧张地四望。远已经有人注意到这两人的对峙,好几个人拿起了武器,慢慢地往这边靠近。
该死!要动手的话,将惊动太多人,甚至是所有的人。厉剑的枪瞄了瞄远正走来的人,又对准目标。如果开枪,恐怕要干掉的,不止一个。而枪声,将惊动更多的人。
目标放下了枪,扔在一边,举起了手,哈哈地笑了起来。老头子也随即放下来枪,仍然声色俱厉地说些什麽。远正往这边走的那几个,互相说了几句话,转身离开。
厉剑小心地放下枪,往前匍匐,更加靠近那两人,然後像豹子一样,猛地扑了过去,匕首无声地插入了目标的後心,接著飞起一腿,正中老头子的头部,老头声都没吭一声,就栽倒了。
厉剑蹲在老头旁边,犹豫了一下,用已经死去的目标的皮带将老头子的双脚绑了个严严实实,又用老头子自己的裤腰带捆住了他的双手,再堵住老头子的嘴,转身离开。
跟同伴们联络,得知奎狼干掉了一个,飞狼去找交通工具,奇狼和跳狼干掉了一个,渣狼正在寻找最後一个。
厉剑命令群狼们撤退,他去接应渣狼。
过了半个多小时,厉剑看到了渣狼,他正在跟踪著的最後一个目标。那是个不起眼的小个子,旁边一个同样不起眼的缅甸人。他们在山底的罂粟地里,两人蹲在一起正在说些什麽。厉剑看到渣狼像蛇一样溜了过去,先劈翻了缅甸人,顺手刀子抹向目标的喉颈。目标反应出乎意料地快,闪身躲开那致命的一刀,然後张嘴嚷了起来,手一翻,一枪对著渣狼打了过去。
渣狼翻身,但是却没有躲过,似乎中了一枪。厉剑当机立断,举枪便射,将目标干掉,拼命地窜了过去,见渣狼肩上中枪,血喷了出来。
厉剑三下两下帮渣狼包住伤口,一转身,就看到一少年拿枪对住了他的头颅。厉剑怔了一下,双手举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渣狼飞起一脚踢起一石块,正打在少年的手上,少年手一缩,枪口朝下。厉剑往前飞身扑倒少年,一拳就把少年打晕过去。
枪声四起,厉剑环顾,见至少十几个人朝他们包抄过来,各种枪支对准了他们。厉剑趴下,拖著渣狼往山上爬去。
包围圈越来越小,厉剑和渣狼相视望了一眼,停下,枪上膛,准备拼了。同时厉剑还不忘通知群狼们,撤,回去汇报情况。然後关掉了通讯器。
一阵轰鸣声从山上传来。回头一看,一辆二轮摩托飞了下来,然後一个急刹,停在了厉剑和渣狼的身边。飞狼赶到了。厉剑将渣狼推上车,自己也飞身上了车。摩托发出一阵咆哮,载著两人往山上驰去。野草,荆棘,小树,岩石,都无法挡住摩托的飞驰。
身後传来更为密集的枪声。子弹呼啸从身边穿过。
厉剑忽然抖了一下,一颗子弹钻入了他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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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二三,欧鹏辗转於亲戚家和彭竹的家之间,每日里除了吃喝聊天打麻将就是睡觉,竟连跟彭竹的独时间都没有。
初四是高中同学聚会,从下午开始一直闹腾到夜。该回来能回来的同学都参加了聚会,倒是詹远帆没有露面。欧鹏稍微觉得有些奇怪。每聚会那家夥都会参加的,这一怎麽会缺席呢?詹远帆事先也没有告知欧鹏他会缺席之事,甚至连新年的短信拜年都没有。
欧鹏倒也没有太在意。再要好的朋友都会有疏远之时,更何况他跟詹远帆之间,还有些怪怪的纠缠不休的关系?欧鹏还记得那跟詹远帆去一家gay吧玩,那儿有个叫崔老板的跟他说詹远帆暗恋他多年。在知道自己是双之前,欧鹏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男生暗恋他。知道此事之後,也没有太多的惊诧或者是不适。
欧鹏从来就很自恋。有男生如同女生那样暗恋他,并不让他吃惊或者不爽,最多也不过是让他更加自恋一点。他跟詹远帆之间,同学十二年,就算不是知己,这麽多年的同班同学,再加上好几年住在同一个小区,朋友,总还是算得上的。
但是随著年龄的增长,朋友圈也一直都在变。高中时的好朋友,工作多年後,也不过就是曾经的朋友罢了。更何况詹远帆本来就是个gay,又暗恋他,找机会跟他碰面,自然也不算什麽稀奇。那麽如果詹远帆有了伴,移情别恋之後不再跟他联络,也很正常。
不过因为跟阿劲的事情是詹远帆知道的,後来又拜托詹远帆照顾阿劲,因这一层,欧鹏不免多想了一些。是不是詹远帆觉得自己不厚道,所以跟自己疏远了?这样也没有关系,只要那家夥不是大嘴巴不会到胡说八道,就算是绝交,也算不上什麽损失。
当然也许是詹远帆不仅仅是不再暗恋他,也许事业上也用不著他帮忙了吧?那个也很正常。这个世界上,还不都是利用跟被利用的关系?
比方说鞋拔子,如果不是求他帮忙,哪里会如此之殷情,吃饭,唱歌,打牌,都好像跟班一样,在一旁端茶送水?欧鹏要是没能帮上忙,那个鞋拔子说不定还会见怪,不一定会感谢欧鹏的努力。如果帮上了忙,识相一点的,会有心意会有感激。不识相的,说不定转身就是形同陌路,连老同学的情谊都抛开。不管怎麽样,事情过後,如果欧鹏真有哪一天落了难了,在那些曾经受过他恩惠的人那里,恐怕也指望不上吧。
不过是利用和被利用罢了。欧鹏也不是什麽活雷锋,自然不会只被利用,而不去利用他人的。
欧鹏给了鞋拔子一个好消息,贷款的事情有了眉目了。事实上,基本上已经敲定,就等著鞋拔子去办手续呢。不过欧鹏也没有这麽坦率地告诉他,只是说,有了眉目,好几家银行都表示了愿意考虑的意向。等过完年後,一家一家地去拜访。鞋拔子高兴,但是并不是太高兴。他就像大部分中国人一样,一想到欠债就浑身不舒服,能不能贷到款,在他而言,似乎并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解封,开工,钱自然就来了。
欧鹏摇摇头,说鞋拔子把事情看得太简单太片面。不是跟你说了吗?人家通知下来了,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撤销?就算主管人通过了,他还有手下了,这外头还有媒体呢,你那工厂外头还有居民呢,还有别的厂家盯著呢。贷款拿到手,甭管怎麽用,至少你能拿著支票到人单位去表明我会改是不是?要让人家放你一马,起码你也得有个姿态是不是?
鞋拔子蔫了一下,说还真没有想那麽多。欧鹏耸耸肩,说第一回做实业,有不清楚的,很正常。
正聊著呢,欧鹏的手机响了,短信,一看,三个字:“想干你。”欧鹏冷笑了一声,删了短信。个老鳖,把他欧鹏当什麽啦?想干了,哦,想干,他妈的短信就来了。想干之前,连个感情联络都没有。过年,至少要个拜年的短消息吧?
继续跟鞋拔子聊工厂的事。贷款,对鞋拔子可谓是雪中送炭,至少打点的钱有了。对欧鹏而言,则是一个信号。彭爸愿意帮他,而且在用心帮他,说明彭爸对他印象还是很不错的,恐怕已经把他当做准女婿了。这个不容易。欧鹏知道自己条件不错,但是论家境论背景,跟彭竹还算不上门当户对。彭爸看中他,说明那家夥还是疼女儿的。
自然也就说明,彭竹虽然还没有献身,但是已经献心了。那麽去市局的事情,说不定就是水到渠成不费力的事儿。
初五送书记一家回老家。欧鹏跟书记的关系只能用还行来形容。那人在局里也混了十来年了,虽然不很受人待见,但是他那个职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欧鹏虽然瞧他不上,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这不,书记送岳父岳母回老家,欧鹏还专门借了辆商务车送行。不远,衡阳而已,先送一家子去衡山烧香拜佛──至於书记信不信佛,欧鹏毫无所谓,就算腹诽,面上也不露出来,反而还了几百块钱买了高香,顺便祈祷一下父母身体安康,跟彭竹进展顺利,步步高升之类的。
欧鹏并不信这个,但是并不妨碍他表现出虔诚的样子。
中午跟书记一家人在山下吃了斋,然後就打道回长沙。路上在服务区停留了十来分锺,上厕所喝水之後,掏出手机一看,数条,其中一个,来自厉剑:“想把你吊起来抽打。”欧鹏差点栽倒,把短信删掉,吐掉槟榔渣,恶狠狠地骂了两句。什麽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被虐狂了?我操,有完没完啊,老子不回短消息,那只野兽难道看不出老子对他不再有兴趣了?
初六约了彭竹到他家里吃饭。欧爸欧妈都挺喜欢彭竹的。当然姑娘不算漂亮,不过漂亮能顶饭吃?欧家勉强算得上小官小宦之家,人彭家算得上是长沙的上流社会了,彭爸要是愿意从政,一步就可以登上市级领导岗位,那种岗位,是欧爸可望不可即的。更何况妹子不算美人,淑女还是靠得上份的,打扮得体,柔声细语,温柔可亲,又有些害羞。如今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野蛮。看著彭竹对欧鹏百依百顺的样子,欧爸欧妈都挺高兴。有背景的岳家虽然能够对儿子的前途有助力,毕竟结婚,两口子过一辈子,当事人的感情当然最重要啦。
看上去彭竹对欧鹏挺有感情,欧鹏对彭竹,也挺在意的嘛……於是彭爸又事儿妈了,旁敲侧击地问两人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彭竹挺害羞,红著脸低著头不说话,欧鹏抿嘴一笑,说爸也太急了,他正筹钱买戒指呢,然後总要事先用言语试探,万一他自作多情,跪了下去,彭竹不扶他起来,他恐怕会跪个地老天荒的。
彭竹更是羞红了脸。
吃了晚饭,两人在欧鹏的卧室玩电脑。两人都不玩网游,欧鹏是压根儿没时间,彭竹是压根儿没兴趣,电脑对他们俩而言,也就是看看新闻八卦听听音乐看看电影而已。不过头几天欧鹏在亲戚家拜年的时候看到一侄儿在玩“植物大战僵尸”的单机游戏,有很可爱的植物,任务也不太激烈,就连僵尸都是很喜感的,便下了,指导彭竹玩。
彭竹果然喜欢,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拿著鼠标不停地点啊点,时不时地哇一声,笑著对欧鹏说;“这个向日葵好可爱,还有豌豆……”
欧鹏专门弄了张没有扶手的椅子放在电脑跟前,双腿叉开坐著,让彭竹坐在他的双腿之间,直接就一个搂抱的态势,一手扶著彭竹的腰,一手搭在彭竹的腿上,下巴靠著彭竹的肩。彭竹一回头跟他说话,欧鹏嘴巴往前面一噘,就亲到了彭竹的小脸儿。
两个人谈恋爱也有大半年了,亲密的举动,基本上也只限於亲亲小嘴拉拉小手什麽的。彭竹比较保守,也很害羞,像目前这样如此亲密地靠在一起,还是第一。
欧鹏并不是特别放肆,他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手,不会乱动,亲吻,也只限於彭竹的脸颊。看样子,彭竹对此并不反感。
手机的短消息提示音响了。欧鹏伸手从电脑桌上把手机拿过上,打开一看,又是厉剑的:“我想把你怀抱著,让利剑进入你的身体,将你挑起,让你成为我的猎物。”
欧鹏看了两秒锺,删掉信息,把手机丢在床上,心开始剧烈地跳了起来。这几天他很少想起厉剑。事情太多,应酬不断。而且不爽,所以想著,算了吧,那段,也就算是W遇,19而已,再纠缠下去,会比较麻烦。当然厉剑肯定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但是万一他死缠烂打了,自己还真不好对付。现在自己有了短期的目标,去市局,需要全力以赴,也需要彭竹家里的帮忙。而且,其实彭竹是个非常好的老婆人选,自己对彭竹,也还是有期望有感情的。
但是为什麽看到这条短消息,自己却有些蠢蠢欲动呢?因为“利剑”?因为“进入”?还是因为“猎物”?欧鹏觉得有些燥热,手就开始不规矩起来,身子挺直了,扭过彭竹的脸,亲上了女孩子的嘴唇。
女人总是软软的,娇羞无力的,香香的,温柔的。彭竹的嘴唇比较薄,总是涂了润唇膏,草莓味的,香甜可口。彭竹的头发也是软软的,直发,手指穿过去,熨帖而又温顺。彭竹的呼吸细细的,轻软。彭竹的腰肢软得让人不可思议,彭竹的胸……
欧鹏的手被推开了。彭竹开始挣扎起来。
欧鹏喘息著说对不起,起身冲到厕所里去。
欧鹏搞不清楚自己的兴奋是因为那个短信,还是因为彭竹的身体。但是彭竹不喜欢这样,起码是现在不喜欢,欧鹏自然不会勉强她。勉强女孩子是要不得的。其实勉强谁都要不得,都没意思,都无聊。
欧鹏的手有些发抖,握住自己的欲望套弄著。眼前,却分明是厉剑那张平实的脸,那双闪烁著利刃的光芒的眼睛。欧鹏左手揉了揉眼睛,右手在不停地持续地套弄著。不行,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欧鹏对自己说。其实也快3了,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了。彭竹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也是个很乖巧很可爱的女人。再跟厉剑折腾下去,很危险。
但是那种危险的前景,又很刺激,很有吸引力。
看著自己喷射出来的白浊的液体,欧鹏前所未有的伤脑筋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跟厉剑,应该到此为止。自己根本就没有时间跟他耗。前途要跑,鞋拔子的厂子的事情要跑,如果跟彭竹结婚的话,要跑的事情更加多。买戒指,买房子,装修,婚纱照……彭家有权有势,说不定还有N多的要求。
整理了一下,欧鹏慢慢地从洗手间出来。客厅中没有人。幸运。爸妈去了他们的卧室看电视,否则就尴尬了。
彭竹已经关掉了游戏,坐在床边低著头玩自己的手指。欧鹏进来时,彭竹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结婚前不想……那样……”
欧鹏腿一软,就在彭竹面前单腿跪下了:“竹子,我们结婚吧……戒指我们一起去看,总要你喜欢才行……然後我再正式跟你求婚,在你们家,好不好?”
彭竹抬眼又看了看欧鹏,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你……不生气?”
欧鹏巨温柔地说:“怎麽会生气?是我不好,没能控制自己……我们结婚吧,然後就可以在一起,天天的。我们一起去买房子……不过你知道的,我不是有钱人,但是首期还是付得起的。我会努力工作,好好照顾你……还有你妈妈……当然还有你爸爸……不过还有我爸妈。”
彭竹眼睛眨了眨,眼泪终於掉下来了:“真的吗?”彭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摸了摸欧鹏的脸:“真的吗?我们认识还不太久……我妈妈身体不好,脾气也不好,我也比较……”
欧鹏伸手握住了彭竹的手,低下头在手指上亲吻了一下,笑著说:“当然是真的,不过这个不是正式的……总要在你爸你妈面前求婚,才比较像话吧……所以,明天去买戒指吧,然後,就可以到你们家,跟你爸妈堂堂正正地说,哈,你们养了这麽多年的闺女,以後要便宜我了!”
彭竹含著泪笑了,把欧鹏拖起来,拉他坐下,然後投入了欧鹏的怀中。
抱著怀中的女人,欧鹏微微笑著,嘴角却耷拉下去了。
从今晚後,自己不再是单身贵族,要结婚了,要有老婆了,没有多久,一两年,可能就会生儿育女,会成为父亲。
跟同龄人相比,欧鹏算是晚婚了。迟迟没有安顿,一来因为没有碰到合适的人,另一层,也舍不得丢到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是,总是要结婚的。男人结婚,在他人眼里,才能显得稳重,显得有担当,显得能够肩负重任。在自己,才能真正地有责任心,有牵挂,有约束。
只是,也就没有了自由和随心所欲。没有了一夜情的借口,没有了劈腿爬墙的可能。
欧鹏轻轻地拍著彭竹的胳膊,吻著彭竹的头顶,想到厉剑,不由得怅然若失。那是个特别的男人,对自己有著特别的吸引力。而且跟他的那种性事,特别……爽快,特别……放肆,当然也特别痛,总是这里蹭破点皮,那里擦出点血……
欧鹏把叹息吞入肚中,笑嘻嘻地对彭竹说:“那个,你答应我的求婚,这事,是先告诉你爸妈,还是我爸妈?”
17
Razor (17)
说起来,厉剑和渣狼小吴的伤情还算好,不是致命的。不幸的是,子弹没有对穿,留在身体里面,在缅甸,又不可能去医院。好在有麻醉药品,狼群们都有基本的急救知识,把子弹挑出来,做了简单的包扎,准备回国。
那个武装组织虽然规模不大,却都是凶狠玩命的人,上至七十岁的老人,下至十来岁的少年,都不肯善罢甘休。要像进来时那样出去,就算群狼能够以一敌十,也殊为不易。好在政局动乱反而给他们提供了便利,若是政府军方和警方同时出面,带著两个伤员,这群家夥要想重回国门,绝不是两三天能够做到的。
接应他们的人冒险带他们走无人走过的原始森林,进入国境线之後,厉剑才跟上头联系,又过了一天,到大年初三的上午,才有人接到他们,秘密送往部队医院。
厉剑和小吴已经烧得快神志不清了,但是看到穿著作战服的士兵出现,看到简易担架抬了过来,看到军医给他们再做简单的伤口清理并给他们挂上药水,看到做了伪装的军车,群狼们眼睛里都盈满了泪水,就连厉剑,都觉眼中干涩,忍不住要去揉揉,再挂上好像哭似的笑。
似乎,军队仍然是他们的家,祖国,仍然是他们的後盾。似乎回到了从前,出任务再如何凶险都不怕,因为只要挣扎著活了下来,家里,就会有兄弟们在等候。
而离开部队,无论是厉剑还是其他人,都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尤其是他们几个,对部队的热爱和习惯,让他们无法适应地方的平淡而又窝囊的生活,这种感觉越发刻。
此时,尽管厉剑烧得连人都看不清楚,心中却是很踏实,甚至是欣慰。
他的群狼们也是如此。疲惫痛苦之余,那种欣慰,明显地挂在脸上。
到医院,厉剑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崔大校从长沙赶了过来,手握住厉剑的肩膀,淡淡地说:“我跟老太爷拜年……你们做得很好。虽然不能说就一劳永逸,但是毕竟,这帮子人不再会对我们的国家和人民造成伤害了。我,谢谢你。”
厉剑有些哽咽,只是点点头。
崔大校环顾群狼,用同样淡淡的语气说:“赶紧跟家人拜个年报个平安吧。”
崔大校摆摆手,一个小兵过来,将各人的手机一一放在他们的手上。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开机,打电话,发短信,忙得不亦乐乎。
厉剑看了看手机,有点懵。小吴在旁边已经跟他的女朋友开聊了,肉麻的话一串一串的,声音也尽量平稳,带著点欢欣。
厉剑和小吴需要马上进手术室。伤口感染,需要进一步的治疗。
厉剑开机,脑子里仍然有些晕。
崔大校咳了一声,说:“给关心你的人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吧……我来之前,仁明还问你怎麽样了……”
厉剑迟钝地看了崔大校一眼,那张老脸上居然有了可疑的红色。厉剑又看了他一眼,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崔大校在说崔仁明,原来崔大校坚持他来长沙是为了崔仁明,原来之前他跟自己说了那麽多有关崔仁明的事,是为了崔仁明……
原来崔大校想要把自己跟崔仁明凑成一对!厉剑寒了一下,不由得鼻子更加的酸。他垂下眼帘,不知道该怎麽跟崔大校解释他跟崔仁明没戏。
脑海中却浮现出欧鹏那张帅气的脸,挺拔的身材和性感的屁股。有限的几接触,无限的身体快感……以及“我想要你给我发变态的短信,让我知道你想怎麽干我”。这句话,在他的耳边,欧鹏以气声说出,却撩拨得他欲罢不能。
短信……一直都没有给他发,可是那并不意味著自己就没有想他。虽然不是时时刻刻地想他,但是毕竟,这麽多年来,这样的带著色情的意味以及一点点刺痛一点点酸涩地去想一个人,对厉剑而言,是非同寻常的。
厉剑艰难地努力地看著手机屏幕,输入那三个字,发送出去。
欧鹏,在做些什麽呢?
然後厉剑和小吴被送入了手术室,出来时,已经是初五的凌晨。
昏昏沈沈睡到下午醒来,崔大校已经走了,群狼们也已经走了,只剩下乔洪在旁边陪著。厉剑吃力地侧过头,那边床上,躺著小吴,仍然在昏睡中。
乔洪帮厉剑弄了点水喝,叽叽呱呱地说著他们的伤势和手术的情况。无大碍。医生说。只是差点得了败血症。既然没得,那就无大碍,好好休养,出去後,还是个好汉。
小吴也醒了过来,虚弱地笑著说,居然又是局麻,他都听到刀子在他骨头上刮蹭的声音了,也幸亏後来烧昏了头,否则,非做噩梦不可。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厉剑问乔洪为什麽还不回去,家里人都等著他呢。乔洪摆摆手,说没关系,他家里就在株洲,又不远,厉哥给他多放几天假就行。再说了,那些人过年,还不就是吃喝玩乐打麻将?没劲。接著又神神秘秘地说,他跟崔大校说了,崔大校出面帮他做工作,找驻地借了借了几辆车,跟他们一起练车。然後满脸的得意:“厉哥,我不错吧。有路有车,我就是有用的。”
厉剑点点头:“有车,你就可以成为救星,路,有没有都挡不住你啊。”
乔洪兴奋得满脸放光:“厉哥,我就特别……值,真的,特别值。这样的日子,又好像回到了从前,就觉得,自己有用,不是一般的有用。那些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家夥算什麽东西,他们除了会对别人造成伤害,还能做什麽?厉哥,我们在做事,在做非常特别的事,在……”
乔洪说不下去了,只是右手握成拳,重重地砸在左手掌心。
小吴尽管动不得,兴奋劲并不亚於乔洪,他连连点头,说那是,这样子,才终於意识到了自己的价值,我们那个时候训练,厉哥怎麽样怎麽样,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大通。乔洪听得入迷,也不甘示弱,说起自己所在部队的训练和演习,也是眉飞色舞。
厉剑一边面带微笑听他们吹牛,思绪却又转到了那个男人身上。那就是个平民,过著平淡而又窝囊的日子。那个人却总是志得意满,在他面前蛮嚣张。一张嘴贫得跟什麽一样。崔仁明也是放肆并且贫嘴的,但是在自己面前,崔仁明时刻压抑著自己的气焰,有时候甚至是低调的──也许是碍著崔大校的面子,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崔仁明知道自己不好惹。
欧鹏也应该知道,他还在自己身下吃过苦头……只是似乎他不以为苦,反而好像喝惯了清茶咖啡红酒的人,突然灌了一大口二锅头,醉得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脑子自己的鸡巴。
崔大校真好笑。但是,又真的好像自己的父亲,或者是导师。
厉剑捂住胸口,狠狠地动情了一把,眼睛又有些酸涩。部队,已经不是他的家了,但是此刻,躺在部队的医院里,又分明感到,自己,不过是长大後分了家的孩子,父母,永远都在原来的地方等著,守著。
厉剑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掏出手机,给欧鹏发了第二条短消息。
初六,伤势在康复中。厉剑和小吴都已经退烧了。医生说他们还需要静养,但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厉剑想了想,还过几天,保全学校的寒假就要结束,还有些学员的工作问题尚未解决,还有招收新学员的事需要他把关。
还有欧鹏。突然非常想见到他。过年,那家夥有没有吃得脑满肠肥,有没有跟人天酒地,有没有也……厉剑有些头疼。想太多了。
乔洪带著两个伤员,开著军车,得意洋洋地从山路绕到小路,上了国道,进了省城。在火车站,依依不舍地看著已经有了战友般的感情的小兵开著车离去,豪爽地冲去售票大厅,却发现买不到回程的票──这三个人,第一见识到了春运的恐怖。
乔洪咬牙切齿地从票贩子手中买了几张高价票,护著两个伤员上了车,傻眼了。他们的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俩老头老太,一孕妇,还有一抱小孩的少妇。
乔洪开不了口,可是身边这两位,还虚弱得站都站不稳。厉剑更是伤在大腿上,因为伤口感染,被剜去了一大块肉。
乔洪捂住了眼睛,狠狠地揉了两下,准备把某人喊起来,可是看来看去,那几个人,没有谁是能抗得住在这拥挤的车厢中撑上半个小时的。
乔洪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想著把行李架腾出来,可是那也完全不可能。刚刚过完年啊,无论是外出打工还是走亲访友,哪个不是大包小包的。不如去找列车员,看看有没有卧铺,或者是软卧,只要有,钱都不是问题,只要这两个人不要再受罪。
乔洪转头打算叮嘱厉剑两声,却见厉剑已经在过道上坐了下来,把受伤的腿伸到了座位底下──那个也不容易,座位下面也都放了好多东西。小吴坐在厉剑的旁边,靠在厉剑的肩头,左手护住伤著的右肩,呲牙咧嘴地,也把自己安顿好了。
乔洪忍了忍,扛著行李,站在他们的旁边。这一路,总不能让人碰到他们的伤。
车厢里各种各样的气味,各种各样的方言,各种各样的人。乔洪笔挺地站著,护著他的两个同伴。小吴疲倦地闭上眼睛,假寐。
厉剑拿出手机。轰隆的吵闹声中,他翻著手机。
欧鹏没有给他短消息,也没有打给他电话。
也许是不方便。也许是自己的短消息没有达到他的要求。厉剑动了动身子,让小吴靠得更舒服些,看著前面一对年轻的情侣,眼神有些呆滞。
女子趴在男子的腿上,男子很轻柔地摸著女子的背。
厉剑闭上了眼睛。
默默地想著欧鹏。那个人,厉剑看不大懂,但是,又对厉剑有著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的身体固然美妙,他那个人,也是蛮……不知道该怎麽形容。贫嘴,却又尖酸刻薄。这样的人,在单位中怎麽混得下去?
第一见面,他的贫嘴一点都不让人讨厌,反而让厉剑觉得安慰,觉得贴心。每一的做爱,欧鹏都是温柔的,自己则无比的粗鲁。为什麽自己发怒,欧鹏反而会更加兴奋呢?厉剑弄不懂。
於是发了第三条短信。
崔仁明到火车站接他们,而且是在站内接,而且还是推著一辆轮椅进来接的。厉剑哑然失笑,不知道崔大校到底跟崔仁明说了什麽。
崔仁明没有多问,只是问是去医院还是回家。厉剑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说回家吧。崔仁明说行,回家。
於是到了保全学校。小吴的女朋友已经在学校里等著了。那是个很强的女孩子,跟小吴是同村子的青梅竹马。小吴当兵,她出去打工。小吴退伍,她辞了东莞那边的工作,回到长沙,继续打工。两口子拼了命的存钱,总算在这城乡结合部买了套小居室。
小吴笑嘻嘻地拿出块玉,说是在缅甸买的,据说是正宗的,用血染红过,拿这个娶你,好不好?女孩子笑得眼睛亮晶晶的,说好,等民政局上班了,我们就去扯证,你伤好了,我们就会老家办酒。
厉剑从口袋中掏出了两颗弹壳,一颗,从小吴身上取下来的,另一颗,来自自己的大腿。厉剑把自己的那颗又放回口袋,把小吴的那颗递给女孩子,笑著说:“这个……留著吧。你够强,留著它,小吴以後就百毒不侵了。”
女孩子接过子弹,落下两滴泪,又很快地擦掉,说崔老板请了医生在这里呢,赶紧换药,去休息。厉哥,小吴跟著你,我就不怕。
厉剑点点头,说,有小吴他们跟著,我也不怕。来来来,这个是乔洪,你认识的,这一,是他救了我们两个。
医生给他们检查过伤口,又换了药,小吴自然有女朋友照顾,厉剑便在乔洪的帮助下,洗了个澡,躺上了床。
这里,其实也是自己的家啊。厉剑默默地对自己说。
初七,欧鹏还没有给厉剑回短消息,也没有打电话。厉剑拿著手机,有些失神。那个人,为什麽不回短消息?忙到连回复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还是因为……不过是19而已?
崔老太爷也来看望厉剑了,还在厉剑的伤口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害得厉剑大汗淋漓,差点喊出声来。崔老太爷只是眯著眼睛笑,把崔仁明他们都轰走,缠著要厉剑跟他说这任务的事。厉剑一边擦汗,一边说任务是绝密,不能外泄的,不如,跟您讲个故事吧。
崔老太爷笑眯眯地听故事,间或评价几句。等厉剑的故事讲完,崔老太爷也开始讲故事。厉剑发现,崔老太爷人老,脑子可不糊涂,他跟厉剑讲的故事,和跟崔仁明讲的故事,侧重点完全不一样。他说当年抗日,他们这支部队被日军和伪军包围,然後化整为零,打游击,跑山路,下河道。崔老太爷说,最绝望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绝望。因为,就算有汉奸,有懦弱怕死的老百姓,有老天作对,他们也不会绝望。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河里的每一滴水,山上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草,都在给他们提供能量,源源不断永远都用不尽的能量。
崔老太爷又拍了拍厉剑的腿,声音变得轻柔。崔大校一直想要你跟我们家仁明在一起……他也把你当成是孩子吧,如果你也进了崔家,就会有更多的崔家人来罩著你。可是他……嗨,没有看到,其实你用不著别人罩著,而且我们家那个混世魔王,他并不是真正的知道你。孩子,你……啊哈……那个……
崔老太爷难得地也脸红了。
厉剑微微地笑了笑,点头。像小吴的女朋友那样,懂,并且无条件的支持和包容,才是真正的伴侣。
但是,其实,那个也并不是先决条件吧。最重要的是,自己会牵挂的,也会被牵挂的,才是对的那个人。
厉剑牵挂著欧鹏。虽然还没有到难分难舍的那个地步,毕竟是牵挂。只是,欧鹏似乎并不牵挂他。
初八,厉剑可以起身走动了。痛,是仍然有些痛的,只不过,他不怕,早已经习惯了。站在办公室,看著窗外跑跑跳跳的小孩子,厉剑拨通了手机,找欧鹏。
欧鹏很欢快地给他拜年,问过年有没有回老家。厉剑说没有。欧鹏没有提起短消息的事,厉剑自然也不好问他的反应。所以很快,两个人就都沈默了下来。
厉剑看著两个小男孩在地上匍匐前进,喉头一哽,居然说:“三十晚上,我出任务去了,有惊无险,没死。”
欧鹏啊了一声。过了十几秒锺,电话被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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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18)
欧鹏猛地睁开眼睛,满头大汗,口干舌燥,心脏怦怦乱跳,手脚都有些发麻。
房子里很安静,暗暗的,窗帘拉得紧密合缝,只有隐隐的光透进来。
过了好一会儿,欧鹏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自家的床上,刚从梦中惊醒。噩梦。
打开壁灯,柔和的光线洒在房子里。欧鹏伸出手摸了摸脸,满手的汗,身上湿漉漉的,很难受。
欧鹏套上棉袄,穿上棉拖鞋,先到洗手间撒了泡尿,又摸黑到饮水机倒了杯水,一口喝干。一股凉意顺著喉咙一线向下,直达胃部,让欧鹏激灵了一下,觉得冷了,又慌忙地窜回房间,上床,躲进被子里,半坐著,拿手机看了看,凌晨五点。
欧鹏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了进去,让尼古丁麻醉了一下肺部,再慢慢地吐了出来。
欧鹏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错,很少做梦,更不用说是噩梦了。还记得高中时同学们说著晚上做的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梦,欧鹏只是憨笑,说他压根都不做梦。有好事者争辩说人都要做梦的,层睡眠之类的,说欧鹏所谓的不做梦,不过是没有在梦中醒来,所以做了也不记得了。还有人砸吧著嘴说真可惜,不记得梦境,睡觉不是白睡了?
欧鹏梦到了厉剑,梦到厉剑鲜血淋漓,胸膛上一个大洞,偏偏那颗心脏还在,跟电视里看到的医生的剧中正在被取出的心脏差不多,跳著,没有章法地跳著。厉剑平实的脸上没有什麽表情,声音极度嘈杂难听,说欧鹏,我想干你,我想干你……妈的,那四个字,居然还带出回音了。
欧鹏放慢了吸烟的速度,闭上眼睛,感觉著夜人静的房间里自己的心跳。
初七,欧鹏带著彭竹去买戒指。彭竹真的不像富家千金,她只挑了一枚镶小钻的戒指。欧鹏说弄颗大点的钻石,怎麽说结婚都只有一,结婚戒指也就仅此一枚,挑个上好的,以後养了儿子,就把戒指传给媳妇,养了女儿,就当做嫁妆。
彭竹低头浅笑,说这戒指谁也不给,自己留著。再说,彭爸有给她买钻戒的,真要显摆,拿那枚就行。这枚,是自己的。
欧鹏荡漾了一下,说老婆最大说了算,就买了。至於男戒,欧鹏没买,也跟彭竹说他不用。公务员嘛,小了拿不出手,大了,不敢拿出手。
当晚欧鹏就到彭竹家去求婚了。彭爸挺高兴,说送他们一套房子。欧鹏赶紧说不用,最起码,现在不用。准备著买一套两居室,自己先供著。等以後有了孩子,孩子大了,再买大一些的房子,最主要要看社区,要看附近学校什麽的。再说,以後的工作说不定有调动。彭爸点点头,说行,你说怎麽办就怎麽办。其实别墅我们也没有怎麽住,要不,你们去那儿结婚?欧鹏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别墅嘛,本来就不是天天住的。以後我们一大家子周末去放放风好了。
彭妈倒哭哭啼啼的,说舍不得女儿早嫁。欧鹏说您又不是没了女儿,明明是多了个女婿嘛,女婿,是半子哦。几句话,把彭妈哄高兴了。
初八年後第一天上班,团拜之後,欧鹏就溜了出来,跟鞋拔子一起跑银行。正在办事的途中,接到了厉剑的电话。一时之间,欧鹏不知该如何回答,旁边都有人呢,就把电话给挂了。之後继续忙他的事。
初九也忙,初十也忙。十一十二都很忙。忙到,欧鹏竟没空去想厉剑话中的意思。或者说,有了借口不去想,不想想,不愿意想……反正,就是没想。
可是居然做了噩梦。关於厉剑的噩梦。然後在凌晨五点,再也没法入睡。
欧鹏再点燃一根烟,怔怔地看著对面墙上一副装饰画,十分不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欧鹏敢保证,白天他压根就没有想那个男人。没得空去想,也不愿意去想。已经跟彭竹求婚了,两边家长也首肯了。什麽时候要两家人一起吃饭,不上班的时候要忙调动,要忙鞋拔子的事,要去看房子,看完房子要买,要办贷款,要装修,要拍婚纱照──据说那会是个很恐怖的经历。
哪有时间去想他?又有什麽资格去想他?
欧鹏搓了把脸,点燃了第三根香烟。
今天要做什麽?上午要跟卢局去市局,中午约了环保局的人吃饭,下午要开会,晚饭也有应酬。
欧鹏起了床,悄无声息地刷牙洗脸。窗外天阴沈沈的,要下雨不下雨的样子。春天很快就到,雨会下个不停。跟老爸借车开开吧,晚上那顿饭,不能开公家的车子出去……
欧鹏穿上球鞋,难得地来了早锻炼,跑了两三公里,喘得跟风箱似的。健身卡好久没用了,主要是找不到一起去锻炼的人,偶尔去一两,都还是应酬。身体按摩,也有很久没做了。跟阿劲分手之後,就很少做,无论在哪里,都会想到那个可怜可爱的男孩子,所以算了,不做了。什麽时候有应酬,好些人在一起,再出去玩吧。
一天就这麽过去。欧鹏难得的有些心神不宁。晚饭吃得心不在焉,早早就退场,然後开著车乱转,七转八转,就转到了保全学校。
学校里看上去不如上那麽热闹。大概还没有怎麽开学吧。厉剑的房子里亮著灯,其他的房子里,有的有灯,有的没有。有七八个人在小操场练摔跤,打得不亦乐乎。
欧鹏坐在车上,犹豫了五分锺,打电话给厉剑。那边电话接得很快,厉剑的声音很低沈:“喂?欧鹏?”
“嗯。”欧鹏看著厉剑的那扇窗口,闷闷地说:“在哪儿呢,有没有出去潇洒啊?”
“我?呵呵,我是不懂潇洒的人。”
“那当然。你懂啥啊?连保命都不懂。”
那边没有回答。欧鹏看到厉剑房间的窗口被打开,那个人出现在窗前,看著远方。
“没死啊?”欧鹏问。
“嗯。”
“伤了?”
“嗯?”
“哪儿?别不是鸡巴吧……”
“呃……大腿……没事……”
“其实吧,这个世界上哪有你那麽蠢的人?明明已经不是当兵的了,偏偏还要做出那种恶心的样子,好像你就是全世界的救星一样。似乎没了你,人家就活不好了。你他妈的什麽人啊?咱国家还有没有正规军啊,犯得著你这个被部队开除的人去卖命吗?”
“你……”厉剑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话。他手掌重重击在窗台上,怒火万丈。
“但是最他妈的讨厌的就是,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骂你蠢,骂你神经病,骂你吃多了撑著,独独就是我不能骂……你要不是心里纯净得像他妈的圣女,要不是勇敢得像他妈的磕了药的瘾君子,老子早就成他妈的一滩肉泥了!我嬲死你个老鳖!”欧鹏恨恨地骂了一声,眼睛居然有些湿润。
厉剑低下了头,似乎在看著下面操练的学员们。
又过了很久,欧鹏再说话:“还能走吗?”
“能。这几天能下地走动了。”
“嗯……我在楼下,你们的学校外面。”
厉剑探出身子往外看,然後挂掉了手机。
欧鹏看到厉剑把窗户关上,接著,房子里的灯也灭了。门打开,一个身影出现,把门关上,那个身影一瘸一拐地顺著走廊往这边走过来,消失在楼梯口。又过了一会儿,厉剑从保全学校的门房走了出来,站在大门口四打量了一下,一瘸一拐地朝车子这边走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
欧鹏侧著头看。厉剑有些消瘦,不过仍然那麽结实健壮。他的脸,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不真实。
欧鹏咧了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怎麽办,本来想请你去洗脚的……不如去喝茶吧。找个茶馆坐一下,我也听听你的英雄事迹。”
厉剑没有回答。
欧鹏启动车子,掉了个头,往市里面开去。
欧鹏开车一向很小心。此时显得更加小心,打著近光灯,龟速行驶。
“你,过年玩得还开心吗?你爸妈,很喜欢那张按摩椅吧。”车里有些压抑,厉剑只好没话找话。
“啊?哦。那椅子不是给我爸妈买的,他们还没有老到那种程度。跟市局的领导买的,拍马屁来著呢。过年,还不就是那样……头几天跟家里人混在一起,後几天,多半就是应酬。我一朋友开厂子出了点问题,帮他了难呢。”
“你这麽好?”厉剑的话里带了点讽刺。
“哼。”欧鹏鼻孔里出气。“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我这样的人,少的是你那样的人。帮他,也是在帮我自己。”欧鹏犹豫了一下,不知怎麽的,有了话唠的欲望,便简单地交代了鞋拔子的事情:“我反正也是要跑官的,他的事儿,本来跟我没有关系,不过……简单点说吧,就这样,我需要跑,要钱,总要找个帮我出资的。帮他弄了银行贷款之後,发票交给他。”
厉剑冷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欧鹏倒是心情愉快了点:“怎麽啦?看不上我这样的人?告诉你,这个社会就是这个样子的。”
“亏得还说你们是人民的公仆。”
欧鹏哈哈大笑起来:“没错啊,就是这样,不过公仆也要吃喝拉撒睡吧,自己日子过不舒坦,怎麽为人民服务?喏,我的钱有限,没法孝敬父母,按摩椅,给人家,效果更显著,其实表明了我更大的孝心。等我爬上去了,自然会有人给我爸妈买。一张按摩器,几千块,我两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往里面搭的……那个鞋拔子,弄了个厂,却眼高手低,弄得要死不活的,那也是资源的浪费。我帮他一把,也可以解决十几或几十个人的工作问题。这个,是不是为人民服务?不过是服务的同时,也为自己服务罢了。”
“我看不出来。”厉剑觉得这些天的盼望和想念,真不值。怎麽会念叨著这样一个人?蛀虫一样的家夥。
欧鹏的耐心上来了。到了茶馆,要了个小包厢,坐下,上茶上点心之後,欧鹏手指头在桌子上画著:“这个厂不去管他,也就散了。我插手一把,於公来说,拯救一个工厂,税收,上缴国家吧,然後对当地的财政也有贡献吧,他们一家子有了著落吧,做得好做得大的话,起码解决几十个人的就业问题吧。这个,不是为人民服务?於私,借著这事跑关系,构建自己的关系网。去市局是第一步,其实还可以去省局,或者去那个县挂职……於公於私两不误,不是很好?”
“不是如意算盘吗?那个鞋拔子,如果拿了贷款跑路,或者翻脸不认人……”
“哈哈,”欧鹏爽朗地笑了:“环保局的事情不好办。人家罚款和停产的通知都下来了,怎麽可能收回去?还有税务。不过我爸在税务局工作了几十年,关系是有的。我又不要求人做违法的勾当,不过是缓一缓而已。然後环保局的局长的岳父的妹妹刚退休,家里条件不大好,我把老太太弄到厂里去管财务,一方面可以监督鞋拔子,另一方面,可以给环保局卖个好,他们的任何罚措施,缓行,缓行就可以……然後是技术改造,是注册商标,是七里八里的……还需要一段时间吧,不过半个月,厂子就能重新开张……这事情弄好了,是他们的业绩,也是我的业绩……”
“关系关系。”厉剑沈著脸。“你做的,就是这样削尖了脑袋去钻营吗?”
“咦?”欧鹏露出诧异的样子:“做官,可不就是钻营吗?可不就是看关系吗?当然能耐很重要。但是能耐并不能够决定一切……你有能耐,怎麽在部队会呆不下去呢?你那个保全学校,没有关系的话,恐怕很难顺利开展吧。我查了你们的投资人,那个什麽崔董,好几个企业,他本身年纪不大,跟我差不多,一海归,也不过是野鸡学校,有没有学位都不一定,他开的那些公司,哪一样不需要关系?”
厉剑被噎得做不得声。
“还有啊。”欧鹏手指敲著桌面:“你还兼职做保镖?保镖这一行,加上保全这一业,在国内,没有关系,寸步难行……再加上这一你说出任务……当然你有能耐,但是这世界上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
厉剑的脸变得铁青。
欧鹏吞了一下口水,手覆上了厉剑的手:“我知道,你不光有能耐,还有心……”
厉剑低头看著欧鹏的那只手,心中五味杂陈。反手抓住欧鹏的手,低声说:“你……到底是什麽样的人哪?”
欧鹏淡淡地笑了一下:“俗人。跟你不一样。我是俗人。你是圣人。只是可惜的是,你这圣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这样的俗人。”
厉剑的手微有些抖动,又稳了下来。
19
Razor (19)
圣人……厉剑撇了一下嘴,脑子里有些混乱。欧鹏说话特别让他琢磨不定,就好像那个人时不时在反讽一样。当他说他自己是个俗人,厉剑是个圣人时,厉剑总觉得话里有话,话外有音。
孔圣人。别人把孔子称作是孔圣人的时候,是衷心认为他就是个圣人吧?而欧鹏把自己说成是个圣人……厉剑可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就是个圣人。他所做的事,所有的事,无论是杀人还是救人,都是本分,都是他该做的。
你这圣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这样的俗人。
这句话,是称赞,还是别有用心的揶揄?厉剑拿不准。他低下头,看著欧鹏的和自己的手。两只手差不多大。自己的粗糙有力,欧鹏的似乎也有力,却毫不粗糙,修长的手指,一看就是没有吃过苦干过活的人的手。但是两只手还有另外的相似之。指甲都修剪得很短。自己的看上去并不圆润,剪得干净利落,却仍有些锋芒的样子,欧鹏的指甲修剪得很漂亮,光洁,指头上没有倒刺,自己的,却有。
不知怎的,厉剑突然有些为自己的手感到些微的难为情。
欧鹏的手指张开,插入厉剑的手指中,紧密合缝,十指紧扣。
欧鹏也在看著两人的手,脸上的表情也稍带著点疑惑。他甩了甩头,轻声说:“你的手,做过些什麽?”他抬头看著厉剑的脸:“这麽多茧子……”
厉剑回视,说:“很多……”他突然变得很想说话了:“我在山村长大,母亲早逝,父亲,在我未成年的时候也死了,从山崖上摔下来的。天不亮,我就得开始走,走几十里山路去上学,路上会砍柴,会挖野菜,会捉山鼠或者蛇或者其他的小动物,不是每天都能捉到,捉到了,就有肉吃……放学後再走那麽远回家,路过远隔几里路的邻居家时,会帮他们的地松土,打猪草给他们喂猪。回到自己的窝,还有一小块菜地……十七岁当兵,先是新兵训练,然後分到陆军野战部队……再之後,就是当兵的生涯,十几二十年,这双手,基本上就是摸枪了。”
欧鹏轻笑:“摸过多少男人?”
厉剑愣了一下,脸色沈了下来:“多少个?你说的摸,是什麽样子的摸?”
“呃……”欧鹏咧开了嘴,笑声响亮了一些:“像摸我一样的摸。”
“一个……两个。”厉剑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曾经有过一个,非常喜欢的,战友……牺牲了……说不上是谁的错,但是我却固执地认为,如果是我在指挥那场战斗,也许他能够活下来。所以我更加拼命地训练自己,学习,各种武器,地形,气候,政治,习俗,配合,以及如何更有效地救人,更迅速地杀人……结果,还是有战友牺牲,受伤,残废……我慢慢地了解到,军人,就不得不时刻准备著奉献一切,一条腿,一只手,甚至是生命。知道,却不能习惯……很久以前了。还有一个,摸过,不过没有做到最後,因为他怕我……”
厉剑放下捂住眼睛的手,笑:“你为什麽不怕我?”
“我什麽都不怕。”欧鹏的眼睛亮闪闪的:“更不用说你了……你是个蠢笨如牛的家夥……你伤不了我,也不会伤我,不仅仅是我……你是个没有头脑的家夥,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上头灌输给你的东西。”
厉剑的手带上了力道,如愿以偿地看著欧鹏的笑容消失,露出痛苦的表情。
可是当厉剑一松手,欧鹏又露出了欠扁的笑容:“瞧……不过如此而已,这种程度而已……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束缚。一般的人,被束缚在生活的压力中,在可能的范围内,尽最大努力地利用各种规则,钻各种漏洞,让自己往高走。只有你这样的蠢东西,才会被……啊……你为什麽总是要这样?”
厉剑再松手:“怎样?”
欧鹏的呼吸急促了:“这样……”他低头看著厉剑的手。厉剑总是能够不动声色地让欧鹏感到疼痛,但是同时,又轻而易举地挑动欧鹏的欲望。
欧鹏舔了舔嘴唇,继续说:“这样……让我……没法回去……”他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向他父母报备,说今儿有事,不回去了。
两个人一前一後地又走在了路上。欧鹏仍然在前面走,厉剑一瘸一拐地跟在後头,也不过一两百米,就进了一家宾馆。仍然是欧鹏登记入住,上了楼,进了门,欧鹏还没有开始说话,就被厉剑顶到了墙上,然後是疯狂地亲吻和剐人般的抚摸。
欧鹏似乎屈服於厉剑的气势,分外地温顺,只是不怎麽动,任厉剑费力地剥去他的衣服。
厉剑急不可耐,有著毛头小夥子般的焦躁。衣服穿太多了。羽绒衣,毛衣,内衣,厉剑很了一番功夫才剥掉欧鹏的衣服,毫不在意地扔在了地上。
尽管厉剑的手粗糙有力,尽管那抚摸就好像要剐掉欧鹏一层皮,欧鹏还是觉得冷了,顺手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开。这一举动似乎惹恼了厉剑,一把抓住欧鹏的手,头一拱,将欧鹏的头往上一顶,张嘴就咬住了欧鹏的咽喉,吸吮噬咬,好像要把他的脖子咬断一样。
还站在门口呢,背靠著壁柜。欧鹏的背凉飕飕的,而胸前的厉剑,还衣著整齐,他的那件中长棉袄在欧鹏的裸胸上蹭著,不大舒服。欧鹏却没有在意,眯著眼睛,喘息著,胳膊抬起,搂住厉剑的脖子。
啃了好一阵子,厉剑才住口,脱下自己的外套,毛衣以及内衣,往前一撞,两人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厉剑双手搂住欧鹏的腰,将那人拼命地勒住,让彼此的温度相互渗透。
欧鹏恍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一个人了,似乎变成了一把钢枪,电影电视里出现过的那种长枪,冲锋枪。厉剑的手,就好像电影里那些玩枪的人的手一样,娴熟而充满爱意地将那枪拆开,又装上。欧鹏觉得,自己被拆开了,又被装上了,然後,又将被拆开,也许,就好像电影里演得那样,枪成为人的一部分,人和枪融在一起。
厉剑在解他的皮带。动作比以前的更加迅猛,更加熟练,也不过三下两下,裤子就全部被扒掉。欧鹏赤身裸体地靠著壁柜,而厉剑,紧紧地靠近著他。
欧鹏知道自己勃起了。其实蛮早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在兴奋,兴奋地渴求著什麽。当厉剑的手握住他的那根时,欧鹏脑子里嗡的一下,再一下,再一下,很快就变成了雷霆霹雳,把他一又一地轰击著。
欧鹏模模糊糊地想到,这一,恐怕又要吃苦头。那条短信,蹦入了他的脑海。
“我想把你怀抱著,让利剑进入你的身体,将你挑起,让你成为我的猎物。”
欧鹏笑了起来。厉剑的伤还没有好吧?伤在哪儿?大腿?把我挑起?呵呵,那麽高难度的动作……他行吗?
嘴里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你……啊……行吗?”
厉剑退後一步,看著欧鹏,横眉立目:“什麽行吗?”他想说,你为什麽要挑衅?为什麽要……?终於还是没说,只是松开自己的皮带,手扒拉两下,利剑跳了出来,直挺挺地对著欧鹏。
欧鹏懒洋洋地低头看著那把利剑,轻轻地笑,那笑中,不知道带著什麽意味,他自己也不懂的意味。欧鹏伸手捏住了那个玩意儿的狰狞的枪口,揉搓了两下,声音沙哑得流露出赤裸裸的挑逗:“把我挑起……我等著呢。”
厉剑浑身的肌肉绷紧,大腿伤口,痛,然而那痛,很快被另一种痛压抑下去了。想要,想要到浑身都痛的地步。
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候,厉剑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他的手忍不住抖了起来。克制。他对自己说。不要失去控制。他警告自己。不能变成禽兽。即使欧鹏的所作所为在把他逼成禽兽,但是不能。
他艰难地弯下腰,从自己的外套的内侧口袋中掏出了润滑剂和套子,套子叼在口中,往前一步,捞住欧鹏的一条腿,往自己的腰上缠。
欧鹏看到了厉剑左边大腿中部,缠著白色的纱布。这白色,比厉剑愤怒的性器更为醒目。
欧鹏头往後仰,伸手抓住了门的把手,那条被厉剑捞住的腿缠上了厉剑的腰,然後,厉剑那粗糙而有力的手指从他的後面,快速而准确地找到了入口,慢慢地却坚定地探了进去。
欧鹏拼命地呼吸著。这个是太过高难度的动作。欧鹏想不到自己的腿,居然能抬到这麽高,居然还能弯过去缠住厉剑的身体。缠不住,会往下落。然後欧鹏坚持住了,同时,居然还感受到了厉剑手指在他身体里面的动作。
然後是两个人的无限接近。欧鹏觉察到那个高温的东西在一点一点地逼近他,直到碰到他自己的东西,然後,那玩意儿往下滑,戳到了他的蛋蛋。
欧鹏激灵了一下。那地方被戳到,感觉十二万分的怪异,就好像最柔软的地方被最坚硬的东西撞到,让他不免有些胆颤。无关恐惧,只是本能的……呃……担忧。
那把利剑插入了两腿之间。欧鹏知道,恐怕,真的会被挑起了。
只是他也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厉剑的气场太强大了,反而激起他骨子中的他也不知道的东西。对,就是这样,厉剑愈强,欧鹏就愈激动。
这种姿势进入,应该会很难。
那把利剑退了出去,然後又靠近,这,冰凉。
要进入会很难吧。欧鹏模模糊糊地想著。然而,那把利剑,却进入了。
厉剑的双手卡住了欧鹏的腰。欧鹏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左手死死地抓住门把手,右手抓住了壁柜的把手。
厉剑低吼了一声,欧鹏腾空了。
利剑的插入锐不可当。
欧鹏的动作也快到了从未有过的地步。他的双腿,牢牢地缠住了厉剑的腰,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两旁的把手,身子被厉剑挑起。
欧鹏发出呜咽般的呻吟。
厉剑的润滑和扩充是马虎潦草的,这使得利剑的插入给欧鹏的感觉格外分明。
厉剑的性器插入他的身体,让欧鹏刹那间产生了一种幻想,厉剑就好像一头饿狼,正活生生地撕扯著他,要把他咬得粉碎,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不妙。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厉剑随之而来的耸动和抽插,却把欧鹏所有的顾忌和杂念驱赶殆尽。
背在壁柜上磨蹭著,很快,凉凉的感觉被炙热替代。
欧鹏浑身上下,开始真正地燃烧起来。
厉剑托著他的屁股,力气大得好像他创造了超重和失重一样。欧鹏仿佛被顶得飞起,然後重重地落下,那把利剑,穿透他的身体。
完了,欧鹏哼了起来。完了,真成了厉剑的猎物了。
只是却兴奋得眼泪都要失控地飙出来。
就好像在荒漠,欧鹏一文明人,被野兽撕扯,痛苦之余,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啊!我操!”欧鹏呻吟著:“你个老鳖要把我顶死了!啊啊……”
厉剑并不回答。被挑著的这个人,一边好像哭爹喊娘,一边却把他夹得死死地,毫不放松,甚至还把下腹往前面挺,磨蹭著厉剑的腰腹。
欧鹏的浑身在发抖,声音发颤,双腿却毫不犹豫地缠著厉剑。当厉剑用力往上顶的时候,欧鹏放松著身子,让自己飞得更高。落下之时,欧鹏的屁股夹得更紧,感受著那一根蹭过他体内的敏感和不敏感的地方,直到那个要命的所在,重重地撞在利剑的顶部,让他的身体痉挛,让他控制不住地呻吟,让他兴奋到没有办法,以至於爽到连眼泪都真的飙了出来。
这种刺激超过了欧鹏的承受能力。他真的痉挛了,整个身体,包括他的双手。
就好像被电击一样,欧鹏把所有的欲望喷射出来。
然而厉剑并没有停止,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也没有给他品味高潮的间隙,仍然在顶著,把他顶起来,让他落下去。
欧鹏的腿也开始痉挛了,支撑不住,直往下落。
厉剑却不罢休,双手擒住欧鹏的大腿根,继续发力。
以至於利剑,更地钉入欧鹏的身体,让欧鹏连叫都叫不出来。
2
Razor (2)
欧鹏觉得,自己的命已经去了大半条。这个不仅仅是激烈,简直就是惨烈了。
他无力地靠在厉剑身上,过了好一会儿,魂魄才悠悠地转了回来,不觉叹道:“你也太强悍了点吧……我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啦,屁股都没有知觉了,你是要把我干死还是怎麽的?”
厉剑并不回答,只是抱著欧鹏的腰,浑身冒汗。
欧鹏也察觉到厉剑身上的汗出得很不对劲。已经做完了,身子该冷了,厉剑却仍然在冒汗,身上的肌肉仍然绷得那麽紧。
欧鹏轻轻地推了一下厉剑,厉剑松了手,仍然在喘个不停。欧鹏往後一靠,两眼好不容易对上焦,见厉剑一副狰狞的表情,咬牙切齿的,好像在忍痛。欧鹏有些纳闷,按说要忍痛,他妈的该自己忍啊,自己屁眼那儿……
欧鹏的视线向下滑,见厉剑左腿白色的纱布已经被染红了,才蓦然想起这家夥受伤的事,还有一路上一瘸一拐走得挺费劲的样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硬撑著扛起厉剑的一条胳膊,有气无力地埋怨道:“你这家夥……弄不了就别这样弄啊……来,到床上去……”
厉剑真撑不住了……这麽站著做,本来对伤腿的冲击力就蛮大,更何况从头到尾还都是举著欧鹏的呢?而且做到忘情时,欧鹏那腿扛不住往下溜,总是要碰到伤,有时候还踹了两下。做完,就感觉这条腿要废了。比他妈的子弹刚钻进去的时候还痛。
两残兵相互搀著到了床边,欧鹏还想扶著厉剑上床呢,腿一软,跪地上了。欧鹏那张嘴又开始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那话,厉剑听不蛮懂,却也能意会,捞一把欧鹏,没能捞得起来,那伤口又开始剧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欧鹏摇摇头,无奈地还就著跪著的姿势把厉剑推上床,见利剑上还挂著套子呢,便做了个鬼脸,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蹭到洗手间,用热水把毛巾弄湿了,把自己的身上擦了擦,扔一边。换了块毛巾,打湿,一手拎著,另一只手拿了卫生纸,巨艰难地又回到房间,到厉剑身旁,一屁股坐在床上,又蹦了起来──屁股那儿,麻辣麻辣的,可真不好受。
帮厉剑善後,脏东西扔垃圾桶里,毛巾……我操~又回洗手间把毛巾扔浴缸里,扶著腰站了几秒,出来,先捞著自己的羽绒衣披上,又捡起厉剑的外套,让厉剑也披上。宾馆里的空调再如何管用,这都赤身裸体的,不可能不凉。
厉剑腿上的纱布已经红了一大块。欧鹏看著厉剑那呲牙咧嘴的样儿,心里有些疼,也有些好笑,伸手戳了一下,厉剑的腿往後缩了缩,满脸的不快。
“怎麽办?”欧鹏摸著厉剑的腿:“去医院,还是送你回去?你们那院子里,有能跟你弄一下的吗?”
厉剑半靠著,看著腿上的纱布和纱布旁欧鹏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想跟你在一起睡觉……就睡觉……当然你如果还想要,我也能……”
“闭嘴吧你……”欧鹏气得笑起来了:“你他妈的能成,我还支持不住呢……这几天又得喝粥了……换药?吃药?你带药来没?”
“没有。”厉剑摇头:“没想到能这样……”
“切。”欧鹏起身找自己的衣服,一边艰难地把裤子套上,一边讥笑说:“就你这洞察力,你这预见力,能活下来,还真是碰了狗屎运。要什麽药?吃的?外用的?我去跟你买去。你先靠一会儿。”
厉剑看著欧鹏那半残的样儿,心里暖融融的,口里却说:“不用了,反正明天回去再弄也不迟……你那样儿还能走路?过来,到哥怀里躺著。”
欧鹏斜了他一眼:“快点说啊,老子行动不方便,要是买了回来不对,你就等著我把你敲成残废。”做号也没有啥不爽的,烦躁的是,事後真是难受。欧鹏长这麽大,还没有遭过这样的罪呢?也不知道其他做号的有没有自己这麽命苦,被搞成这样,还得替1号善後,还得跑上跑下伺候那个老鳖。
“真不用……这个小伤,没关系。”厉剑的声音透出一点焦躁:“你这样儿走路都费劲……”
欧鹏拿起自己的包,走到门口,打开门。
“等等!”厉剑喊了起来:“那个,纱布,消炎药,外用的是……”跟开机关枪一样,劈里啪啦地全交代了。
欧鹏带上门,挺直腰,忍著不适,很正常地进了电梯,出了宾馆,往左走了将近五六百米,才找到一2小时营业的大药店,跟一中年女营业员说了药的名称,那女人一伸手,要方,因为有些是方药。
欧鹏一咧嘴,说如果有方,我还到你格里来买吗?我不就在医院里买了?我一朋友,临时被玻璃瓶挂伤了,也没有啥大事,懒得去医院。女人摇头,说不成啊,有规定。
欧鹏恼了,左右看了一下,旁边一架子上放著琳琅满目的药品,其中几个瓶子看著挺眼熟,想了一下,哦,是啥维E和胶原蛋白什麽的,科里那几个女人都有吃,丰胸啊美白啥的,欧鹏也弄不大清楚,不过好像比较适合中年妇女美容美体。欧鹏一指那边,说给我来一套礼品装。营业员立刻窜了过去,拿来一漂亮的纸盒子,开始巴拉巴拉介绍说有多少,怎麽用。欧鹏一摆手,说刷卡成不?营业员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欧鹏说那就这样,这个,还有我刚才要的药,一把包了,算账,我来刷卡。
营业员立刻把要方的事抛诸脑後,麻利地帮欧鹏把各种药弄齐了,分袋装好,刷卡。欧鹏用信用卡付了帐,又一伸手,要发票。营业员又开始叽歪,说没发票。欧鹏扶额叹了口气,说我是工商的,你告诉我没发票,我该怎麽办?营业员立刻把发票开好,双手奉上。
欧鹏有点撑不住。後面开始刺痛,腿软得很。不过没办法,此时此刻,还真只能够自力更生。
回到宾馆一看,厉剑靠在床头开了电视在看,见他进来,立刻把电视关了,倒像个做坏事被抓住的小孩,惬意的表情变成了内疚。
欧鹏扬了扬眉头,没计较,先把礼品包放在电视机柜上,再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药一样一样地检出来,又爬下床,弄了水,先看著厉剑把内服消炎药吃了,再坐下,看了看纱布,一咬牙,找到打结,细心地解开,然後把纱布一层一层地绕著弄开,露出伤。
伤在大腿的外侧,很恐怖,皮和肉都绽开了。欧鹏把头调开,做了个呼吸,才回过头,拿出消毒的药水,先在伤口喷了喷,又拿出棉签,犹豫了一会儿,问:“要不要用棉签理一下,弄干净?”
厉剑抓住欧鹏的手:“用不著吧,把那个药喷上去就行。”
“到底是怎麽弄的?”欧鹏一边忙活,一边问:“我嬲……刀子伤的?怎麽著也不会这样啊,好像被狗啃了一块肉……”
“子弹。”厉剑并没有看自己的伤腿,倒是目不转睛地盯著欧鹏的脸。这家夥真的很帅。鼻子并不高,尤其是鼻梁,倒有点儿塌,但是还算挺拔,牙齿也不是特别整齐,门齿稍微有点突出,所以嘴唇才会厚吧。眼睛不大不小,眼皮耷拉著,显得眼睫毛格外浓密,格外长,眨眼时,眼睫毛看上去很诱人。欧鹏算是个鸭蛋脸,比较柔和的脸型,下巴却不尖细,有些宽,所以整体来看,还是蛮有男人味的,是那种帅,而不是漂亮。
“哇塞,子弹啊……”欧鹏冷笑了一声:“你骗鬼啊……我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不过也知道,在国内,子弹啥的,那是稀罕物……再说了,就算是子弹,那也是……”欧鹏抬起头,伸手去摸厉剑的胸膛:“这个,说是子弹留下的疤,我还会相信。”
厉剑伸出拳头,摊开,掌心,是一颗弹壳。
“因为赶路,加上下雨,又一直爬山什麽的,感染了,医生挖掉了一块肉……”厉剑吞了一下口水:“这个,给你。”
欧鹏盯著那颗弹壳看了半天,没有回答,也没有去拿,脸色铁青的,低下头弄纱布。他没有干过这样的活,轻重拿捏得不好,好像不够紧。
厉剑又握紧拳头,将弹壳包裹在掌心,轻声说:“要重一点……不然缠不住会掉下去,会移动。”
欧鹏一咬牙,用力一勒,厉剑的脸立刻变了颜色:“太重了,太紧了……血液流不动……”
“我靠……就你他妈的名堂多。”欧鹏低声咒骂著,松开纱布,扔一边。幸亏买得多,足够他折腾的了。欧鹏地吸了一口气,重新包扎。
等弄完,两人都满头大汗。厉剑靠在床头一个劲地喘气。欧鹏也太不温柔了,跟专业的差太远。只是,厉剑虽然觉得好像刚被上过刑,心里却暖融融地好像要融化一样,再伸出手,把弹壳亮给欧鹏看。
欧鹏盯著弹壳看了好半天,慢慢地伸手,把弹壳取了,胡乱地塞在口袋里,脱衣服,钻到被子里,也半靠著,拿出两根烟,点燃,递给厉剑一根。
“说说看。”欧鹏看著电视机,有点儿漫不经心地样子:“这太平盛世,怎麽会有子弹钻入你的大腿,然後还感染……你到底是给人卖命去了,还是买人命去了?”
厉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斟酌了半天,赌一把,便说:“枪火走私的,几个头目。”
“哦,真有这样的事?”欧鹏匪夷所思地摇了摇头:“真有走私枪火的?另外,我们的警察真的那麽没用?武警?特警?都是吃干饭的?”
厉剑抓住欧鹏的手,使劲地掐了一下:“总是他们不好做的,才让我去做啦。”
欧鹏也使劲地掐厉剑,可是力道相差太远,厉剑还以为他打情骂俏呢。但是欧鹏的话很难听:“你是干什麽的,收拾垃圾的?那些活脏,脏了他们的手啦?他们什麽时候会怕脏了?”
厉剑哼了一声:“在……缅甸……怎麽你说话,那麽像愤青呢?”
“愤青?哈哈,你是没有见过愤青吧?我怎麽可能是愤青?”欧鹏翻著白眼,侧过身子,看著厉剑:“也就是说,如果你死在那儿了,或者出不来被人家捉住了,上头可以撇得干干净净?果然是很脏的活啊……你现在就干这样的活?”
厉剑也侧过身子,费力地把伤腿搬到另一条腿的上头:“也许是很脏吧。不过我干了,家里就干净了,最起码,是暂时干净了……我觉得你就是愤青,瞧谁都不顺眼,瞧谁都是脏的。尤其是上头,政府或者……呃,更上头……”
欧鹏伸出手摸厉剑的脸,手指轻轻地抚著,冷笑:“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能当愤青的……愤青,是那种,怎麽说呢,空有大志却眼高手低,或者就喜欢喷人,却没有一点行动能力的家夥。我不是愤青,哥们,谁都可能是,只有我不可能是……你这家夥就是喜欢做这种蠢事,所以就他妈的一蠢人……”
“你怎麽就不可能是了?”欧鹏的手指很温柔,所以他的话虽然刻薄,厉剑也并没有生气。
“因为我……呵呵,因为我是受益者啊,我是玩得开玩得转的人,我是有权有势的人。虽然现在的权势还很小,但是我有能力,有野心,有毅力,总能够爬上去的,就算爬不到最高层,也可以爬到比一般人要高得多的地方……哥们,我这样的人,不可能是愤青啊。愤青是满腹牢骚,满腔哀怨,只会飙粗口,不会做实事的人。愤青,是失意者的专利。”
厉剑有些糊涂。这个听上去像是狡辩,但是似乎也很有道理。
“我不过看得很通透罢了。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些人做的事,我看得很通透呢。”欧鹏呢喃著:“你呀,我也看得很通透。”
“但是刚才你说,什麽活脏,什麽他们什麽时候会怕脏了……听上去就很愤青。”厉剑的声音也低软了很多。“
嗯。欧鹏心里应著,身子往前倾,吻住了厉剑的唇。轻轻的温柔地亲著。似乎并没有情欲夹杂在内,倒是有满腔的痛惜似的。
厉剑有些别扭,转过身,仰面躺著。
欧鹏靠前,支撑著身体,低下头继续吻厉剑。舌头轻轻地舔著厉剑的唇,慢慢地钻入厉剑的嘴,勾搭上厉剑的唇。温柔得好像在碰一个精致的名贵的易碎的宝物。这麽轻轻地吻著,手,抚摸著厉剑的脸颊。
厉剑慢慢地闭上眼睛。他没有迎合,也没有抗拒,甚至脑子里什麽都没有想,放空了。空荡荡的无边无际,飘飘忽忽,却完全没有不安定的感觉。
欧鹏的手重复著单调的抚摸动作。他的唇和舌,似乎也变得单调而沈稳。慢慢的,一下一下的,柔和的,无孔不入的。
厉剑睡著了。
欧鹏手支撑著头,默默地看著厉剑的睡颜,轻轻地叹了口气。
睡著了的厉剑,似乎毫无防备的样子,安静祥和,一点都不具威胁性,一点都不强势,一点都不像英雄。
欧鹏尽最大的努力轻柔地把厉剑披著的外套脱下,扔在一旁。厉剑睁开了眼睛,眨巴了两下,又闭上,头微微地侧著,避开灯光。
欧鹏把灯关了,从口袋中掏出那颗弹壳。宾馆的窗帘都是很厚重的,一点光线都透不出来。欧鹏从床上下来,到了洗手间,开了灯,坐在马桶上仔细地看著那颗弹壳。看了半晌,把弹壳放入口袋,掏出烟又点燃,思绪万千,把脑子里塞得满满登登的。
欧鹏吸著烟,慢慢地想。
21
Razor (21)
周末欧鹏跟彭竹一起去看房子,越看心里越凉。
事先欧鹏是做过功课的。通过同事和网络以及房地产中介,欧鹏已经心里有数,在自己家和彭竹家之间有了几套房子做备选,基本上都是二手房,两室一厅,这个在欧鹏和他家的承受范围之内──欧鹏工作不过六七年,存的钱十分的有限。
谁知还没跟彭竹说明呢,彭竹就带著他去看了另外一套房子,一个新兴小区,入住率尚不高,在市中心五一广场附近,四室两厅两卫的跃层式套房──很明显彭竹也做过功课,估计还事先来看过两,因为她对这个小区和房子的了解比售楼人员毫不逊色。
小区很不错,房子也很大气,可是欧鹏的心里却拔凉拔凉的。光是首付就要二十多万,还有物业管理费,停车费用,加上每月的还贷……欧鹏即使现在就是局长,这个钱也掏不出来。
工作後的最初三四年,欧鹏差不多没有一分钱储蓄。他虽然住在家里吃在家里,可是本身就是好玩好打扮的人,稍微好一点的衣服,稍微时尚一点的娱乐,稍微多一点消遣,就足以让他捉襟见肘,那点工资,虽然足够让他不成为月光族,但是存钱,基本上还是奢望。直到工作上游刃有余,又帮著当时的主任管理科室财务之後,他才有了余钱。可是别人送的钱,他是不敢收的,公家的钱,他也不敢贪,最多也不过是省下了交通费娱乐费服装费而已,所有的工资和奖金存起来,到现在,也不过十来万……被厉剑救了之後,他拿出了五万,他爸妈给了五万,一共十万,成了捐资助学款了。
本来想,买套三四十万的旧房,贷款,装修什麽的,七八万,首付和装修的钱,自己的腰包全部掏出来,再从爸妈那边借一些,差也差不多。可是如果买彭竹心水的这套房子,那是万万不够的。
当然欧鹏并不是大男子主义者,认为两个人结婚买房子必须是男方出钱。彭竹愿意出一部分,那是最好的。可是目前看来,如果买这套房子,彭竹出的,不仅仅是一部分,简直就是一大部分了。而且看架势,这房子要装修的话,没有二三十万,拿不下地。
真要弄钱,也不一定弄不到。爸妈那边多少还有些钱,亲戚朋友那儿,也不是借不到,但是问题是,太丢份了。彭竹那边能够拿多少出来?
“怎麽样?”彭竹拉著欧鹏的袖子,满怀期待地看著他。
欧鹏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四周,说:“这儿环境不错,闹中取静,美中不足的是……”欧鹏话说到一半,就见一辆法拉利的跑车开进了小区,开车的是一个漂亮得像明星一样的年轻女性。欧鹏啧了一声,这女人若不是富二代,就一定是二奶了。法拉利跑车,在长沙,居然还有法拉利的跑车,估计那车顶就从来没有掀开过,敞篷状况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吧。
“离我上班的地方太远了……”欧鹏接茬把话说完:“离你上班的地方也不算很近啊,蛮远呢。
“我们可以买车啊。”彭竹仰著脸看欧鹏:“我上班还算方便,这边打的也很方便……我觉得,既然结婚买房子,就一搞定,装修也很麻烦,这边也有好的幼儿园小学中学什麽的。”彭竹脸微有些红:“到时候要有保姆,或者你爸妈我爸妈过来住住玩玩……爸说这房子他送给我们。”
欧鹏不吱声了,在小区里走著,左看看右看看。他记得已经明确说了不要彭爸给他们买房子。仍然不是啥大男子主义,也不是不想占岳父的光,欧鹏没有那麽矫情,他还指望官场之路,有彭爸的大力相助呢。但是如果连住房都要岳父买,还有车子,这以後在小家里,他还有什麽说话的份?当然彭竹很温柔贤淑,但是现在看来,彭竹也有非常强势的一面。婚前恋人的表现和性格都是说不准的,因为总要在喜欢的人的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或者说是会迎合对方。婚後如何,还真的得等婚後才知道。
彭竹拉著他的手,细声细气地说:“我是这样考虑的啦,我们既然要结婚,就不用分彼此是不是?我爸说,你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只是现在还年轻,实力上还差一点……以後你全力以赴奔事业,这些事情就可以少操心呢。”
“嗯。”欧鹏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仍然有些不爽,却没有表露出来。
欧鹏是走一步想三步的人。看著彭竹前所未有地兴奋激动并且期盼的样子,他不由得想到了以後。结婚後谁当家?这个跟管钱什麽的毫无关系。彭竹不在乎这点子钱,正如彭父不在乎这点子钱一样。欧鹏当然看重钱,但是也没有把钱看得比人重要。问题是话语权。夫妻两口子,当然要有商有量,但是总要有个最後拍板的人。欧鹏一直以为,他跟彭竹之间,他是那个最後拍板的人。
但是现在看来悬得很。
家务?恐怕彭竹是不会做的。当然可以请锺点工。欧鹏也没有打算把彭竹变成家庭主妇。但是像做饭什麽的,也是个严肃的问题。锺点工可以做饭。但是夜宵呢?早餐呢?在家里,多半是欧妈做饭,但是周末,常常就是欧爸掌厨。欧鹏是不会做饭的,连炒鸡蛋都不会做。晚上饿了,吱一声,欧爸或者欧妈就会张罗好。以後跟彭竹组建了家庭,再要吃夜宵,恐怕也只有出门去吃。当然欧鹏很喜欢出去吃饭,但是那并不意味著他就不想在家里舒舒服服等著彭竹把好吃的东西端上桌了。
还有其他的事情。欧鹏对未来的规划不仅仅在工商部门往上爬。他帮鞋拔子,有自己的打算。去了市局,做出点成就後,再下到县里挂职。欧鹏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当然他也许做不了高官,但是做到市一级,也许并不是白日做梦。几十年之後的事情他看不到,但是几年内能做些什麽,该做些什麽,他还是心中有底的。
肯定要利用岳家的关系,但是也不希望做岳家的走狗。
因此,贤妻良母是很重要的,最起码,彭竹应该把他看得比彭家重要,那样他才能施展拳脚,一方面借势,另一方面又有独立的决断权。
只是此时看来,倒有些痴人说梦。
欧鹏不由得怀疑起结婚的决定是否明智了。他知道彭竹更心疼母亲,跟彭妈的关系更密切,而彭爸和彭妈之间是有矛盾的。只是没有想到,骨子里,彭竹更听从父亲的意见。
欧鹏有些焦躁,他很想告诉彭竹说他一点都不喜欢这套房子,不喜欢被算计,不喜欢被控制。然而不能。彭竹很开心,也许并没有想那麽多。
欧鹏很厌恶刹那间产生的自己会变成妻管严的感觉。所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欧鹏不喜欢这样。然後似乎又不得不这样。调到市局的事情基本上定下来了,之所以进展这麽快,就是因为彭爸很积极地帮忙。
欧鹏很难得地茫然了。跟彭竹求婚,固然因为他确实挺喜欢彭竹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彭竹的家庭背景也是一个决定性因素。只是这个因素,在此时,反而显得无比碍眼闹心。
彭竹兴高采烈地付了定金,又把买房所需流程跟售楼小姐再确认,然後挽住欧鹏的手,问:“你喜欢什麽样的车?”
欧鹏咧开嘴笑,低头在彭竹的耳边轻声说:“那个,给你老公留点面子,咱在没人的时候再商量好不好?”
彭竹的笑容僵住了,有些受伤地看著欧鹏。
欧鹏摸了摸彭竹的手,率先走出了小区。
他们找了家中西餐馆吃牛排。落座点餐之後,欧鹏便掏出香烟点燃,贪婪地吸了一大口,然後缓缓地吐了出来。
彭竹的脸色不大好看,忍了好一会儿,还是终於忍不住,开口道:“你现在抽烟很凶,一根接一根的,少抽一点吧,对身体不好。我妈……她有肺癌,就是因为抽二手烟……”
“啊?”欧鹏听了,赶紧把烟掐灭:“对不起啊,不好意思。最近事情多了些,所以有点……嘿嘿,以後一定不在你面前抽烟了。”
彭竹仔细地端详著欧鹏的脸,声音有些发冷:“对你自己的健康也不好啊。我也知道,你们应酬嘛,烟酒不分家,不过还是尽量少抽点吧,特别是,如果我们要……呃,那个的话。”
欧鹏被噎住了,不由得抬手擦了擦汗……那个的话,应该说是生孩子吧。其实欧鹏也老大不小,他有些同学,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不过他本身还并不是很著急,而彭竹,才二十四……不知道为什麽,此时听了那话,倒有点儿被绳索套上了脖子的感觉。
之後两人的气氛十分怪异,草草吃完饭,欧鹏就送彭竹回家,也没有上楼坐坐,便告辞。
回到自己的家,欧爸欧妈问起来,欧鹏才觉十分郁闷。一家三口讨论了半天,又回忆起这两人交往的点点滴滴,三人都觉得有些怪怪的。倒不是说彭竹跟欧鹏交往的时候在装蒜,但是至少,那女孩子十分克制了自己的控制欲望。欧鹏求婚之後,也许是大功告成,所以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又琢磨了好一阵子,欧鹏摇摇头,说彭竹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她本身很害羞,很随和,但是又既自傲又自卑,从开始的时候就这样。要说是看错了人,也只能怪自己官迷心窍。第一印象很好,然後被突然展现的美好前程给蒙蔽了双眼。
欧妈安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其实,女孩子结婚,都是会向著丈夫的。这事关女孩子终身大事,当然会很在意……你是怪她没有事先征求你的意见吧?但是也许,她就是怕你生气,怕你不肯呢?她也是在想给你最好的吧?”
欧鹏别扭地撇了撇嘴:“难道不是应该我给她最好的吗?她只要……”
欧妈叹了口气:“女孩子太单纯,自然不懂得察言观色……或者因为你是她喜欢的人,所以才没有刻意察言观色。你呀,到底在计较什麽?女孩子要哄的。你在外头什麽人都哄,怎麽碰到未婚妻,倒不哄了呢?”
欧鹏耸了耸肩膀,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手机,拨打彭竹的电话。听到彭竹细软的声音,欧鹏才发现自己原来真的有些混蛋。伸手问彭家要东西,却怪罪彭家不知道他到底要什麽,甚至怪人家没有拿捏好分寸。
柔声细语地赔礼道歉加认错,终於听到那边彭竹哭了起来。欧鹏又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压抑著情绪说抱歉,让彭竹等一下,他马上过去。彭竹说不用。
沈默了一会儿,彭竹止住了哭声,说:“欧鹏,我……其实住什麽房子都无所谓……只是我妈最近很不好,她怕我嫁出去受委屈,我怎麽安慰她都不放心,所以爸才坚持要送我们房子,也是为了让妈安心。你不喜欢,就算了。我们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欧鹏拿不住电话,恨不得跳起来冲出去到彭竹家把女孩子搂在怀里好好地抱一抱,然後不行。彭竹肯定瞒著她爸呢,他这一去,醒了门子,更加麻烦。
只得在电话里说尽了好话,又说早点去扯证,早点定日子结婚。等两个人美美满满了,你妈就会放心了是不是。
放下电话,欧鹏累得头昏眼心发慌。今天有失水准,说的做的都不圆满。
躺在床上,欧鹏点燃香烟,突然想起彭竹的话,掐掉。可是过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又把烟拿起来,点燃,地吸了一口,把烟吐出去。
最近抽烟确实多了很多。工作上当然有点关系。跑调动的事,跑鞋拔子的事,跟很多人打交道,你来我往地敬烟,是不好推辞的。
但是更多的跟心情有关。
欧鹏从公文包里掏出子弹壳,托在手心上,认真地看著。从厉剑的腿上取出来的子弹壳。
同性恋到底是怎麽样度过他们的一生的?同为男人,欧鹏自然知道,欲望是最难过的一关。同性恋有很多19的,异性恋也有。异性恋可以结婚生子,一纸证书,孩子,家产,多多少少对男人有些约束力。同志,没有这些。他们没有证书,不受法律保护,不能站在阳光下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当然社会在进步,他们生存的空间也比以前大了很多。但是公务员这一块,事业单位这一块,是不会给同志留下位置的。
欧鹏不相信他的同僚们都是百分之百的异性恋。如果有gay,如果有他一样的双,他们是怎麽活下去的?压抑喜欢同性的天性,或者,如同很多异性恋一样,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欧鹏把弹壳放在唇边,两只手枕在脑後,唇舌舔弄著弹壳。没有血腥气,自然也没有厉剑的味道。只有冷冰冰的金属气息。
为什麽对彭竹不如以前那麽体贴耐烦?为什麽没有去琢磨,最起码的是从正面去琢磨彭竹举动背後的意图?为什麽躺在床上,心怦怦直跳,翻来覆去,想著那个厉剑,想著跟厉剑的以後,想著自己的未来?
自己的前途跟厉剑没有任何交集。彭竹可以给他许多。一个他人羡慕的家庭,一个或可爱或淘气的孩子,一个事业上的助手,一个安静而平和的港湾。
厉剑可以给他什麽?刺激的性爱。仅此而已。
欧鹏脱掉衣服,钻到被子里,嘴里仍然含著那个弹壳。厉剑给他的,仅此而已。而他能给厉剑的,也不过是这些罢了。
同性恋跟异性恋有什麽区别?没啥区别。对男人而言,事业,始终比爱情要重要得多。
欧鹏猛地坐了起来。想了什麽?事业比爱情重要得多?什麽爱情?谁跟谁的爱情?他妈的他跟厉剑有爱情吗?不过是激情罢了,不过是做爱罢了,不过是性交罢了,他妈的有个什麽狗屁爱情啊!
欧鹏出了一身冷汗。
22
Razor (22)
厉剑站在一众新学员面前,纹丝不动,心中却在不停地摇头。
还在部队的时候,厉剑就已经察觉到新兵一年比一年难带。吃不得苦的人越来越多,身体素质越来越差,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比以前的老兵也多了许多。不仅仅是城市兵越来越娇弱,连农村娃也变得弱不禁风了。
他去新兵连看苗子的时候就这麽跟指导员说的。指导员摸著鼻子笑,说像你那样的山村出来的孩子,仍然是很能吃苦的,其他种田的,一年到头,也不过辛苦几个月,然後都是读书娃,很多地方生活条件都改善了不少……脑子活是件好事啊,视野开阔,有脑子的兵才能成为好兵嘛,像你,不就是有脑子的兵吗?
厉剑并没有多说,只是心中腹诽。爱动脑筋的兵,当然是好兵,可是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的兵,就很难说了。拍马溜须,好逸恶劳,这些毛病,一年重过一年。到後来,居然出了个刺头,带头提出废除站军姿,因为那个纯粹是折磨人。难道真碰到打仗的时候,军姿站得好,就能够打胜仗吗?那些仪仗队什麽的,都是形象工程。
但是无论怎麽说,军队就是军队,纪律严明,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更何况还有指导员,教导员,政委,思想工作的事情,自然有他们来做。
厉剑稍微歪了一下头,露出一点点迷茫。思想工作,照欧鹏的话来讲,就是洗脑。把兵们乱七八糟的思想洗去,给他们灌输正确的理念。这个,能说得上是洗脑吗?
那麽,任何想要他人接受自己看法的做法,都算得上是洗脑了。那个欧鹏说的那些不入流的话,是在想要洗自己的脑吗?他要洗去自己的信念,让自己跟他一样,变成一见利忘义、随波逐流、圆滑世故、自私自利的家夥吗?
保全学校的学员,跟新兵们又差得太远了。这一来了三个退伍军人,其中一个,还是特种兵,站在人群中间,跟标枪似的,挺拔,严肃,刚强。十来个城市娃,二十上下,都是湖南人,长沙的居多。有些是家里哭著喊著送他们来的,把这儿当作了少管所或者集训营,希望厉剑他们能够改掉他们吊儿郎当无所事事沈迷於网游的习性。不过站了半个多小时,就开始歪七劣八,呲牙咧嘴了。
还有十来个,是农村娃。出来做民工做得绝望了的,要出来做民工却发现没有门路的。
厉剑心里叹了口气。保全学校的学费不菲,不过对於家境困难的学员,并不要求他们提前交学费,先学著,之後给他们找了工作,再从薪水中扣。
不然,这保全学校怎麽招得齐人?
还有十来个,是崔仁明的员工。他的各个公司的保全人员来接受集训的。
所以,真的,这些学员比新兵们还要差上一个档。
再加上保全学校毕竟不是军队,无法用管理士兵的方式来管理学员。至於思想工作,保家卫国的道理行不通了。军人,要服从命令,为了祖国和人民,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对於士兵来讲,祖国和人民就是他们的老板,这个老板是不能换的,不能忽悠的,否则就是卖国,就是叛徒。但是这里的学员,来学习不过是为了找个工作,要他们对未来的老板忠诚?厉剑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军人不能换老板,而保安随时都可以炒老板的鱿鱼。
爱岗敬业?这是个由头。但是做保安这一行的,爱岗敬业的人还真不多,基本上,都只是把它当做一个饭碗吧。
厉剑在学校,有著绝对的权威,但是他也无法改变这些人的三观,甚至对他们的人生的影响,也只有那麽大。在部队的後面十来年,厉剑接触的都是特种兵,那些都是兵中的尖子,他要做的,不过是最大量地激发他们的潜力,让他们能够在战斗中击败敌人,同时尽可能地全身而退。所以面对著这些歪瓜裂枣,厉剑还真没有太多的办法,多少有些无力。
来的农村娃中,有两个,是厉剑应该熟悉却毫不熟悉的孩子。一个是他的堂弟,厉有为,厉剑的叔叔的儿子。厉剑自从当兵之後,也不过两三年回山村一。厉剑的叔叔到了四十多岁才娶上媳妇,娶媳妇的钱,还是厉剑多年的津贴补助的。因为脑子不活,那孩子没能读完高中;因为近视,那孩子也不能当兵。出来打工?既然有个堂兄是保全学校的校长,投奔他,是最好的出路。
这个孩子瘦弱得,好像营养不良。也许的确是营养不良吧。
另一个,王贵田,要壮硕些,个子也不高──贫穷的山村出来的,基本上都不会很高大──是老村长的孙子。脑子活,却没有定性,所以也是高中没有读完。当兵?没有能够招上,什麽原因,不知道。据王贵田自己说,因为他们没有送礼,所以没戏。
不由得又想。
当年厉剑当兵,是老村长特别照顾的,因为厉剑孤苦无依。这时候老人家说把孙子托付给他,厉剑自然不可能不接收。
关系,关系网,无不在。
厉剑想,如果欧鹏知道了这两孩子的来历,肯定会说这样的话的。
欧鹏的话,常常回响在厉剑的脑海中。保全学校之所以做得起来,凭的不仅仅是实力,崔仁明的财力和厉剑的能力,同时,关系也是必不可少的。保全学校能够做得下去,关系也至关重要。每期的毕业生都能找得到工作,这个对於寻求工作和出路的年轻人而言,是莫大的诱惑。保安公司,崔仁明有关系,最好的学员被招募到那边。崔仁明公司的保安,自然是哪里来哪里去。还有其他的学员,娱乐场所的保安,商场的保安,甚至银行的保安,都有去的。
学员的能力固然重要,但是现在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人家凭什麽要你的学员?更何况,有些单位招工,完全不看能力,只看关系的。
跑了许多,厉剑也慢慢地看到了关系的重要性。
有几个学员开始撑不住了,膝盖也弯了,腰也塌下来了,胳膊开始晃动,脸上有要崩溃的表情。
厉剑偏了一下头,伍保国便拿著根篾片走入了队伍中,敲打著萎靡不振的学员,大声地呵斥道:“站直了,软绵绵的,跟个娘们似的,还有没有一点血性……为什麽要站军姿?你说!”
“为了磨练意志!”退伍的特种兵大声地说:“在埋伏的时候,要趴在草丛里,无论蚊虫叮咬,还是蛇蝎出没,也一动都不能动,否则暴露目标,不但会送命,还是连累战友,还会给国家和人民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我们是做保安,不是去打仗!”伍保国继续吼道。
“保安也是保护别人。歪瓜裂枣的熊样,怎麽让人们有安全感,怎麽去威慑犯罪分子!站都站不稳,又怎麽去巡逻,怎麽去排除不安定的因素!”
伍保国满意地笑了。这是教官们摸索总结出来的思想教育的方式。让学员们自己说出答案。当然这样的学员,多是退伍兵。
“做一个好的保安,首先就必须严格自律。保安不过是一份工作,做得好,也有前途,做得不好,也会丢饭碗。”伍保国看著几乎要趴下的厉有为,痛心疾首:“这点苦都吃不得,怎麽去保护别人,怎麽捧得住自己的饭碗?”
“报告!”旁边的王贵田为同村的兄弟抱屈:“厉有为没有吃早饭,所以站不稳!”
“为什麽不吃早饭?”伍保国转过身,面对王贵田。
“厉有为不吃馒头!他不吃面食,只喝了两杯豆浆!”
厉有为的腿夹紧了。两碗豆浆,早就变成了尿。
厉剑皱紧眉头,看著厉有为在伍保国的允许下冲向厕所,冷言道:“从今天开始,我们每天吃面食,一个星期。”他看著眼前这群年轻的却不怎麽朝气蓬勃的脸,说:“面食是好东西。你们都会喜欢吃的。”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教官。乔洪的春假比别人都晚些,现在自然还没有回来。小吴结婚回家度蜜月去了。厉剑琢磨著,以後危险的任务,不能让小吴去了。有老婆,不久之後有孩子,不能让他的家人整天为他提心吊胆。
中午果然都吃面食。厉有为看著包子欲哭无泪。当然还有菜,但是是芹菜,也是他不爱吃的。唯一可以吃的是肉,而肉是在包子当中。教官有命令,不能只吃肉不吃包子皮。
厉有为怕他的堂兄,怕得要死。
厉剑在窗外看著厉有为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直叹气。有关系,能够进来,不过是第一步。要混得下去,最终,还是要看自己的能耐。
厉剑回到办公室理杂务,心思却总往欧鹏身上飘。想他的身体,想他的话,不知道哪样想得多一些。
外面传来报告的声音。厉剑头也没抬,只喊进来。
进来了一个人,一个军礼,然後是无言。
厉剑抬头一看,愣住了。从前的手下,常为民。
常为民穿著一身军装,却没有肩章,也没有戴军帽。
厉剑站了起来。这个常为民,是他最後一出任务的手下,是那个顶头上司徇私舞弊硬塞进来的人。就是因为他新来乍到,跟其他人配合不默契,结果导致战友伤残,含泪退伍。
厉剑并不恨他。就算他是借关系进入行动小组想要博取功名,就算他能够得到那个功名,毕竟也是以命相搏获取的。战士,战斗,没有半点投机取巧的余地。厉剑恨的是那个上司,那种风气,并不是这个普通的士兵。
常为民又敬了个军礼,很冷静地说:“我退伍了。不是因为混不下去,事实上,我已经被保送去军校。但是我没有去。我拒绝了,到时间就要求退伍了。厉……我希望你明白我为什麽要这麽做。”
厉剑没有回答。
“我……受不了。我也看著他离开部队的。我有私心。我……只能这样钻营。我离开部队不是因为我不爱军队了,只是因为我不配再呆在那个地方。”
厉剑仍然没有回答。
“我去他的家乡看望了他。他没有怪罪我。可是他找不到好的工作,因为残疾。那点补助,杯水车薪。在部队,他是个了不起的兵,可是到了地方,却是别人同情怜悯的对象。我……不是个好兵。但是,我……我……是个好兵……在别的地方,我也可以为国效力,也可以帮助他,多多少少帮到一点。而且,如果再留在部队,对部队来讲,也是个污点。我找了崔大校。他说,你,也许会需要我。”
厉剑伸出手,常为民紧紧地握住了。
欧鹏,厉剑心中笑著说。其实有信念的人,你不懂啊。我懂。而且因此自豪。并且热血沸腾。
23
Razor (23)
三月,欧鹏如愿以偿地调入了市局,就任广告与商标科的主任。虽然同是科室主任,市局跟区局相比,可高级多了。简单地打个比方吧,区工商打交道的是区政府和市局,而在市局呢,打交道的是市政府和省局……中国有句烂俗的话,别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这话对不对且不说,套用在官场,那可简直就是真理。照欧鹏的话讲,做事,关系至关重要。而关系网的建立,是重中之重。在区建立的关系网,那作用,能跟在市里建立的关系网比吗?
这调动,彭爸表现上没有跑什麽,但是欧鹏是他准女婿,这一层关系亮出来就足够了。
房子也买好了,本来准备就扯结婚证的,谁知道彭妈突然病重,住院,这事情就缓了下来。欧鹏是一点都不著急,对於延迟扯证的事实反而有些窃喜。但是在病床上,彭妈也说了,要扯证,要办婚礼,这两件事,必须得赶在她死之前。
彭竹哭得眼睛都睁不开,彭爸沈默了许久,说让彭妈安心养病,等病情稳定了,两个家庭碰碰面,然後俩孩子去扯证,照结婚照,房子装修的事情,他一手包办了。婚礼,也用不著孩子操心。孩子,就专心工作,陪著彭妈。
欧鹏微有些不爽,但是也无话可说。刚到市局,一定要拼命表现,工作上一点都不能怠慢。装修房子……其实也曾经想过小两口一起买材料,一起做设计,一起跟著工人打杂的,不过彭爸这麽说,原先的想法突然变得无足轻重。总不能拖著彭竹在新房弄房子,而让彭妈在医院只有保姆陪著吧。那麽,自己弄?他一个人弄房子又有什麽意思?
跟厉剑又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欧鹏这边,一碰到厉剑就格外的话唠,叽叽喳喳乱七八糟会说个不停,而且基本上是厉剑不爱听的话。那些话,要当面说才有意思呢,打电话,看不到那人的表情,感觉不到那人情绪的变化,说起来也没有意思,而且,恐怕也会说不下去。短信啥的,欧鹏不太喜欢。厉剑给他发短信,他可以随看随删,他给厉剑发短信的话……总不能盯著厉剑把消息删除吧?不删除,不晓得什麽时候就是把柄。
厉剑也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基本上,俩成年人,又不是热恋期,不会那麽黏糊的。
晚上十一点锺从医院里出来,欧鹏无聊地在街上走著,无聊地拿出手机,看了看,拨打厉剑的电话。没有人接。又打了几个,仍然没有人接。欧鹏看著手机,心里不晓得什麽滋味,放到口袋中,一扬手,喊了辆的士,回家。
半夜三更的,电话响了。欧鹏一看,嘿,居然是厉剑。再看时间,凌晨两点半。欧鹏翻了个白眼,缩在被子里,接听。
“喂,你睡了吗?”厉剑的声音很清醒。
“嗯。两点半,一般都睡了吧。你没睡?”欧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
“才收工……我在上海。有个美国女歌手到国内开演唱会,玛丽玛丽娅什麽的,她是随身带了保镖啦,好多,都是黑人,不过怕出意外,演出公司又请了保镖,外围……”厉剑顿了顿:“你打电话给我?手机我没带在身边……有事吗?”
欧鹏翻了个身,鼻子里哼了一下:“哼,没事……所以才吃多了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去跟外国妞当保镖去了……不觉得……委屈了你满腔的热血和爱国精神吗?”
“你……”厉剑本来还有些遐想,以为欧鹏想他呢,没想到又听到那种话,不由得有些恼怒:“工作!她要出了什麽事,也丢咱们国家的脸。”
欧鹏吃吃地笑了起来,鼻音特重:“真的啊?”
“嗯。”厉剑觉得纳闷。那家夥鼻音一出来,自己就有些荡漾,话也变得多了:“学校赚不到什麽钱,这个,多少也能补贴教官的津贴……也算是演习吧……你……”厉剑啧了一声,想命令欧鹏不许笑,却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也许潜意识中,他在等著欧鹏笑。
欧鹏果然笑了,哼哼唧唧的,懒洋洋的,那笑中,透著那麽一点性感。
“其实打电话给你……”欧鹏眼珠子转了转:“不过是有些饥渴了……你懂的。”
厉剑的喉咙立刻干燥得要冒烟。
“可惜你鞭长莫及……鞭-长-莫-及……鞭再长再粗,也够不著……”欧鹏把电话挂掉,手机扔一旁,无声地笑了。
厉剑瞪著手机,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个家夥居然这麽个样子调情,然後居然也就这样子把电话给挂了,厉剑刚还打算另开个房间,跟欧鹏多聊几句呢。
厉剑咬牙切齿地把手机丢一旁,把跟他同屋的乔洪和常为民吓了一跳。刚接电话时满面春风,然後声色俱厉,再然後春情荡漾,现在倒好,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厉剑冲到厕所後,常为民低声问乔洪怎麽啦。乔洪嘿嘿地笑,说厉剑被小情人给耍了。常为民对素未谋面的厉剑的小情人肃然起敬,敢耍厉剑,那妞儿还真行。乔洪斜了常为民一眼,说厉哥喜欢男人的,你不知道?常为民大吃一惊,瞠目结舌,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乔洪淡淡地说:“抱歉啊,没想到……”
“跟咱们一样的人吗?”常为民打断乔洪的话:“仍然在服役?已经退伍的?”
“完全不一样的人。”乔洪回头仔细地看著常为民:“你没有意见?”
常为民摸了摸头:“他是头,做什麽事,都是他说了算……我没有意见。就算他要我也去找个男的,说不定我也会去找。”
这下子轮到乔洪大吃一惊了:“这话怎麽说?”
常为民尴尬地笑了笑:“我在部队的事,你知道……你不知道?厉哥为什麽会转业,你也不知道?原来……啊……就是那个……即使在部队,厉哥也都是最有原则性的一个,他并不呆板,但是也绝对不会……我……算了,当我没说,一言两语说不清楚。”
“用不著说清楚。”乔洪钻进被子:“很多事情都用不著说清楚。你加入了,咱们就是一个团队,就是亲兄弟,就是生死与共。其他的,说得清说不清都没有关系。”
过了好久,厉剑才从洗手间出来,上了自己的床,开始对自己催眠。
欧鹏是个要人命的家夥。厉剑心里对自己说。自己这条命还不能交给他。明天还有任务呢。等这个活干完,老子再把命给他吧。
这麽著,熬了一个星期,等洋妞上了飞机,厉剑他们才松了一口气,拿了报酬回长沙,厉剑就开始给欧鹏打电话。
关机。整整一天都关机。
晚上再打,那边电话通了,说在广东出差呢,要过几天才回来。末了,欧鹏又用那种欲求不满但又幸灾乐祸的声音说:“怎麽办啊……鞭长莫及啊……”把厉剑气得又冲到洗手间劳驾自己的左手和右手。
真他妈的邪门。厉剑活到三十多岁,对欲望一直都有很强的控制能力。但是现在,就好像吸烟上瘾一样,对性也上瘾了,隔三差五地不弄一下欧鹏,浑身都不舒爽。跟欧鹏做的数,实在是太少了。做的时候,又实在是太过瘾了。
又熬了几天,厉剑再打电话给欧鹏,那家夥说已经太晚了,十一点了,明天他要出差去双牌,跟省局和市局领导一起去,等回来,再跟厉剑联系吧。
厉剑很惆怅,只答了一声嗯,然後沈默。那边欧鹏又吃吃地笑,哦。怎麽办?欧鹏说,接下来可能还要跑道县,还要跑宁远,不晓得什麽时候回来哦。
厉剑开始在房子里转圈圈,转了之後仍然很焦躁,就开始紧急集合,把学员们都喊了起来,出去搞拉练。教官们群情激动,学员们哭爹喊娘。他的堂弟厉有为,跑著跑著居然睡著了,最後是被王贵田一路拖著拉著继续的。
乔洪跑到厉剑的旁边,笑著问:“是不是以後都搞紧急拉练?还有些什麽项目?哈哈,想起新兵连训练的时候,真是痛不欲生,又无比的畅快。”
厉剑加快了步伐,把乔洪甩在了後头。
凌晨五点,这帮子人才要死不落气地回到学校,洗澡,吃饭,睡觉。
厉剑面沈似水,不怒而威。
乔洪觉得厉剑的情绪不大对头,踢了踢厉剑的腿,问:“厉哥,我多嘴一句啊……那个……呃……其实这一两个月,厉哥都有些浮躁……”乔洪低下头,有点心惊胆战:“不知道为什麽。不过如果我们还有啥任务的话,我说,不是去做保镖,而是……”
“我知道。”厉剑打断乔洪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这麽多年……又已经人到中年了……”厉剑回过头看乔洪:“你们年轻人,是怎麽样做的?其实他也不算年轻。可是我在部队中呆了那麽多年,他们这些平民的想法,我有些弄不懂。”
乔洪低著头,不敢看厉剑:“其实打电话,约会,吃饭,看电影啥的……或者……俩男人怎麽样我也不知道。怎麽不去问崔总?”
“啊。”厉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自顾自地说:“心浮气躁。这样不对,不好,不行。”
“呃……”乔洪仍然低著头,怯生生地吱声。
“我出差,要不就是他出差。”
乔洪歪著头想了想,突然笑著说:“出差啊……我们这边……厉哥,不如来演习吧。常为民很拽啊,据说很拽的,没进军校,却比军校出来的还有才,这试试他吧?然後,给那位先生一个惊喜。虽然不是小妞,不过男人,也许也喜欢惊喜呢?或者……”
厉剑回过头,看到乔洪的头都快低到肚皮上了,不觉好笑。细想一下,也行。其实,自己也可以主动一些。鞭长莫及?厉剑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欧鹏,你会後悔这麽戏弄我的。
於是把常为民喊过来,说了这事。厉剑很坦率地说他老人家要追男人,请弟兄们帮忙。常为民脸上阴阴晴晴,有点失望,又有点高兴,终於点点头,电脑打开,问欧鹏的情况。
厉剑想了半天,只说出了两个字,欧鹏。然後三个字,工商局。
常为民辶恕G呛辶恕@鹘8是宓梦薜刈匀荨
网上搜索,叫欧鹏的不少。然後地址是长沙的,然後看到了好些东西。欧鹏在区局获奖,欧鹏发了论文,欧鹏参加了某些活动,欧鹏在区局的职位,欧鹏调入了市局。
厉剑捂住自己的嘴巴,看著电脑上呈现出来的资料,懊恼。如今,这些资料也呈现在他的弟兄们眼前了。
厉剑突然有些羞愧,揉了揉脸,再给了常为民两个字,双牌。
常为民开始当黑客了。知道欧鹏所在单位就好办了,更何况还是个小官呢?能进入该单位的内部,什麽东西都能找到。
於是分工合作,一场演习开始了。
乔洪吃了点东西,开著车,在欧鹏的家门口蹲点。
七点一十,欧鹏出了门,口里还叼著一根油条,左手拿包,右手拿了一杯豆浆,一边吃一边走,出了小区,扬手招了一台出租车,上路。
早晨有点堵车。不过还好,既然知道欧鹏的工作单位,就好办。
到了市局,乔洪等在了门口,跟弟兄通话汇报行程。然後看到奇狼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市工商局的大门。那个猪,居然也穿了一身工商制服,短短几个小时,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出来的。
没多久,奇狼传话,说欧鹏借了单位的车,正跟市局领导说话,待会儿直接去省局。
然後一辆别克商务车驶了出来。奇狼说,欧鹏等人就在商务车上。乔洪通知跳狼在省局蹲守,他跟奇狼,一人一辆车,跟踪别克。
再然後,别克去了省局,跳狼也跟著进了省局。我靠,飞狼乔洪暗自骂道,这家夥又从哪儿弄来的工商制服啊?飞狼看得出那个是假的,但是不注意的话,足可乱真。飞狼摇摇头,这儿的保安太差。虽然很难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会有人穿著假的工商制服进省局,但是很多不测,都是在想不到的时候和地点发生的。回去给学员讲课的时候,一定要把这点交代进去。
过了半个多小时,别克车再驶出了省局。跳狼报告说,这辆车上有五个人,一司机,一欧鹏,一市局领导,俩省局小领导。目的地是双排县工商,他们是去指导工作的。
於是群狼们摩拳擦掌,杀向双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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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2)
欧鹏一路上直打瞌睡,但是一车当中五个人,除司机之外,都是他的领导,是容不得他大模大样地打呼噜的,所以一直都撑著。
中午到了衡阳午饭,自然有衡阳市局的人请客陪同。一个大包厢,坐了十来个人,桌子上,除了丰盛的菜肴外,还摆著几瓶酒鬼酒。省局的男领导说下午赶到双牌後要开会,满身的酒气可不行。衡阳市局的领导说上了车睡一觉,问题不就解决了?
欧鹏不知道省局领导的脾性,所以一直都不吱声,有人敬酒,他便喝,二两下肚,连耳朵都红了,眼睛都直了,只是憨厚地笑著,也不敬酒,也不帮领导挡酒。
省局的女领导看到欧鹏那样儿,激发了母性,摆手说喝酒到此为止,不然以後不敢来衡阳了。众人才举起筷子,大快朵颐。
司机最先吃完,说要到车子上眯一下,半个小时就成。欧鹏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张开嘴啊啊了两声,省局俩领导和他的顶头上司忙挥手让他也去眯眯。
出了包厢,欧鹏的眼睛也不迷离了,跟司机一起先去洗手间放水,狭窄的过道上迎面走来一人,让过司机,却撞了一下欧鹏。欧鹏赶紧说对不起,那人看了欧鹏一眼,也笑著说抱歉。
放了水,欧鹏跟司机一起到了车子上,两人都把座位放倒,午休。欧鹏几乎一合上眼睛就睡著了。这段时间著实辛苦。刚到市局,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太多的人要认识,还有前任留下的摊子要打理,那都是费心费神的事。
还有读研。这个学期总算没有什麽课要上了,却被导师捉住要做个课题。本来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导师呢,毕竟在学校里呆了大半辈子,对实际情况的了解不如欧鹏这做具体工作的,而欧鹏,当然也可以大拍导师的马屁,同时混个第二作者,这也算是捡了个篓子。
问题是,时间,这个可需要大量的时间,因为欧鹏需要读大量的理论书籍。
还有彭妈,正在做化疗。只要不出差,欧鹏必须每天去报道。彭妈本来脾气就不好,做化疗,身体难受,就带著脾气更加暴躁。彭竹每天陪著,在她妈面前显得平和且温顺,一单独跟欧鹏在一起,就是泪水涟涟。
欧鹏有些不耐烦。毕竟不是他的亲妈,不过是准岳母而已。只是,就因为不是他亲妈,他还得更加挺著,哪怕上眼皮跟下眼皮怎麽都分不开,也得在那边耗著。
加上头一天晚上接到了厉剑的电话……欧鹏其实一直都在犹豫著要不要跟厉剑继续下去──毕竟他就要结婚了──可是一听到厉剑的声音,欧鹏就忍不住犯贱,忍不住要戏弄一下那个家夥,并且因为鞭长莫及而幸灾乐祸。可是放下电话後,欧鹏就辶恕@鹘S卸嗑妹挥行陨活,他也就有多久没有性生活。那通电话,欧鹏不知道对厉剑造成了什麽结果,但是他,却被成功地挑起了欲望,不得不自力更生,用手解决了一番。弄完後,欧鹏又有些疑惑。自己弄,是只弄前面的,後面他压根就没有顾得上,完全没有想到那茬。
离别克车不远,是一辆东风风行,车子里,坐了好几个人,司机是乔洪,旁边坐的,就是群狼的首领厉剑。
常为民坐在後头,跟各位弟兄汇报,说这一行人去双牌,是要参加一个什麽会,然後欧鹏要给双牌的工商行政管理人员上课,讲广告法和商标法在工作中的实际运用。
厉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等一会儿要去包厢把窃听器弄回来。这玩意儿我们好难弄到手的,千万别就这样浪费了。常为民点点头,又说已经把窃听器放到了欧鹏的制服胸前的口袋上,现在,可以窃听了。
常为民打开一小机器,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仔细听了听,满车的人都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们听到的,是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什麽人在打鼾,惊天动地。
奇狼在自言自语,偏偏谁都听得见:“嘶,这样不好,打埋伏的时候如果不小心睡著了,岂不是会招来敌人吗?厉哥,我记得你睡觉一直都很警醒的。”
厉剑黑著脸不做声。他的确是很警醒,不过他不记得欧鹏打鼾。而且上一睡觉,睡得很沈很死。好像,蛮丢面子的。
又过了一会儿,打鼾的声音突然消失,好像有人喘不过起来,要憋死过去的样子,不过两三秒,鼾声再起,震天动地。
厉剑微微一笑,指了指机器:“不是他打鼾,别人,刚才的间隔,还有细微的呼吸声音。车子上有两个人。”
跳狼打了个哈欠,一脚踢向奇狼:“厉哥的马子怎麽会打鼾,让你胡说八道。”
厉剑哭笑不得,突然有种要撞墙的冲动。他到底在做什麽?居然拖了弟兄们跑这一趟,然後还冠冕堂皇地说做演习,明明是公器私用。他懊恼地咬了咬嘴唇,看著那辆车,心里头有些烦躁,有些郁闷,又有些期待。
“厉哥,我们怎麽办?把他绑架?”飞狼无聊地说:“其实现在就可以把他弄过来,神不知鬼不觉……那个司机是个老油子……当然……窃听器上面有GPS,总不怕把他们弄丢……不过,不怎麽……呃……考验人啊。”
“切,”常为民鼻孔里出气:“绑架,技术含量太低了。那个人就好像我们的线人,被对手包围著,我们要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制造一个他单独跟我们……呃……跟厉哥相的机会……厉哥,要几个小时?”
厉剑揉了揉下巴,看著窗外。十几年建立起来的威信,就这麽荡然无存,真是悲哀啊。
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著的时候,飞狼说他们来了,就见饭店门口站著一大帮子人,握手的握手,告别的告别,然後三领导都拎著大包小包地上了车──特产,衡阳本地的特产。
常为民啧了一声,往座位上一靠,斜瞟著厉剑,果然见头儿的眉头也锁了起来。
厉剑也确实在不舒服,但是并不如常为民想的程度那麽。到地方後,他也送过礼的,虽然是跟崔仁明在一起,虽然是崔仁明递出去的,他也知道,这跟他脱不了关系。
车子继续在行进。机器里传来的那边的声音多了一些,基本上也都是鼾声,各种各样的鼾声。常为民低声地骂了一句“蛀虫”,又看了看厉剑。那个人微闭著双目,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沈思,还是也在打盹。
鼾声,很吵很讨厌,但是也有一点催眠作用。这一车的人跟著厉剑闹腾了一个晚上,没有啥异动,也就一个接一个地睡著了。
飞狼打了几个哈欠,问厉剑有没有精神,他也困了。於是在休息区两个人换了个位置,让厉剑开车。
下午四点来锺,那辆车上总算有了动静,叽叽呱呱说话的声音,然後听到欧鹏疑惑的声音:“这个是什麽?”然後是七嘴八舌地询问声。欧鹏说:“不晓得什麽东西,制服上应该没有这个扣子的啊?”
开窗户的声音,然後是非常刺耳的噪音,把厉剑车上的人都给惊醒了。
那粒扣子形状的窃听器,被欧鹏扔出了窗外,被後面的一辆车子碾得粉碎。
厉剑跟群狼们满脸的黑线,然後是一脸的痛惜。那玩意儿了多少钱且不说,外头根本就弄不到,还是上执行任务的时候,崔大校特别提供给他们的。
群狼们不吱声了,沈默著到了永州,看著永州工商局的人来接了欧鹏他们,然後另一辆车,公车,跟著别克一起继续上路。
不再是高速,他们拐到了国道,然後是山区。
厉剑他们都坐直了,看著山道旁的风景。多久没有看过郁郁葱葱的森林了?没想到湖南境内竟然有这麽美妙的地方。风景如画,环境幽雅,空气也蓦然变得清新了。虽然天阴沈沈的,但是却仍然让人心旷神怡。
常为民摆弄著电脑,笑著说,这儿的确是个好地方,好多山,九山半水半分田,森林覆盖面积,我靠,居然有78%!看著我干什麽?百度上说的,还有,著名的景区有阳明山,轿子顶,狗婆岭……别看著我,这种怪名字,又不是我取的,百度上说的!
厉剑沈吟了一下,说那就这样,等把那个人弄到我手上後,你们去狗婆岭吧,绘制一张军事地图,就我们在部队时弄的那样,地形地貌,植被动物啥的……时间期限……我再通知你们。
奇狼惨叫一声,厉哥,你这个是以权谋私。
厉剑无辜地说,你们可以不去。然後,我有空就去捉你们……也算是练兵吧。
群狼们个个摆出苦瓜脸,心里却乐开了。挤兑头儿,是件刺激而愉悦的事,而仿照军队的练兵,让他们热血沸腾。
双牌县城并不大,但是像所有的新县城一样,各种各样的半新不旧的房子排列在新道路旁边,人并不算多,也有穿少数民族服装的行人,据常为民转载百度的说法,是瑶族,不过大多数,都是普通汉人的打扮。有酒店,有宾馆,也有广场。
厉剑他们从车上下来,环顾一下,可以见远远地群山环抱,近看就一不起眼的县城,远看,就觉出这里的美景了。
厉剑他们走近一家小餐馆点菜吃东西,群狼们穿梭著出去回来,汇报他们探知的情况。
县长亲自陪同欧鹏他们吃饭。
欧鹏挺自在,跟人插科打诨不断。
女领导护著欧鹏,欧鹏没有喝酒。
他们晚上有节目,欧鹏亲自陪同……呃,不,是县长亲自陪同,欧鹏乐在其中。
欧鹏话说得比中午的多,那个滴水不漏啊,把每个人都哄得那麽开心。
他们喝酒好像还要喝很久,该县几个年轻女工作人员陪同,不过可能因为有女领导在吧,不怎麽放肆。
晚上行程已定,县城旁边的一个宾馆,三星级还是两星级的,据说要打麻将。
他们出发了……
厉哥,我们该怎麽做?
厉剑斜瞟了他们一眼:“还用我说?”
群狼们互相看了看,出去了。
厉剑慢悠悠地喝著茶,在小餐馆等著。
如群狼们所言,这些人吃完饭喝完酒,慢腾腾地步行著到了一家宾馆。登记入住之後,定了两个棋牌室。欧鹏独自帮领导和司机把房子安顿好。三位领导每人各一间房,欧鹏和司机住一间。
到了棋牌室,一点人头,三桌有多,四桌不够。欧鹏说明天要上课,他还得准备并试讲一下,然後露出紧张的笑,说怕捅娄子,所以完成任务後再陪领导打牌。女领导挥挥手让欧鹏出去,说工作要紧,娱乐靠後。
欧鹏满脸笑容地离开了棋牌室,到自己房子掏出手提,打开。他是真的准备做些热身的,毕竟,在省局领导面前跟人讲课,这是第一,总要讲得既有度,又能吸引人。
有人敲门。欧鹏打开门一看,一穿工商制服的家夥,挺年轻,满脸的笑容:“是欧主任吗?我是县工商的……呃,我们长说,要请你去一下,讨论明天上课的事情。”
欧鹏看著他,微皱了皱眉头:“讨论什麽事?”
“比方说上课的地点。请你去一下办公室,看一看教室,试用一下我们的电脑和投影仪……那个……不是怕万一嘛……”
“哦。”欧鹏低头想了想,说行,你等一下啊。转身收拾好东西,跟著年轻人一起走出了宾馆。
那人好像挺能说,一边介绍双牌的风土人情,一边问欧鹏的生活情况。欧鹏是不喜欢把自己的隐私透露出去的,这人第一见面,自来熟,可是并不表明欧鹏就得跟他掏心窝子。喜欢什麽?哦,工作。有什麽娱乐?呃,工作。对双牌有什麽印象?哦,工作做得很到位。
跳狼暗地里撇了一下嘴,又说咱们这里喝酒很厉害。双牌双牌,先来一双,再来一排。跳狼比划著,说两杯先干,然後酒杯一字排开,一杯一杯地干掉。欧鹏耸了耸肩膀。呃,是吗?好像是哦。不过,那得酒量很行啊。
跳狼又说,欧主任出差,嫂子肯定会挂记著吧。欧鹏再耸耸肩,啊,我倒也希望呢,不过,呵呵,还没有老婆管。
跳狼长出了一口气。其实他一直都想著这事。欧鹏年纪不小,又是公务员,跟厉剑长相厮守,怎麽著都是件不大可能的事。不知道厉剑有没有确认过,不过他确认一下,总不是坏事。
到了县工商的门口,欧鹏皱了皱眉头。半新不旧的一栋房子,没有一间房子的灯是亮著的。长副长等人正在跟县长陪同省里来的领导,天色又晚,这里自然就不会有人了。
跳狼到门卫对守门的老头说,他是长派来的,请省里的老师过来看看设备还有资料。老头子不认识跳狼,跳狼便说是这样,他从下面镇子上来。又故作神秘地说,县里的领导们都在陪省里的领导,谁也不肯错过那个机会,所以他这个下面的工作人员,不得不来跑腿。
老头警惕性很高,拿起电话就拨。跳狼对著远一黑影做了个手势,那里埋伏著的常为民赶紧操作机器,拦截了那个电话,然後装作醉酒的样子,含含混混地说了两句。老头子放下电话,放行。
欧鹏跟著年轻人进了大门,上楼,二楼,三楼,看著年轻人在一个门口,很利落地把门打开了,然後开了灯。做了个请的手势。
欧鹏点头致谢,进了门,里面什麽样子都还没看到呢,手里一紧,手提被劈手夺了,眼前一黑,被人捂住了眼睛,张口要叫,嘴巴也给堵得严严实实,整个身体就好像被铐住一样,动弹不得。
跳狼轻轻地把门带上,无声地吹著口哨走了。他得去宾馆取欧鹏的随身用品,然後留张纸条给司机,说欧鹏遇到了大学同学,去同学家叙旧过夜,第二天早晨会准时回来,并央求司机保密,因为这个,嘿嘿,不大方便告诉领导。然後还要给领导打个电话,装成欧鹏的声音,说领导好好玩,他先睡了──因为这两天为著这上课的事情太紧张,一直都没有睡好。
再然後,跟弟兄们一起进山。争取在时间期限内让厉剑找不到他们一根毛,无论这个时间期限是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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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25)
欧鹏还没有来得及恐慌,就被身後那人一把按住,转了个身,然後砰地一声,整个正面就贴在了门上。
欧鹏咧开嘴,笑了:“哥们……轻点哈,把我弄坏了,就没得玩了……”
厉剑愣了一下,手松开,见那家夥大大咧咧地转过身,往门上一靠,继续咧嘴笑著说:“早知道你跟这儿等著我,昨儿我就用不著自慰了……”
厉剑脸红了,问了个傻问题:“什麽自慰啊……呃……你怎麽猜得到是我?”
欧鹏一伸手,把灯给关了:“这儿是领导的办公室吧?干嘛选这儿?这里虽然是个小城镇,宾馆也还是有的,在我们住的地方另开个房间,现在说不定都干上了,干嘛费这个周折?”
厉剑回答不出来。
欧鹏咯咯地又笑了:“泡妞啊……哥们,这个手段泡妞,女孩子要得意死了。不过我是个男人呢,干净利落要干就干,才够爽啊……哎呦笑死我了……等我想想哈……”
沈默,对厉剑而言,极为尴尬的沈默。
“嗯,我明白了……怪不得今天一直都有些奇怪。”房子里漆黑一片,但是外头透进来的光线,足以让厉剑看到欧鹏脸上那意味长的笑。“在衡阳吃午饭的时候就有些怪,虽然也不是啥高档地方,不过怎麽会有没穿工作服的男人跑进来倒酒添饭啊……後来又撞到一男人,我都觉得怪怪的,那个男人,有著跟你相似的味道,害得我的心还怦怦乱跳……呃,然後衣服上多了啥东西……那个男人放我身上的?什麽玩意儿?”
厉剑想听,又有些不想听。被人戳穿,最窘不过了。他凑近,嘴唇碰触到欧鹏的嘴唇,轻轻地摩挲,道:“窃听器……”
欧鹏扑哧一声又笑了,双手抬起,搂住厉剑的脖子,舌头伸入厉剑的嘴,缠绵起来。
也许因为刚才的话不怎麽旖旎,这吻虽缠绵,却不够激烈,身体紧紧地贴著,柔情蜜意得都有些肉麻了。
两个人分开,都有些讪讪的。
欧鹏接著调侃:“後来又觉得有辆车子很眼熟……不过东风风行马路上跑的多的是,不过想著你们学校有一辆,然後那个司机也很眼熟。不过我没有想太多啦,哥们,没想到你这麽惦记著我哈?”说著说著,欧鹏也觉得自己有些煽情,讪讪之外,又多了点难为情。
厉剑猛扑过来,这一的亲吻,要激烈得多,房子里的空气好像也变得燥热了。两人都把下身往对方身上磨蹭,动情,动心,紧接著,就该动手了。
欧鹏却把厉剑再一推开:“干嘛要这个房间?”
“因为……有张大沙发……想干死你……”
欧鹏嘿嘿又笑:“哥们,我要批评你,所谓色令智昏,你太小看平民了!下面那个老头子很谨慎的,难道你以为他认不出亮著灯的这个房间,是他们的头的房间?或者他不知道会议室的房间在哪里,有没有亮灯看不出来?”
厉剑一伸手,捏住了欧鹏的下巴,一使劲,欧鹏便呲牙咧嘴轻声呼痛。厉剑懒得跟他说,弯腰捡起了欧鹏的手提,推开欧鹏,打开门,出去,站在走廊上歪著头等欧鹏。
欧鹏耸了耸肩,跟著出来,把门带上,顺手就牵住了厉剑的手,示意厉剑带路。
厉剑愣了一下,遂抬腿就走,一手拎著欧鹏的手提,另一只手,握住欧鹏的手,心里竟是祥和平静的。到了会议室的门,没办法,只能松手。厉剑弯腰捣鼓了几秒,打开门,亮灯,眼前出现一间不大的会议室,看样子为了这的培训做了小小的改动,座位排成了教室模样,一办公桌做了讲台,讲台上有电脑,会议室的中间有个高高的柜子,上面摆了投影仪。
厉剑站在门口,看著欧鹏先从包里把手提拿出来放讲台上,然後是各种各样的线,连上,再然後,把手提打开,投影仪打开,找到一个PPT文件,打开。墙壁上──没有屏幕,雪白的墙壁充当屏幕──出现了几个字,《广告法》常见问题解析。
欧鹏回过头,见厉剑死死地盯著他,脸上的表情很古怪,沮丧,不甘心,烦躁。欧鹏心中低低地叹了口气。这个厉剑虽然够猛够强悍,但是也从来就不会强人所难。这家夥啊,今儿受了打击呢。
欧鹏直起身子,开始解上衣的扣子:“哥们,今儿我来试讲一下,明天才能不筐瓢……这个对我的工作很重要……你知道的……”
厉剑慢慢地走近欧鹏,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其实……”厉剑伸手摸了摸欧鹏的脸颊:“其实我从来没有像最近那样,不知道,没有把握,不确定,甚至有些摸不著方向……欧鹏……这辈子,就我年轻容易冲动那会儿,都没有做过这麽愚蠢的事情……”
“呵呵,”欧鹏偏了偏头,脸蹭著厉剑的手:“愚蠢的事情啊,是人生必上的一课。一个人一辈子都不犯傻,那就是白活了……”欧鹏头前倾,在厉剑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我做的蠢事比你做的不会少啊……比方说,我得求求你,哥们,别把我衣服弄脏了,这出差,我只带了这麽一套制服……啊……还有,别把我弄残了……哥们,我才调到一个新单位啊,还不是能够出糗的时候……”欧鹏脱下制服,搭在厉剑的肩膀上,微微一笑:“嗯,还有啊,我必须得先试讲一遍,你得帮我把把关。”
厉剑把欧鹏的衣服搭在旁边的椅子上,又接过他递过来的裤子,然後看他上身趴在讲台上,弄他的PPT。那家夥上身一件铁灰色的长袖T恤,下面光溜溜的两条腿,一条淡黄色的四角内裤,看上去应该是滑稽可笑的,而欧鹏似乎满不在意,弄著电脑,低声嘀咕著什麽。
厉剑低下头笑了笑。欧鹏的鬼名堂真的多。本来期望有一场激烈的性事,谁知道那家夥先划下道来,只能缓缓的来。而缓缓的来,厉剑压根儿就不擅长。
但是总也不能一走了之,欧鹏在那儿摇著屁股呢。
厉剑到欧鹏的身後,慢慢地把欧鹏的内裤脱了下来。那家夥不动声色地配合著,仍然在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
厉剑靠在欧鹏的後背,手上弄了润滑剂,往那个地方慢慢地探了进去。欧鹏把双腿分得更开一些,鼠标一点,PPT换了一张。
厉剑很快将三根手指塞了进去。因为有足够的耐心,欧鹏似乎并没有不适,起码,他的肌肉没有绷紧。厉剑另一只手往前面一掏。握住了欧鹏的下面──那儿已经有些硬度了,套弄两下,便直挺挺地翘了起来。
“《广告法》总则的第一条就说明制定颁布《广告法》的目的……嗯……哥们……那个是为了规范广告现活动……促进广告业的健康发展……嗯……保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以及维护社会经济秩序,发挥广告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积极作用……所以我们的工作,也就涵盖这麽几个方面了……”欧鹏的气有些喘不匀了,但是居然还在唠唠叨叨,并笑嘻嘻地回过头对厉剑说:“你听得懂不?”
厉剑冷哼了一声,手指飞快地进出著欧鹏的後穴。很快,叽叽呱呱的声音逐渐响了起来。那家夥的前面,也愈发坚挺。
厉剑抽出手指,把自己的裤子往下面一褪,套子带上,握住欧鹏的两瓣屁股,慢慢地挤了进去。
欧鹏的上身趴在讲台上,似乎有些撑不住的样子。厉剑握住他的腰,不让他往下溜,慢慢地进去,直到全根没入。
这进去跟以往不大一样,也许因为埋头开发做得好,不那麽难进去,顺畅一些,也因此不会太痛。欧鹏似乎也受用些,起码他的前面,没有软下来。
厉剑顿了一下,贴紧欧鹏,慢慢地抽插起来。
欧鹏也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两个人贴得更紧,手哆哆嗦嗦地点击画面,换上了一张新幻灯。然後,欧鹏这个怪胎接著说:“嗯……根据广告法,广告不得使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国徽、国歌……为什麽呢?哥们,国旗不是很好看吗?简洁、明亮,又抢眼……”
厉剑手一用力,欧鹏的腰都快被他掐下一块肉来:“那个是用烈士的鲜血染红的……你个贱嘴,别胡说八道!”
欧鹏疼得一用力,把厉剑夹得都痛起来。两个人一起喘,喘了好一会儿,欧鹏才轻声说:“我知道……那上面,还有你的鲜血吧……”
厉剑眼睛一涩,手放松,扶著欧鹏的髋部,动作轻柔了许多。
两个人抬起头,看著雪白的墙壁上幻灯片在变换著,背後的投影仪,将两个人的身影打在了墙上。看不出是两个人,其实只显出来一个,两个人的身影重叠,只是偶尔,厉剑歪著头去亲欧鹏的脖子,倒像是一个人长了两个头,诡异,却又带著点说不出的意味。
温柔的抽插和撞击,在房间里,声音并不是很大。
欧鹏抽空点击著幻灯片,轻声地呢喃著一点都不浪漫的话语。厉剑一边慢条斯理地做著欧鹏,偶尔嗯一声。
温柔、漫不经心却又奇异地让两人都陶醉其中的性爱。
欧鹏的嘴巴在厉剑跟前是一如既往地贱。“不得含有淫秽、迷信、恐怖、暴力、丑恶的内容……嗯,就是说,咱俩这样嘿咻嘿咻,是不能作为广告内容的……”欧鹏吃吃地笑。厉剑把头埋在他的颈部,轻轻地啃著。下面更加顺畅。没有惊心动魄的声音,可是每一点摩擦,都变得那麽柔软,感觉那麽分明。
欧鹏点了个链接,一个视频,一则电视广告跳出来,被两人的影子遮挡住的地方之外,是色彩W丽的图画,看上去像DNA模型似的东西旋转著,很漂亮,背景音乐也很动听。
厉剑只是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抓住欧鹏的左手往後掰,让他去摸两人连接的地方,让他用手指感受自己进出著他的身体。厉剑也凝神地看著那里,慢慢地插入,缓缓地抽出。欧鹏的手指在穴口的旁边,自己的欲望,先是蹭过欧鹏的手指,然後慢慢地没入欧鹏的身体。
厉剑觉得脑子里血液不够用了,真恨不得用死力搞死这个骚东西。然而,明天那家夥要上课,有三个领导旁听……
所以,克制力很重要。必须要克制。那样狂风暴雨般的性爱,以後,机会多的是。
欧鹏挣扎著把手抽回去,开始用屁股来撞厉剑的腰腹。
PPT在自动地播放著,一张又一张的幻灯。欧鹏已经无暇说话了,事实上,他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撅著屁股,承受著厉剑的撞击,同时饥渴不已地去迎合厉剑的一举一动。
厉剑也不像以前那样只知道一味地操啊操的了。他动作幅度并不是很大,并没有大力冲撞,只是慢慢地悠著来地用利剑探索著欧鹏体内的每一,同时,手,也在有节奏地爱抚著欧鹏的欲望。
缓慢而持久的动作,欲望也是缓慢而持久地升腾著。彼此都觉得犹有余力,又好像每一寸耐心都被耗尽,似乎下一刻,便是高潮,便是顶点。可是那一刻,却迟迟没有到来。
广告集锦在播放著,平面的,广播的,电视的,一个又一个。平时最烦最讨厌的广告,现在居然成了背景声音。轻柔的,激荡的,吵闹的,安详的,各种人声,各种乐器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广告词,或熟悉的,或陌生的,一个接著一个被播放出来。
而两个人,好像跳著原地的圆舞曲,慢慢地有节奏地进入和吞没另一个人的身体。毫不剧烈,却又暗涌著不知名的似乎会刻烙在对方身体上甚至是对方的心上的东西。那种名为爱欲的东西。
PPT结束之时,两个人的性爱还未结束。似乎永远不会结束。
投影仪强烈的灯光仍然把他们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奇怪的扭曲的两人合为一体的身影。呻吟,也是低沈的。甚至听不到什麽撞击的声音。
节节缓慢升高的欲望,最终还是到了顶端。
从进入到出来,过了整整一个小时。
欧鹏擦掉眼角的泪,喘息著对厉剑说:“我的屁眼已经完全麻木没有知觉了……你……狠……不愧为特种兵……够有耐性……晚上你住哪儿?你得帮我揉揉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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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26)
欧鹏先洗了澡,趴在床上,後面的感觉越来越糟糕。
这是另一家宾馆,条件比本来的那一家差一些,不过还过得去,起码,还算干净。
欧鹏闷声笑。厉剑那家夥,还专门蹲下来分开他的臀瓣看那里,然後鉴定说没有出血,似乎还有那麽一丝得意,好像在表扬自己有了进步似的。勉强出了那楼,欧鹏跟看门老头道了谢,却没有发现那辆东风风行,便有些濉1暇贯崦姹淮莶辛耍虽然是温柔的摧残,那也是摧残不是?因为不知道要到哪里过夜,想著要走,心里还是打鼓的。而且这小县城,哪里有长沙那麽多的士?
厉剑似乎很不安,不好意思地说车子被那些家夥开走了,又跑到好远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一辆的士,这才免了欧鹏步行之苦,到了一家旅社。
厉剑还道歉,说仓促之间,没能找到民舍,又懊恼地啧了一声,不晓得是对欧鹏不满,还是对自己不满。
厉剑洗了澡出来,在自己兜里翻了半天,翻到一个小纸盒,拆开,里面是药膏状的东西,东看西看,又是懊恼地啧了一声。欧鹏回头问是什麽,厉剑说是治伤的软膏,可是不知道该怎麽用,这说明书看不懂。
欧鹏接过那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也看不懂,没有中文,都是外文,看上去也不是英语,但是又有几个字像是英文单词,便撇撇嘴说:“这是假货吧?你在哪儿买的?没有中文说明的东西,就算是原装进口,也是不允许进市场的……”
“不是买的啦,问别人要的,人家从德国带回来的,不可能是假货。假货,他可不敢给我。”
欧鹏便有些好奇,说这东西医院里或者药房里应该有卖的,你干嘛找别人要?厉剑便有些脸红,说不想去药店买这种东西。欧鹏纳闷,那,找人家要,不也挺尴尬?厉剑摇摇头,说是他老板,也是gay。欧鹏恍然大悟般的问,是不是那个崔董?
厉剑点点头,把欧鹏身上的被子掀开,弄了一下,盖住上身,说来给你上药。药膏,用法也不过是外用而已。
欧鹏便有些酸溜溜的:“你跟崔董关系不错啊,居然问他要这种东西……哦,他当然会知道你的性取向了,不过……”
厉剑冷哼了一声,分开欧鹏的双腿,看那里,虽然没有出血,却是红肿的,便打开药膏的盖,手指沾了一点,先在外面涂抹了一下,然後伸了进去。
欧鹏嘶了一声,还真是痛,咬牙忍了一下,放松,厉剑的手指才顺利进去,轻轻柔柔地按摩起来。
欧鹏侧著脸看厉剑。这个家夥,还真是,有个词怎麽说来著,铁汉柔情。这家夥也有这麽温柔的时候啊。後面渐渐好受了一些,欧鹏的话也多了起来:“你怎麽会想著把你的弟兄们也扯到我们俩的关系中来啊?”
厉剑白了他一眼:“泡妞,我不在行……他们自己参合啦。”厉剑不好意思说自己欲求不满迁怒他人,只能另找借口:“反正我们也要做演习……倒没有想到被你看穿了。”
“也不算看穿吧。”欧鹏轻轻地笑了起来:“最主要是你露馅啊,你的气息和气场,我太熟悉了……我被攻击,陪著我的那个年轻人毫不惊慌,肯定跟你是同党啊,再然後才想起隐隐约约让我觉得不对的各种情况……主要还是你们太大意了。那个司机,我见过两,别小看我记人的本事哦……嗯……还可以再轻一点……我们这个工作,主要还是跟人打交道,企业啊,广告公司啊,媒体啊,其他相关职能部门啊,基本上见一面我就能认识,那个家夥之所以我一下子没有想起来,是因为……呃……我想想……他的气质跟你有点相似,好像很轻易就能融入到人群中……嗯……”
灼热的痛稍微有些减轻,厉剑手指的动作却变得更加分明起来。仔细体会,似乎并没有情色举动,但是在那个地方那麽轻柔地抚慰著,没有一点感觉,那才是见鬼呢。
欧鹏再侧头看厉剑,那家夥眼睛都直了,呼吸也变得不怎麽平稳。欧鹏埋头做了个鬼脸,继续瞎扯:“你的弟兄们对我的看法怎样?有没有说我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帅哥?”
厉剑忍不住笑了:“还真没有见过你这麽脸皮厚的。印象不太好。蛀虫。这是他们对你共有的印象。”
“太过了吧。”欧鹏皱了皱眉头。刚才厉剑的手指重了一点,伸得太进去了一点,给他又麻又爽的感觉:“这个世界,还不都是我这样的人?像你们这种,凤毛麟角。再说了,哥们,千万别告诉我,这你没有以权谋私。”
厉剑被噎住了,又弄了些药膏涂在那:“我是私营企业,用的是自己的钱。我的钱,基本上都用在保全学校,可没贪没腐的。哪像你们?明明是出公差,还要县长作陪,瞧你们酒桌上那酒,一瓶得几百吧?”
欧鹏叹了口气:“你不在这位子上,就不明白。哪里是我们要县长作陪,明明是他们自己要陪好不好?跟省里来的领导搞好关系,不仅仅对他们的工作有好,对他们将来的升迁也有好。不是有句话吗?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个好的士兵。同样,不想当高官的公务员不是好的公务员。官当得大,做事才不会束手束脚,因为自己有权吧。人也不会憋屈。在办公室,既要做事,又要升迁,就必须左右逢源,累不累?当然累,不过,有相应的报酬,累也值得啦。我们那儿,又不是计件计酬,干一件活拿一份钱,都是些死工资……懒的跟勤快的有什麽区别?没啥区别,要有区别,光勤快是不够的,还要会来事。”
“所以就搞这吃吃喝喝的?所以拿著公家的钱胡吃海喝?”
欧鹏轻轻地笑了:“诚意,哥们,怎麽去看一个人的诚意?那个东西,是要长久才看得出来的。人省里面的领导,跟县里的人,怎麽可能得长久?吃吃喝喝,是最直截了当的手段。再说了,没啥好,怎麽人人都想考公务员?可别说为人民服务这种话,套话,假话,虚话。首先都是为自己谋福利,如果良心没有被狗吃了的话,顺便为人民做点事。老实告诉你,哥们,我就是那个良心没有被狗吃了的那个……得,这话题敏感,比我屁眼还敏感,不多说了。”
厉剑呕得不得了,另一只手在欧鹏的屁股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就你屁话多!”
欧鹏摇了摇屁股,轻声地笑了:“哥们,我跟你说,是因为……”欧鹏顿了一下。他也不大明白为什麽明知厉剑不喜欢那种话那种态度,自己偏偏还要死劲地说。为了让厉剑变得凶猛吗?倒霉的还不是自己的屁股?那叫做犯贱。
然而,自从遇到厉剑後,他就常常在犯贱。
“你那脑子,装满了大义凌然大公无私,在这个社会上混,是会吃亏的。就算你不在意吃亏,那也是会心里不舒服的。”欧鹏转移话题:“瞧我这样谆谆教诲,也不体谅我一份苦心。”
“啥苦心?你那思想才奇怪呢,什麽老师教出来的啊?”
“什麽老师?我想想看啊,也就一般的老师,作为一般人的老师。别说什麽老师是灵魂的工程师,那也不过是一项工作,谋生的手段而已。好老师,多半是好为人师,可别以为他们就多高尚……或者哥们,咱们之间有代沟?哦,也许,是地域的沟壑?”
“我那时的老师……”厉剑的手指头越探越,由一根变成了两根:“真是个好老师……家里穷,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老师还会分给我东西吃……这里的老师,好像口碑不太好。”
欧鹏吃吃地笑:“当然跟乡村教师比不上……不过像你说的那样的好老师,城里面也有吧,凤毛麟角而已。所谓口碑不好,是因为对他们期待太高吧,希望他们怎麽著,献身於教育事业?就算有那个心,也不一定有那个能耐……我跟你说……哥们,你的手指伸得太里面了……嗯,今天,绝对不能再来一……不然明天,那个洋相,会要了我的老命的……”
厉剑脸红地收回了手。刚才几乎要化身禽兽。明明那家夥说的话难听得要命,偏偏这手下的穴口煽情得要死。厉剑恨恨地说:“你的嘴巴比屁股还欠操!”
欧鹏咯咯地笑了起来,侧过身,头靠在厉剑的腿上,仰望著那个铁汉,脸慢慢地靠近厉剑的裆部,眨了眨左眼:“其实我并不排斥你来操一操……”伸手把厉剑的裤子往下面扒拉。
厉剑很技巧地抬起了屁股,把裤子褪了下来。欧鹏这麽近距离地看著利剑,眼有点晕。那玩意儿热腾腾地冒著热气,急不可耐地往前面直挺著,杀气腾腾。
欧鹏又笑了笑,对著利剑吹了口气,那玩意儿挺了两下,开始微微往上翘。
欧鹏张开嘴,慢慢地将利剑含在了口中,头往前伸,直到那顶部抵到了自己的咽喉。含住,舌头舔弄著,头又慢慢地往後仰,将那玩意儿吐出来。
利剑上多了口水,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欧鹏嘿嘿地笑,侧躺著,手指头勾了勾,道:“你有没有吃过男人的肉棒?很好吃的。”
厉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好像是没有过。他想要回忆以前跟那人亲密的情况,但是头晕目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似乎好像没有过。那时候的性事少得可怜。训练太紧张,任务太艰巨,两人独的时间太短。
这才恍然发现,三十多岁的人,性爱的经验竟贫瘠得可怜。
欧鹏弹了一下自己的坚挺,满眼的欲望:“试试看?其实味道一般般,但是感觉很不一样。”
厉剑犹豫了一下,反身侧躺下,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舌头舔了一下,欧鹏低声呻吟著,腰往前挺,手也没有闲著,搭在厉剑的腿上,将利剑再一含入口中。
真是活见鬼。厉剑这个gay,口技比不上欧鹏这个双。
但是厉剑并不是稚嫩的人。他很快就掌握了技巧,跟欧鹏两人,互相膜拜抚慰著对方的欲望。
房子里安静了,只有隐约的O@的声音。得章法也好,不得章法也好,总之,都是很爽很过瘾,同时,也很缠绵。
欧鹏坚持著射在了厉剑的口中,自己也阻止了厉剑的退出,将他喷出的东西都吞了下去。
然後一起到洗手间漱口。
再然後,回到床上,并排靠著,看著天板,慢慢地沈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欧鹏就醒来了。後面仍然有些不对劲,但是还算好。昨天的药膏似乎挺有用。他起身穿衣服的时候,厉剑也起来,懒洋洋地站在洗手间的门口,问早晨想吃点什麽。欧鹏耸耸肩,说恐怕不能一起吃早餐,他得赶回宾馆跟领导们一起用餐呢,昨天晚上没回去,不晓得那边会怎麽想他。厉剑就把他们做的善後工作交代了一下,欧鹏笑了,一边洗脸一边摇头,把毛巾往架子上一搭,凑近厉剑,轻轻地在厉剑的嘴唇上啄了一下,笑著说你那些兄弟们在哪儿?不会在旁边开了房间听墙角吧。
厉剑轻轻地踢了一下欧鹏,说谁有你这麽龌龊,我让他们上山了,然後我去捉他们。
欧鹏昂著头哈哈大笑,指著厉剑说你也做得出。什麽时候去捉他们呢?
厉剑揉了一下鼻子,说晚一点,想去看你上课。
欧鹏飞了厉剑一眼,说怎麽行,看到你在下面,我可只会发情了。到时候,会有好多人看到我的丑态的。厉剑便笑,不回答。
欧鹏先行回到原来的宾馆,先跟司机唠了几句,问了问头天晚上领导的手气,再挨个去敲领导的门,然後一起下来到大厅吃早餐。县工商的头已经到了,说到外面去吃本地特色早餐。省领导一摆手说不用了,待会儿上课会来不及,要吃的话,放以後吧。县里的人还要再说,欧鹏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地说这是省里面的工作,这里讲完课还要去别的县。一大早就喝酒,长沙来的人会不习惯。意思到了就行了,勉强的话,工作做不好,就麻烦了。
原来永州这边,包括双牌,有早上喝酒的习惯,一大早找个早餐店,炒几个菜,来几瓶酒……其实长沙那边来的,除了好酒之徒之外,都还有点怕这个阵仗。
於是乎吃完早餐到了县工商,进楼,一行人就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还没有什麽人,只有两三个在座位上,看到大领导小领导进来,纷纷站起来表示欢迎。欧鹏跟在三位领导的後面,笑容满面,心里却直打鼓。
他看到了厉剑,那厮并没有坐在座位上,而是在讲台前面,拿著块抹布在擦讲台,尤其是对著满屋桌椅板凳的正面。欧鹏恍然想起,头一晚在这里做的时候,自己也射了,大概就射在讲台的这一面了,似乎後面也没有做清洁工作。
欧鹏汗下来了,见厉剑擦完了讲台,拿著抹布从他身边走过出门,那颗心仍然在半空中晃悠,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
等到上课的时候,欧鹏看到了讲台下人群中的厉剑。那个家夥胆子真大,居然就混在职员当中。要知道双牌是个小地方,这里是个小单位,难道他就不怕人家把他轰出去吗?
厉剑居然并没有被轰出去,他坐在角落,目不转睛地盯著欧鹏看。
欧鹏打开电脑,调出PPT,清了下喉咙,满脸笑意,看著厉剑朗声说:“今天,我跟大家一起来学学广告法,看看能不能从这部法规当中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27
Razor (27)
“这个世界上,怎麽蠢人那麽多。”欧鹏趴在床上闷闷地说。厉剑正在给他做零部件的保养。
所谓“零部件的保养”,就是在做完爱後给他的後穴进行药膏涂抹按摩的工作。这词,是欧鹏自己说的,带有些调侃,调侃他自己,还有厉剑。
虽然每一欢爱都那麽尽兴,但是之後,屁股的难受,只有欧鹏自己知道。上一出差旅程中爱後厉剑的後续工作,很能够缓解不适,於是欧鹏便大大咧咧地要求厉剑继续这样做,保养好了零部件,他这人才不会散架,厉剑也能够更好地享用他。
“怎麽那麽说?”厉剑一边小心翼翼地保养著零部件,一边心不在焉地问。欧鹏舒服了,厉剑难受了。看著眼前的风景,想要不动情是很难的。好在刚刚完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否则……
“那个鞋拔子,眼皮忒浅。”欧鹏伤脑筋似的叹了口气:“拿著那点贷款,提心吊胆的。要他买净化设备解决排污的问题,结果呢,东西买了,舍不得用,说那个烧钱……大概准备应付完检查就束之高阁吧?要他给工人办社保,也舍不得,说贷款的钱每天都有利息……真是糊不上墙的稀泥。”
厉剑决定结束保养的工作。这麽看著揉著,会忍不住想吃的,不过欧鹏很坚持,要吃可以,只能吃前面,後面,只能一。而今天,这一的份额已经用完了。
厉剑洗了手,爬上床,摸著欧鹏的背,说:“既然这样,就不用帮他了。”
“说得倒简单,做事情要有始有终知道不?不管他,那些贷款都是我帮他弄的,厂子垮了,银行自然不会找我要钱,可是以後,这条路对我来说就堵死了。”
“你准备办厂?”厉剑有些好奇。
“办个屁!”欧鹏没好气地呛了厉剑一声,翻白眼:“你不懂的。不过想想也就知道了。在我们这边,按部就班往上面升的话,论资排辈,要等到猴年马月?等到退休,混个局长副局长,也就到顶了。我要是没有路子,那倒是个不错的结局,问题是,我有路子,有能力,为什麽不爬得更高一点?鞋拔子这个厂做大的话,是一桩政绩。政绩你懂不懂?要想破格提升,或者就算是一步一步往上面升,政绩是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要不然,为什麽会有那麽多形象工程,面子工程?难道真就为了形象,为了面子?我跟你说,不是要创建国家卫生城市吗?市里面了多少钱把那麽多的小店改了门面,统一装上门匾?那个跟卫生有关吗?不过是看上去整齐一点,连漂亮都说不上。”
厉剑很少去市里,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国家卫生城市有啥用?没用,不过前头冠上了国家俩字,然後有了这个称号,得,政绩就出来了……就跟你们部队似的,俩少校升中校,一样的出色地完成任务,但是一少校手下的兵,齐整整的跟仪仗队似的,另一少校手下的兵,高矮胖瘦各有不同。你说上级,会升谁?”
厉剑沈著脸:“你能不能不要总拿我们部队说事好不好?”
“不好。”欧鹏干净利落地回绝:“说别的你不大好理解。就拿站军姿来说吧。将军来视察,一连站得笔挺,二连也站得毫无瑕疵。不过一连的兵都是大帅哥,二连的兵都是老弱病残。你是将军,你会说哪个连更好……一定要回答,不要昧著良心说话。”
厉剑转过身,将背对著欧鹏。
欧鹏轻轻地笑了,推了推厉剑的腰:“就这麽回事。鞋拔子的厂做大,成了县里的大企业,对县政府来说,就是一项政绩。我从头抓到尾,也就是我的一桩政绩……否则我干嘛这麽费力去帮他?帮还算了,还得教,得哄……”
厉剑叹了口气:“这麽钻营,累不累?”
“累,累得我的腰都要断了。不过被你干来干去,也累,还有後遗症,不过我还是来了,还主动送上门,为什麽?”
厉剑咬住嘴唇,把真正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说:“因为很爽?”
“哈哈!”欧鹏大声地笑了起来:“没错,很爽,不是一般的爽,所以累,而且事後不舒服,那都是值得的。”
厉剑稍微有些失望,又转过身,按捺著心中的不快,装出侧耳聆听的样子。
欧鹏伸出手,摸厉剑的脸,微笑著摇了摇头,问:“你呢?一天到晚忙些什麽?那天捉住他们没有?”
厉剑点头:“一个都没有跑掉,而且,时间之短出乎我的意料。你说得对,我们太小看老百姓了,而且,太高看我们自己了。在部队里,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训练,所有的想法都围著战略战术打转。现在,杂的事物太多──不过还算好,真正琐碎的事情,比方说跟相关职能单位打交道啊,就是说跟像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啊,这些事,老板操心比较多。不过,我的心也散了……”
欧鹏戏谑地闪了闪眼:“比方说想我?”
厉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嗯,想你……有时候会想不进其他的事情……以前,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很少,非常少。”
欧鹏有些得意,也有些鼻酸,便凑近去亲了一下厉剑的嘴唇。
“学员们也够呛。以前在部队,我手下都是些特种兵,当然也有不少的事情,但是爽快,而且见效显著。这些学员,要不娇生惯养,要不顽劣难搞,要不蠢笨无能。教他们,是件不痛快的事。也放不开手脚,毕竟不是在部队,不能那样要求他们。”
欧鹏动了动,半趴在厉剑的身上,脚无意识地蹭著厉剑的脚,说:“你以前带特种兵的啊,那些都是千里挑一的人尖子吧,当然好调理。不过就算调理好了,也没有什麽成就感吧?其实我也可以帮扶大企业啊,不过既然是大企业,当然就用不著我来帮扶,不过是做个样子,好看,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鞋拔子不受教,我把他扶上马,才显出我的本事呢。”
欧鹏咬著厉剑的耳朵:“那在双牌,虽然你还是拿住了我,可是也露了马脚的吧……你在部队太久,不了解老百姓,也就不免看低了一般人的能耐……这世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能耐啊……有些能耐,不经挖掘,是不会闪耀的……”
“比方说?”
“比方说我这麽一个平民让大英雄抓狂的能耐……”
厉剑忍不住笑了,稍微挪动了一下,让欧鹏在他怀里更加舒服地趴著。欧鹏接著问:“小屁股们做了什麽事让你这麽伤脑筋,这麽有挫败感啊?”
厉剑的堂弟厉有为,那才真是糊不上墙的稀泥。厉剑打算用饿肚子的办法让厉有为改掉挑食的毛病,这一招在部队是屡试不爽的。大强度的拉练,挑食?不用两天,猪食都可以吃得下去。没想到厉有为,不一定有为,但是还真他妈的有种,面食,他是死活不吃。饿了两三天,也没有见他倒下。估计,主食没吃,菜吃了不少,居然撑了下来。而且,慢慢地还长了肉了,变得强壮起来。
厉剑压根没有想过里面有什麽猫腻,连伍保国也没有看出什麽来,因为过了几天,厉有为貌似在吃东西了。
一个星期过後,恢复了正常的饮食供应,有米饭有菜有面条,反正各种各样的饭菜,轮著供应。厉剑还以为这个堂弟出息了呢,谁知道他从双牌回来後才发现,厉有为狠狠地摆了他一道。
他的老乡,对厉剑有恩的老村长的孙子,一直在暗地里搞鬼帮厉有为。半夜三更,他拖著拽著厉有为爬墙出校门,到周围偷鸡,然後做烧烤给厉有为吃,一只鸡吃两天,这样子居然把厉有为给补起来了。然後隔三差五,这俩小子就在凌晨三四点偷溜出去,偷鸡,烤鸡,吃鸡,五点来锺回校,这样搞了一两个月,竟然没有被人发现。
直到,这俩死小子,偷了人家一小羊羔子,烤了吃了,被小羊羔子的主人活捉,送到了派出所。
保全学校的脸被丢尽了,厉剑的脸被撕了个稀巴烂。
拘留,交罚款,然後厉剑要开除他们。
厉有为哭得那个死去活来。这要一回去,他得被他爸打死。小孩别扭,跟他爸的教育方法有关。厉大叔把儿子看得很重,但是儿子要犯错,又往死里打。他来投奔堂兄,是身无分文来的,学杂费都是厉剑出的,这下子要滚出去,就只能讨饭了,而他这麽年轻,讨饭,恐怕都讨不著。更何况,还连累了王贵田,他从小到大玩得最好的哥们,也是最罩著他的哥们。
王贵田倒是个混不吝的角色,嚷嚷著说厉剑不能赶他们走,如果不是他爷爷,当初厉剑也当不了兵,更不用说当军官了,更不用说当老板了,更不用说……等等等等。
欧鹏笑得喘不过起来,问厉剑後来怎麽啦。厉剑咬牙切齿,说没什麽,把他们训了一通,关禁闭。欧鹏便叹气,就算他爷爷当初给了你一条好路,你让他们进保全学校,已经是报恩了。就好像红娘,保他跟女孩子见了面,难道还要保他俩爱上,再保他俩结婚生子,一直保他俩到死?当初固然他爷爷对你有恩,如果不是你自己争气,不是一样混不出来。
厉剑揉太阳穴。这个他又何尝不知道?当兵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就多有闲话,怪他不照顾老家人,招兵什麽的,也不给老家优惠政策。厉剑只能苦笑,那个,就是真的以权谋私,他是绝对不能做的。部队里发的那些津贴,大部分都贴回村子了,可惜的是,数量有限,而村子拿著他那些钱,救急救病,硬是给一年光一年,村子,十几快二十年了,变化仍然那麽小。
不,变化,还是有的。年轻力壮的都出来打工,村子里,就留下些老弱病残。
欧鹏支撑起身子,看著厉剑坚毅的脸上露出苦恼的样子,不觉有些心疼,便轻柔地吻著厉剑的唇,说:“其实有个法子不知道行不行?你们还要进行野外训练的时候,带著他们两个……厉剑,你那个样子有多迷人你知不知道?还记得我回过头,看到你猛地扑过来……性感到没有办法说的地步,好像猎豹,好像猛虎,好像饿狼,任谁看了,都会激荡。只要是男人,看到你那样子,没有不折腰的。当然女人看了更加不得了……让他们俩看看,真正的汉子是什麽样的。要改变,外力很难做到,只有他们自己心里要变,才能排除万难……如果还是那样,就算了,另外给他们找个活干。”
“那怎麽行?”厉剑心里激动得厉害,面上却并不带出来:“他们家里托付给我了,怎麽著,也要把他们炼成钢。”
“呵呵。”欧鹏笑道:“是铁才能炼成钢,如果本来是木头的话,会练成灰的……反正鞋拔子的厂子还会要招工人,我说句话,一定没有问题,不过不要让他们知道是凭关系进去的,否则,肯定很难上进。人就是这样啊,有人帮著,就想靠著。”
“那个鞋拔子?你不是说他是糊不上墙的稀泥?”厉剑有些担心:“就算去了,待不了多久吧。”
欧鹏翻了个白眼:“哥们,他要是个很能干的人,我倒不帮他了……”欧鹏伸了个懒腰:“他糊不上墙,才能听我的,我才能管得住,这个政绩,才会有我的份……不然我那麽费力气做什麽?”
厉剑心里一咯!,略有些不安。看著欧鹏,那家夥正直起身下床去洗手间呢,听著里面传出来的放水的声音,厉剑若有所思,不安的感觉更甚。
欧鹏懒洋洋地从洗手间出来,一丝不挂的他,看上去虽然不是很健美,却别有一番吸引力。
欧鹏爬上床,从厉剑的身上爬过去,钻入被子,回过头拍拍厉剑的脸,笑著说:“这都是小问题,别太担心了。人啊,除死无大事,你还是摒除杂念保持状态,尽量别死吧。”
厉剑嗯了一声,也躺下,关了灯,将欧鹏搂在怀里。欧鹏似乎有些不适应,动了两下,最终屈服,趴在厉剑的怀里,很快的鼻息平稳,睡著了。
厉剑嗅了嗅欧鹏的头发。宾馆的洗发水味道不咋地,不过厉剑并不在意那些。他使劲地嗅著,终於闻到了欧鹏固有的那种味道。慵懒的,漫不经心的,却又步步算计味道。
不过,自己又有什麽好算计的呢?难道怕欧鹏会雇他杀人?别说厉剑根本就不会做那样的事,就算欧鹏自己,也绝对不会混到那个地步。走一步算三步的人,就算是到了绝境,也会算出解困的方式的。
所以,其实确实不要多想。如欧鹏所说,尽量别死,然後,为国家,尽量多做些事。
欧鹏跟自己在一起,其实并非算计吧。也许如他所说,看到厉剑那个存爷们的样子,动心了,动情了,因此而折腰了。
厉剑轻轻地笑了一声,也沈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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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28)
五一前欧鹏搞定了鞋拔子的事,让他的工厂重新开工,并在开工的那一天,邀请了好几位县政府以及县相关职能部门的领导出席,另外还给某市级电视台打了招呼,请他们来拍摄新闻,约定在五一期间连续播放。
鞋拔子胆子还不够大,觉得这样做挺悬乎的。每个职能部门都对他这儿门清,以後要搞鬼的话,怎麽搞得成?更何况还有几位新进职工,都是那些职能部门某些领导的七大姨八大姑的,这不是请了几尊大神蹲他这小庙吗?又觉得白白出了钱心疼,又觉得多了那些人不好管理……更何况,当初爆他光的电视台这再来采访,总觉得怪怪的,好话也没有讲他,竟围著那些职能部门打转去了。
欧鹏倒没有不耐烦,把他拖到一边掰开来跟他讲,这个厂,你要做成什麽样子的?原来那样小打小闹得一点蝇头小利,还是做大做强让它屹立不倒?你那些贷款,不用,准备留著生崽?利息怎麽办?不说做成宝洁,起码也做到丽臣(湖南的品牌)吧?
鞋拔子苦著一张脸,说怎麽可能做到那个地步?人家多少资金,我多少资金,这贷款,加起来两三百万,投入怎麽著都不够,要还,我们家一家人的血都卖了也还不起啊!
欧鹏一指好几家银行的小官员,不高兴地说,那些人来,不仅仅看你的钱在哪儿了,他们还在看要不要继续把钱投进来。你知不知道做实业的人最怕就是弄不到贷款,你倒好,弄到了,居然还哭?
鞋拔子揉了揉鼻子,说没见过大世面,怕。欧鹏说我帮你拉的贷款,你还不上,也不过就是个破产,反正已经差不多就是破产了,还能怎麽样?还不上的话,我这个工作,可就保不住了,最起码,这个小官职,肯定一撸到底。早知道你这麽不经事,我也就不该搭理你的。
鞋拔子也急了。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不过他见的那些个世面,摆不上台面。
七大姨八大姑是吧,也不过就是些不远不近的亲戚,人家的伢子妹子,可没有往你这儿塞吧,你这庙小,人家不会来。过两三年做大了,那个才有可能。这些人,也都还有点工作能力,最主要的是,有人脉,有了人脉,你不一定能够得到帮忙,走得了後门,但是人家也不会祸害你……懂不懂啊。
还有啊,你瞧,电视台。你知道广告多少钱?别说宝洁,就说纳爱斯,一年要投多少钱进去?新闻比广告可信不?还有,这新闻传达的信息。你瞧,工商,税务,环保,质检,银行,这一家家做过去,可以连续放好几天,本地的长沙新闻,五一节。你给我录下来,刻成光盘。你原来的路子算不错的,先不要上市,就走旅馆,饭店。先走县里的。这节目,不是宣传你,是宣传县里职能部门的工作成绩,人家,也会给你开绿灯,最起码,不会是红灯吧。
欧鹏苦口婆心口沫横飞地跟鞋拔子说了一通,然後又去跟其他的各部门的人套近乎。人的岗位不一样,人的价值也就不一样了。当初还在区工商做事的时候,到县工商找人,那个是公事公办,不过因为是同行,人家稍微客气一点。到了市工商,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县工商归市工商管,那麽他到县工商,就是领导下基层。不仅仅是县工商很周到,就连县政府,也都给他面子──不然,怎麽请得到这麽多相关职能部门的负责人呢?
欧鹏是很熟悉业务的,自然不会让他们来给工厂重新开张道贺,而是让他们来检查工作,又找电视台跑他们这一线的记者来做采访──这岂止是双赢,明明就是多赢了。
而他,作为牵线人,不仅仅是也捞到一功劳,同时也把那张关系网织得更紧密,范围更大。
五一总算可以修几天假。前後加起来七天,没有啥应酬,应该可以痛痛快快地称心如意地玩个够了。只可惜厉剑不在,去了广州。逢年过节总是活动不断的,也是很多明星捞钱的好机会,保安力量相对来说比较不够应付了。这一,是厉剑带著学员去当临时工的,因为是带著一群菜鸟到陌生的地方给陌生的人做事,厉剑不放心,只能自己跟著,顺便,也要跟某人在广州接头。
欧鹏在电话里打趣,说接头啊,你别是搞特务活动吧。厉剑没有回答。欧鹏意识到,也许他猜对了。明明不该问,欧鹏还是问了一句,什麽时候会有动作啊。厉剑仍然没有回答。欧鹏便干笑一声,说你他妈的好好活著哈,身上添多少伤疤都没问题,好看,性感,可别让我见不著你了。
厉剑嗯了一声,然後他妈的特煽情地说了一句:“我总要回来见你的。”
欧鹏挂了电话,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睛,看著窗外。窗外细雨霏霏,一切都朦胧得要命。
结果五一,欧鹏压根就没有玩得成,不过睡了几天懒觉而已。
因为放假,彭妈出了院,在家里养著。五一,欧鹏一家三口先去彭家探病,然後一起出来吃饭。
彭妈很瘦,但是精神还不错,戴了顶假发──因为化疗,头发都掉光了。脾气似乎也不错。彭爸和彭竹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欧鹏和他爸妈也很客气。更何况,饭桌之上,还要讨论两个人的婚事呢?
彭妈要求两孩子五一过後就去扯证,并且赶快拍婚纱照,赶快定下结婚的日期。欧爸欧妈无可无不可,都看著欧鹏。欧鹏满脸灿烂的笑,说就等著彭竹什麽时候有空,又说阿姨一定要快点康复,他年轻,好多东西都不懂,得彭妈亲自指导才行。
彭妈难得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说好好,说这个是应该的,而且也是相当让人开心的一件事啊。
彭竹很憔悴。她仍然要上班,并不是非去不可,只是她也想著上班,一来不至於耽误工作,二来不至於让她爸听人家的闲话,三来,每日里呆在医院,情绪相当低落,工作,反而能让她放轻松一点。
彭竹捏了捏欧鹏的手,表示感激。欧鹏回头冲她笑了笑。其实彭竹还是很懂事的,知道他在费心讨彭妈的欢喜。
饭後两家人一起去了欧鹏的新房──哦,不,是彭竹的新房。房子不是欧鹏买的,装修不是欧鹏弄的,也因此,这房子无论怎麽说,都不是欧鹏的。更何况,房产证上的名字,也不是欧鹏,而是彭竹。
到了新房,不仅仅是欧家人大吃一惊,就连彭竹都大吃一惊。这房子也不是彭竹在装修,甚至这都是第一彭竹看到正在装修著的房子。
彭爸有些得意,问欧爸欧妈对房子的装修有什麽意见。欧爸欧妈看著做不得声。
并不是不好看,也不是太夸张,而是,精致到一眼就能看出了不少的钱。设计很别致,简单但是特别,欧式风格,一切的一切,都那麽精雕细琢。彭爸说请了广东那边的设计公司设计的图,几个备份,通过细心考核,最终选定了这种。所有的建材,都是买的最好的。卧房是淡蓝色,那个是彭竹最喜欢的颜色。巨大的床,书柜和衣柜既简洁又明快。书房订做了两个电脑桌,一整面靠墙的书柜。一个客房,舒适,温暖的基色。还有一个,是儿童房,墙上有色彩鲜W的壁画。
欧爸欧妈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欧鹏见了,立刻把他们哄到了厨房。一体的整体橱柜,挺漂亮别致干净。
欧爸低声问欧鹏,说这房子装修的钱,也不是你出的?欧鹏点点头,无奈地说他本来要出,不过被彭爸拒绝了,说婚纱照以及婚礼什麽的,由我来出钱好了。又苦笑,说我那点钱怎麽够,你们的老本都拿出来,也说不定不够呢。
欧妈抓住欧鹏的胳膊,担心地说,你,会不会不大开心啊。
欧鹏耸了耸肩膀,说开始的时候有一点吧。後来想,反正我也不够,又能怎麽样。再说了,这小区,这房子,拿我那点钱装修,弄完了,是增光添彩呢,还是锦上添呢?恐怕是龙袍上打补丁,献丑给人家看吧。再说了我也没空没时间搞这个。
欧鹏欧妈便无语了。这俩人也不是不喜欢占便宜,不过这个便宜占了,也许意味著自己的儿子在婚後的生活中会於不利的地位。都是过来人,都知道相爱容易相难的道理。夫妻两口子不可能没有矛盾,一旦争吵,自己儿子恐怕会矮上一截。
心里头,对这桩婚事就有了些不满。
出去到了客厅,见彭妈正在皱眉头,说气味好大,要空几个月才能搬进来,还有家具电器其他琐碎的东西要办,然後结婚照可以挂这里,挂那里,又说干脆让俩孩子出国去照结婚照吧。
彭爸点头,说行,全程由他来资助。转身对欧鹏说:“你工作很不错啊,好多人都跟我夸奖你呢。这以後,我闺女交给你,可不能欺负她哦。”
欧鹏干笑了两声,说疼她都来不及呢,怎麽可能欺负她呢?
彭竹插话,说就在长沙照吧。欧鹏才调到市局没多久,肯定不好请假的,到时候再加上婚假,然後出国什麽的,还要办护照,要签证,很麻烦,也会影响欧鹏的工作啊。
欧鹏感激地点了点头,说以後还会有无数的结婚纪念日,等工作缓了下来,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啊。
彭爸没有说什麽,彭妈倒是垮了脸,兴致索然地说不舒服,要走。
在小区,欧爸欧妈看到进进出出的奔驰宝马,心中更是烦躁。欧鹏要买车,恐怕成了定数,买什麽车,还真是个问题。要跟这小区的品味搭得上,也来个奔驰宝马什麽的,欧家的钱得全部砸在里面。
回到家,欧爸欧妈一直在低声嘀咕著什麽,说了半个多小时,老两口把欧鹏喊到跟前,把存折交给他,还说要出去借钱。欧鹏翻了一下白眼,说既然已经占便宜了,十万是占,百万也是占。我才三十不到,没多少钱,那是众所周知的。彭竹也知道。我们这样子计较,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
欧爸便有些担心,说话是这麽说,但是要跟彭竹旗鼓相当,还不知道要过多少年呢?欧鹏低声笑,说一个人的价值,可不在於他有多少钱,而在於他能做多少事,能够有什麽样的前途。欧爸就说你现在的职位,也算是有点权势了,把持不住的话,还没进高层,可能就进了班房了。
欧鹏低下头想了好久,终於抬起头说爸妈你们放心,我有分寸。荣华富贵当然不是浮云,不过也不是柴米油盐必不可少的。彭竹嫁给我,本来就不是冲著我的家底。我呢,也不是冲著那套房子。
後面几天,欧鹏一直陪著彭竹,逛了逛街,也看了看家具电器──尽管看了也是白看,最终总是彭爸做主。欧鹏知道彭竹并不是想要什麽都靠她爸,不过彭妈病得厉害,彭竹也打点不起精神去搞这些琐碎的事──虽然这样的事,由这两个人去做,会很累,但是也是很甜蜜的──她为她妈担心,已经无暇他顾了。
也去跑了婚纱摄影店,看价目,看人家的样片,定时间,交定金,最终确定在六月初的周末。欧鹏要预先排好工作,不把时间定下来,到时候怕搞不成。搞不成其实关系也不是很大,但是会影响到彭妈的病情。
至於婚礼……一切都要看彭妈的病情。所以饭店什麽的,只能预定著。好在欧鹏在市工商,总是有些门路,自己多注意一点,就算临时改时间,问题也不是很大。
筋疲力尽的欧鹏回到家,把一切跟他爸妈通了气之後,洗了个澡,往床上一躺,开始不安起来。
五一过後扯结婚证,就算没办酒,那也是已婚男子了,跟厉剑,就等於是婚外恋,厉剑,他妈的就成了第三者。厉剑,第三者,这两个词,怎麽都没有办法联系在一起。
欧鹏又爬起来打开电脑搜索。Gay碰到这种情况会怎麽样?国内出柜的那麽少,没见过公务员出柜的。欧鹏老早就知道,对公务员来说,跟同性搞gay,是致命伤,比贪污腐败还糟糕。就算索贿受贿,都还有重新翻身的时候,当了gay,在官场上,可就完全没有戏份了。
根据不完全统计的调查数据,中国的gay,虽然是少数民族,但是数字,也非同小可。不婚吗?跟恋人同居吗?可以,但是不能被发现,而且,很难在公家的单位立足。
Gay们会怎麽样?结婚生子,仍然是跑不脱的,然後,再偷偷地过属於自己的生活。
欧鹏琢磨了好久,也不知道厉剑会不会甘愿做个第三者。按他的性格,应该不会的。且不说他愿不愿意做个地下情人,就算不介意,但是可能会伤害到一个无辜的女孩子,破坏一个家庭,厉剑做不出来。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信念,厉剑可以连生命都不顾,更何况,彭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有著活生生的幸福呢。
欧鹏关上电脑,很烦恼。结婚後,就不能跟厉剑来往了吗?那是个死脑筋,是个蠢货,是个不会通融的人。
欧鹏面朝下趴著,趴了一会儿,又起床,点燃一根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放弃?欧鹏咬了咬嘴唇。那个是肯定要放弃的吧。就如同当初放弃阿劲一样。但是似乎又不太一样。厉剑给他的冲击太大了,而且……而且……他还不想放弃,但是又不得不放弃。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如果要舍去厉剑,固然少了那份激荡和冲撞,却能得到稳定的生活和平步青云的机会。如果要得到厉剑,就必然要舍去彭竹和她的家庭的帮助,不仅仅如此,还有前途,说不定连工作都保不住,还有自己的父母,势必不会同意这个抉择。
也就是说,要想得到厉剑,欧鹏将失去一切,外在的物质的东西,以及内在的自己的抱负。他虽然不至於一无所有活不下去,但是他将连鞋拔子都不如。他此时能帮鞋拔子,到时候,谁能够来帮他呢?
官场,商务圈,都是利益结成的关系网。六七年辛苦的工作,努力地耕耘,那张看不见但有神通的关系网,都将毁於一旦。
何去何从?
29
Razor (29)
厉剑站在路旁,目不转睛地盯著桑植县县政府的大门。
办完差回来,联络欧鹏,却听他说去出差了,又是跑几个县,主要是张家界那边。要去好几天,归期不定。
厉剑有点羞赧。他心里一直想著欧鹏,渴望著跟欧鹏的见面,那个冲动,简直就不像是个三十多岁一直善於克制的厉剑所有的,倒有点儿像毛头小夥子。不过,厉剑厚著脸皮跟自己说,有了那个牵挂,就算是七老八十行动不方便的老人家,也会有冲动吧?更何况他年富力强,又独身那麽久,品尝到美味佳肴,自然会常常流口水的。
只是竟连几天都等不下去,也太逊了。不过,也有大半月没见面了,思恋,并且心痒痒的,也情有可原啊。
厉剑虽然心焦,但是也知道两个人总是碰不著面并不只是欧鹏的错,甚至欧鹏根本也谈不上有什麽错。五一前欧鹏有打电话联络他,可是他要干活。五一节过後,欧鹏,作为一个公务员,要干活,那也是天经地义的,出差,也正是他的工作之一。
都不是闲人,时间要凑到一块儿,就不容易了。他们又不是普通的情侣,天天纠缠在一起也没事。欧鹏作为公务员,有同性情人,对他,恐怕不是加分吧……打住,别再往下面想了。
厉剑坐在凳子上看东西。可能会要去越南一趟,时间地点都还不确定。他没有去过越南,不过估计那边地形跟缅甸差不多。上去缅甸虽然算是成功完成了任务,但是他跟小吴受了伤,受伤,就是个败笔。厉剑一直都在琢磨著,如果当时准备活动再充分点,也许败笔就不存在。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为将来,就一定要做好准备。
自然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从缅甸回来後跟欧鹏的见面。那家夥被弄得很惨──经过这两温情的做爱後,厉剑意识到了最初那几,欧鹏吃了多大的苦头,特别是那天,那样的情不自禁──仍然还出去给他买药。而且,他肯定不会露出被摧残的模样哪,他是多麽自恋的一个家夥呢。
越南的地形……厉剑看著他人给他提供的材料,仔细地看著。丘陵和山地,还有茂密的森林……亚热带地区啊……看美国的越战片就知道,那个地方,如果离开城市进入山区的话……会用得著进入山区吗?也许吧……当然也许不……但是不打无准备之战。那家夥说了的,别死啊。不能死呢。当然就算没有那家夥,自己也不是想死的人啊,更何况还有兄弟们跟著呢……厉剑腆著脸给自己找理由,越想脸越红。
还有枪械。难得的这一去越南,会提早把枪械交给他们。上头在冒很大的风险,但仍然这麽做,说明这一趟,恐怕会比缅甸更危险。这麽久没有动用枪械了,真的需要更多的训练。
厉剑便召集群狼们,说我们去山区演练。群狼们自然兴奋,就连小吴也摩拳擦掌。厉剑说小吴别去。小吴便炸锅,说为什麽呀,现在人手不够吧,怎麽著,我都是老兵啊。
厉剑指了指外头,说你老婆……据说她怀上孩子了。小吴点点头,说那又怎麽样?厉剑说你总得为他们著想吧。没有什麽是万无一失的。小吴冷笑一声,怎麽,我结婚了,命就珍贵了?那他们呢,结了婚,也该退伍吗?你呢,你不是有……伴了吗?
厉剑嘴角微微一翘,说他是个男的。小吴说男的就不会担心了?厉剑低下头,无语,心里却有些甜丝丝的。其实那个家夥担心呢,只是也不会让他退出罢了。
小吴放缓了语气,说我要临阵退缩,我老婆都不会饶了我的。她跟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什麽样的人。她跟我,也因为我是那样的人。厉哥,要工作,崔老板那儿多的是。我要跟你干,是因为……这是我最想做的,也是我能够做得最多的。
厉剑摆摆手,说有老婆的人就是罗嗦。准备,出发吧。
这一,直接把车开到了桑植,然後那些人由奇狼带领著先出发去了八大公山,而厉剑,再一假公济私,来堵欧鹏。
门口那边出来了好几个,最中间的,是欧鹏。这是欧鹏带人出来的,所以他不再是站在边上或是跟在後面,而是被好几个人簇拥著。
欧鹏没有穿制服,只一件淡蓝色的长袖T恤,下面著一条浅灰色的裤子,休闲皮鞋,主要是跟他右面的一个中年男人说话,间或也掉过头跟别的人说上一两句。远远看去,欧鹏十分正经,既谦和有礼,举止又说不出的得当,跟厉剑看到的欧鹏不大一样。
这几人出了门口,欧鹏突然停住脚步,跟中年男子说了两句,走到一边,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碰巧,厉剑的手机也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我靠,居然是欧鹏的。厉剑咧了一下嘴,接听,那边欧鹏劈头盖脑地说:“你怎麽来了?”
“呃……”厉剑有点摸不清头脑,抬头看去,欧鹏并没有往他这边看,低著头,不晓得在看什麽。“
“我看到你了,你怎麽有空来?”
“呃……”厉剑突然无语。欧鹏也许往他这边瞟了一下,不过厉剑站在树下,旁边有一石桌几个石凳,一妇女在奶孩子,旁边一老太太在跟妇女唠嗑,还有俩老头在叽叽喳喳地说著什麽,厉剑听不懂这边的方言。
当然厉剑也没有故意躲著,但是他半边身子都在树後头呢。
欧鹏好像有点不耐烦,转过身子,屁股对著厉剑这边。“问你呢。”
“那个……你眼神真好。”
欧鹏哼了一声:“你站那儿干什麽?要跟杜鹃比漂亮啊……来多久了,住哪儿?”
厉剑磨牙:“一两个小时……有事……还没有订房间。”
“我在珙桐宾馆住,中午脱不开身,要跟这边的人一起吃饭,吃了饭我去找你……你也在珙桐开个房间吧,弄点东西吃,告诉我住哪里。”然後把电话挂了,转过身朝那几个人走过去,笑容满面。
厉剑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欧鹏到底是高兴他来,还是不高兴他来,不觉有些惴惴,有些气哼哼地跑到珙桐宾馆,胡乱吃了点东西,开了个房间,打电话给欧鹏,欧鹏只说了知道了三个字,又挂了电话。
厉剑气急。这辈子,他都没有这麽弱势过,感觉就好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夥子,为了追情人,用上了滑稽可笑的手段,结果呢,反而被情人瞧不起。他看了看表,才十二点多锺。也许,他该去追自己的部队了。
到底还是去洗手间洗了个澡,正洗到一半呢,听到门响。厉剑用毛巾围住了下身,到门口打开门,见欧鹏满脸油光地站在门口,见到他,脸上表情很奇怪,有欣喜,但是也有些懊恼。
厉剑耸耸肩,说:“抱歉啊,没有你的同意,就擅自过来了。”
欧鹏鼻子皱了皱,一把拉下厉剑围在腰上的毛巾,然後围著厉剑转圈圈,左看右看,前看後看,看了半天,才哼了一声:“怎麽搞的,没有增添勋章麽?”
厉剑愣了一下,呸了一声:“你是巴不得我受伤还是怎麽的?不过去做临时保镖,哪里可能受伤?”
欧鹏地吁了一口气,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低声道:“没有就好……我还以为你添了勋章,所以巴巴地跑到我这儿来炫耀呢……炫耀个屁啊,我只会给你伤上加伤好不好?”
欧鹏把包往地上一放,一手抓住自己的後衣领子往上一提,就把衣服给脱了下来,顺手扔到一边的椅子上,又开始脱裤子,嘴里还嘟嘟囔囔:“快点哈,别把我弄太惨了,下午还要去县工商呢,有活干。”也不过几秒,欧鹏就赤裸著站在了房子中间。
厉剑有些吃惊。跟欧鹏做爱,当然是他来的目的,呃,之一,不过,更重要的是……厉剑眼神有些凌厉,声音中带著一点不快:“很久没见了,只是想看看你……”
欧鹏的样子带著点挑衅:“不做?”
“呃……”厉剑犹豫了一下:“你太累的话,不做也没有……呃……”
欧鹏双手叉腰点点头:“最好不做,晚上做个够本,好不好?”
厉剑看著欧鹏,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再呃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移开目光,看向窗户,意兴阑珊地说:“三点多锺我就得走……这,我又……就是来看看你而已……就是突然……当然本来也是想做的……”
厉剑转身往洗手间走去,接著说:“你们的宴会还没有完吧,你可以接著去,我休息一会,就走了。”
却被欧鹏从身後抱住。欧鹏抱著他,很用力,这样身体贴著,不大一样。以前都是厉剑抱著欧鹏的,而这,好像是欧鹏要把厉剑拥入怀中。
然後,欧鹏开始亲厉剑的後肩。很轻,以至於让厉剑觉得有些痒。
厉剑低头看著欧鹏圈在他腰上的双臂,轻轻地叹了口气:“抱歉,我真的……没有想到也许会跟你添麻烦……你有工作,又有同事和这边的……呃……”
欧鹏突然咬起来,狠狠地咬著他的肩。
厉剑微微侧头,见欧鹏的额头有汗有油。不知道他是怎麽从餐桌上脱身的。厉剑虽然没有吃过这种饭,但是总也看过。上在双牌……
厉剑等欧鹏松了口,转过身来,将欧鹏揽入了自己的怀中。论身材,两人不相上下,论高度,欧鹏还稍微高一点。但是欧鹏头靠在厉剑的肩上时,感觉刚刚好。自己的肩,仿佛生来就是让欧鹏靠的。当然这个只是错觉,欧鹏什麽时候会要靠著他了?
然後欧鹏抬起腿,挂上了他的腰,轻声地笑著说:“讲良心话,这麽久不见,那儿都有些痒了……你那根,借我蹭蹭怎麽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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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3)
蠢猪,哈利油,白痴,二百五,稀下的的宝,神经病,十三点……欧鹏不断地咒骂著自己,拼命地爬著山,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本来县里面要派人送他们去张家界玩的,啥都安排好了,可是欧鹏跟一起来的和招待的人说,他另有事,不去了,两天後还在桑植集合,然後一起回长沙。之後,跟众人分手,自己去小县城搜刮了一番,买上他自以为用得著的东西,然後开始当驴,一个人去爬八大公山。
欧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纯粹是疯了。不过自从遇见厉剑之後,他发疯也不是一两,几乎变成了常态。头一天中午跟厉剑厮混了一番,那厮果然有些异样,欧鹏说蹭蹭,厉剑果然就只是蹭蹭而已。然後那家夥就走了,说弟兄们在八大公山上等他。下午欧鹏继续干活,晚上跟众人打了几圈麻将,始终魂不守舍,加上手气不好,输了不少,就连人家故意要让他胡牌,他也没胡到,结果打到後来,人人都不胡牌了。欧鹏醒过神来,知道这牌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输钱不说,会得罪人了,便告退,一人独自回房间去休息。
已经是有妇之夫了。来桑植之前,他已经跟彭竹扯了结婚证。琢磨著,跟厉剑不打照面吧,慢慢地冷下去,却没曾想,厉剑追到这边来了,这让欧鹏心中的矛盾更甚。
欧鹏并不是那种特别有节操概念的人。照他自己的话讲,他就是一俗人,而俗人,总是经不起诱惑的。但是毕竟,跟他结婚的女人并非泛泛之辈──好吧,最起码她的家庭非等闲之辈,真要做了对不起彭竹的事,给发现了,他那位岳父多的是对付他的办法,足可以让他身败名裂,而无论哪种办法,都用不著诉诸武力。而且,跟他有染的这位,背景如何且不说,任何手段使出来,无论是暴力的还是非暴力的,欧鹏都承受不起。
可是,更让他承受不起的,是厉剑脸上微带著失望的表情,以及不那麽热切的语调。真的就是神使鬼差,他在厉剑面前的老样子自然就流露出来,只得把心中的那点煎熬和酸楚,按捺了下去。
便这样吧,虽然已经扯了结婚证,毕竟还没有跟彭竹做过,也没有办婚礼,所以,暂时跟厉剑再乐呵乐呵,没关系吧。
欧鹏也知道这个是自欺欺人,可是他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婚,是肯定要结的,不跟彭竹,也会跟别的女人,他年纪不小,也拖不了多久。而厉剑,是舍不得丢掉的,或者说,似乎好像是丢不掉的。欧鹏也有著那麽一点痴心妄想,希望能跟大多数gay一样,成家立业,同时在外头,也能够有自己的同性情人。
他在同志网站发帖,希望知道一下别的gay是怎麽过的。有的说结婚然後离,孩子有了,家庭和社会的压力也就少多了。也有人说结婚,然後凑合著过,外头再找情人,也有说这样很坏,害了无辜的女孩,自私自利到极点。也有说找一对蕾丝吧,那样可以解决四个人的问题。然後马上有人反驳,万一散了,更加麻烦,而且把柄给了人家,别人要敲诈勒索,更加不得善终。当然也有人破口大骂……
欧鹏当时就骂了自己千遍傻子。什麽事情,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更何况厉剑,他那样的人,怎麽能承受这种屈辱?
欧鹏也觉得纳闷。厉剑到底有什麽本事,欧鹏当然并不能尽知,但是要打听欧鹏的婚姻状况,应该也不是件难事。但是厉剑并不知道。欧鹏就觉得,如果那家夥知道,事情就不仅仅是大条了,厉剑会怎麽对付他,难以揣测。揍他?废了他?或者毁了他?不知道。当然也有可能,厉剑会转身就走,就如同尽管他痛彻心扉,仍然离开了军队一样。那家夥有原则,而他的原则,恐怕是不容侵犯的。
欧鹏不是个吃不得苦的人。起码他是这麽看自己的。但是他更清楚,他是不喜欢吃苦的人。从小到大,他也没有吃过什麽苦。但是自从碰到厉剑之後,他就常常吃苦,而且是自讨苦吃。
比方说每一做爱,酣畅淋漓,爽快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但是每一爱後,都痛苦得要命。最开始是屁股,坐不得站不得,刺痛加钝痛。然後要饿肚子。只吃流食是个什麽滋味,不能吃辣椒是个什麽滋味,欧鹏总算是尝到了。他觉得,那个比屁股痛更加难受。後来厉剑温和了许多,後面总算是没有那麽糟糕了,但是欧鹏别的地方开始痛起来。
心开始痛起来。
那是自找的。欧鹏知道。自找的,怪不到别人,怪不到厉剑,虽然欧鹏很想怪到厉剑身上,但是他知道,怪不到厉剑。是他,是他自己,由始至终,在自讨苦吃。厉剑再怎麽卖骚,那也只是在卖骚而已,而且卖得如此隐晦,甚至他自己都察觉不出来。如果不是欧鹏著意挑逗,自己送上门去,而且送得那麽慷慨,那麽犯贱,厉剑是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的。
那麽怪自己?欧鹏很善於自省,但是很不善於怪自己。
那麽怪谁?怪彭竹?似乎也怪不到。他跟彭竹是有感情的,虽然那感情,或者说爱情,并不那麽浓烈。女孩子矜持,并不是件坏事。至於房子和钞票的问题,他相信彭竹绝对不会想要用那些东西来困住他,来砸死他,来羞辱他。甚至都怪不到彭爸。彭爸并非不识时务,那家夥甚至是老奸巨猾,做事比欧鹏更加圆滑,否则攀不上那样的高位。彭爸在讨女儿欢心,更重要的是,让他的病妻安心。而彭妈,病得心力交瘁,病得无力思考这些跟她的病无关的问题。
那麽,到底该怪谁?欧鹏想不出。一切,仿佛都是阴差阳错。
那麽,怪那个立交桥倒塌事件吧。不但夺去了不少无辜人的性命,还将欧鹏置於如此两难的境地。
只是,就算找到了责怪的对象,也解决不了欧鹏的难题。他难受,难受得要死。取舍,从来没有这麽难过,难到,他竟想不出个解决办法。
於是决定独自一人爬八大公山。
开始时还是沿著公路往山上走,没多久,开始无趣,也有些吃力了。这里不比天子山,还算不上已经开发好的旅游胜地,但是也不是人烟稀少,多是三五成群的,也有车子盘山而上。欧鹏一个人背著包,孤零零地满脸纠结地往上爬,多少有些怪异。而且,不可能碰得到厉剑。
欧鹏是这麽打算的,上两天的时间爬八大公山,如果能够碰到或者找到厉剑,说明他们多少还有些缘分。那麽欧鹏打算豁出去跟厉剑耗著,能耗多久是多久,耗到耗不下去再说,到时候厉剑要怎麽样,他扛著,死活也能够扛下去,只要厉剑不把他弄死──弄死他,是不可能的;或者把他弄残──那个倒是很有可能的。
图什麽呢?欧鹏揉了揉鼻子,就图这个吧,跟他在一起的时时刻刻,都是一种冒险,一种冲击。
厉剑和他的前途,哪个是不可放弃的?欧鹏苦涩地笑了笑。他的前途,当然是他的前途。爱情什麽的,值得了什麽?值得他吃的苦,值得他受得累,值得他的惶惑与不安,可是终究值不得他将一辈子扔进去。
从小到大在官场中混迹,欧鹏把这个世界看得太通透了,至於最难看透的感情,欧鹏认为,他也看得差不多透了。父母是官场中人,欧鹏从小学开始就是班干部。当然他的成绩从来都不是最出色的,他那点聪明劲,都用在搞关系上了。学习成绩好不好,在社会上真的无足轻重,怎麽理人际关系,才是最重要的。当然欧鹏很擅长这个,只是,这一,就算擅长,也居然得不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欧鹏开始走岔路,进了山。
中午,欧鹏在一个小溪旁停了下来,把包放下,从里面掏出了饼干和水,随便地吃了一些,开始揉自己的小腿肚子。这个运动量太大,九点多锺开始步行,也不过走了三个多小时,就开始腰酸背痛了。欧鹏又拿出指南针,看了半天,再掏出GPS,看了好半天,叹气,关掉,扔进包里。
现代社会,GPS是旅行必备且非常有用的工具。但是到了这山老林,连路都没有的地方,就成了聋子的耳朵,纯摆设了。不过,总也能知道大致的位置。此时欧鹏,还在原始森林的外围,离公路,也不过两三里。
这里,肯定也碰不到厉剑。他们,肯定已经入进去了。当然也有可能,他们根本就没到这边。厉剑说他们要到斗蓬山,那个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不知说的是不是实话。就算是实话,也许计划赶不上变化。厉剑找到他的兄弟们之後,说不定改变了行军方向呢。
欧鹏把塑料布垫在地上,躺了下去,看著周围高大的树木以及隐隐约约透出来的阴沈的天空,发呆。
厉剑应该不会骗他。那个人跟欧鹏完全不一样。欧鹏这人,经常满口的谎言,胡说八道,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撒谎,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厉剑说的,一般都是实话,如果不想说,他就不会说,欧鹏从来也不会逼他。
还要进去多久呢?好像快要下雨了。原始森林,很小就学会的一个词,但是却是欧鹏从未入的领地。别说入,就连原始森林的边缘都没有挨到过。当然欧鹏旅行过的地方不少,只是基本上都是舒舒服服的行走,就算是到华山,也是好多人沿著台阶慢慢地往上爬。如今独自身所谓的原始森林,周围悄无人声,只有各种各样的昆虫和鸟类发出的声音,不远的草丛中也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晓得是什麽,反倒显得这里格外的安静。
欧鹏的手停放在左胸,感觉自己的心跳。这不是自己该呆的地方,也不是自己喜欢呆的地方。这种境,几乎有些恐怖。
天开始下雨,毛毛细雨。欧鹏忙收拾好东西,穿上雨衣,继续出发。
不,应该返回到大路,不该再往里面走了。只是欧鹏虽然脑子里在唱著反调,脚仍然不听使唤地引领著他顺著小溪往上游走。这座山,是湖南四水之一澧水的上是这样讲的。顺著小溪往上走,说不定就能够进入大山腹地,说不定还能找到澧水的起源。当然他不是这个方面的专家,不过就算并非是真正的澧水起源,在他的心目中是,那就够了。他自己的澧水,他自己的澧水的源头。他自己的心中独属於他和厉剑的地方。
就算厉剑并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雨渐渐地下得大了起来。欧鹏突然有了一丝恐惧。这个时候,差不多算是湖南的雨季,雨水最多的时候。如果这雨继续下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洪水,或者是泥石流,或者是塌方,或者是冰雹……我靠,干嘛要自己吓自己。
路越来越不好走。欧鹏的旅游鞋已经湿透了。他心疼地看著脚上的这双耐克,暗自叹息,回去,这双鞋子也许就报废了。
小溪从岩石上挂了下来,形成小的瀑布,水流的声音十分响亮。欧鹏看著陡峭滑溜的岩石,犹豫了一会儿,开始往上爬。
结果越爬越高,越爬,山势越来越陡峭。欧鹏往下一看,头晕了一下,赶紧回过头,双手死死抓住上面峭壁凸出来的石头,拼命用力往上。
厉剑看到他这个样子,肯定会笑死了。欧鹏好不容易攀上岩石,呼哧呼哧直喘粗气。那有什麽好笑的。欧鹏大声地对著眼前的高大树木说,我本来就不属於这里,我第一,爬到这麽高,已经很不错了!
即使披著雨衣,欧鹏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倒不是被雨水淋的,是被汗浸的。他一身的汗,偏偏又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就冷得直哆嗦。
欧鹏趴在地上直喘气。估计找不到厉剑了。除了大自然的声音之外,他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欧鹏擦了擦眼泪,爬了起来,一屁股坐下,然後愣住了。他再擦了擦脸,看著那水,一时间竟然不敢相信。这难道真的是他流出的眼泪?因为什麽?碰不到厉剑,说明他们之间没有缘分?还是因为害怕,因为他现在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有可能再也走不出这原始森林?
再拿出GPS,打开察看。他已经进入了比较远了。有多远,他也弄不大清楚,看地图,他还真不在行。四看了看,周围仍然是高大的乔木,地面上,落叶和青苔以及草丛,看上去都没有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
天阴沈沈的。雨在不停地下。欧鹏看了看时间,快六点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如果是跟那些人一起去天子山,现在也许坐在小餐馆里,舒舒服服地喝著酒,聊著天,吃著美味佳肴。
欧鹏哽咽著拿出东西来吃。饼干还有许多,水却不多了。欧鹏看了看漫天洒下的雨水,听著不远小溪流淌的声音,定了定心神。无论如何,是不会渴死的。但是……
欧鹏一抬眼,看到不远的一颗大树,这棵树看上去像是两棵纠缠在一起,高大,却并不缠绵,只是靠得很近,似乎是一体的,跟其他的有格格不入的味道。枝叶茂,朵盛开,白色的瓣倒垂著,看上去好像是鸽子在展翅飞翔。雨打在瓣上,雨珠顺著滴落下来,看上去瓣并未有被风吹雨打的凄惨,反而淡定地挂在枝头,微微地摇摆著,让欧鹏几乎能听到鸽子咕咕地低吟。
欧鹏看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劲来。这个是珙桐(音同“共同”),植物中的大熊猫,活化石。这棵树,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夫妻树”了。
只是,这树看上去不像是夫妻,欧鹏对自己说,看上去,就像是自己和厉剑。
不,怎麽可能呢。欧鹏低下头。自己才不可能跟厉剑两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山老林呢。自己属於城市,而厉剑……欧鹏抬起头又看了看那树,苦笑。他也未必就属於这大自然。他是救人和杀人的,自己是利用人和管理人的,他妈的怎麽可能孤立地存在於与世无争的地方呢。
收拾好包裹,欧鹏犹豫了一下,继续上路。晚上在山里行走,是非常危险的。但是也是最有可能碰到厉剑的。山那麽大,两个人并没有事先约好,碰到的可能性非常的微小,不是一般的微小。
但是,还是继续走吧。还有一天。等走不动了,找个地方歇一宿。就算是没有帐篷,没有睡袋,也总可以歇一歇的。点上一堆篝火。妈的,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这种天气,火能点得燃吗?或者找个山洞……这山上貌似还有许多动物,不晓得有没有野兽,野猪据说也是吃人的。有没有豹子?或者华南虎?手机照相的功能还不错,如果拍上一张华南虎的照片……我靠,估计可以拍到华南虎牙齿的照片,在那家夥把自己撕成碎片之前……
欧鹏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倒霉的是,旁边是个小悬崖,欧鹏整个身子就往悬崖下掉了下去。欧鹏两只手使劲地划拉,抓著草丛啊,小树干啊什麽的,希望能稳住,却没有做到,身子翻滚著,撞到石头和小树,直到终於落地,还好,没有完蛋。
但是两只手的手掌剧烈的痛。还有左胳膊。欧鹏勉强支撑起身子,发现雨衣左边的袖子居然被不知什麽给撕扯了下来,外套的袖子也破了,露出胳膊。欧鹏呲牙咧嘴地脱下衣服一看,左边的胳膊一条长长的划痕,血在往外头涌。
欧鹏仰面躺著,雨打在他的身上。他浑身痛得要死,最痛的,是仍然在流血的左胳膊。
欧鹏看著渐渐黑了下来的天,叹了口气。果然厉剑,咱俩的缘分,只有那麽多。厉剑厉剑。欧鹏低声喊著这个名字,眼泪再一流了下来。所以,我就是个坏人了。既然如此,就做个坏人吧,做到底。
欧鹏拿出手机,开机,看了看,果然还是有信号。厉剑,如果你接不到我的电话,我就收手,跟你道声对不起,然後分道扬镳。如果,如果你能够接到我的电话,并且会赶过来再来救我一命,那……我就坏人做到底,玩死你……
欧鹏抹掉眼泪,拨打厉剑的号码。
++++++++++++++++++++++++++
呃……全球通的话,即使在原始森林,也是有信号的吧?那个,不是为全球通打广告……
八大公山:
珙桐:
31
Razor (31)
雨越下越大。
厉剑擦掉脸上的雨水,眼睛眯成一条缝,警觉地扫视著四周,耳朵竖著,就好像野狼一样,不放过一点点异动。
毕竟跟在部队时还是不能比,尽管装备什麽的在日渐齐备。
在部队时,任何一个演习都不是孤单的,最起码,自己手下的那些个兵分配一下,什麽类型的演习都能够拉得起来,更不用说全军性的演习了,跟真正打仗时几乎没有什麽分别。
而此时,加上厉剑本人,也不过区区七个。他一人落单,充当那个被追击的猎物,其余六人分成两组斗法,既要捕捉或击毙他,同时还要防备对方。
这是个不完善的战前演练,因为将要去追捕的那个人,很有可能不是独自一个人,对手,也不可能只有三个,地点,也许不仅仅在热带雨林中。厉剑这边唯一占优势的,是对於猎物,他们可以活捉,可以干掉。而对手要的是那个人和那个人手上的东西。
当然此刻那个人在哪里,还是个迷。
如果仍然在部队,会有更好的援助。最起码,技术兵种的鼎力相助,将给他们增加胜算。现在,他们七个,都是特种兵出身,对於很多东西,会用,但是并不精通,而更高端设备,是轮不到他们使用的。
不过,厉剑并不如以前那样气闷了。刚离开部队时,刚进入社会时,刚办保全学校时,刚接手特殊任务时,厉剑的心头一直都是一团火要烧,烧不起来。反差太大了,他没有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即使就是做好准备了,真等到一切都颠覆了他所有的信念和希望,那些准备,也将是微不足道,永远都不够的。
保全学校,本来以为可以做成军队的缩影,结果,完全是两码事。兵算不上是兵,将,算不上是将,氛围,跟部队的更是千差万别,任他怎麽努力,都远远达不到他的预期。
才觉得,在军队时,他是多麽的幸福。所做的一切,为国为民,没有後顾之忧。所接触到的人,都是铮铮铁汉满腔的热血,没有那些虚伪和钻营计较。
其实当然也有,也有懦夫,也有油子,也有扶不上台的阿斗。但是总的来说,至少在厉剑接触的人和事当中,一切,都比地方要来得让厉剑舒心。
愤懑,不平,这些,加上对现状的不满,让厉剑的心情一直於极度压抑的状况。而且无倾诉。崔大校那边,以前自己的战友和上司那边,是无从抱怨的。他们为他,已经做得够多的了,而且现在,厉剑离开部队之後,他们的军人生涯仍然要继续,厉剑绝对不肯让自己成为他们的包袱。
群狼们……他们跟自己一样有著愤懑和不适应,自己是他们依靠的对象。
其余的人,崔仁明他们,是无法理解厉剑的。
曾经有过那麽一两,厉剑几乎对某些沦为罪犯的退役的特种兵有能够理解的想法了。在这个社会中,他们所有的技艺,几乎都派不上用场。如果是军官转业,多少还能去一个差不多的单位混一个差不多的官职,即使是那样,三观也将受到强大的冲击。必须改变自己,才能融入这个社会。而那些当兵的,没有关系背景的,出来後,能够找到些什麽工作?
特种兵,在部队中,都是人尖子。他们的骄傲、自尊和荣誉,到了地方,除了漂亮的说辞外,几乎无用武之地。那些平民,有些平民,是不知道他们安定的生活如何得到保障的,就算知道,也是完全不知道感恩。退役的特种兵,在他们那儿,成了虎落平阳。就好像厉剑他们做保镖,待遇不错,危险性很低,但是同时,成就感也非常的低。碰到某些素质差的委托人,保镖就好像他们家豢养的狗一样……这种心理上的落差,才真正地要命。
然而厉剑终於克制住了那种愤懑和失落,在自己的努力下,在崔大校的帮助下,慢慢地找回自己的荣誉感和自尊心。救人,救一个人,救许多人,保家卫国,这种信念,始终没有褪色。
厉剑的心态已经平和了很多,甚至他开始安於现状。他的狼群,给像他一样的离开部队的特种兵一个继续为国效劳的机会;保全学校,帮助那些无路可走的农民和市民,给他们训练,使他们能够找到工作,然後成为保护人民财产安全的力量的一份子。就算是做保镖,也可以在某段时间在某个场合尽可能地维护更多人的安全。
这样,也许就足够了。他之後将付出的一切,和他之前付出的一切一样,是有意义的。其他人能不能够理解,不是他力所能及的范围。
遇到欧鹏,是他离开部队後最令他感到幸运的几件事情之一。崔大校没有放弃他,军队没有忘记他,这给了厉剑一条出路。而欧鹏,给了他别的东西,别人给不了的东西。
厉剑一度很迷惑。他不能理解为何面对欧鹏他就那麽轻而易举地发情,动怒,甚至有杀人的欲望。慢慢的,他明白了。离开部队,他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和管束。多年的独身生活,一旦有了机会,少了约束,很容易溃堤。所以当初差点跟崔仁明有了什麽,然後跟欧鹏,真正地有了什麽。
男性的身体,对他的吸引力有增无减,而欧鹏的屁股又恰恰出现在他的眼前。又在那麽一个非常的时期,用尽所有的力气,却无法推倒欧鹏,刹那间,欧鹏给了他一个很强的感觉。然後在差点送命的情况下,在那麽尴尬的情形下,那家夥镇定自若,似乎全部的心思都在如何劝说他不要自不量力再去救人然後得个救人不成反送命的结局。
那家夥确实很强。
之後的第一见面,欧鹏洞察了他内心的骚动,不回避,反而迎合。
还有欧鹏说的话。对他的信念的调侃,对他的讥讽,对他的戏弄,每一样,看上去都不怀好意,但是厉剑却总觉得那家夥,不仅洞察了他身体的骚动,还看进去了,看进去他内心的愤懑和不满,看到了他的克制,看到了他竭力维护的东西。
厉剑甚至觉得,欧鹏的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怜惜。
那个是非常伤自尊的。然而不知道为什麽,厉剑却很受用。欧鹏似乎非常理解他,尽管不赞同他,但是理解,并且尽力地纾解,用各种各样的办法纾解。嘲讽,玩笑,激烈的性爱,爱後的温存。头几被弄伤,甚至还有一,自己差点掐死了他。那家夥不恐惧,不害怕,反而带著那麽一丝心疼。
厉剑懊恼地咬紧了嘴唇。那个欧鹏,心疼自己。多麽陌生难堪的感觉,然後内心,却有著一种感激,对欧鹏的感激。
道不同不相为谋。厉剑跟欧鹏,真的道不同,却纠缠在一块了。还有比这更诡异的吗?
背包中的手机震动,有人打他的电话。不可能是弟兄们。他们使用了军用的通讯器材。那麽也许是崔仁明──那家夥找自己,怕麽没有什麽重要的事。也许是上头,难道要提前行动?当然也可能是欧鹏。那家夥……
厉剑把手机翻出来看了看,欧鹏。厉剑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机放回原。
昨天分手的时候,厉剑不大痛快。欧鹏看到他,并不全然是欣喜。那种懊恼,厉剑看得出。也许是冒昧了。厉剑想。无论如何,这样的突然袭击,可能是惊喜,当然也有可能是惊吓。那麽欧鹏受到了惊吓。他说话的口气也非常的奇怪。有些不耐烦,到後来蹭蹭的时候,又似乎带了点悲伤。
厉剑像猫一样在丛林中行进。为什麽会带了点悲伤,因为那家夥想得太多了吗?
究竟为什麽会跟欧鹏纠缠不休?厉剑曾经试图整理出一个头绪,可是越整理,他就越害怕。因为想来想去,想到了,原来自己还有个弱点,那个弱点,几乎是致命的。
爬上一棵高大的树木,厉剑往四周看去。天黑漆漆一片,视线范围之类,看不到一点光亮。旁边有大鸟飞过,凄厉的声音,勾魂夺魄。那是肉食性的禽类,虽然够大,但是对人还是不构成危险,该害怕的是小型啮齿类动物。
厉剑下了树,继续前进。在山上转了一天多,身体还并不是太疲劳,精神仍然亢奋著。那些家夥离自己有多远?他们自己有没有打起来?是奇狼那边占优势,还是渣狼那边得先手?常为民在渣狼那边,他的使用各种高科技设备的能力应该使渣狼这一组略占优势……
厉剑找到一个崖下可以躲雨的地方歇息,喘了一会儿气,掏出东西来吃,顺手又把手机拿了出来。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应该休息一下,打个盹。厉剑揉了揉眼睛。到现在已经有将近四十个小时了,他大概睡了不到两个锺头。独自一个人,连个放哨的都没有。不过那个人,在逃亡途中,就算有人保护,也该睡不著吧。
手机上显示欧鹏打电话的时间是七点多锺。那时候他在干什麽呢?跟蛀虫们一起吃喝玩乐吗?酒桌上推杯换盏,阿谀奉承,编织著自己的关系网,博取著最大的利益……自己喜欢的,怎麽会是那样的人啊?那家夥也许只不过是喝酒喝得微醺的时候,打个电话跟自己调调情,或者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但是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却总能奇异地勾起厉剑的欲火……但是此时,厉剑需要的,并不是欲火,而是真正的火,篝火。把自己身上烤干一点,驱逐一些潮气,然後可以安稳地睡一觉。这样熬下去的话,感觉会迟钝,无论被哪组捉到,都是自己的失败。
厉剑又把手机放入背包,打开通讯器材,调整好频道,企图偷听些什麽。
却什麽都没有听到。
厉剑闭上双眼,靠在崖壁上,养神,同时还在听著四周的动静。
只是慢慢的,好像还是睡著了,而且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欧鹏。那家夥狂妄地笑著,笑了之後摸厉剑的身子,手,在各的伤疤上停留著,然後那家夥很严肃地说,怎麽没有添勋章啊,没劲。
厉剑猛地惊醒。周围仍只有大自然的声音。他一动不动,仔细地聆听著。不,没有危险。无论是哪组,都还没有靠近。
厉剑再拿出手机,琢磨了好一阵子。两点,凌晨两点。那家夥已经睡了吧。
欧鹏为什麽要打电话过来?为什麽只打了一个?手机分明还有信号。
厉剑揉了揉太阳穴,地吸了一口气,拨打欧鹏的电话。
铃声在持续地响著,那边却迟迟没有接听。
厉剑把手机放入背包,过了一会儿,又把它掏了出来,再拨打。
终於接通了,那边是懒洋洋的声音,仍然带著鼻音:“喂?”
“欧鹏?睡了吗?”
“嗯。”
“呃……你首先打电话给我……什麽事?”
“也没有什麽了不起的大事……”欧鹏低声地咳了两声:“也不过就是迷路了,然後受伤了,再然後,出不去了……等著你来救命呢……怎麽我们之间没有一点感应啊……你都没有接电话,过了这麽久才打过来。”
“你说什麽呢?”厉剑纳闷,又带著点不快。然而,接著,他听到那边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像是谁在哭的声音──哦,不,那是某种鸟的叫声。
“我说,哥们,再过四个小时,如果你还没有打电话过来的话,我们就散夥了。”
“什麽意思?你在玩什麽把戏。”厉剑站了起来,心怦怦地乱跳。
“嗯……没什麽意思。我一直在等著你的电话,一直在等著。我对自己说,还等十分锺,然後是一小时。又说既然已经等了一小时了,不妨等上两小时,三小时……直到刚才,我对自己说,六点,如果六点还没有接到你的电话的话,我就打11,或者119,或者12,或者森警,或者干脆就不要脸,找桑植的县长……总而言之,总要找到人来救我的命……八大公山虽然漂亮,我还不想埋在这儿。”
“你……”厉剑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你到底在说什麽?”
“我进山找你……”欧鹏又咳了两声,“想著这山虽然大,毕竟还是有可能碰得到你呢,谁知道没有碰到。然後摔了一跤,皮外伤……我怎麽总是有皮外伤啊,然後没力气了,动不了了,然後好像是有点发烧……然後好像昏昏沈沈地睡了一会儿……”
“你在哪里?”
那边欧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要知道在哪里,还能叫做迷路吗?厉剑,哥们……”欧鹏把电话挂断了。
厉剑又拨过去,电话里却已经提示关机。
厉剑冷静了一下,打开通讯器,呼叫常为民。
32
Razor (32)
简单地沟通之後,群狼们的任务发生了变化。七人,三组,看谁能先找到欧鹏。因为那家夥应该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应该没有做过这样的探险,又关了机,所以三组将精诚合作──毕竟此时,救人是第一要务。
即使关机,只要没有卸掉电池,都应该能够通过手机定位找到他所在的位置。问题是,这个很麻烦,常为民带著的东西不知道够不够用。不过,常为民会尽力的。
同时,厉剑呆在原地不动。不知道欧鹏的位置,无论往哪个方向移动,都是白费劲,说不定还会越走离他越远。他开始不停地拨打著欧鹏的电话,心里不停地痛骂著那个神经病。这个时候,性命攸关的时候,那家夥居然乱来,居然会……
常为民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已经大致确定了欧鹏的方位,告知三方,同时惊叹一声,那家夥进入得也太了,跟他们不在同一座山头,但是也已经侵入了森林的腹地。
厉剑蹭地跳起来,拿出电子地图,确定方位,跟那两组商议好路线,开始急行军。翻山越岭。淌过已经变得比较宽阔的小溪。同时右手执砍刀,碰到荆棘,直接开路。不知道欧鹏的情况怎麽样,也许经不起绕道了,再加上地形不熟,不如走直线,那样说不定最快。
他仍在拨打著手机。半个小时後,那头猪终於再开机了。
“为什麽关机?”厉剑厉声问道。
“嗯……就想看看,电影里面演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欧鹏有气无力地回答:“关了机,你仍然能够找到我的位置。”
“我操!你把你自己的性命当儿戏吗?”厉剑气得不得了,难得地骂出了脏话:“那个很复杂的,而且我们在山老林,万一没有带电脑怎麽办?带了电脑却上不了网怎麽办?网路卡不能顺畅接通怎麽办?万一不能突破他们的系统怎麽办?万一你的手机太破旧了怎麽办?”
欧鹏不怕死地笑了起来:“我的手机,虽然不一定是最好的,也肯定是最新潮的……你的那些个万一,应该不会发生吧?就算发生了,也没有关系啊,我总可以联络到别人的。再说了,两三天,也死不了吧?”
“毒蛇猛兽,你不怕?”厉剑气得要摔手机。
“啊……”欧鹏懒洋洋地笑:“猛兽什麽的,这里面有吗?毒蛇……我靠,等等哈,我把裤脚扎起来……”
通讯器材中传来常为民的声音:“头,问问他有没有办法知道他的坐标,我要更精准的数字。这边地形太复杂,信号毕竟差强人意,怕有误差。”
厉剑觉得好丢脸。让群狼们为他找人,就够丢脸的了,为了不失去联络,为了更快地找到欧鹏,还不得不让他们的对话让群狼们听到。
“喂……”欧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突然想到,如果那些万一真的发生了,我是不是你们的大功臣啊……那样以後你们的行动,准备会更周详一些是不是?”
“你的坐标……有没有GPS?打开,给我一个准确的坐标值……”
“等等啊……我为什麽要给你啊?那样你们要找到我岂不是太容易了?”欧鹏低笑著说:“其实我有做好充分的准备的,也知道这里面没有路,GPS没法带我出去……不过只要你还在这八大公山,只要你手机开著,或者,只要你跟我心有灵犀……找到了,是这个……你需要多久才能到……”
厉剑粗略计算了一下距离和时间,更加担心:“可能还要好几个锺头……你……还有别的不舒服吗?”
“嗯,还好,一点点发烧……胳膊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不过硬是动不得……”
“你为什麽突然要一个人进山啊!”厉剑不知道欧鹏说的是真是假,只是不看到,就始终不知道,只得不停地说话,又要分辨方向,便把手机用绳子系好,挂在脖子上,一手拿著电筒和砍刀,另一只手拿著指南针和电子地图,拼了老命往前赶。
“为什麽啊……”欧鹏又低声咳了两下:“也没有为什麽,就是突然想了,也许是因为,想要知道你过的到底是什麽样的生活吧……我很讨厌军训的,无聊,烦躁,爬山还好玩点,很刺激,然後,不能喊停就停下来……其实也可以喊停就停的哦,不过我也要面子啊,所以只要自己能够坚持,也就坚持下来了……对你的生活好奇呗……”
“你把我的计划全盘打乱了。”不留神,厉剑栽到小溪中,为了保护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厉剑猛力侧过身子,左手撑在水中,指南针跟电子地图都不知道落在了什麽地方。
厉剑低声咒骂了一句,却听到那边欧鹏又笑了起来:“怎麽搞的,那麽不小心……哥们……留神点啊,你来救我命的,要是自己送了命,我也跟著就没命了……可不会有人把你我埋在一起哦。”
厉剑又急又气,摸索著找到东西──这一下,又耽误了十几分锺。
厉剑听不到其他两组人说话的声音,但是他们的喘息和脚步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常为民那组离欧鹏更近,也许能够先找到欧鹏。
“生活,是多麽有趣啊,充满了不确定……我讨厌不确定,可是现在,又开始讨厌确定了……”欧鹏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听不见:“一个人上山,才发现,其实人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呢,总有厉害的地方,也总有软肋──到了这里,哥们,我比你可差太远了……”
厉剑冷笑了一下:“我当特种兵,也有十几年了……”
“我在城市里活了将近三十年……哥们,所以我对城市,比你要更加了解啊……独善其身,其实也很辛苦的……”
厉剑喘息著,拼命地攀著一小崖壁。
“哥们,其实……第一见到,就觉得你……从头到尾都是阳刚之气,那种血性,那种野性,那种可以吞噬人的气势……然後……”欧鹏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在医院里,那种淡漠还有不适应,还有想要自己变成空气的样子……再後来,你在我面前脱衣服……你最在乎什麽?”
欧鹏肯定确实是发烧了,因为这些话,听起来就是胡话。胡话,也许是真话,也许是疯话。厉剑其实是喜欢听的,但是不喜欢跟群狼们分享。再但是,他还不能切断通讯。
“你问这个干什麽?”
“保家卫国?多麽虚幻的一句话。我说,除了你那伟大的理想和信念之外,你还在乎什麽?吃喝玩乐?看不出。理解?还是崇拜……又是虚幻的东西……哥们,你整个就是个虚幻的存在……怎麽也抓不住的虚幻的存在……”
厉剑停下了脚步。天开始蒙蒙亮了。他站在哪里,看到了树丛中一颗高大的乔木,孤单的高耸著,绿叶间挂著白,型就好像鸽子展翅,低调地闪耀著。
“我看到了珙桐……又被叫做鸽子的……”欧鹏低语著:“缓慢而执著地生长著,开放著,山老林中,很少有人能够看到。我以前听说过,这一,赶巧看到了。不美,说不上漂亮。只是珙桐开著,不为著让人家称赞吧……我好有福气,看到了……”
厉剑再看了一眼那棵树和那满树的。也许,这个也就是欧鹏口中的珙桐。厉剑握紧了砍刀,一字一句地说:“你,抓住了。”
又开始飞奔。
“哈?什麽?”欧鹏追问了一句,但是没有继续问下去。电话中可以听到欧鹏沈重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欧鹏才开始说话:“有点头晕啊,好像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也许是我承受不起的东西呢……哥们……好冷……天开始亮了……喂,我就指望你了,不找别人救我了啊……如果救不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话听起来挺女气的哈……怎麽弄得我好像个堂客们一样……嘴碎得我自己都讨厌了……”
“喝点水……有没有带消炎的药?”
一路上,厉剑只看到了那一株珙桐。他一边跑著,一边四下里看著。那是他看到的唯一的一棵。也许以前也看到过,不过没有太注意。
“那种东西,一向都是你准备的……”欧鹏吃吃地笑:“所以,这一也归你准备……手机要没电了……哥们……你什麽时候能够赶到?我好先休息一下,打个盹,你知道的,你那麽猛……”
电话断了。再打过去,关机。手机没电了麽?厉剑咬牙。出来怎麽不多带一块电板?现在听不到他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感觉不大妙,因为那家夥在胡言乱语。估计群狼们全都听到了。
不,不是在胡言乱语,他没有烧到这个程度。他平时说话就是这样的。不过这一,稍微煽情了一点。也许在这荒郊野岭,也许是因为担心恐惧,所以说话直白了些……
不不,他好像并不是很担心。仍然那麽随意,那麽放肆,那麽……其实他跟自己说话一直都如此的直白。似乎从来都不隐瞒,也许是没有想过要隐瞒。当然也可能有所隐瞒。只是他也许隐藏了的东西,厉剑也没有兴趣知道。光是知道,那个家夥在想要抓住他,就够了。
厉剑的嘴角微微翘起。感情方面的东西,很难说得清道得明的,可是可以感觉到。厉剑此时,虽然心急,却如沐春风──呃,不是现在这样的春雨中的春风,而是薰然的让人沈醉的春风。
终於听到常为民的声音:“找到了,很好,有点发烧,不厉害,手掌擦伤,左胳膊挂了条血口子,有点发炎,没有毒蛇咬伤的痕迹……”
欧鹏的声音响起来:“哥们,别脱我裤子……”
厉剑差点撞到了树。
“别动!看看有没有别的伤?有没有骨折?有没有被毒虫子蛰?”小吴的声音:“吃点东西喝点水吧。我们先理伤口,吃点消炎药。”
欧鹏轻声呼痛,嘴巴却不停:“抱歉啊,哥们……碍著你们的事儿了,回去我请客……哎呀……不痛,这点痛算什麽……只是一点点发烧而已……真是对不起,添这麽大的麻烦……”
厉剑鼻子酸了一下,继续奔跑。
“你们真是不简单……我才走了几个小时,腿肚子就要转筋了,本来想生火的,没能弄得起来……”
常为民、渣狼和跳狼都没有怎麽说话,偶尔问欧鹏的身体状况。欧鹏说了几句,可能觉得没有什麽味道,也闭上了嘴。
不多久,另一组也赶到了。欧鹏又开始说话,不停地说,道歉,又好像好奇宝宝一样,追问他们背著的是什麽东西,有什麽用途,具体怎麽用。慢慢的,那些人跟欧鹏似乎都混熟了。
厉剑一边身上冒鸡皮疙瘩,一边拼命地跑著。欧鹏说话很得体,非常的得体,谄媚得不留痕迹。问题是厉剑太熟悉欧鹏的套路了,他这样,已经是在拼命讨好自己的手下。跟自己说话,可从来不会这样狡黠滑溜的。
看到有烟,听到有人声,厉剑翻过一块大岩石,看到一团篝火,弟兄们围坐在篝火旁,欧鹏正跟他们说笑。
那家夥脸红得不正常,嘴唇焦干,手比划著说些什麽,弟兄们都哈哈大笑,奇狼在旁边还大力地拍著欧鹏的肩膀。
厉剑心疼了。这些家夥真的没眼色,没看到欧鹏疲倦成那个样子,憔悴成那个样子吗?怎麽著,都该好好歇歇吧。
厉剑走了过去,干巴巴地说:“卷铺盖休息吧,睡一觉……他要紧吗?”
大家夥一起摇头,散开,找地方搭帐篷去了。
欧鹏看著他,眼睛亮闪闪的,脸上还带著笑,但是肩膀已经塌下来了。厉剑也不管他,伸手把背包卸了下来,拿出帐篷弄好,又拿了个水壶,递给欧鹏,欧鹏接过,仰脖子拼命地喝,一会儿就见底。
厉剑拿著水壶绕过岩石,找到小溪,灌满水,回来,帮欧鹏脱下鞋子,扒下袜子,给他仔细地洗脚。洗完左边洗右边,两只脚洗完,又去弄水,帮欧鹏洗脸。
欧鹏吃吃地笑了,说难道不该先洗脸再洗脚吗?厉剑瞪了他一眼,继续洗。欧鹏一边温顺地任厉剑折腾,一边嘴巴子没味,嘟噜著,刚洗完臭烘烘的脚趾头,现在居然帮他洗香喷喷的脸颊。厉剑看看自己的手,冷笑,说著手指头,还插过他臭烘烘的……
欧鹏窘笑了一下,终於闭嘴。
厉剑又帮他擦了擦露在外头的身子,然後收拾了一下,把篝火灭了,拖著欧鹏进了帐篷,打开睡袋,把欧鹏的衣服扒了个精光,指挥著他钻进睡袋。随後,厉剑也脱掉衣服,钻了进去,将欧鹏搂住。
欧鹏一身滚烫,偏偏又觉得冷,贴著厉剑的身子,感觉舒服很多。想要说话,却打了个哈欠,把头枕著厉剑的胳膊,很快就睡著了。
厉剑闻到欧鹏身上满是汗臭味,当然还有泥土的气味,甚至有野的气味。很好闻,很定神,於是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抱著欧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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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晨报的每周二有湖湘地理的专辑,很好看……有一期专门介绍了珙桐,这个地址有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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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鲜网抽,没能上来,抱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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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33)
欧鹏满身大汗,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厉剑关切的眼神。
欧鹏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口臭熏得厉剑一皱眉,把脸调开。
欧鹏讪讪地笑了笑,问:“醒了?你睡了麽?睡了多久?”
厉剑伸手拿到手表,看了看,说:“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我醒来没多久,睡了三四个小时吧……你好像退烧了,还有什麽地方不舒服麽?”
欧鹏转过身子,背对著厉剑,哼哼唧唧:“一身都痛,没力气……别的还好……抱歉啊,给你添麻烦了。当然我也知道,如果是别人,你们也会拼了命救的,不过像我这样,是存心添乱……你那班兄弟们会有意见吧。”
厉剑重新搂住了欧鹏,说:“也算是实战吧……应该没有什麽问题……你怎麽这麽冒险?”
“相信我,一时冲动而已,以後不会了。”欧鹏更加贴近厉剑,轻声叹息:“我自觉比较强壮,跟你们比起来,真是差太远,很有些不自量力是不是?不过人一辈子,也总要不自量力那麽一两回,再说了,这儿虽然是所谓的原始森林,到底不是亚马逊吧,没有那麽危险。而且,嘿嘿,有你啊,我倒是一直都没有绝望。倒是,你为什麽不接我的电话?”
厉剑顿了一下,当然不能说他被摁了,所以在矫情,只说是正在急行军,没有注意到。
欧鹏叹息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
外头有了动静。群狼们起身了,在点篝火弄东西吃,不一会儿,肉的香味飘了进来。
厉剑啧了一声,爬出睡袋穿衣服。欧鹏也一声不响地爬了起来,从自己的包里找著替换的衣服,穿上。浑身酸痛,但是还算好,并没有特别的难受。
两人一前一後出了帐篷,见群狼们果然都围坐在篝火旁,有烧水的,有烤肉的,旁边一坑,里面是动物的内脏和头。欧鹏看了两眼,有点好奇,都是小东西,但是看不出是什麽。
厉剑先把药递给他,又从地上拿起一缸,缸里的水还在冒热气。欧鹏吃了药,把温热的水喝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一岩石上,嘻嘻地笑著说:“这是烤些什麽东西啊?”
众人还没有搭腔,就听到厉剑站在一旁说:“介绍一下,我弟兄们。这位,欧鹏,我堂客。”
欧鹏差点从岩石上摔下来,再一瞧,周围那群家夥们都绷著脸,要笑又忍住笑的样子,好滑稽。回头一看厉剑,那家夥居然转背过去开始收拾帐篷了……
欧鹏擦了擦额头,满手的汗。他抬起头看天。雨停住了,天还是阴沈沈的。
有人递给他一串烤熟的肉,欧鹏谢过,啃了起来。肯定是野味啦,只抹了一点盐,味道还行,肉质细嫩,竟还带了点甜味。欧鹏咬了两口,啧了一声,转身找自己的包,翻出两瓶罐头,递给旁边的男人,说:“我还忘了……”又掏出两瓶,再两瓶,再两瓶,加起来竟有八瓶。“背得我要死,要是碰不到你们,我就得扔了,死活背不回去。”
众人拿著那几个瓶子翻来覆去看,乡下土菜系列,各种口味的都有,蕨啦,酸菜啦,豆角啦,笋子啦什麽的,打开一瓶笋子,试了试味道,还真不错。在这八大公山也转悠了两三天了,每天吃点压缩饼干的,没敢生火,自然也没有牙祭可打。现在一边吃肉,一边吃这口味重的土菜,有滋有味,很过瘾。
奇狼笑著对欧鹏点了点头,对在欧鹏旁边坐下来的厉剑说:“厉哥,你这个堂客还蛮贤惠的。”
众人终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欧鹏哈了一声,哭笑不得,伸出大麽指,对著众人顶了一个,继续埋头吃东西,三口两口吃完,打了个嗝,赞道:“这东西不错,是什麽?”
渣狼好不容易收住笑,说是山鼠,山里面的老鼠。欧鹏张著嘴哦了一声,点头,说果然是野味,肉质鲜美。各位很厉害,老鼠应该很难捉吧……尤其是大白天的……怎麽弄的?
负责捉老鼠的奇狼便说怎麽看地形,怎麽找山鼠的洞,怎麽掏洞,怎麽捉鼠。欧鹏一边津津有味地听著,一边津津有味地继续吃著东西,一边不失时机地夸奖几句,听上去无比之诚恳,听得厉剑也开始出汗了。
吃完东西,欧鹏擦了擦手,收拾自己的包,拿出手机,当著众人的面开始换电板,开机,拨打某人的电话,说他玩得动不了的,能不能请他们派辆车,到山上的公路去接他。具体地点?现在还说不清,等过几个小时吧,等他从山里爬到山外,再跟他们说具体的地点。
挂机,便看到厉剑气愤的样子,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了。欧鹏扑哧一笑,伸手点了点厉剑的胸膛:“你屋里堂客其实名堂还蛮多的,你不晓得吗?”然後仰著头很猖狂地笑了起来,被厉剑一把抓住肩膀,然後将欧鹏抡了起来,转了个圈,再轻轻地放下。
欧鹏笑得喘不过起来,对著厉剑拱手,又对著旁边的群狼们连连拱手,说:“真是对不住了!对不起对不起,一想著我一人落难,多少人揪心,心里就忍不住得瑟……抱歉抱歉。这样啊,等你们回长沙,我请客。哦,还有,我自己出去吧,大哥们给我指条路……不能再耽误你们的事了。”
厉剑说他们先再进去,他送欧鹏上了山路再追群狼,被欧鹏拦住。
厉剑瞪眼睛,无奈欧鹏压根就不怕,仍然嬉皮笑脸的;“你们会有很重要的事情吧……居然还扛著枪……我如果没有把握,也不会冒险进来……要知道,我可是个怕死的人。而且已经耽误你们很长时间了……喂,我可不想做寡妇……”
厉剑恨不得掐欧鹏的脖子,可是周围群狼们目光炯炯地等他的指令,只得无力地作罢。欧鹏捏了捏他的胳膊,说放心,一碰到接他的人,马上给厉剑发短消息。然後转身,捉著常为民问怎麽样才能尽可能快尽可能轻松地走出这山老林。
一切准备就绪,欧鹏搂住厉剑的脖子,跟他抱了一下,说方便的话,他会等著厉剑的平安的消息。还有,勋章什麽的,他不稀罕,这麽多,够看了。
转身,欧鹏钻入了丛林。
隐隐约约听到後面的脚步声和低低的话语,再然後,欧鹏就置身於一片高大的乔木林当中。欧鹏看了看,不知道是什麽树,宽大的叶片,没有。
欧鹏摇了摇头,继续走,心里纠结著,怪难受的。真的,特别的难受。抓不住厉剑难受,抓住了厉剑,也难受。不知道该怎麽样才能够不难受。
出山的路程,整个就是在欧鹏的难受中进行的。心里那个乱啊。厉剑当著他的兄弟们的面说他是堂客,也就是说,基本上,欧鹏算是跟厉剑的亲友团都见过面了。还不是一般的亲友,是生死相随的兄弟,也是身份不能外泄的秘密行动人员。这意味著什麽,欧鹏知道得真真切切。
因而更加难受。他的亲朋好友,是不能知道厉剑的身份的,除了救命恩人那一层之外,其他的,什麽都不能让别人知道。最不能知道的,就是他和彭竹的两个家庭。
欧鹏咬著牙,拖著沈重的身体不停地走著。
这个世界上,离了谁不能活呢?不过是活的质量不同罢了。有些人,要得到,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个代价,也许是承受不了的。欧鹏只要想想悔婚并且一辈子不婚的结果,就不寒而栗。
而厉剑,怕麽是永远都不肯做小三的吧?没了厉剑,欧鹏照样可以活得好好的,很滋润的,一切,都可以按照他的计划,让他能够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多些权势,多些荣耀。并且,没有多久,家庭美满,父母为他骄傲,他给父母快乐安逸的晚年。彭竹会是个不错的妻子,也许不过一两年,便有娇儿绕膝。
只是……厉剑怎麽办?那家夥对他,也分明是上心了。
还能怎麽办呢?那样的铁血汉子,最多不过伤心一段时间,然後打起背包,继续前进。Gay的比例很小,折算成数字,却也很可观。欧鹏虽然自恋,也知道这世上,好男儿多的是,比他强的,恐怕也并不是屈指可数。
更何况,厉剑再找上一人,完全不是难事,找得到的那个人,肯定不如自己这麽自私。那家夥,幸福,其实离他也不远吧。不过在自己这里绕了个弯道了。
不过……也许应该多努力一把,说不定可以把他留久一点。
但是他结婚的事一旦曝光,後果不堪设想吧。
那麽,有没有一丝丝的可能,厉剑再如何暴怒,也会委曲求全?
或者再怎麽委屈,也丢不下他?
到那时,他会怎麽做?一不做二不休,逼著自己出柜?或者干脆就跟自己的家里和单位把两个人的关系挑明──不会那样吧?那自己就身败名裂了。
有没有可能,一点点的可能,厉剑会……成为那个小三……这样讲,简直是亵渎了那个男人,但是,但是……欧鹏擦掉了迸出来的眼泪,恨恨地道,就不相信,老子想要的,要不到。总归要耗,耗到不得不放手。
到马路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欧鹏坐在路旁,觉得有些凄凉。其实就算他放弃掉一切,跟厉剑在一起,也不过就是这样的生活吧。不过比现在更惨,因为那个时候……
坐到车子里,欧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接他的人很巴结,可是欧鹏已经没有力气应酬。他发了短信给厉剑後,闭上眼睛,安静地坐著,想著,困苦不堪。
回到长沙後,欧鹏好好地休整了两天。欧妈心疼儿子,说儿子发疯,欧爸说男人啊,体力活应该要做做的,冒险的事情,在不很危险的情况下,也可以尝试尝试。儿子晓得分寸的啦。
彭竹并没有说什麽。出差兼旅游,是套路,常事,彭竹见惯了的,更何况欧鹏的伤并不重,而且,大队人马出去玩,有人小心伺候著,怎麽可能会危险呢。
周末两个人一起去拍婚纱照。欧鹏的伤不在脸上,完全不受影响。只是彭竹脸色不好,笑得不够灿烂,比较让摄影师烦躁。旁边的助手不停地说著冷笑话,也没有办法把彭竹逗笑。
欧鹏也笑得不够灿烂。不过拍婚纱照,男人基本上都会觉得别扭,比较难摆出造型,因此托彭竹的福,欧鹏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没有成为摄影师的重点关照对象。
做了半天无用功,彭竹的状况还是不令摄影师满意。欧鹏躁了,推开摄影师,将彭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著她的背,柔声说:“结婚,这一辈子就这麽一,婚纱照,也就这麽一回。别老想著你妈妈的病情了。也许,漂亮的婚纱照给你妈妈看,她的身体会奇迹般的好转呢?想著我们婚後的生活吧。打算什麽时候给我生个孩子?男孩女孩我都喜欢,最好是龙凤双胞胎,会喜死个人的……你妈到时候看著俩孩子争著哭脸争著要吃奶,说不定生命力大增。又不是没有那样的先例……拍完了,找他们拷下来,今儿就拿去给你妈妈看,也许,精神头就上来了。”
哄了半天,彭竹脸上总算是带上了点还算自然的笑意,只是,仍然带有些沈重。
欧鹏很简单,只要低头或侧头看著彭竹就可以了。避免看镜头,那样,照片中就不会透露出他的迷茫和挣扎。
到了下午,整个拍摄过程才算结束。不仅仅是欧鹏和彭竹累得提不起腿,就连摄影师都累得像条狗一样。
把照片拷下来,欧鹏带著彭竹在外头吃了饭,去医院看彭妈。
彭爸也在,而且两个人似乎还刚刚吵了架。彭竹很不客气地把彭爸赶到一边,坐在床边,握住彭妈的手,说他们今天去了哪儿,拍了什麽,好累好辛苦什麽的。
欧鹏对著彭爸笑了笑,赶紧把手提弄出来,照片拷进电脑,播给彭妈看。
彭妈看著,一边笑,一边竟流下了眼泪,又是高兴,又是伤心。
彭竹细声细气地安慰著彭妈,欧鹏则在旁边插科打诨,顺便问彭妈对婚礼的流程有什麽意见,一样一样掰开来说,说得彭妈忘记了伤感,兴致上来了。
回到家里已经十二点,欧爸欧妈都已经睡著。欧鹏洗漱完毕,上床,打开电脑看两个人的照片。
彭竹笑得有些牵强。欧鹏笑得有些僵硬。背景很漂亮,摄影师的水平也很高。看上去还是挺不错的。要挑一张放大,放在客厅,还有几张,也要做相框,挂在每个房间。
欧鹏捂住了眼睛。
3
Razor (3)
厉剑这外出的时间很长。八大公山的演练还没有弄完,就被上头招去了广西,进了十万大山,继续演练。
在那儿他们得到了更多的情报,同时研究山势地形,也跟上面派来的人学习越南的地形地貌,也兼著学了常用的越南语,熟悉新到手的器械的使用,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命令下来,他们越过十万大山,进入越南。
猎物狡猾,时刻变化著藏身之。好在始终有人提供消息,厉剑他们几乎踏遍了整个越南,才把那家夥活捉,然後又经十万大山回国,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崔大校陪同某人亲自去上思县,提走那人之後,崔大校大大地称赞了厉剑他们一番。这一行动耗时很久,厉剑等人不急不躁,最後高质量地完成了任务,把人活捉了回来,而最好的结果是,那人因为急於奔命,手中的东西没能脱手,他们成功地将国家的损失减少到最小。
某人是位年逾五十的长者,清瘦,看上去像是一位很普通的知识分子,戴著副眼镜,神情很和蔼。崔大校介绍说他姓曲,让群狼们喊他老曲就可以了。
老曲推了推眼镜架,很和善地说:“这一你们做了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很可惜的是,不能给你们评功……原因,你们想必也知道。不过我想,你们接下这事,并非为了立功,或者为了得到丰厚的报酬。”
群狼们的情绪立刻低落下来。有那麽一瞬间,他们都有一个幻觉,那就是,他们仍然是军队中的一员,包括厉剑在内。然後醒悟过来。他们,只是个体户而已。
“名利两个字,几乎所有的人都逃不过。我是这样,崔大校也是这样。但是有些人逃过了,为了信仰,为了理想,为了对得起自己满腔的热血。如,你们。”
连厉剑也低下了头。扪心自问,名利两个字,利,他是不放在眼里的,而名,他非常在乎。现在之所以不求名,只为著,求而不得。
“我们国家,一直都有这样的人,为了崇高的事业,生不显赫,死不留名。可是这并不意味著他们就已经被人遗忘。人民英雄纪念碑,就是为这些人矗立的。你们,也是人民英雄。虽然你们的名字不为人所知,但是总是有人知道,你们的存在。而且,你们自己的心中,也知道自己的价值。”
老曲看著眼前的群狼,除了厉剑年纪稍微大一点之外,其余的,都是二十多岁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本来可以继续在军队效力,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部队。只是,这些人,心,仍然保持著军人的本色。
“以後,由我直接为你们服务。”老曲的声音很沈稳,却也带著一丝激动:“这是我的荣幸。还有,军队和某些部门协商之後决定,给予你们特殊的待遇。行动之前,有相关部队配合你们演习。所需器械,只要我们有,能够弄得到,都可以提供给你们。但是相应的,你们要付出的更多。最重要的是什麽呢?”
厉剑抬起头,坚定地说:“忠诚。对国家的忠诚。”
“是。”老曲点点头:“对国家的忠诚。这点很重要。是对於国家的忠诚,而不是对於某个人的忠诚。厉剑,你做为直接领导人,应该知道,这些事情交给你,不仅仅是对你能力的信任,同时,也是对於你的忠诚的信任。”
厉剑立正,敬了个军礼。
老曲微笑著说:“你们仍然是军人,是没有军衔的军人,没有肩章的军人。但是,仍然是军人。”
群狼们全体立正,敬礼。
老曲揉了揉鼻子,摆摆手,崔大校让人把他们的个人物品送过来,还给他们。老套路,打电话回家,报平安。
崔大校招呼厉剑跟著老曲到了另一个房间,告诉厉剑,之後,他将不再指挥群狼们的行动,以後,一切行动听老曲的。如果有异议,再联络崔大校,或者是别人。崔大校给了厉剑两个将军的名字和电话,又说,这个小分队,任务由老曲传达,具体行动,由厉剑全部负责。群狼们的进出,都由厉剑做主。所以这个责任,非常重大。
厉剑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老曲跟厉剑握手,这个事情,就算定下了。
厉剑心里很激动。他,终於又有了组织,就好像孤儿,终於找到了母亲。拿出手机,想了想,这一切,恐怕要对别人保密,崔仁明不能知道,欧鹏,也不能知道。好在,崔仁明非常了解保密原则,从来不过问他的行动。而欧鹏,欧鹏,那厮那麽聪明,自然能够理解自己的境了。
给欧鹏发了个短消息,报平安,同时告诉他,也许还要过几天才能回去。
不到两分锺,厉剑就收到了欧鹏的消息,问这他有没有弄到勋章。厉剑有些骄傲,回短信说没有。弟兄们也没有。那边再传来消息,说洗干净了等他回来。
厉剑用力地一握手机,差点把手机捏爆。
回到长沙,还没有来得及跟欧鹏约时间见面,就接到了崔仁明的电话。那家夥首先欢迎厉剑回家,然後说爱人吧要搞个活动,叫做无上装party,热切邀请厉剑参加。厉剑哼了一声,把电话挂断。
谁知崔仁明不屈不挠起来,电话紧接著又打了过来,说请一定要捧场,因为这是非常重要的活动,有关预防艾滋病的宣传,同时还有其他的东东,比方说艾滋病毒的检测,还有征募防艾工作的志愿者,还有为该活动筹集资金,急需高级别的有号召力的人参加。崔仁明说他个人以为,厉剑是必不可少的人选。
厉剑简单又干脆地说了句没空,就把电话掐了。然後打欧鹏的电话,那边占线。
厉剑有些失望,著手保全学校的工作──骨干教官离开了那麽久,这群懒骨头需要好好收拾。
一个小时没过,崔仁明亲自上了门,劝说厉剑参加。厉剑越发不耐烦,说没空,没兴趣,没心情。崔仁明便打著哈哈,说厉剑不够意思,明明是gay,又有能力,为什麽不愿意为这个群体做些事,然後巴拉巴拉地把戴齐宣传的内容转述了一遍,当然,他讲的,比戴齐讲的要动听得多,最後,都扯上了身为gay的良知之类的东西。
厉剑揉了揉太阳穴。起码他还是崔董手下的员工,太不给面子也不好,便问时间地点要求。崔仁明喜出望外,一一交代,顺便又邀请厉剑的男友参加。厉剑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欧鹏是公务员,这种场合出现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这样一想,不愉快的思绪就涌了出来。欧鹏是个公务员,他有自己这个男朋友的事实是不可以公开的。不过,厉剑甩了甩头。当初自己当兵的时候,gay的身份也是不可告人的。
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厉剑有些情绪低落。
再打电话给欧鹏,那家夥声音挺欢快。欧鹏跟他在一起,总是很欢快的,名堂的确蛮多,但是厉剑很喜欢。尤其喜欢那家夥在自己跟前肆无忌惮的样子。看过他在别人面前圆滑世故,在自己跟前放肆,总有点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别的感觉。
欧鹏很爽快地答应了厉剑的邀请,说行,早点碰面吧,一起吃晚饭,再去酒吧,晚上找个地方开个房,好好地痛痛快快地嘿咻一夜。
厉剑立刻血往下涌,激动起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欧鹏又开著车来接厉剑。这一是辆吉普,崭新的车子,看上去挺猛。厉剑上了车,欧鹏就缠了过来。厉剑也顾不得这车子就停在学校外头了,揪住欧鹏的头发,凶狠地吻了下去。
欧鹏的嘴唇很快就被吻肿了,甚至下嘴唇都有了点血丝。他舔了舔嘴唇,皱了下眉头,嗔怪道:“你这人,怎麽这样?嘴巴都快给你给撕了吞了。”
厉剑凝视著他,并不回答。欧鹏看样子没啥两样,可是厉剑却觉得,他是经过了精心的打理的。发型很时尚,但是又不僵硬别扭。衣著很普通,但是料子摸上去极舒服。皮肤光亮柔滑,看似年轻了几岁。
欧鹏扑哧一声笑,说:“怎麽觉得你那个眼神像刀子,想剜了我吃了?都说小别胜新婚……你这麽饥渴,倒让我惴惴不安,怕死无全尸啊。”
厉剑侧著头看欧鹏发动车子,掉头,仍然没有说话。
突然有了怎麽都看不够的感觉。
欧鹏笑嘻嘻地说:“其实想先开个房,检查一下到底有没有新添了勋章……不过还是先吃饭吧,你那老板那边,总不能怠慢。”
厉剑觉得喉咙里哽著,好不容易才出了声:“怠慢没有关系……没有新勋章,但是……有得到承认。”
欧鹏飞了他一眼,继续认真地开车:“开心哦?”
“嗯。跟在八大公山看到你时,一样的开心。”厉剑慢慢地说著,视线没有移开。
欧鹏咧著嘴大笑,拍了拍方向盘,咬牙说道:“你不要这麽诱惑我。其实想著,再憋上几个小时,然後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你受不了的。”厉剑也露出了笑容:“我吃人,向来不吐骨头。”
“嗯嗯,知道。”欧鹏的笑慢慢地收敛:“其实就是想说,虽然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不过我对那个从来都不稀罕,所以你用不著弄回来。”
厉剑的手搭在了欧鹏的肩上:“我知道。我总归会好好回来见你的。”
欧鹏又泛起了笑:“嗯,我总归在这里等著的。”他又飞了厉剑一眼,带著点媚意:“总归在这里等著的。”
厉剑有些忍不住,便收手,靠在椅背上,掉头看窗外。
多年来感觉,此时是最幸福的时刻。其实从来对伴侣什麽的没有抱指望,任何的指望。年轻时候的爱恋,还没有来得及想未来就烟消云散。多年,一直都把军队当成自己的家。离开军队,发现,没有家了。
家,对於厉剑而言,是个很抽象的概念,又是个神圣不可侵犯的所在。年幼丧母,在山村呆了一辈子的父亲是笨拙的,不会表达感情的。年幼的厉剑,因为所在的山村,家家户户都隔得挺远,玩伴并不多,对其他的家庭的了解,也格外有限。他其实是爱读书的,只是山村学校,老师极好,能力却有限,加上他每天在路上的时间就有几个小时,对於家庭,对於温暖,他了解的很少。之後读中学,没钱寄宿,路上的时间就更长了,还有干活,种菜砍柴打猪草什麽的,他跟同学的关系虽然不错,却总无法入下去。
後来父亲没了,厉剑就更不知道家,到底是什麽存在。
然後到了军队,跟年轻气盛的小夥子们整天混在一起,他才发现,年幼时候的他,是多麽的孤独。有了战友,他不再孤独了。後来的崔大校,就好像他的父亲,不,比他的父亲教给他的东西更多。
厉剑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是不是因为他始终跟雄性在一起的缘故。他接触的女人很少,非常少,仅有的那些,不是军官的妻子,就是战友的女朋友。都是别人的家庭的成员。
那一的爱上,太浓厚,时间太短,约束太多,以至於他都没有能够细细品味。之後的失去,痛彻心扉,但是,还有军队这个大家庭支撑著他。
而离开军队,连这个大家庭都没有了。厉剑苦苦地熬著,全凭心中的信念。
然後,碰到了欧鹏。从越南回来後,厉剑一直在想,欧鹏是跟他那麽不相同的人,为什麽能够把自己撩拨得不像自己呢?
厉剑得到了许多人的尊重,敬佩,甚至是仰慕。只有欧鹏,不知道怎麽回事,直接侵入了他的心脏,直接给了他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得到的东西。甚至,他都从来没有意识到过他会需要的那种东西。
同情、怜悯、温柔和疼爱。
欧鹏始终给与他这些,而这些东西,似乎都是男人不需要的,或者引以为耻的,或者竭力贬低的。而厉剑,自以为是男人中的男人,更加唾弃的。
而欧鹏,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方式给了他。
两个人在一起,看上去厉剑更加凶猛,好像猛兽,勇不可挡。而欧鹏,以嬉笑怒骂甚至是嘲弄贬斥的方式,一一承受下来了。进而,给他厉剑那种感觉,那种家的感觉,那种不同於军队或者组织所给与他的那种小家的感觉。
欧鹏觉得厉剑的坚持和信仰不合时宜,愚蠢,荒唐,他常说厉剑是被洗脑了。但是他又非常奇异地以很非常特别的方式让厉剑知道,尽管他很看不上眼,却仍然心怀尊重,并且由於厉剑拥有著那些傻子样的心思而让他……膜拜……
厉剑想了很多,好像明白了一些,又好像更加糊涂。只是有一点厉剑很确信。欧鹏给他的,那种感情,跟别人给他的,不一样。
厉剑想到了小吴的老婆。那个倔强的坚持的强悍的女人。那个把小吴当做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儿子的女人。
欧鹏跟那个女人不一样。不仅仅因为他是个男人,还因为,他把厉剑,当作了……他把他自己,当做了……厉剑想不出确切的词。
想起了珙桐,想起了欧鹏说的关於珙桐的话。厉剑有那麽一刹那,误以为自己是珙桐,不为人知地缓慢而执著地开放著。寂寞地开放著。好像有没有人欣赏他,无所谓似的。其实,还是有所谓。当欧鹏发现并亲近并容纳并等待时,厉剑有了更多的幸福。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的那种幸福,他从来没有意识到的那种可能存在的幸福。
复杂而交错的感情。惊喜交加的朦胧却又强烈的爱恋。
厉剑觉得,所谓得失,真是天定。如果仍然在军队,在那个大家庭中,仍然是那个时候的那种心态,他不可能碰到欧鹏,就算碰到,也不可能会喜欢上。而现在,虽然仍是军队的编外小分队,但是那个大家庭还在。然後,自己,也有了个小家。
厉剑懒洋洋地却又飨足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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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构思方面的问题,失误,所以,无上装party穿越了……跟爱人吧的时间不一样……请无视吧……如果不能无视,请包容……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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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35)
到了爱人吧门口,欧鹏松了一口气。这个地方他来过,一或两,不记得了,跟詹远帆一起来的。这里,据说是会员制,人员不会很杂。欧鹏倒不怕会出什麽乱子,有厉剑在旁边呢,那个是最高规格的保镖。他怕的是,会碰上认识的人。当然他的同事们或者同行们应该不会来这种地方的,不过下面的商铺企业的从业人员就很难说了。欧鹏记性很好,但是看到他的人,毕竟比他记得的人要多,而且他在有实权的部门,记得他的人,当然比他知道的人也要多,也许还要多很多。无端端给人一个把柄,划不来。
但是厉剑的邀约,他又无法拒绝。不该拒绝。也舍不得拒绝。
不过就是那麽一回事儿。男男,男女,甚至是女女,也不过就是那麽一回事儿。欧鹏不是个赌徒,但是碰到厉剑之後,他多了赌的嗜好。
门口站了几个人,有熟脸的,其中一个很熟,只是不知道名字。厉剑说就叫他小吴吧。欧鹏闷笑。这个小吴不是一般的保镖,欧鹏知道,那家夥是厉剑的手下,特别的手下。见小吴满脸郁卒的样子,欧鹏死命忍著,才没有笑出声来。
好几个保镖都是很压抑的神情。欧鹏即使不是纯gay,也知道那几个不是弯的。若是弯的,那脸色必定不是这样。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崔董为了这个无上装party,还真是费了心思呢。
崔董在门口等著他们,看到厉剑,眉飞色舞,巴结得很。厉剑给他介绍了欧鹏,又跟欧鹏说这位是他的老板兼朋友,崔董,崔仁明。欧鹏心里又有点不安了。这个人他见过,詹远帆介绍说他是崔老板,没有想到居然就是厉剑的老板。
不晓得詹远帆会不会来。如果来了,如何打招呼,如何相。那个阿劲,最近怎麽样了?恍然发现,有很久没有想过那个男孩子了。很不错的男孩子,只是,给欧鹏带来的感觉,跟厉剑的完全不一样。
欧鹏暗自叹息了一声,跟著厉剑和崔仁明进了酒吧,直接去了一个办公室。
崔仁明很神气,跟里面等候著的一个男孩子说这个是厉剑,超级无敌man男。那个名叫戴齐的男孩很认真地看了看厉剑,说你好,只是神色间,有崔董吹牛的意思。崔董笑呵呵地说放心,待会儿厉剑杀气上来,会有不少人哭著喊著交钱来摸他的。
厉剑木无表情,存在感很弱,看著崔仁明和戴齐,心里嘀咕,什麽叫做哭著喊著交钱来摸他?为什麽戴齐又带著一种怜悯的表情看著自己,这里面有什麽西西?
心里又有著一丝的不快。这不快,并非因为爱人吧和崔仁明,而是,欧鹏,似乎有女朋友了。
这个信息,是常为民给他的。常为民知道这一点,还是因为在八大公山为了救欧鹏,他追踪了欧鹏的手机定位信号。回到长沙後,常为民在清除资料时,多事了一点,看了看欧鹏的手机通讯记录。欧鹏的电话非常多,但是常为民一眼就看出,有一个人,跟欧鹏的电话联系特别多,还有短信也很多,比一般的人都要多。
常为民又很多心地去查了那个电话号码。属於一个女性,一个年轻的女性。常为民不敢查下去了,再查下去,更加的不合规矩。只是他也不敢隐瞒,或者说不肯隐瞒,於是便跟厉剑把这个事实交代了出来。
厉剑自然很难受,只是似乎又在预料之中。欧鹏条件不错,公务员,年近三十,恋爱这一页不可能是空白的。只是在跟自己交往的同时,还在跟别的女孩子亲近,就算隐隐约约有那样的预感,就算现在知道的也不过是怀疑,心中仍然很不爽。
他,真的是有女朋友吗?到了什麽地步了?谈婚论嫁,或者只不过是层掩盖?无论是哪一种,厉剑都无法忍受。他做了个呼吸,看看崔仁明,又看看戴齐。戴齐认真地在本子上登记著他们名字。厉剑踌躇了一下。戴齐登记的那些东西,会不会传出去?传出去的话,会不会对欧鹏不利?
欧鹏似乎并没有在意,只是饶有趣味地看著崔仁明和戴齐。
厉剑心里闷得狠。他想要问欧鹏,只是,怕欧鹏直白地告诉他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那时候他该如何做?跟欧鹏一刀两断?会很痛苦。仍然这样胡混著?不可能,他做不到。又怕欧鹏告诉他他多心了。多心,是很愚蠢的,显得自己很掉价。
抓不住欧鹏。厉剑突然有了这个担忧。抓不住他。厉剑发现,他对欧鹏的了解仍然是那麽的少,他很难确定,在事业和他厉剑之间,欧鹏会选择哪一样。而且这种事情他不敢多想,想多了,会害怕欧鹏要选择的,不是厉剑希望他选择的。
无论如何,要让欧鹏选择自己。
厉剑握紧了拳头,歪了歪头。要让他离不开自己。不想挑明了去说,太难看。而且也不想去逼欧鹏。这种事情逼他的话,不可能把他逼到自己身边,只会把他逼走。
厉剑从来没有过的缺乏自信了。更因为这种缺乏,而抗拒并犀利起来。
崔仁明一边巴结著戴齐,一边不停地偷瞄著欧鹏的屁股,引得厉剑也不由得多看了起来。多麽性感的屁股。厉剑知道,那儿的手感更加的好,还有口感,也是非同一般。
纠结著的厉剑,存在感逐渐明显,引得戴齐也多看了他几眼。
崔仁明带著他们去了另一个房间,抽血。
欧鹏很随意,很自然,很和蔼可亲。不过他没有跟医生或者是护士闲聊,当然也没有表现出要赶快跑人的急切。只是厉剑知道,欧鹏有些不自在。
厉剑突然冒出了很恶毒的念头。如果欧鹏跟他在一起的事情被披露出去的话,不会有女孩子愿意嫁给他了吧?他,也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吧?只是他的工作,他的事业……不过那样的职位,看上去风光无限,实际上对上拍马,对下笼络,就算没有贪污腐败,那也是一脑子的关系网,纠缠著的,都是利益……那样的工作环境,其实把欧鹏给弄污浊了吧?也是因为那样的环境,欧鹏才会是如此的三观不正吧?
吧台後有几个调酒师,已经是无上装了。欧鹏看了其中一人两眼,微笑著点点头,又听从崔仁明的指示,把上衣脱了下来,就听到厉剑嘶了一声……崔仁明惊叹的声音更加响亮。
欧鹏微有些得意地笑了。他的衣服都很低调,但是低调也有炫耀的法子。这条裤子是进口货,料子十分的垂,把他的臀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欧鹏笑著回头看了看厉剑,那家夥口水简直要流成河了。但是啊,他的厉剑虽然也是色迷迷地盯著他的屁股,但是那神态,比崔仁明的高了不止一两个级别。你可说他是色欲熏心,也可说他是欣赏美好的事物。
欧鹏扑哧一声笑了,手指头捅了捅厉剑。那家夥回过神来,一把脱去自己的上衣,露出有伤疤的身体,往欧鹏旁边一站,手,自然地就搭在了欧鹏的胯上。
欧鹏拂开厉剑的手,认真地围著厉剑转了两圈,点点头:“你没有骗我哦,原来真的没有增加勋章啊。”手指头在厉剑的胸膛拂过:“我曾经碰到几个人打架,嘿嘿,小混混之类的,吵了要打的时候,有家夥也这麽,把衣服撩起来,给人家看他身上的伤……说这个是刀子砍的,那个是酒瓶子戳的,还有呢,把身上的纹身亮出来说自己好拽之类的。笑死人……”
欧鹏贴在了厉剑的身上:“那些,不过是丑陋和耻辱……你的,才真叫猛呢……猛男……”
厉剑淡淡地笑了一下,搂住了欧鹏的腰。
人渐渐多了起来。欧鹏站在厉剑旁边,手里拿著个酒杯,慢慢地饮酒,慢慢地欣赏各种各样的男人。漂亮的,英俊的,温柔的,桀骜不驯的,冷若冰山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欧鹏微微叹息了一声。怎麽样出色的男人,最多,也不过如他一般出色而已,如何比得上厉剑?长相固然重要,只是如果从气质,还有内涵来看,厉剑是稀罕的,他人不识的,入鞘的利剑。这年头,美妙的东西到都有,只是那利剑的锋芒,几人得见?
有人在蠢蠢欲动。有人摸到了欧鹏的屁股。欧鹏并不介意,只是懒洋洋地笑著,也不跟人寒暄,只是站在厉剑的旁边,看著,笑著。
然後身边渐渐蒙上了一层凌厉的杀气。厉剑移动了一下,站在他的身後侧,把他圈了起来。
欧鹏闷笑,回过头看厉剑,见那人满脸的不悦。
欧鹏凑过去亲了一下厉剑的唇,问怎麽啦。厉剑并不回答。
欧鹏便只是笑著,没有追问,让自己的後背贴上了厉剑的胸膛。
厉剑的手一直在他的胯上,屁股上徘徊。他那麽明显的动作,很难不吸引到别人的视线。摸了要给钱,有人,愿意给钱愿意摸。欧鹏并不如何反感,只是,厉剑不乐意了。
欧鹏看著一中年大叔,长得不赖,笑得猥琐,时刻围绕著一冰山胸毛男。冰山男满脸的不耐烦,视线却紧盯著怪叔叔。怪叔叔窜上窜下,跟什麽人都熟络得很,却不过三分锺,必定回到冰山男的旁边,後来甚至爬到了冰山男的腿上,把那些揩油的手一一拍开。
欧鹏一边看著漂亮的英俊的男人,一边仍然只是站在厉剑身旁,两只脚轮流地支撑著重心,并未离开厉剑一步。偶尔轻声地笑笑,偶尔胳膊肘撞一下厉剑,示意厉剑去看。厉剑有吞口水,但是那家夥一动不动地圈著欧鹏,丝毫没有去打招呼的意思。
这里的中年人并不算少数。有人还挺抢眼。比方说那个腰上挂著手铐和电棍的中年男子,其貌不扬,却因为腰间挂著的不晓得是道具还是实物的东西显得格外抢眼。
然後是戴齐,在崔仁明的引领下终於进来了。其实那也算是个帅哥,个子很高,站在崔仁明旁边,给那家夥增添了光色。
男孩子本来是扭捏的,不知道崔仁明跟他说了什麽,戴齐逐渐挺直了腰杆,看上去也颇为玉树临风。崔仁明嬉皮笑脸地靠近,被推开。再靠近,再被推开,直到──厚脸皮的人果然有优势──戴齐乖乖地站著,任崔仁明将他圈在自己的怀中。
欧鹏看著,脸上一直都带著笑,慢慢的,笑容更加绽放。很好,没有看到熟人。很好,gay们,果然都是雄孔雀,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将自己的荷尔蒙散发出去,吸引自己心仪的对象。
很好……厉剑他妈的硬了,那杆枪顶住了自己的屁股。
冰山胸毛男上了舞台,宣布怪叔叔是他的人,别的人不能够染指。怪叔叔兴奋得窜到了冰山胸毛男的背上,被背著到了自己那桌。
欧鹏轻笑,问厉剑:“你瞧那家夥那样儿……喂,猜猜看,会不会被做到失禁?”
厉剑没有回答,腰部轻轻地摆动,胯前那杆枪不停地摩挲著欧鹏的屁股,低著头,啃著欧鹏的左肩。
他们身边围著的人越来越多。不少的家夥壮著胆子去摸厉剑──已经没有人敢去摸欧鹏了,但是奇异地是,却争著去摸厉剑。欧鹏侧头看了看厉剑硬扎扎的头发,轻笑一声。其实自己这样的男人并不少见,少见的是,厉剑那样纯朴的man男吧。十足的男人,又是弯的,这世间,能有几个?
“我想上厕所。”欧鹏果断地说:“你去不去?再这麽磨下去的话,估计我屁股那一块,都要湿了。“
厉剑茫然地抬起头,呼吸有些急促:“抱歉……”
欧鹏摇摇头:“你看著酒池肉林……”欧鹏一指躁动的gay们:“你却只守在我的旁边……厉剑,I’m so flattered……”
“呃,什麽意思?”
“没啥。”欧鹏胳膊搂著厉剑的脖子,给了个火辣辣的亲吻:“就觉得,这酒吧里,你的眼中,我是最棒的,所以我的虚荣心……”
厉剑轻声地笑:“你一直都没有离开我,没有跟人搭讪,没有去看别人,你……”
“打住!”欧鹏拖著厉剑:“你都硬到会爆炸了……我也已经忍了很久。过来。”
两个人穿过人群,进了洗手间,推开一个格子的门,进去,两个人狂吻在一起。啧啧的声音清晰可闻。
两个人面对面的磨蹭著。似乎是忍无可忍,此时,不必再忍了。在gay吧的洗手间,也不怕吓到别人。
只是,旁边的格子间传来了异样的声音,身体撞击的声音。
洗手间的门被大力推开,又进来了人,也是跌跌撞撞地进了某一个格子,然後悉悉索索脱裤子的声音。
厉剑停住了,低声道:“不喜欢这里。”
欧鹏低下头,亲了亲厉剑胸膛上的伤:“嗯,我也不喜欢。还是老套路,开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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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36)
欧鹏想著要让厉剑离不开他到愿意做小三的地步,厉剑想要欧鹏离不开他到不考虑娶妻生子的地步,这两人如此一致,以至於都按捺著蠢蠢心动,装起文明人来了。
欧鹏巨矫情地说要洗个澡,然後丢一个飞眼,问厉剑要不要一起洗。厉剑栾心乱跳,想著洗澡,可以展现他的温柔与体贴,便也欣然同意,脱了衣服,往洗手间走去。
宾馆都有著很大的浴缸,厉剑瞧著那浴缸,想著在浴缸中颠鸾倒凤,肯定相当畅快。欧鹏也看著那浴缸,想到的却是这浴缸不晓得被多少各色人等用过,这里面不晓得有多少的细菌病毒。似乎宾馆会配一性的东西,铺上去应该就会安全了,走到洗脸台前翻了翻,果然有个包包,拆开一看,塑料布一样的东西,只是挺薄,估计扛不住两个人折腾。
余光却从镜子中瞟到厉剑正弯腰给浴缸扣上塞子放水。弯著腰,屁股翘起,两瓣结实的屁股很忠实地把股缝隐藏了起来。
欧鹏吞了下口水,蠢蠢欲动,一直支楞著的欲望都有些痛了。厉剑的屁股当然比不上他自己的那麽性感,可是那结实的肌肉紧绷著,也非常撩人,更何况,那是厉剑的屁股,等闲人是挨不到进不去的。厉剑那样的体魄,如果能够干他,不晓得会有多过瘾……
欧鹏伸手扶住了洗脸台,盯著镜子中的人影。厉剑直起了腰,转过身来。
欧鹏看到他左腿那个伤疤,狰狞而可怕的伤疤。欧鹏闭上眼睛,身子有些站不住了。他把东西丢到一边,转过身笑著对厉剑说:“这儿是宾馆,不够干净。”
欧鹏跨入浴缸,弯腰伸手把塞子拔了,打开上面的莲蓬头,让热水打在他的身上,说:“其实你那麽猛,我们还是到床上做比较好。这边太滑,有顾忌……你说是不是?”
厉剑看著水珠在欧鹏的身上往下滚,看著他胯前挺立的欲望,点头,不做声,也跨了进去,拿起洗发手,倒在手上,让欧鹏转过身,给他洗头发。
欧鹏两只手撑著墙壁,努力地平息著自己的呼吸。厉剑的手,仍然那麽有力,都快把他的头皮给抓破了。但是那家夥,又的确在控制著自己的力道。揉搓来揉搓去,厉剑越来越往前面贴,利剑直挺挺地戳著欧鹏的屁股,一下一下。
欧鹏轻轻笑了一下。真是等不及上床吗?不过这个地方,施展不开。厉剑做起来都是不管不顾的,弄不好,俩人在这里会摔得个七荤八素,当然也许厉剑摔不到,自己倒有可能被弄残……
厉剑把他拉过来冲头,冲得洗发水的泡泡进到欧鹏的眼睛里去了。欧鹏甩了甩头,仰起脸,让水打在他的脸上,然後用手去擦眼睛,顺便把眼泪一同抹掉。
笨拙的厉剑。想要温柔却仍然是笨拙的厉剑。
欧鹏两只手突然猛揉自己的脸,然後一把拉住厉剑,吻上了他的唇。厉剑的嘴巴,跟他这个人一样,一点都不柔和;厉剑的唇舌,也跟他的语言一样,一点都不讨喜。不过,欧鹏却觉得上瘾。跟这个人在一起,有瘾。不是时时刻刻要纠缠著的,不过隔那麽一段时间没有,就会觉得空,觉得无聊,觉得没有意思。
於是,两个人真的都忍不住了。
欧鹏欲迎还拒著,身子往後仰,下身却往前面挺,笑著,闹著,拿出沐浴露,弄到厉剑一身,把水龙头关上,用自己的身子在厉剑的身上蹭出泡泡来。
厉剑觉得挺好笑,忍著不攻击,任欧鹏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再然後,面对著面,欧鹏将两人的欲望双手握住,一边套弄,一边轻吻著厉剑的嘴唇。
厉剑的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欧鹏的两只手,大手,已经将两人的欲望握得严严实实了。他只得掐著欧鹏的腰,用力,不让欧鹏往後退,也不让自己往前进,保持著那个距离,欧鹏能够自如地套弄的那个距离。
欧鹏眯著眼睛,享受著那一份愉悦,同时希望厉剑的那两只满是茧子的大手能够把他一身都给揉碎。只可惜,厉剑没有看到欧鹏的希望。
欧鹏忍著,忍著不提要求。
忍耐是痛苦的,而这种痛苦,丝丝的,一缕一缕的,硬是拔出一线甜来。
这个澡,总算是洗完了──在两人都发了一炮之後。身子有些懒洋洋的,两人牵著手到了床边,上床,盖上了毯子──宾馆中的空调,效果好得出奇。
欧鹏歇了口气,又开始来神。他翻身往厉剑的身上爬,跨坐在厉剑的腰上,屁股蹭著厉剑尚未重整雄风的性器,嘿嘿地笑著说:“怎麽著,不行了?或者,其实,就够了?”
厉剑不大适应欧鹏的这个样子,很怪。当然欧鹏从来都很敢引诱他,从来都很肆无忌惮,但是此时,多了点媚意的欧鹏,让他有些心惊胆战。厉剑犹豫地摇了摇头,看著欧鹏。
“其实……”欧鹏歪著嘴巴说:“我们做了很多了吧……好像,我都没有干过你一回。”
厉剑的身体立刻绷紧,伸手抓住了欧鹏的腰,道:“我是纯1,不接受被插入。”
欧鹏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只是歪了歪头:“原来这样啊……”他俯下身子,双腿并拢,趴下,严严实实地盖在了厉剑的身上,两只手撑住身体,脸隔厉剑的脸不过十公分,两只眼睛转了转,几乎要对起来:“我,也不行吗?一,也不行吗?”
厉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行。我有原则的。”
欧鹏趴了下去,脸侧挨著厉剑的脸侧,道:“知道知道……你的原则,不可以为我破例吗?”
厉剑犹豫了一下,搂紧欧鹏,说:“不可以。”
欧鹏扭了扭身子:“真的不可以?”
厉剑的火被欧鹏撩起来了,随便一使力,一翻身,就将欧鹏压在下面。他懒得跟欧鹏玩游戏。很久没有做,刚才那一下,只有缓解的作用,压根就没有完全卸掉心头的欲火。他很轻松地分开欧鹏的腿,露出两股之间仍然疲软著的物事和那个好久没有用过的地方。
厉剑想了想,低下头去,用舌尖爱抚欧鹏胸前左边的一点。轻轻地舔,柔柔地咬著,直到,这边挺立起来。
厉剑直起身子,看欧鹏胸前,左右不平衡了。他轻轻地笑了笑,俯下身子,弄右边。
欧鹏的脸上露出了迷醉的神情。厉剑其实一直都有在进步……或者说,一直都有在软化。现在,那家夥虽然仍然不算个中高手,但是也在努力取悦欧鹏了。
欧鹏很自然地分开双腿,缠住了厉剑的腰。厉剑却转身爬下了床,到自己的衣服兜里掏出了必备的用品,重新上床,将欧鹏的腿分开,扛起来,开始扩充欧鹏的後面,同时不忘看欧鹏的脸色。
欧鹏闭著眼睛,嘴唇微微张开,脸上是淡淡的兴奋。随著厉剑手指的插入,勾搔,欧鹏的神情也在变化,似乎在细细地体会厉剑手指的动作,兴奋在累积,神态显得放松却又沈迷。
厉剑无声地啧了一下,有些迷惑。最初欧鹏似乎特别喜欢他凶暴的样子,厉剑对他温柔,那厮反而还觉得不够味。现在,好像有些不同。这样柔和的侵入,欧鹏的欲火仍然在升腾。
厉剑呲牙咧嘴了一下,不晓得为什麽,心里竟有些痛。
厉剑带好套子,缓缓地推入,进到欧鹏的身体里面。欧鹏轻声地呻吟起来,眼睛仍然闭著,眉毛却拧成了麻绳。厉剑拎著欧鹏一条腿,慢慢地将欧鹏的身体往侧翻。欧鹏不知道是无意识还是有意识,总而言之十分的配合,侧过了身子。
这一动作让利剑在欧鹏的体内转了四分之一个圈。
厉剑动了一下,跨在了欧鹏的一条腿上,将另一条腿抗在自己的肩头,慢慢地动作,侵入,撤出,低头清晰可见利剑进进出出的样子。
看著厉剑都有些头晕。他重重地闭了一下眼睛,开始研磨欧鹏的体内。慢慢地进,慢慢地出,腰肢摆动著,试图接触到欧鹏体内的每一个地方。
欧鹏抓住床单,呻吟渐响。
厉剑亲了亲欧鹏的小腿,声音低沈沙哑而呱噪:“我说,这样舒服吗?”
欧鹏张开眼睛,看了看两个人连接的部位──看不到,倒是看到自己直挺挺的欲望可怜兮兮地滴著液体。欧鹏微笑著说:“还行。其实碰到你之後,我的柔韧性强了很多……而且我有锻炼身体哦!”
厉剑用力地撞著欧鹏的身体:“是吗?练什麽?”
欧鹏呵呵地笑,笑声却被厉剑的撞击给打断。他喘息著说:“下蹲运动……锻炼大腿肌肉……想著其实骑乘位也不错……至少我多少还能有点掌控权。”
厉剑抽出欲望,往旁边一倒,躺著,侧过脸看著欧鹏,笑了:“给你一个机会。”
欧鹏顺手给了他一拳,懊恼地哈了一声,爬起来,看著厉剑懒洋洋的样子,咬牙,分开双腿蹲下,扶著厉剑的性器,慢慢地往下坐。
厉剑想笑。欧鹏这样子,好像要便便。
欧鹏并没有看他,只是有点提心吊胆地看著利剑慢慢地没入自己的身体,张开嘴猛喘气,然後猛地放松,坐了下去。
厉剑伸手,抓住了欧鹏的欲望,揉搓起来。
欧鹏双手撑在厉剑的胸膛,运了一口气,双腿用力,身子撑了起来。然後落下,再吞入厉剑的欲望。
於是,欧鹏觉得,这个样子,也算是他在干厉剑了。
欧鹏的确做过下蹲运动,也的确是为了这个骑乘位。不过,更多的,他利用各种零碎的时间练自己的肌肉,倒不是为了身材什麽的。只是想著,说不定什麽时候还会跟厉剑一起钻山老林。此时锻炼一下,说不定到时候自己不会太丢脸。
欧鹏的身体起起伏伏,很快就有点扛不住了,两条腿酸痛,後面麻辣,更要命的是,体内的那一点被顶得令他几乎要酸软成一滩烂泥。只是欧鹏咬著牙,拼命地支撑著,起伏的动作越来越快。
直到厉剑终於忍不住,一把抓住欧鹏的腰,拼命地往上顶了起来。快,猛,而且那麽久,直到把欧鹏又顶得喷射了,仍不停息。
等到他停息的时候,欧鹏连叫都叫不出声来。
欧鹏瘫在床上,两条腿都无法并拢。
欧鹏遇到了超人。他在厉剑的身上被顶得射了两,那家夥才偃旗息鼓。
欧鹏呜咽著。他敢跟任何人打赌,肯定没有哪个1号能够像厉剑那样有力持久到变态的程度,也没有哪个号能如他这麽耐操而敏感。
到底有几个人能像他这样,随随便便就能被做到插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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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37)
长沙是中国四大火炉之一,夏天自然是热得要死。W阳高照著,地上的热气蒸腾著,除了偶尔的雷阵雨可以让人稍微喘口气之外,那热气,几乎能把人给烤干。
欧鹏倒没有啥苦夏的感觉。家里有空调,办公室有空调,车子里──无论是坐公家的车还是借了别人的车,也有空调。他又几乎不会在大街上走的,就算是出了空调的屋子,被外头热浪熏一跟头,出一身透汗,没有几分锺,又进入另一个有空调的所在。
他跟厉剑间的情事,倒是每都把他弄得大汗淋漓。但是那个又别有一番痛快。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著。工作方面基本上没有啥不了撇的,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打点得极好。跟彭竹之间,感情嘛,似乎没有啥更大的进展,但是也没有退步。仍然是三天两头见面,见面的地点,不是彭竹的家,就是医院。当然还有他们的新房。买电器,买各种日常用品。只是欧鹏一向干脆,彭竹也没有啥穷讲究,买东西安置东西,也不怎麽要操心。鞋拔子的厂起步後就一直做得蛮顺。那家夥请了他大学时的老师一起研制产品,加上欧鹏保驾护航,生意也便蒸蒸日上了。欧鹏的在职研究生仍然在读。他已经交了好几篇论文上去,又打点帮导师把论文登在了学术期刊上,导师说,他拿学位绝对不会有问题。
唯一让欧鹏觉得没有把握的,就是他跟厉剑的关系。欧鹏琢磨著,现在好歹还有个幌子,虽然扯证了,还没办婚事,他跟彭竹也没有住到一块儿,瞒著厉剑,啧,勉勉强强也算过得去的。反正他跟厉剑见面的数也不是很多。欧鹏忙,厉剑也不闲。每一见面,除了语言上的冲突外,多的是肉体上的交流。尽管有些提心吊胆,却也很痛快。欧鹏想,也许就这样瞒著,能瞒多久是多久。瞒不住了,再说。只要弄得厉剑离不开他,事情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厉剑变得温柔体贴了很多。那个让欧鹏又是欢喜又是愁。不过只要得空,俩人能在一起,欧鹏就昏了头,千方百计鬼鬼祟祟要赴两个人的约会,在本市也好,外出也行。俩人不是去泡脚或者吃饭,就是去外地钻山老林。一个夏天过去,欧鹏不仅黑了许多,身体也壮实多了,稍微使力,居然也能现出肌肉。腹肌虽然不明显,小肚子是彻底没有了。
欧鹏终於买了车,凯美瑞,不算好车,可也不便宜,他爸妈出钱赞助的。彭爸本来说送他一辆好车,欧鹏婉拒,说他在单位,如果开的车比老板的还好的话,会遭人讨厌的。彭爸笑笑,说欧鹏很懂事。
然後,婚礼正式提到日程上来。喜帖是必写的。欧鹏跟彭竹两个,有商有量,把方方面面的亲戚朋友一个个地考虑到。亲戚是没啥好说的,双方家长提个名单就行。朋友就比较麻烦了。彭竹那边反而容易,彭爸的熟人比较多,欧鹏这边,就需多费心思。同事上下级,朋友,相关业务单位的熟人,还有同学。
詹远帆。欧鹏啧了一声。这个人,需单独见面。从小学到高中十二年跟欧鹏一直同学的,屈指可数,詹远帆就是一个。更何况,他跟詹远帆,多多少少还算是个朋友。再有,最近考虑婚礼的事情,心事不免多了些,把从小到大交往过的男男女女一个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总是有些不安。那个阿劲,也不知道怎麽样了。
詹远帆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一起吃晚饭的邀请,见面时,欧鹏发现詹远帆发福了。有了肉的詹远帆,看上去不那麽膈应人,显得柔和了很多,两人说说笑笑,有那麽一点生分,但是并不别扭。欧鹏装作随意地问起了阿劲的近况,却吃惊地获悉,詹远帆跟阿劲在一起了,那个阿劲,名字叫做费劲。
詹远帆并没有责怪欧鹏的意思,但是也没有难为情的样子,反而得意洋洋的,好像捡了个篓子。欧鹏心中五味陈杂,加上言多必失,得知詹远帆果然暗恋过他,而且还暗恋过很久,再然後听詹远帆炫耀般地说费劲如何的狡猾如何的厉害,心中不由得激荡起来,但是後来,心情竟奇迹般地平和下来。
欧鹏的确是贪婪,也很钻营自私,不过他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故意去伤害别人。损人利己的事情他可以做,但是那个损人,并不是特定的某个人。他觉得,他就算是占便宜,那也是占公家的便宜,并不是针对某个人的。他不希望自己的所得,会使某个人受挫。这个所得,也许是经济利益上的,也许是精神层面上的。
但是厉剑……欧鹏心中喟叹。自己的所作所为,肯定要不可避免的伤害到他。只不过厉剑那麽强悍的人,对於他而言,自己给他所造成的那种伤害,那种痛,也不过就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吧。
便有些难过,也有些庆幸。
发喜帖,是个大工程。亲戚那边,是要一家家喜帖送过去的,朋友和同学,要约时间见面,或者光打电话──但是那个必须是很要好的,比如说鞋拔子等人,其他人呢,弄不好会让人家觉得轻慢。相关业务单位的熟人,比方说原区工商的,县工商的,税务的,环保的,那个必须得亲自上门去送。至於领导,嗨,那就更不用说了,得他带著彭竹亲自给人家里送去。
单位同事倒还好办,喜帖拿到单位,也不过几个办公室去窜窜而已。欧鹏将喜帖交给副主任托她转交,自己亲自请了其他科室的主任副主任後,就跟副手请假,拿著剩下的喜帖出去了──他得去县政府。
副主任是个年长的老太太,情况跟欧鹏在区局时的他的副手惊人的相似。年纪大,没有学历,怎麽著都升不上去的那种。一般人领导,老太太是不认命的,不过欧鹏这麽会来事的孩子,老太太不认命也只得认命了。如今送喜帖这麽喜庆又好玩的任务,老太太自然不会抗拒,乐呵呵地拿著精致漂亮的喜帖跑上跑下,一时间,局子里洋溢著八卦的气氛,好多人都交头接耳讨论著欧鹏的这桩婚姻。
在这样的单位,对欧鹏喜欢的,羡慕的,讨厌的,嫉妒的,厌弃的,自然都有,说的内容也各不相同。老太太什麽话题都可以插一口,在仍然还热得要死的这个秋日,跑得汗流浃背,也乐在其中。
在楼梯拐弯,老太太遇到一三十多岁的精壮男人问路,问广告和商标科在什麽地方。老太太狐疑地看了男人一眼,说自己就是那个科室的,问男人有什麽事情。
男人犹豫了一下,说想找欧鹏。老太太脸上笑开了,说欧主任请假,出去了。男人微有些吃惊,问怎麽回事,生病了吗?什麽时候会回来?老太太说他请了一天的假,出去送喜帖去了。说完,还把手中的喜帖拿给男人看。
男人的脸色刷的就变了,之後是木然,接过喜帖,认真地看了看。
老太太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不知道为什麽,就是有些怕。她战战兢兢地把喜帖从男人手中拿过来,声音都有些发抖了,问男人找欧主任做什麽。男人抬眼看了看老太太,说以前工作上打过交道的,这正好从这边路过,想请欧鹏一起吃个饭。
老太太觉得那种无形的压力好像减少了一些,自己的气势自然也跟著增加了一点,说欧主任这段时间很忙,没多久就要办婚礼了,工作也很忙。你要见他,最好先打个电话吧。
男人的脸上有些狰狞,问俩人扯证了?老太太说扯证很久了,就等著好日子办婚礼呢。
男人点点头,道了声谢谢,转身离开了。
这个时候是上午十一点多锺,男人离开工商管理局的大门,走在骄阳下,突然喘不过气来。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动著脚,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前前後後的行人就好像影子一样在他跟前飘过。
男人走了十来分锺,满身的大汗。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眯著眼睛往上看。太阳执著地照射下来,那光线,就好像一根根飞驰的箭,插入他的身体。
男人闭上眼睛顿了顿,又走了几步,到一棵树下,坐在坛的边沿,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脸。
喜帖上的两个名字,欧鹏跟彭竹。彭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欧鹏通话记录中电话来往最多的,就是彭竹。还有短消息。
名字没有错。还有照片。小小的婚纱照。那个新郎是欧鹏,也没有错。就是化成灰,男人也认得出欧鹏。男人苦笑了一下。化成灰,这麽老套的话,居然也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彭竹的。单瘦的女孩。好不好看,幸不幸福,男人看不出。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是欧鹏。那个挺成熟挺聪明挺帅气的男人。西装革履。男人没有见过欧鹏穿西装的样子。他见到的欧鹏,经常是穿著各种各样既得体又时尚的衣服,要不穿著制服。要不,什麽都没有穿。
男人拿出手机,拨通了欧鹏的电话。那边传来欧鹏稳重的声音:“啊,你好,请稍等片刻,我有事情,过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然後电话挂了。
男人坐在树荫下。周围很嘈杂。公共汽车喷著黑烟从他前面呼啸而过。这个,是很重的尾气污染吧,为什麽这样的车子还可以行驶在公路上?几个女孩子穿著吊带装从他前面嘻嘻哈哈地走过,漂亮的阳伞下是美丽的身体。已经是秋天了,只要下一场秋雨,天就会很快地冷下来。女孩子在捡著这一年最後的机会W丽一下吧。那个叫彭竹的女孩子,也穿吊带装吗?欧鹏会搂著她的腰搂著她的肩吗?一对老夫妻带著他们的小孙女在男人跟前走过。小女孩手里拿著冰激凌,吃得裙子上都是。老夫妻低下头一边给小女孩打扇,一边埋怨著。
男人眨了眨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身後的树上好像有知了叫。蝉之所以被叫做知了,是因为它老是知了知了地叫吧。其实并不是那麽一回事。其实叫起来,一点都不是“知了”的音。只是蝉仍然在执著地叫著,在它们短暂的生命的最後一刻,拼命地叫著。
其实应该是知了吧,事前就知道有猫腻吧。不是已经怀疑到欧鹏有女朋友吗?从来敢作敢当的人,做了鸵鸟了。无论对什麽情形都必须了如指掌的人,居然那麽轻易地放过线索。看到喜帖的那一刹那,就好像晴天打了个响雷,自己居然都给震晕了。从来都镇定自若临危不乱的人,突然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手机响了,男人看了看来电显示。欧鹏。铃声,还是那个“给我发短信。”
男人接通电话,那边欧鹏的声音活泼了许多:“嘿哥们,怎麽著,想我啦?我正忙著呢,刚跟县长送东西。”
男人的声音有点发抖:“什麽东西?”
“呃……工作上的东西。”欧鹏的声音带著点调皮:“我说厉剑,闲啊,居然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呃,那个……嘿嘿……”欧鹏的笑声有点下流。
厉剑吞了一下口水,却发现口中焦干。他清了一下喉咙,慢慢地说:“我到市里面办事,顺便来找你吃饭……到了你们单位门口,就拐进去了,想著看你上班是个什麽样子……然後看到一老太太在发喜帖……你的结婚帖子……”
欧鹏发出了吃惊的啊声,那边的呼吸明显地粗重起来。
“你打算什麽时候告诉我你要结婚?哦,不,你打算什麽时候告诉我,你已经结婚了?”厉剑咬紧牙关,竭力让声音不透露出自己的悲哀和愤怒。
“啊……”欧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厉剑,如果可能,一辈子都不要告诉你。”
“为什麽?”
“为什麽?很明显啊,原因很明显,我不想要你……走开。”
“那你为什麽又要结婚?”
“为什麽?”欧鹏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刻起来:“你是gay,这个问题,你去问那些结了婚的gay们。估算一下,十个gay里有多少会结婚,有多少会一辈子不结婚!”
“你把我当做什麽?把那个女孩子当做什麽?”厉剑怒火在逐渐取代悲哀。
“我?我把你当做情人,把那个女孩子当做老婆。”欧鹏的声音也在提高:“或者,你呢,你认为我该怎麽做?把一切都放弃掉,所有的一切,跟你在一起,然後,一辈子不结婚,等到什麽时候你他妈的……”欧鹏猛地闭上了嘴。
厉剑心中的悲哀又慢慢地挤走了怒火:“怎麽可以这样?你怎麽能够这样?”
“我能够。”欧鹏轻轻的说:“我就这样做了。因为我必须结婚,同时又因为,我,我他妈的……我操……我爱你。”
这三个字,居然在这种时候冒了出来。
厉剑摇摇头:“你在胡说。我们……到此为止吧。”厉剑挂上电话。只能结束。只是这秋燥的骄阳下,厉剑感到了一股寒意。
电话那头,欧鹏的眼泪夺眶而出。
38
Razor (38)
早晨五点半,厉剑起床。踢开被子,去厕所,回到床上,做仰卧两头起两百个。下床,俯卧撑两百个。
整理床铺,刷牙。
外头起床铃响起。此时,厉剑已经穿好迷彩服,站在操场,和其他教官一起等候著学员的到来。
六点一刻,全体学员到齐。出发,越野跑来回五公里。
六点四十五,欧鹏被手机的铃声唤起。他睁开眼睛,在床上又赖了五分锺,起床,刷牙洗脸穿好制服,到客厅,欧妈已经给他准备了早餐。碱面,青椒炒牛肉的码子,还卧了个煎鸡蛋。欧鹏喜欢吃煎得很老的蛋。小时候他给这种鸡蛋起名叫牛眼睛蛋。这种说法在欧家,一直延续到现在。
吃完饭,一边跟欧爸欧妈唠嗑,一边收拾他的电脑包。因为最近开会用电脑的机会比较多,他已经不再用那个用了三四年的金利来公文包了。手提不大,很轻,电脑包已经足够容纳七七八八的东西。
七点三十,欧鹏开著他的凯美瑞出发去单位,八点差几分的时候到了单位。单位门口很热闹。最近领导在查考勤,各种年龄的男女职员都匆匆忙忙地跑进大门,有的手中还拿著包点,有的,打算领导查完岗之後再出去吃东西。
八点,厉剑和教官以及学员在食堂里吃早饭。这一天是肉包子加绿豆粥。厉剑慢慢地吃著,抬头看到了堂弟厉有为和老乡王贵田。这俩人上期没能合格地走出去。其实是厉有为还不够合格,王贵田纯属在这儿陪读。学费,这俩人仍然没有交,厉剑垫付了。王贵田说没有找到合意的工作,其实他是担心厉有为在这边受欺负。倒不是怕学员们欺负他,怕的是厉有为的堂兄太过严厉。严格的讲,厉有为还是很有进步的,只是底子太差,反应力不够。不过那家夥读书还算厉害,厉剑就让他仍然留下,跟著财会一起学财务,读自考什麽的。王贵田对读书没有兴趣,但是对厉剑的经常性神秘失踪特别在意,也磨磨唧唧地提出要求想要跟厉剑一起干活。特别任务自然不能派他的,一般的保镖活中的打杂工作,他倒是游刃有余。
这让厉剑不得不想。如果没有厉剑在这儿,他堂弟厉有为能够做什麽呢?在餐馆里洗碗,端盘子,或者去环保部门找个临时工作扫大街,或者去工地当小工……厉有为的身子骨,恐怕还不足以让他支撑下去。如果碰到无良老板,也许一年的活就白干。
而如果没有崔大校或者崔仁明,厉剑此刻又在什麽地方呢?他当然能够找到工作。即使不依靠任何人帮忙,他也能找到工作的。只是,那将会是跟现在截然不同的工作。他将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他将不得不把理想和信念搁置脑後。
八点一十,欧鹏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跟对面的老太太副手聊了两句,开始看上级下发的资料或者是下面各区送来的文件。
文件和会议,是公务员躲不开绕不去的两样东西。当然还有其他的,应酬和检查。欧鹏有时候会分不清哪个更重要,哪个可以先放在一边。不过一般情况下,对於他而言,搞关系比做好工作更重要。他父母就是公务员,做了一辈子,他自己当公务员後也有七八年了,看到的听说过的太多太多,工作做得好,不一定能够往上爬,有时候反而会得罪人,而得罪了人,不管那人是小人还是君子,基本上仕途就多了障碍,也许不是一个,而是更多,因为得罪的那个人,也有著非同寻常的关系网。
织网,欧鹏很有耐心,也不乏兴趣。只是有时候,也会无聊,或者烦躁。
九点,保全学校开始上文化课。他们专门请了不同学校的教师给学员们讲课,讲各种各样的与他们将来的工作切实相关的法律法律知识。还有文化素养课,这个,是他们零零总总加上来的,主要是历史和地理。还有口头表达课。给学员设定一个场景,让他们结对进行交流训练。比方说业主是个刁蛮的小子,给物业保安找麻烦。或者来了个疑似小偷,被保安捉住。或者如果是进了保全公司押运钞车,如果来了个不听指挥的路人该怎麽办。
最早,厉剑他们是没有开这些乱七八糟的课程的。最多的,还是体能训练。不过有一跟欧鹏胡混之後,欧鹏说现在保安,要不呆头呆脑不会沟通,要不恶声恶气把自己当打手,“你那儿出去的,也是这样的人吗?”
厉剑愣了一下。他不大关心学员们找到工作後的表现,那个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欧鹏当时捏著厉剑的胳膊肘戳他的麻经,嘻嘻地笑著说,如果你那儿出去的家夥也有前程的话,招生就容易多了,工作也比较好找啊。厉剑为难,说怎麽著他们也只是保全学校,能够教他们些什麽呢?
欧鹏当时怎麽说?他只是哈哈大笑,说教知识什麽的,都是摆看的。主要教他们怎麽自学吧。其实我们读大学好多东西都没用。不过我有个老师说过,天底下就没有无用的知识。所谓见多识广,思路开阔,就能够自己找自己的路。现在大学学了有什麽用?毕业了,工作和专业不搭界的,多的是。但是大学,其实还是有用的。看了那麽多书,背了那麽多东西,就算是用不上,也可以充门面,给人一种气质。
欧鹏在厉剑身上磨蹭著,很满足地教训著厉剑:“起码要什麽,就能知道该怎麽去找。知道些历史知识,在小区的保安就可以跟退休的老头子摆龙门阵,小子如果犯了什麽错,跟他要好的小区居民就会帮他说话。物业跟小区有了什麽矛盾,这样的小子出马,是不是好说话些?看在我的面子上,这句话,得有面子的人说才行。而面子,怎麽挣……”
这一天来讲课的是一位架子老师。厉剑是这麽认为的。上课的内容是为什麽中国会流行武侠小说。很好玩。很无用。很胡说八道。这个是厉剑的看法。但是学员们听得很来劲。好玩,太好玩了。就算是下了课,学员们也围在老师身边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反驳老师的观点,或者是附和。厉剑听他们说金庸说古龙说好多他不知道的名字。
厉剑走出教室,碰到厉有为。那孩子看见他仍然会哆嗦,手里抱著一摞书,递给他。厉剑一看,很旧的一套《天龙八部》。厉剑愣了一下,对堂弟点头笑了笑,说谢了。
十一点,欧鹏召集科室里的同事开会。这种会也是经常开的,小会。欧鹏三言两语把任务交代了一下。最近违规的广告发布多了起来,尤其是电视台的。其实都是心照不宣的陋习。说广告非法违规什麽的,电视广告去查一下,合格的还真是不多。而且还很难理。
又是一层关系网。省级电视台,他们还真管不著。就连市级电视台也不好管。你去管,就是断人家的财路。人媒体人,真的被惹恼的话,也是很麻烦的事。他们做一个专题,就足以把你搞得臭名远扬,要不,怎麽叫做无冕之王呢?以为他们就有他们的职业道德吗?职业道德这四个字,都是用来要求别人的。至於自己……切……
“不过这一太过分了。”欧鹏捏著鼻梁骨,叹著气说:“明明就是保健品,偏偏当成药品来讲,还让假冒患者现身说法,还不止一个电视台……已经有人投诉了。咱们得赶快。”
“但是,”副手老太太说,“这事儿闹大了,欧主任,怕收不得场吧。”
欧鹏微微笑,说您放心,下午去查这事,中午我约了相关人一起吃饭。总是要收场的,咱巧妙点,多想想法子,争取圆满解决这个问题。
这事儿,完全可以不操心的。等著事儿闹大,省里面去协调,欧鹏啥责任都不用背,也省了很多麻烦事。只不过好像有谁跟他说过,事情,有所为有所不为。该做的事情,该做出的牺牲,就算拼掉性命,也该去做。
欧鹏记得自己是撇著嘴去反驳他的。不是不做,而是做了之後,与人於己都没有啥好。冷言冷语过後,那人爆怒不已,把欧鹏折腾得好惨。
欧鹏当然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家夥。只是偶尔,想起那人的话,也止不住血液开锅,要做做不合时宜的事。只是他毕竟仍然是欧鹏,自然一方面要把事情做好,另一方面也要趁此机会编织更大的关系网。
欧鹏的前世是蜘蛛吧。今生,是织网的高手。
中午,厉剑跟学员们和教官们一起吃饭。一荤一素一汤,自然不算是美味佳肴,但是份量足够,肉足够,对小夥子们来说,也就足够了。
厉剑发现自己的味蕾有了进步。他能够分得清土鸡蛋和洋鸡蛋的不同。能够分得清高汤和味精汤的区别。欧鹏带他去过很多的餐馆。不大,但是都很精致,有各种各样的特色菜,吃饭的同时,多半还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风景。两个人说著各种各样的话。
中午睡了个把小时的午觉。保全学校很安静。厉剑的房间里也很安静。
手机响了,熟悉的旋律,还有那几句歌词。厉剑眨了眨眼睛,接了电话。崔董告诉他有新任务,保镖,给一台湾来的巨星当外围保镖。贴身保镖?那人谱大,请的都是牛高马大的黑人。我靠,一场巡回演唱会下来,那巨星准会被熏成臭豆腐。
厉剑看著手机,又把铃声调响了。旋律听上去并不如何猥亵啊,歌者的声音也挺正常,歌词怎麽会那麽淫荡?厉剑打开短消息,看自己已经发送的那几条。基本上都是给欧鹏的,不多,可也不少。大部分,都不像是他厉剑能说出的话。
身体寂寞,比不上心寂寞。
厉剑发现自己的心变得柔软了,柔软到会受伤的地步。受了伤,似乎难以痊愈。但是又不得不拼命地往上面撒伤药。不自己赶快好,就会烂了。
厉剑闭上眼睛,逼著自己再睡上几分锺。
而此时的欧鹏,送了广电局的领导回去,开著车回自己的单位。应酬是非常辛苦的,不过欧鹏不以为苦。他知道每一应酬,都是他将丝结结大了还不够,还得加固。广电局的领导跟他并不很熟,但是这一饭吃完後,他们的关系就会更进一步。违规广告的事情必须要抓,关键在於怎麽抓,抓多少,罚多重。欧鹏既要圆满地完成本职工作,又不想要得罪媒体人,其中的拿捏,非常重要。
说起来,欧鹏,很擅长这种暗中的交易。
CD在播放著外语歌。这个还是欧鹏跟英语老师那儿下载的。那个老师是个怪咖,一张盘里,什麽时代什麽类型的歌都有,如TEXT ME那样最新的流行歌,也有老得掉牙的歌曲。
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唱著。欧鹏轻声地和著。突然心里一震,打开向右的方向灯,靠边停上,趴在方向盘上,身子抖了起来。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 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
就好像剃刀,那麽锋利,不留神,让彼此的灵魂流血。即使是这样,也是毫无察觉的,直到过了好久,才恍然痛到无法抑制。
欧鹏并不讨厌爱情带来的伤痛,那种痛,痛得有意思。直到最近,他才发现,他以前所体会的所回味的所留恋的那种痛,真的不算什麽,不过是蹭破点皮或者撞了个淤青。
这种灵魂被割伤的痛,才真正地痛到连哭,都是痛的,连眼泪,都无法缓解的。
欧鹏重新放了那首歌,听著歌者缓缓地唱。
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 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 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
Some say love it is hunger an endless aching need
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 and you are the only seed
欧鹏打开手机,慢慢地输入短消息。“有人说,爱是一条河,吞没柔弱的芦苇;有人说,爱是一把剃刀,让彼此的灵魂流血;有人说,爱是饥饿,一种永无止境的痛苦的需求;我说爱是一朵,你是唯一的种子。”
欧鹏看著短消息,看了好半天,又慢慢地删掉了。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灵魂流血什麽的,太矫情了。看不见摸不著。所谓的那种创痛,也是无稽,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所谓爱情,就像剃刀。要去承受的话,灵魂不可能不流血。就看是滴血,还是动脉大放血了。
欧鹏咬紧嘴唇,发动汽车。不过是滴血而已。扛得住,要滴,你就慢慢地滴好了。
39
Razor (39)
欧鹏坐在车上,看著厉剑房子里的灯光,手里捏著那张喜帖,不明白自己究竟要做什麽。
这不是死皮赖脸吗?不是厉剑说了要到此为止吗?不是坚持著仍然要办婚礼,然後正式同彭竹成为一家子吗?为什麽还要巴巴地拿著喜帖来找厉剑?自寻死路吗?
当然厉剑是不会要他的命的。甚至,不会动手揍他吧,尽管即使是欧鹏自己,也觉得自己欠抽。但是厉剑不会的。他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那麽个舍己为人的家夥,怎麽会把这点小感情放在心上?
欧鹏下了车,到门房说要找厉剑。老头子没认出他来,马上打电话。厉剑问是谁,老头子看了欧鹏一眼,把电话递给欧鹏。
“嘿,哥们……”欧鹏艰难地说:“明天我结婚,给你送请帖。”
厉剑那边半天没做声。欧鹏把电话递给了老头子。过了一会儿,老头子挂了电话,让欧鹏进去。
欧鹏腿肚子开始发软了。定了定心神,走进学校,见操场上还有学员在闹腾,寝室教室灯都亮晃晃的。
欧鹏上了楼,就见走廊尽头,门开著,厉剑站在门口。
不过十几二十几米的距离,欧鹏却觉得自己迈不开腿。只是,到此时,也由不得他了。欧鹏两根手指头捏著那张喜帖,好像捏著蛇的七寸,不捏紧了,蛇就会复活,就会咬他一口,就会让他……让他死都不得超生。
厉剑从门口走开,到自己的床边,坐下,正襟危坐著,看著欧鹏。
那家夥脸色惶然,有些惊慌,但是血色不错,也没有憔悴。厉剑想,自己应该也没有露出半分惨痛的表情。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移开视线。只是,对方的眼中所要表露的情绪,自己看不出来。
欧鹏将喜帖放在桌子上,清了清喉咙,说:“明儿中午的喜宴,请你去……请赏脸……”
“你,真的想要我去参加婚礼,为你祝福?”厉剑的声音有几分金属的质感,听在欧鹏的耳中,很像是枪械零件之间的摩擦。
欧鹏低下头,看著自己的脚尖:“没指望。我甚至都没指望你现在能够见我。抱歉,其实跟你认识之前,我就已经有女朋友了,是抱著结婚的目的交往的。我挺喜欢她,也没有想著要背叛她……然後认识了你……就想著,没结婚呢,不算背叛。後来扯证了,又想,没圆房呢,应该也算不上背叛吧。当然如果你没有发现,等我办了婚礼,可能就会承认背叛了。不过,你又不是女人,所以我也不算是找二奶……”
厉剑气得直哆嗦。
“我爱你。跟你说过吧,那。很奇怪的感觉。甚至在我说出口之前,我都没有意识到。不过是很在意,跟你在一起很兴奋,不,很亢奋。我变得不像是我。”欧鹏飞快地说著。这番话,他已经想了很久了:“你是gay,应该知道gay的生活状态。就算是纯gay,不结婚的人也很少。太多的,都是结了婚然後在外头也有情人的。所以我想,我们这样子,也未尝不可。”
厉剑的胸膛起伏不停。他愤怒地瞪著欧鹏,双拳紧握,不说话。
“我也想过你这个家夥名堂很多。什麽原则啊什麽信念啊什麽理想啊什麽主义乱七八糟扯不清的东西。我也想过要跟你在一起,这个样子恐怕不行。不过我总是要有女朋友的,总是要结婚生子的。不结婚生子,我爸妈那一关就过不去。我爸妈可能是天底下最好的爸妈了,他们有能力,并且对我也寄予厚望。我要跟男人在一起,一辈子打光棍,让他们丢脸,让他们抱不上孙子,他们会痛苦死的。我到现在结婚买车子还是我爸妈赞助的,我一点孝心都没尽过,怎麽还能让他们痛苦?再说了,我是公务员,如果我跟男人在一起的事情透露出去,不光是前途不保,就连工作都不一定扛得住。办公室里的勾心斗角,你就算不知道,也能够猜到吧。”
欧鹏抬起头,看著厉剑的脸,说:“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就跟你在一起,别的什麽都不要。可是不可能,做不到。我就算是爱你,也没有爱到那个程度。我不可能为了你,丢掉一切。厉剑,我不是女人,跟了你,给你做贤妻良母,以你为荣耀,而我自己,只成为你的附属,那个,我做不到。我有我的人生企划,我为了我的事业一直在努力……”
“那麽,你想怎麽样?”厉剑看似平静了许多,但是声音也非常的冷。
欧鹏知道,他说什麽,都不可能再跟厉剑继续下去了,可是他不得不说,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
他紧紧地抱起双臂,一副防卫的姿态:“我想,还跟你一起,然後,我还是要结婚。或者说,我结婚,婚後,还想跟你一起。”
厉剑站了起来:“那我是什麽?地下情人?”
“其实我们,我,就算放弃一切,我们俩在一起,也是地下情人吧?”欧鹏急切地说。
“不,不一样。如果那样,我们是彼此的,是忠诚的。对彼此忠诚的。你怎麽能指望我跟你一起去欺骗你的老婆,你……”厉剑用力地顿了一下。“你的老婆”,这个说法,真是要人命。他缓了口气,接著说:“如果你真爱我,爱,难道不是自私的,不是排他的?如果我也另有情人,你会怎麽样?我要的,是全心全意的,正如我给予的,也是全心全意的一样。”
厉剑走近欧鹏,握住了他的胳膊:“你父母那儿,我们可以慢慢说,你的工作,即使没有了,也可以重新去找。你那麽厉害,什麽工作找不到……”厉剑声音有些发抖:“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是你的依靠……实际上……”
厉剑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中,都有了哀求。
欧鹏摇了摇头:“工作?我当然找得到。不过做什麽?跟你做学校的管理人员,或者去私企?或者自己开个小店?我一同学是老板,见了我都得点头哈腰的,你指望著我以後碰到我曾经的同事,也去巴结,去拍马屁,然後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厉剑,要论薪水,我可能比不上你,但是你要知道,我吃的穿的用的,都有人巴巴地送给我,还生怕我嫌不好或者太好。你知不知道出去吃饭,到下面,都是县长陪著,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我这儿倒?难道你指望我以後舔人家的屁股,还要被别人把口水吐在我脸上?你做这保全学校,那些琐碎的求人的活都是别人干,你知不知道求人和被人求,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厉剑皱起了眉头。“如果,你真的爱我,这些委屈不能受吗?”他说:“再说,你们那些人,在一起都是尔虞我诈,一天到晚就算计著利益,那样的日子,不辛苦吗?”
欧鹏惨笑了一下。厉剑不懂他。其实真的不懂他。他那个人,是脑子里干净得只剩下那些所谓的高尚的东西,即使举世皆浊,我要也独清的那种人。
欧鹏接著又冷笑了一下:“你爱我吗?”
厉剑皱著眉头点了点头。
“那麽,你真的爱我的话,那种委屈不能忍受吗?所谓的第三者,或者破坏人家家庭的人,或者地下情人,或者……那样的委屈不能忍受吗?”
厉剑退後一步:“那个不是委屈,不仅仅是委屈。欧鹏,那个,是不可以忍受的。我无法忍受你跟别人在一起。如果我另外有人,你能够忍受吗?”
欧鹏歪了歪脖子,点头。“我能够。只要能够跟你……”
厉剑再退了一步:“你……真的不知道什麽是忠诚吗?”
欧鹏心里绞痛,脸上却露出无比欠扁的笑:“你的脑子真的被洗得很干净。什麽叫忠诚?你的忠诚?你对党国的忠诚?你有,你当然有,不过你得到的又是什麽呢?被一脚踢出门,被当做了黑枪,什麽都没有,荣誉,地位,什麽都没有,跟黑社会的杀手一样……”
“你闭嘴!”厉剑气炸了。
“不过是被洗脑了罢了,人家一两句话,你们就跟狗奴才一样!你的忠诚,最重要了是不?所以也要求我来忠诚,因为你没有办法去要求党国对你忠诚,所以要求我来对你忠诚,是不是?因为我爱著你,所以你就这样要求我,要求我放弃一切,就好像党国要求你放弃一切一样?”
“闭嘴!”厉剑吼了起来。
“你对我又算什麽?”欧鹏没有闭嘴,心跟撕裂了一样:“你要求我忠诚,要求我放弃一切跟你在一起,我又能够得到什麽?除了你那根鸡巴,我又能得到什麽?我又不是gay,又不是没有鸡巴干我我就活不下去,我为什麽要忠诚?就为了我忠诚之後,什麽时候再被你一脚踢开?”
看著厉剑愤怒得要炸的样子,欧鹏一字一句地说:“你别把大话说出来装你自己坚贞的门面了,跟我在一起,也不过就是看中我的屁股而已!”
厉剑就好像要喷发的火山。喷发,就只需要最後一点力。
欧鹏把这个力加了上去:“而我,不过因为被你干得很爽!老子吃喝玩乐,什麽没有享受过,看著你这种绝种的恐龙,一时间动了色心。你以为你是什麽,不过是被洗了脑的蠢货!我看中的,也不过是你在床上够猛而已!”
厉剑一伸手,拎著欧鹏的领口,屈膝弯腰一顶,将欧鹏抡了起来,摔到了床上,不等欧鹏翻身,一把抓住欧鹏的裤子,往下面一拽,欧鹏的屁股就暴露在灯光下。
厉剑伸手把自己的裤子扒拉下来,把利剑揉搓了一下,对准欧鹏的股缝,捅了进去。
欧鹏一把抓过被子咬住,把惨叫声堵回了咽喉。
“对,我是被洗脑了!”厉剑吼道:“我高兴,我庆幸!你这种人,难道没有被洗脑?!”厉剑的手,好像铁钳一样,几乎把欧鹏的胳膊拧碎:“或者,你这种人,就该被洗脑。从小到大,你都想学了什麽?自私自利,就好像蛀虫一样。道貌岸然,满肚子的男盗女娼!你到底脑子里装了些什麽,有没有哪怕一点点高尚的理想的东西,有没有!”厉剑用力一击,欧鹏的肩膀几乎被卸下来。
浑身的痛,後面痛,却抵不过心中的撕扯。欧鹏咬著被子,一声不吭。
“我错在哪里啦?我舍己为人,错在哪里啦?你们整天天酒地,就惦记著自己的利益,这一切,没有我们的守护……我操……我们为了守护你这种人……出生入死,然後还要被你这种人说成是蠢货!”
欧鹏吐出被子,惨叫:“後悔了吧,那天救了我後悔了吧!”
厉剑愣住了。身子下的这个人在发抖,衣服凌乱,股间,有血,自己的性器上,也有血迹。
厉剑立刻软了,抽身,看著欧鹏咬住被子,身子在不停地抖著,呆住。
他後退两步,差点被自己的裤子绊倒。稳住身体,扶著墙,厉剑说:“不後悔。救人,杀人,我都不後悔……”看著欧鹏一条腿赤裸著,双腿间那个他最爱进入的地方血肉模糊,厉剑懵了,只会喃喃地说:“不後悔,救人,杀人,我都不後悔,就算是你说我被洗脑了,我也不後悔,我愿意这样子被洗脑。只是,後悔跟你……”厉剑说不下去了。
欧鹏抖抖索索地爬起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把衣服穿好,从厉剑身边走过,费力地笑了两声,打开门,蹒跚地走了出去。
Razor ()
长沙的雾或浓或淡。在桥上或是环线上,有雾,对开车的人来说,是一种危险,也是一种享受。欧鹏曾经在雾中行驶在环线上,看到岳麓山,真的很像绰约的仙子,朦胧,而又雅致。雾浓的时候,要等到十点来锺才能散,行人和司机都会有一种云不知的感觉。有风吹过的时候,雾,真的就好像轻纱,缠缠绵绵,缭绕在人们的身旁。有时候一伸手,都会有湿哒哒的感觉。不过,长沙的霾就比较要命了。那是空气质量不好的後果,而且往往出现在没风的日子,有时候会到下午才散去。雾霾会让人的眼睛难受,呼吸困难。
欧鹏光著身子站在新房浴室的大镜子前,看著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淤痕,就好像置身在雾霾当中,眼睛难受,呼吸困难,连自己的脸都似乎看不大清楚了。
欧鹏并不是细皮嫩肉的人,厉剑得用多大的力气,才在他身上留下这些印迹啊?
欧鹏穿上短裤,眉头不由自主地锁紧。昨晚回到新房,他在浴缸里好好地泡了半个多小时,给自己的後面上了药──虽然每都是厉剑准备这些,不过欧鹏没有拿出来并不意味著他就没有准备。他自己的身子,总是自己最在意的──现在虽然没全好,但是不牵动那里的话,还是能够活动自如的。
幸亏今天是要到彭家去接亲,加上欧鹏早已做好打算,这新房子里,昨晚,只有他一个人住。
又穿上一条四角短裤。今天不好穿长内裤了,那里要尽量减少摩擦。但是又怕药膏侵染出来,还有,这一天恐怕都找不著机会趴著了,无论是站还是坐,都有可能让那里旧伤复发。
穿上淡红色的条纹衬衣。初冬时间,寒流还没有来,天气还不错。总算老天没有跟欧鹏作对到底。
打上浅蓝色的真丝领带。披上浅灰色的西装,再费力把西裤穿上,系好皮带。
镜子里,是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只是脸色有点惨白,黑眼圈也比较厉害。欧鹏看著镜子中的自己,稍微有些发愁。中午的婚宴基本上没啥问题。主要是晚宴,一般都是好朋友参加,之後少不了要闹洞房。而闹洞房的那些个招,很濉W约旱ノ坏耐事不会闹得太厉害,不过同学和朋友就难说了。如果要像某些场合那样,扒了自己的衣服让自己挂上鞋子去游街的话……身体上的淤痕就会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而且,好像没有心情去应付那些无聊的闹洞房的把戏。
喝酒吧。要喝得半醉,可以撒酒疯,又不至於神志不清任人摆布。其实,也可以让那些伴郎伴娘们也多喝点,然後好吃好玩伺候著,那样自己就可以逃过一劫。
欧鹏脱掉西装,又重新趴在床上,侧著头,看著窗外。新房里被布置得喜气洋洋,欧鹏却提不起精神。其实那样很好,一刀两断,快刀斩乱麻,耗不起,就不奉陪了。伤心总是难免的,不过时间会冲淡一切。自己什麽都筹划得好好的,付出了那麽多努力,总不至於在这个时候栽跟头吧。
有人敲门。欧鹏支撑著爬起来,穿上西装,在镜子跟前揉了揉自己的脸,露出喜庆的笑。转身开门。
朋友们都来了,他们一进门就吵吵闹闹。欧鹏冷静地跟他们分派著任务。哪些人去陪欧鹏的父母,哪些人在酒店安排坐席,哪些人管收红包做记录,哪些人管发糖发烟发槟榔,哪些人管喝酒。然後,一起下了楼,上了车,去接亲。
接亲的车是一辆银色奥迪,跟人借的,和装饰啥的,都是由朋友事先弄好的。欧鹏看了这车一眼,钻入车子,小心翼翼地坐好,说声走吧,车队朝著彭竹的家里驶去。
整个婚礼,其实也好像长沙的雾霾一样,朦朦胧胧,混混沈沈。欧鹏身上的痛一直都没有消停。但是他的脸上,始终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他的笑很有感染力,因为同事朋友亲戚都没有察觉他心中的荒漠,笑著闹著,吵著喊著,整个婚礼,热闹极了。
欧鹏站在门口迎宾的时候,看到厉剑来了。他是坐东风风行来的,是那个叫乔洪的小夥子开车送他来的,在门口嘀咕了两句,乔洪开车走了,没正眼看一下欧鹏。
厉剑穿的很朴素,到近前,说了句恭喜,递上个红包给欧鹏。欧鹏接过红包,并没有交给旁边的伴郎,而是顺手塞入了自己的口袋。
仍然幸福地笑著,欧鹏握住厉剑的手,介绍说这是新娘竹子,这位,是我的朋友厉剑。欧鹏跟旁边的人交代了一声,牵著厉剑的手往里面走去,碰到正在帮忙的詹远帆,一把拉住詹远帆的衣袖,说这位厉剑,我朋友,这边他没有什麽熟人,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
掉过头看厉剑,欧鹏的笑容仍然挂在脸上,说不好意思,今天我是主角,不能缺席呢。你一定要多喝几杯。
厉剑目不转睛地盯著欧鹏的背影,试图找出他身体不适的迹象。可是没有。欧鹏仍然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腰背挺得笔直。只是在转弯的时候,稍微趔趄了一下,很快,他就恢复如常。
厉剑坐在指定的位置上。旁边有人跟他说话,厉剑没有搭腔,一双眼睛在大厅中扫视。厉剑很少参加婚礼,不过也看得出,这个婚宴了不少的钱。大厅中到都装饰著鲜。除了玫瑰之外,其他的他都认不出。餐桌很大,餐巾叠得漂漂亮亮的,桌子上的酒……厉剑没有研究,不过名头还是听过。
厉剑侧身往外看,透过落地玻璃窗,居然看得到站在门口的欧鹏和新娘子。以及络绎不绝的客人。车子大多是昂贵却又不张扬的。
那个叫詹远帆的男人嘴巴很碎,似乎很紧张,不停地巴拉巴拉说著新郎和新娘的家史和情史。说著小学中学时欧鹏的为人。厉剑转过头问男人,问你跟他一直同学。詹远帆点点头。厉剑说:“哦,你叫詹远帆?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詹远帆立刻紧张起来。厉剑的声音没有什麽起伏,也没有带什麽感情色彩,就是干巴巴地说出事实。
不过没多久,詹远帆的紧张情绪消失了。他觉得事情变得有那麽一点意思。厉剑不加掩饰地盯著欧鹏看。虽然看不出他在想什麽,不过那人,从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男人逐渐变得犀利起来。当婚礼进行,欧鹏跟彭竹走到前台的时候,詹远帆的汗毛都被刺激得立了起来。就好像他不是在婚礼现场,而是在屠宰场一样。他甚至觉得,厉剑恐怕要在此大开杀戒了。
越看,詹远帆就觉得越有趣。欧鹏很镇定。只是他的脸色不大好。虽然他笑容看上去很完美,不过詹远帆也觉得,他从欧鹏那笑中看到了苦涩和悲凉。
当欧鹏在众人的起哄中跟彭竹亲吻时,詹远帆更是被旁边的厉剑的气势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同桌的纷纷起立──这一桌都是欧鹏的朋友和同学,早就被欧鹏请求著要帮他挡酒了。詹远帆想,他们坐在这儿恐怕跟他一样,早就有了莫名的恐慌,能够离开这桌去喝酒,都是求之不得吧。
事实上,詹远帆也是欧鹏挡酒团队中的一个。不过在厉剑进来後,他的任务已经变了,变成了专门陪厉剑喝酒。欧鹏虽然没有明说,詹远帆也猜出来了,这个厉剑,怕麽是欧鹏的心头大患。也许欧鹏怕厉剑会闹场吧。
詹远帆无限地同情起厉剑来,心里隐隐绰绰的,好像也希望厉剑会闹场。不过那家夥并不说话,也不胡闹,只是一杯一杯地喝著酒,桌上的菜,动都没有动一下。
詹远帆的头好像电扇一样,不停地来回摆动。看一看欧鹏,再看一眼厉剑。
终於到了他们这一桌。挡酒团队们都纷纷举起了茶杯,跟欧鹏说著恭喜的话,又说中午饶过了欧鹏,晚上就不能便宜他了。欧鹏很爽朗地笑著,搂著彭竹,一一干杯。
到厉剑这儿,欧鹏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另拿了个杯子,满上了白酒,跟厉剑碰了一下杯,一仰脖儿,干了,放下杯子,松开搂著彭竹的手,靠近厉剑,轻轻地靠过去,给了厉剑一个拥抱,说“哥们,不好意思啦,不能专门陪你。你尽兴。”转过头对詹远帆说:“我这哥们要醉了的话,你一定要亲自帮我送他回去。”
詹远帆连忙点头,拍著胸脯保证。
厉剑也干了杯中的酒,杯口朝下,脸色铁青。
欧鹏打了个哈哈,转到下一桌。
厉剑低著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詹远帆心情很复杂,说不出来的复杂。他转过头看欧鹏。那家夥欢快得很,都没有回头看厉剑。詹远帆又回过头来看厉剑。那人的气势弱了下去,低著头,看著杯子,不知道想些什麽。
詹远帆突然心中大恸,给厉剑满上酒:“厉哥,来,干杯。今朝有酒今朝醉……其他的,想多了也没有用。”
厉剑抬起头看了看詹远帆,没有回答,端起酒杯,慢慢地喝酒。
两个人正闷头喝酒呢,欧爸欧妈来了,坐在厉剑的身边,欧妈说:“厉先生是吧?我们是欧鹏的爸妈啦。其实早就该拜访厉先生,谢谢厉先生……”
厉剑连忙站起来,铁青的脸突然变得通红。他不停地摇著头,说没什麽,那是他应该做的,无论是谁,他都会那样做的。欧妈说她知道。只是被救的人,是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也该亲自道谢。只是欧鹏那个死孩子,总是说厉先生……呃……不在意这些。不过……欧妈的眼睛红了红,说不下去了。
欧爸倒是没有那麽激动,拍著厉剑的肩说他们就这麽个儿子,这个儿子一直也很出息,也很孝顺,当然也很懂事。他要我们不要打搅厉先生,说会让厉先生不自在。不过,我们怎麽著,也是应该感恩的。敬你一杯厉先生。
詹远帆觉得,厉剑突然软了很多,甚至有些惊慌失措。等到欧爸欧妈告辞走了,厉剑才坐了下来。
詹远帆发现,厉剑的眼睛渐渐地红了。
詹远帆狠狠地揉了一下鼻子,给厉剑再满上了酒。回过头,去看欧鹏,正巧看到欧鹏的视线转向他们这边。欧鹏扶著旁边的一张椅子,肩膀耷拉著,好像很痛苦的样子,眨了眨眼睛,然後很快地挺直了胸膛,露出笑容,跟旁边的人打起招呼来。
詹远帆看到。厉剑抬起了头,视线转向了欧鹏。
这个婚宴的菜肴很美味,也很昂贵,詹远帆却没有尝出多少滋味。他喜欢过欧鹏,虽然现在已经有了费劲,但是欧鹏在他心中,始终是一个美好的存在。即使欧鹏对不起费劲,即使欧鹏很可能也对不起这个厉剑,但是詹远帆始终不讨厌欧鹏,不恨他,其实心中,也还是喜欢的。虽然不再是那种让他难受的暗恋。
詹远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很想劝慰厉剑,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不停地劝他喝酒。
厉剑突然站了起来,把詹远帆吓了一跳。詹远帆刚准备问怎麽啦,却见厉剑大步流星地往洗手间那边走去。
詹远帆紧张地看著宴会厅。欧鹏也不见身影。
詹远帆连忙站了起来,朝厉剑那边追了过去。刚转过弯,就见厉剑站在走廊。对面,是欧鹏。
詹远帆忙躲了起来。
“对不起。”詹远帆听到厉剑说:“昨天,对不起。”
等了好一会儿,詹远帆才听到欧鹏的声音:“我,总是在这里等著你的。”
詹远帆栾心一痛。欧鹏的声音中带著哀求。
“不用。”厉剑的声音干脆却干涩:“你成家了,立业了。我祝你幸福。”
詹远帆贴在墙上,看著厉剑从他身边走过。
顾不得看欧鹏的表情,詹远帆跟在了厉剑的身後。他看著厉剑走出了宴会厅,走出了酒店,走到路边,点燃了一根香烟。不一会儿,一辆商务车开了过来,厉剑上了车。车子一溜烟地走了。
詹远帆叹了口气。心里酸涩无比。他看了看天,天阴沈沈的。詹远帆轻声一笑。多好。我有费劲。费劲有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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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1)
厉剑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想欧鹏,那个家夥总是抓住一切机会跳入厉剑的脑海中。洞房烛夜,这几个字真是刺痛厉剑的心。他无法想象欧鹏抱著那个女孩子跟她欢好的情景,想到的总是,欧鹏双腿张开,满口的脏话,满脸的痛且爽的表情,以及被他插射时那种就是死了也痛快的样子。
但是欧鹏,却其实不会这样子。他会……
厉剑每都拼命地控制自己不要去想,更加不要去想象。他无可倾诉,只能憋著,更多的时间锻炼自己的体力和耐力,同时努力地去学习更多的东西。
但是又忍不住会去想。那被自己弄得应该是受伤了,因为床上都是血,还有自己的性器上。就算是新婚之夜,他也没有办法圆房吧?就算是能够,也会被那个女孩子发现他身体的不适吧?也许自己留在欧鹏身上的伤痕,会让他露馅吧?
如果那样,欧鹏的婚事应该会告吹吧?女孩子不是来自普通的家庭,光是看那天的婚宴,就知道女孩子是有家人可以为她撑腰的。
如果那样,欧鹏就又是单身了。啊,不,自己不会再回头。就算是想他,也不会吃回头草了。背叛,有了一,就可能有下一。鸡飞蛋打後的欧鹏,会怎样的後悔呢?
只是遗憾的是,欧鹏并没有厉剑想象的那麽惨。当然,也没有春风得意到飞得起的地步。也许是太过高兴,彭妈在他们举办婚礼的当天晚上就重新入院,而那时,正是欧鹏装醉,彭竹轰客人的时候。
欧鹏自然要去看岳母娘,被彭竹阻止了。欧爸欧妈在家里陪著装醉的欧鹏,彭竹跟要好的朋友去了医院。
欧鹏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周婚假,因此在医院度过。彭妈病危,彭竹自然也没有心思跟欧鹏卿卿我我。欧鹏跟彭竹守在病榻前尽孝,同时调理身体。
彭妈这一入院,就再也没能活著出来。年前,她没办法撑著看外孙或外孙女的出世,就撒手西去。
只是,厉剑不知道这些。他不跟欧鹏联络,欧鹏也没有给他任何消息。而他们之间的交集如此之少,不刻意联系,两个人就天各一方。
厉剑跟著崔仁明去了德国,见到崔仁明的洋人朋友Hans。厉剑是作为保镖去的,而实际上,他是接手崔仁明的秘密任务──崔仁明本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任务。跟某些人联络,交换东西。厉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东西,但是肯定都是了不得的东西。
原来崔仁明一直都在做类似间谍的工作。
不不。崔仁明摇头。我不过是帮崔家人传递东西罢了,才不是做那个。在厉剑的逼视下,崔仁明仍然不改口。就是这样。我有进出口公司,我出国到欧洲是联系业务做生意的。顺便帮他们带点东西而已。
厉剑点点头。崔家人真的……很不择手段。而崔仁明,聪明到能够装傻。
厉剑帮汉斯搞定香水男。这个事情不在他的任务范围之内,不过崔仁明兴致勃勃地求他,而汉斯,看上去跟崔仁明差不多心的家夥,一提到香水男便变脸色的家夥,满脸的不在乎却无法掩饰眼神的家夥,“是我们的同类”,崔仁明说。
厉剑有些发愣。他的同类是军人,是狼群们,什麽时候有了这麽个洋鬼子?然後恍然大悟。哦,同类。我们,都是gay。
汉斯跟崔仁明吵嘴,吵得不亦乐乎。为了条狗,导盲犬。厉剑对导盲犬没有兴趣。军犬,警犬,也是他的战友,至於导盲犬……崔仁明说一朋友的男人是瞎子。那个男人,想要给那个瞎子一双眼睛。崔仁明说自己的男人蠢得要死,一天就想著同性恋人群那些事。跟他有什麽关系。汉斯说他跟香水男求过婚,香水男不肯。崔仁明笑眯眯地说其实他也可以把戴齐带到欧洲来结婚……
厉剑静静地躺在草地上。一条黑色的拉布拉多犬踱到他身边,静静地看著他,眼中带著悲悯。
如果,中国的同志也能够结婚,也能够成为公务员,也能够跟其他的异性恋一样站在阳光下的话,欧鹏跟他,有没有可能不是这麽个结局?
那只导盲犬趴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这是一个男人将要送给他爱人的一双眼睛。厉剑看著这条悲悯和沈稳的狗,眼睛突然有些发涩。如果中国的同志也能像某些国家的同志那样得到社会的承认的话,他跟欧鹏,也许,还多了那麽一点希望。
崔仁明跟汉斯滔滔不绝地说著,他们说的是德语,厉剑听不懂。就算是听不懂,厉剑心里也有些谱。那个叫戴齐的男孩默默地做著一些事情,一些好多人认为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一些为他的同类做的事情。
也许,厉剑想,我也可以做一点事。就算我无法从中受到好,也会有同类从中收益的。
在国内的欧鹏,过了一个最平淡的年。给彭妈办丧事,并不怎麽辛苦。毕竟他只是个新女婿,而且彭爸那边帮忙的人多的是。他只要在场陪著彭竹就好了。彭竹不如他想象的那麽悲痛,甚至还有解脱的感觉。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彭竹除了跟欧鹏在一起之外,大好的青春年华几乎都是陪著她的母亲。彭妈这一去,自己从病痛中解脱,顺便,也把自己的女儿解脱了。
两个人常常窝在他们的新房里。欧鹏看书,准备研究生的论文,陪著彭竹看电视。彭竹呢,看书,看电视,上网看新闻。或者,整理她母亲生前的照片。
然後很自然的,欧鹏跟彭竹成了真正的夫妻。当彭竹因疼痛一口咬在欧鹏的肩头时,欧鹏叹了一口气。也许,再也没有回头的时候了。就算有可能,欧鹏也无法回头了。
年後上班,欧鹏的工作一如既往的多,加上还要准备毕业论文,还要跟著彭爸到应酬,欧鹏的日子过得很充实。他已经不大去想厉剑了。
生活好像并没有什麽惊喜,也没有什麽不满。彭竹当然不会做饭菜,但是她在学。虽然没有什麽天赋,不过做出来的饭菜还过得去。更何况还有锺点工啊,总饿不著他们的。他们会经常回欧家蹭饭吃。欧爸欧妈见彭竹仍然跟婚前一样低调,也慢慢地放了心。
彭竹不怎麽回彭爸的家。彭爸当然比欧鹏更忙。所以常常是彭爸到他们家转转,看看女儿,或者叫欧鹏出去,跟他见各种各样的有门路的人。
彭竹似乎比婚前漂亮了很多。她的脸色不再那麽晦暗,笑的时候也多了些,笑的声音也响亮些,穿著高跟鞋,走起路来很摇曳,女人味完全出来了。
婚後的性生活,对欧鹏来讲,还过得过去。彭竹并不如婚前表现的那样对性生活反感,当然也不是索求无度的女子。她不会很放荡,但是也不会太过拘泥。当然欧鹏也没有玩太多的头。在床上,一切都中规中矩。
欧鹏跟朋友的玩乐少了很多。他是已婚男人。要应酬,要跟著彭爸应酬,也不能总是冷落妻子。而且,他觉得,婚前玩够了。婚後,可以消停点了。
只是偶尔,半夜,欧鹏会从梦中惊醒。
梦中,厉剑浑身都是血,到都是窟窿。他在地上爬著爬著,好像总也不停下,总算爬到他的目的地,艰难地站起来,却没有人在等著他。
欧鹏侧过脸看著正在熟睡的彭竹,悄悄地从床上爬下来,走出卧室,带上房门,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放进碟。
《我的团长我的团》是彭竹买回来的碟。还有一套《士兵突击》。彭竹很爱《士兵突击》,而欧鹏,更喜欢《我的团长我的团》。《士兵突击》太理想化了,那个军队,是厉剑眼中的军队。而《我的团长我的团》是非常的残酷和现实的,那个军队,是欧鹏眼中的军队。事实上,他更喜欢原作。这个电视剧没有了原作中的结局,而那个结局,是欧鹏眼中该有的结局。正如龙文章跟他的兄弟们并没有成为被人敬仰被人供著的英雄一样,厉剑被赶出了部队,成了黑枪,说不定什麽时候,也就成为牺牲品,或者替罪的羔羊。
欧鹏把客厅所有的窗户都打开,然後坐在电视机前,抽起了香烟,一根接著一根。
厉剑不会从噩梦中惊醒,他也不会失眠。他的工作性质要求他必须精力充沛。即使难过,即使睡不著,厉剑也能让自己安然地入睡。只是,他的群狼们发现,厉剑变得阴沈,不拘言笑。
“军婚本来就是很难的。”小吴说。他老婆怀了孩子,因此有些任务,他被排除在外。不甘心,却又不得已。“咱在部队时,即使是军官,即使是才貌双全的人,也很难有非常美满的婚姻。女人要做出巨大的牺牲。如果是事业型的女子,要做出的牺牲就更大了。”
厉剑看著他,不明所以。
“我们都在部队里,集体生活,都是糙老爷们。即使是结婚了,如果不是随军,女人们过得,就好像寡妇一样。就算是随军了,女人们,也得丢下自己的一切,父母,朋友,事业。然後在军队里,不仅仅做妻子和母亲,同时还是所有的兵们的家长……和平年代,军人虽然仍然被某些人称作是最可爱的人,但是对大多数人而言,你和我,都只是一个符号。名、利,遥不可及。就算我们想对她们好,我们能做的,也极为有限。她们害怕的时候,我们不在身边;她们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不在身边。说得好听,我们在保家卫国,可是她们,却得不到我们的庇护……”
厉剑静静地听著。
“更何况现在,我们连那身皮都不能披了。就算身亡,都不是殉职,都不算牺牲。不计较的人,能够有几个?”
厉剑指了指小吴:“你老婆就是一个。”
小吴有点害羞地笑了:“所以,我在家里,就是妻管严……爱英雄,女人都爱英雄。可是跟英雄生活在一起,非常辛苦。我们又怎麽要求心爱的女人为我们作出这样的牺牲呢?”
厉剑沈默了。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男人。我跟崔老板跟了好几年。这样的事情看得太多。不知道有多少gay过著两面的生活。他们固然可怜,被他们当做盾牌的女人更加无辜……不过,也有gay,是诚实的,是打不死的小强。厉哥,走出来吧。你还有机会,更多的机会,更好的机会。那个人,配不上你。”
厉剑苦笑了一声。感情这玩意儿,哪里管配不配?这世界上的好gay虽然不是很多,可也不是凤毛麟角。可是问题是,欧鹏,只有一个。他是个多麽不堪的人。可是最大的问题是,偏偏是这样的人,打入了厉剑的内心。
夏日,燥热不堪。欧鹏很累。他的毕业论文差不多过了,还需最後的修正,还需准备答辩。鞋拔子的工厂蒸蒸日上,让县里非常高兴,特别邀请欧鹏帮助他们规划工商发展计划。有人透露,很希望他到县里挂职,主管工业的副县长什麽的。
这个是欧鹏的近期目标。於是他分外费心。已经没有什麽是本职工作了。能够让他达到目标的任何事情,都是他的工作。
彭竹看到他翻著大部头的书,在电脑上飞快地敲著论文,做著计划,心里有些羡慕。她跟欧鹏说,她想读书。当年高考时,正碰到彭妈生病,没能考好,结果只读了个专科。“我们晚几年要孩子好不好?”彭竹央求说:“我想读专升本,然後也许,去读研究生。我虽然不算聪明,可是也不是太笨啊?”
欧鹏摸了摸彭竹的脸颊,笑著说“好啊,就在本市读罢,想读什麽,我帮你去弄。”
彭竹的脸开始放光:“人力资源。这个其实蛮好玩的。不用你帮我,我自己去打听,自己去考……你忙成这样子……还有,你妈妈他们好像挺想要我们早点生孩子……”
欧鹏轻轻地把彭竹拥入怀中:“嗯嗯,这个都看你……其实你还小呢,才25。现在好多女人三十多岁才生孩子。等我有了更多的成绩再要也不迟。到时候,小孩子读书什麽的,也用不著去求人了。”
欧鹏规划著他的五年计划。厉剑,不在他的计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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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2)
不过是上网浏览新闻,居然就看到这麽惊悚的画面。一个男人跌坐在地上,靠著也不知道是土墙还是残垣断壁的东西,小腹那里,鲜血刺目得很。
欧鹏拼命地揉了揉眼睛,再看。在巴基斯坦,某驻巴企业遭到不明武装分子的袭击,有几名中国人受伤。我靠,这个人,怎麽那麽像厉剑?往下拉,看到另一张照片。一个年轻人被搀扶著,满脸满手的血。这个人也很眼熟,很像那个保全学校开车的年轻人。
欧鹏捣住嘴巴,无意识地发出一声低吼。他慌忙打开抽屉,拿出名片簿,很快翻到崔仁明的名片,拿起电话就拨了过去。
那边还没有出声,欧鹏便劈里啪啦地说了起来:“我是欧鹏,厉剑是不是去巴基斯坦了?我在网上看到了他的图片,受伤了的。他去做什麽了?是不是真的受伤了?要不要紧?你知不知道?去看凤凰网的新闻。如果是真的,你帮我弄一下,我要去巴基斯坦。”
崔仁明说等一下,然後没声了。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很慌张,但是并没有失去条理。他说今天肯定去不成,需要签证,又问欧鹏有没有护照,如果有的话还好办,今天去北京,办签证,另外还要找个医生一起去。还有,身份证号码是多少?
放下电话,欧鹏摸了摸自己的脸,满脸都是水。欧鹏狠狠地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再拿起电话。去巴基斯坦?他怎麽会有这个念头?那边危险得很,而且这边他没有办法脱身。不,总是有办法的。
欧鹏打电话给甘肃那边的工商局认识的人,说自己想去那边一趟,让他们赶快发个邀请函过来,什麽理由都行,他一个人去。然後打开邮箱等邮件,同时打电话给彭竹和老爸老妈,说有紧急任务要出差去甘肃,几天後才能回来。电话打完,邮件也来了,打印出来,出门去找局长批示。
幸亏条件不错,欧鹏一人一间办公室,否则让别人看到他那张皇的满脸是泪的模样,不知道得引起多少流言蜚语。
欧鹏很镇定地办完出差手续,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就接到崔仁明的电话,让他去机场碰头然後一起去北京。欧鹏跟副主任交代了一下,回家拿护照,又拿了信用卡和两套衣服,车子丢家里,打的去了黄机场。
到了北京,他被安置在一家宾馆,崔仁明他们办签证去了。不知道什麽时候能够办好。只是此时,他只能相信崔仁明的能力。他自己的人脉,在这个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欧鹏躺在床上抽烟,时不时地摸著脖子上的一个挂饰。那颗子弹,从厉剑大腿里取出的那颗子弹。欧鹏找人在上面弄了个小洞,红绳穿了。欧鹏很少带。他不怎麽喜欢带饰物。欧妈曾经给过他一块玉观音,很好的一块玉,欧鹏也几乎不带。戒指啥的,都是放在床头柜中闲著。
厉剑身上的伤是怎麽弄出来的?欧鹏拿出手机上网,再一找那个新闻,却不见了,消失了。
欧鹏很慌,同时,又很笃定。多麽奇怪而矛盾的感觉。他觉得厉剑伤得很厉害,但是不会死。那家夥不会死掉的。只是伤成那样,以後不知道还能不能当一把黑枪。最好不要影响。如果厉剑不能做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肯定会比受伤更痛,比他的欺骗和背叛更让他痛。那是他的立身之本。他活著,如果不能保家卫国救人杀人,他就不再是厉剑了。
那麽自己呢?
好像做梦一样。当崔仁明回到宾馆,说明早去拿签证,然後坐飞机去巴基斯坦时,欧鹏觉得,只要自己打个喷嚏,或者出一身透汗,梦就会醒了。不过即使梦醒,厉剑那血肉模糊的样子,仍然会在他眼前晃悠。就好像以前噩梦醒来时的样子。
欧鹏睡不著。崔仁明轻声地打鼾时,欧鹏也没有办法入睡。他坐在洗手间的马桶上,一边抽著烟,一边抚摸著那个子弹,脑子里实实的,充满著固体一般的液体,不流动,无法流动。因此,什麽都没有想。
坐上飞机,飞机起飞,飞了一阵子之後,欧鹏仍然觉得好像在做梦。他看著窗外的白云以及白云下面的群山,感觉,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放心吧。”坐在他旁边的崔仁明说:“问题不大。我已经联系过了。腹部中了两枪,已经做了手术,而且,似乎并不是致命伤。”
欧鹏看著窗外,喃喃地说:“腹部中了两枪还不是致命伤的话,什麽才是?”
崔仁明拍了拍他的手:“厉剑那家夥,出生入死很多回了,这点伤,应该不算什麽吧?据说他在部队的时候,有颗子弹钻入了他的左胸,差点就到心脏,他不也熬下来了?”
“到底是什麽任务?”欧鹏回过头淡淡地看了崔仁明一眼:“需要他去拼命?帮人挡子弹?切!”
崔仁明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欧鹏突然抓住了崔仁明的手,声音很低,很平稳:“第一碰到他,他救了我一命。完全就是陌生人,也不是他的任务,可是他就是救了我。但是我不是因为这个爱上他的。我……回过头,就看到他像豹子一样,好像我跟他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他要撕碎我的咽喉。那种野性,那种残暴,真把我吓著了。可是很奇怪,我却不躲闪,反而……反而用全部的力量去抵抗他的冲击。他一扑之下,我没有倒。如果我倒了,他也许不会受伤。他的判断力失误了,我的也是。他不是要我的命,而是要救我的命。”
欧鹏再回头看崔仁明:“你有没有看过他……杀气全开时的样子?”
崔仁明尴尬地笑了笑。他当然看过,结果从那之後,他再也不敢招惹厉剑。
“我对那被救,想过很多,每,都会把他比作不同的动物。豹子,狮子,老虎,狼……後来接触得越多,就越觉得,他就像狼,狼群中的头狼……你看过动物世界没有?狼,都是集体狩猎。头狼,最勇猛,最凶悍,最狡诈,最机灵,最忠诚。它有无比的力量,它的每一分力量,都用来守护狼群。厉剑就像头狼,他的所有的忠诚,都给了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里庸碌的人群,我……这样的人。”
崔仁明觉得手痛。欧鹏的力气越来越大。不过他不敢收手。欧鹏现在,好像魔障了。
“每见面,他的那种气势,都在唤醒我的血性,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有的那种血性,那种雄性的血性。我在城市里生长谋生,各种权术各种手段见得多了。他那种纯粹,却没有见过。那麽蠢,为了别人,为了一个抽象的名词,所谓国家,所谓人民……他根本不考虑自己。英雄。和平时代的英雄,都是被利用的傻瓜。就算是战争时代的英雄,也可能因为某些利益而被牺牲掉。用不著了,成为某些人的绊脚石了,就会被踢开,被牺牲掉……就好像丘吉尔,就好像贺龙,就好像彭德怀……”
崔仁明另一只手拍了拍欧鹏的手,企图让他放松一点。可是欧鹏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崔仁明的鼻子皱了起来,呲牙咧嘴的,却不敢打断欧鹏。
“他就好像原野里的头狼,所向披靡,却到了城市,茫然无措。我心疼他。崔董,很可笑是不?居然轮得到我去心疼他?就是他妈的心疼。他是英雄,我他妈的却看到了英雄的愤懑、苦恼、哀伤和软弱。他的血性和无私感染了我,让我也想跟他一样,去做一头狼,去做纯粹的雄性的护佑他人的狼……”
欧鹏总算是松手了。崔仁明松了一口气,把橘子水递给欧鹏。欧鹏喝了一口,看著崔仁明,露出悲伤的笑:“可是我变不成狼。崔董,你、我,都是在城市里生活的狗,已经被驯养了数千年的狗。偶尔会呲牙会凶狠,可是毕竟只是狗。会看红绿灯的狗,会欣赏美食会挑华服的狗,会买车买房的狗,习惯了舒适的生活的狗……我要跟著厉剑变成狼的话,最多最多,也不过是条狼狗……”
崔仁明苦笑了两声。这个比方真是要人命。
“你看过杰克伦敦的《野性的呼唤》吗?一条宠物犬,最终变成了一头狼。它是怎麽变成狼的?因为它是被逼的,它已经没有办法成为狗了,只好成为狼。而我,是活得非常好的一条狗。在城市里,我就好像是鱼在水里,而厉剑,是真正的虎落平阳。所以我这条狗,陪著那头狼。他给我激情,我给他安全感。”
欧鹏捂住了眼睛:“我也曾想过,如果抛弃一切,跟著厉剑,会怎麽样?也变成他手下的一头狼?最多,我也不过是残疾的狼而已。他手下,彪悍的狼,多的是。而我,将一无所有。把狗逼成狼,不仅仅是残忍的,也是不可能的。崔董,骨子里,我还是狗,只是还有那麽一点,残余的那麽一点狼的血脉。他喜欢我,也因为我不惧怕他,我不崇拜他,我会开导他,我会……让他慢慢了解狗的世界,他所维护的这个世界。我想让他懂得,在这个城市里,有一条狗,懂他,并且,疼他。”
崔仁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不大听得懂,但是似乎能够感觉得到欧鹏对厉剑的那种……爱。应该就是爱吧。
“因为我有的,他才会喜欢我。”欧鹏机械地说著。“我懂他,比他懂我要多。崔董,我这样的人,自私自利贪婪。这个世界上,恐怕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跟我差不多吧,也许,是百分之九十九。那麽多说著漂亮的话的人,其实骨子里,跟我一样。甚至比我更差,更虚伪,更狡猾,更自私自利……我不诚实,但是在厉剑跟前,我是诚实的。不,在他跟前,我也满口的谎言,都是其实,在他跟前,我仍然是诚实的。我的生活,他想象不出,体会不到,正如他的生活,很多人想象不出,体会不到一样。我有能力,有关系,在城市里,我活得很自在,很成功。如果抛弃掉一切跟他在一起,你猜,会是什麽样的情形?我的工作让我非常自信,我能做很多事,获得极大地成就感。如果没有工作,没有现在的地位,我还能有什麽?爱,光有爱是不够的。我当然可以找到别的活干。私企,外企,或者干脆自己开个公司。但是,那个是不一样的。我没有那样的後台,也没有那麽多钱。我将卑躬屈膝。我将怨天尤人。崔董。那样子的我,厉剑会心疼,会呵护。但是我,不想要那些。我跟他是平等的。我需仰望他,他也需仰望我……”
欧鹏看著崔仁明:“你懂不懂?你的那位喜欢你什麽?也许某一天你一无所有,他也会跟你在一起,但是有多久?金钱权势当然是华服。但是又不仅仅是华服,会影响到你的身材,你的皮肤,你的气质……以及你的性格。我听厉剑说,你这个人其实很温柔,很大气。那是因为你有崔家人给你撑腰。如果崔家倒了,你会发现,崔董,你,寸步难行。就算你真的有能力,能够杀出一条血路,但是那时候的你,必定跟现在不一样。你将不再如此从容,将不再如此宽厚。”
崔仁明的脸色愈发难看:“其实你是在为你自己找借口吧?”
欧鹏淡然一笑:“是,就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如果他不是狼,变成了跟我一样的狗,我不会再爱他。因为他不再是我心中的厉剑。所以我虽然不忍,虽然心疼,虽然恨他如此的愚蠢,可是我绝对不会劝他,要求他放弃自己的信仰和原则。如果我成了拖後腿的狼,他也不会那麽依恋我。或者,要知道,宠物狗不是都能像《野性的呼唤》中的那条狗一样变成强悍的狼的。绝大部分的宠物狗,被抛弃後,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只会成为野狗。”
“那……”崔仁明有些不解:“为什麽你还要来巴基斯坦呢?厉剑不会回头的,你知道。他的信念和原则,虽然在我们面前显得挺操蛋,但是……”
“就是想看看他而已。我跟他说,我总会等著他的,他说不用。不过很多事情,并不是他说了算。当然我也经常说话不算话的,不过……也不是为了信守诺言或者死缠烂打什麽的。只是,就是觉得,他爬不回家了。”
欧鹏顿了顿,接著说:“他爬不回家了,我就只好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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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3)
厉剑躺在床上,眼睛闭著,很安静。一只手在挂著点滴。
欧鹏跟崔仁明站在一旁看著。崔仁明一起带来的那个方医生跟负责给厉剑治伤的医生在翻译的帮助下讨论著厉剑的伤情,之後,方医生又给厉剑做各种各样的检查。厉剑一直没有醒过来。
跳狼在旁边解释,说子弹取出来了,肠子被割掉了一点,不多。感染不严重。厉剑并不是昏迷不醒,是早上才做了另一场手术,打了麻药之类的。
方医生检查完厉剑,跟崔仁明说手术做得不错,现在是後期治疗。并不是完全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愈後应该也不会有什麽後遗症。他当然可以继续做他在做的事情。
欧鹏心中紧绷著的那根弦终於松了下来,立刻觉得头痛,并且困倦。他看了看厉剑的病室,条件不错,三人间,厉剑躺在中间那张床上,乔洪在最里头,靠门的这张床没有病人,是守护著他们俩的群狼们轮流休息的地方。
欧鹏也顾不上跟群狼套关系培养感情,自己动手,把靠门的那张床往里推,直到跟厉剑的那张床并排靠著,然後对著崔仁明一摆手,说困了,想睡觉。便爬上床,往厉剑那边靠──这下子就只能睡在两床交接的地方,特不舒服,便又撅著屁股把床整理了一下,垫被往中间移,然後将厉剑身上盖著的被子往自己的身上拖,只能盖到一半,没办法,另一床被子接茬往身上扒拉。躺稳妥了,便将厉剑这一侧的手握住,对著厉剑的侧脸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睡著了。
崔仁明头疼地看著欧鹏自顾自地收拾睡觉的地方,这家夥怎麽这麽没脸没皮的,周围好些人看著呢,他也真能无视,而且还他妈的安安稳稳地睡著了!
乔洪让跳狼帮他收拾东西。他可不能在这病房里歇著了。说起来群狼们都挺恨欧鹏,个王八蛋把他们大哥玩成这个样子了。但是看到那家夥从国内跑过来,而且也不知道厉剑醒来後看到他是什麽反应,这些人也不好给他脸色看──再说了,给他脸色看,也得他看是不是?人家根本就不看,眼睛就盯著厉剑呢。
厉剑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晕晕沈沈的。那些家夥给他用的麻醉药太多了一点。脊椎也很不舒服,旁边有个啥开关的。据说那里连著麻醉药,如果疼得厉害,自己按一下开关,就会有少量的麻醉药注入。厉剑说过不要这些,但是人家不听。
疼痛是能够忍受的。麻醉是不行的,会削弱自己的意志力,并且让自己反应迟钝。
比方说,一只手凉飕飕的。厉剑偏头看了看,那儿挂著点滴,当然凉。另一只热烘烘的。往另一边偏头看,旁边睡著一人,当然是热的。
厉剑看著天板,过了一会儿,再偏头。真的睡了一人,而且这人看著很熟。熟睡的放松的模样,微厚的嘴唇紧闭著,轻轻的鼻息。
厉剑有些不确定。是欧鹏确实在这儿呢,还是自己产生幻觉了?亦或是在做梦?
不过看著这张睡颜,心里稳稳的,暖暖的,欣喜的,然而又有点酸涩的。
这麽偏著头看著,看了很久。
门开了,崔仁明进来,对他挥了挥手,看了看点滴,又挥了挥手,出去。不一会儿,进来了个本地的护士,给他换了瓶水挂著。
厉剑又有些迷糊了。刚才,他确实看到了崔仁明吗?那家夥来这儿干什麽?或者,身边这个,真的就是欧鹏?是崔仁明拖他过来的,还是他拖崔仁明过来的?
仍然很难受,却抑制不住地笑了。崔仁明没有那麽无聊会拖欧鹏来。那麽,是这家夥自己跑过来看他的。这里是巴基斯坦呢。或者,他已经回国了?
欧鹏睁开眼睛,就见厉剑满脸的困惑,便轻轻一笑,道:“醒了?痛不?”
厉剑摇摇头。肚子上有隐隐的痛。更痛的,是他的脖子。他转了两下脖子,又侧过头,问:“真的是你麽?怎麽来了?还是……”
欧鹏轻轻地笑了笑,伸展了一下身子:“山不到穆罕默德那里去,穆罕默德就到山跟前来……来瞧瞧你的勋章。想做看到你的勋章的第一人。”
厉剑心里动了动,忙说:“并不是因为跟你分手了就去乱拼命……”
“我知道。”欧鹏打断了厉剑:“就跟当年你救我一样,那是一种本能。再说了,不是你一人执行任务吧,还有你的弟兄们。你当然不会为了男男私情,就置弟兄们的安危於不顾,是不?我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因为我们分手,你会伤心得那个啥的……”
厉剑动了动手,垂下眼帘。
欧鹏两只手把厉剑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地揉搓著:“知道你为了别人,会不顾自己的性命的,我是受惠者啊……医生说不会影响到以後你再参加行动。当然其实肯定还是会有影响,我以为啊,不过影响不大吧。你这样的人,这种年纪,正是宝啊,不仅仅是体力,最主要是经验。再有这种傻逼任务,你会更聪明,会更好地避免伤亡……你也别急著跟我解释。有些话你跟谁都不能说的,我知道,也别告诉我,我还真怕我大嘴巴泄了你的机密。”
“你怎麽来了?”厉剑仍然在纠结著这个问题:“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知道。闲著也是闲著嘛,反正我也没有来过巴基斯坦,算旅行咯。你用不著多说。我在你心中吧是个什麽形象,我门清得狠……我们志不同道不合的是不是?光是身体上的契合,有个屁用。”
欧鹏突然不说话了,侧著身子,视线往下,看著白色的被套。
房子里沈默了下来。
有人敲门,欧鹏喊了声进来,进来了个小吴,手里拿著一大碗,说让厉哥喝点汤。现在麻药劲还没有过去,要打屁了,肠子蠕动了,才能吃东西。不过还是要喝点汤,把肠子通一通,不然,怕肠梗阻。
欧鹏坐了起来,很自觉地接过汤碗,看著小吴把病床的头这边升高,然後让小吴休息,说他会给英雄喂食的。小吴脸抽了一下,出去,欧鹏便用勺子舀汤,喂厉剑。看著厉剑吃了两口,欧鹏笑了,说:“终於也轮到你吃流食了。那时候每跟你做完,我都只能喝粥,一点辣椒都不敢吃。”
厉剑看著欧鹏,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其实吧,我早就该知道。你这种人心里,当然装著国家大义。私情什麽的,算个拧!
厉剑伸出手,摸著欧鹏的膝盖:“不是那样的。”
“是吗?”欧鹏继续喂食。“光吃这个,营养什麽的倒跟得上,就是肚子饿死了。活该,也让你尝尝我受过的罪。几天啊,饿得肚子痛,然後要不停地尿尿。”
厉剑很实诚地说:“不觉得饿。肠子还没有开始蠕动,身体还於麻醉药的作用下……而且,也没有要尿尿。”
欧鹏侧身看了一下,澹导尿管从被子下延伸出来,床边挂了个尿袋。不觉呵呵地笑了起来,继续喂:“你也有这麽狼狈的样子哦。”
“不是一了。习惯了。而且,不觉得狼狈。”
“得,你的感觉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样。”欧鹏尝了尝汤,没啥味道。想来,估计也就是那帮糙爷们自己弄的吧,当然没啥味道了:“你要放屁的时候吱一声,别把我震垮了。”
厉剑也忍不住笑了,不过笑容很快就僵住。欧鹏脸上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好像很湿润。
“我说,”厉剑艰难地说,不知道怎麽样才能让欧鹏理解:“我的原则和信念,在你那儿可能一文不值……可是,却是我生存下去的支柱。我参军,是老乡们匀出来的名额。我们村,有好些够条件参军的,可是我是孤儿,家里房子也快垮了,山村,都是自顾不暇,他们把名额给了我。其实不仅仅是给了我一条活路,也给了我新的生命。”
欧鹏没有回答,给厉剑再灌了一口汤。
“军队的生活很棒……我长大的那个村子,是个山村。因为都是山,因为贫穷,我很孤独。在军队里,都是兄弟。什麽都不用怕。有吃有穿有教官带我们训练,还有文化课。我的上级,崔大校,崔仁明的堂叔,对我,就好像儿子一样。我的现在,是军队给我的,是兄弟们给我的,是国家给我的。你说我被洗脑了,也许吧。但是不仅仅是洗脑。欧鹏,你没有参过军,所以你不知道。”
欧鹏脸上没有什麽表情,只是听著。
“军训你有过吧?站军姿,正步,一点都不能含糊。所有的兵,在军官的带领下。酷夏,站得人会中暑,会晕倒。那种辛苦,跟你们军训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但是我们都撑下来了,因为班长,排长,连长,都跟我们一起站著。打靶,练枪,雨中,眼睛眨都不能眨。野营,吃野果,吃小动物,吃生的,很恶心是不?因为不能生火,即使是训练也不能。因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一旦用上,养兵时的一点点懈怠,都会造成伤亡的後果。而任务一旦失败,自己死伤不算,还会连累到战友,会让无辜的百姓遭殃。”
欧鹏撇了撇嘴。
“养兵……我们兵,是被国家养的,被人民养的。我们被养著,是为了在国难当头的时候,豁出血泪,豁出性命,去救别人。并不是没有过苦闷,没有过不值得的念头……欧鹏,想想看,如果当时在救你的时候,我有那麽一点点犹豫,你就没了。”
欧鹏哼了一声:“我怎麽不知道?操!”
“你没了,我也永远都没有办法体会到跟你在一起的快乐。”厉剑看著欧鹏,眼睛也有点湿润:“和痛苦。”
欧鹏仰头把汤喝光,把碗搁一旁的小柜上,躺下,靠在厉剑的旁边。
“原则和信念……在你的眼里也许很可笑……但是没有的话,我们的军队,就是一些破铜烂铁。你们就永远也别指望,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会有人挺身而出。一点点通融都不能有,一点点,就会好像,怎麽说,大堤上的蚁穴,会慢慢地溃烂,最终崩掉。”
欧鹏更加靠近厉剑,沈默著。
“我爱你……欧鹏……可是我没有办法妥协。因为我的信念和原则,让我没有办法去伤害别人,尤其是无辜的人,我应该守护的人民中的一个……你的妻子很无辜,她被你,也被我伤害了。当然她现在不知道。可是如果,我真的把自尊和骄傲抛开并且跟你在一起的话,那个会是什麽样的日子?跟以前一样的偷情吗?我,不会嫉妒吗?一个月偷偷摸摸地见一?一两可以瞒得过,十八呢?十年八年呢?就算我能够忍得住不计较,她,真的就永远都不会发现吗?等你再有了孩子……我会疯狂,会弄伤你。我们在一起,哪怕是偷偷摸摸地在一起,都是对她的伤害,即使她不知道,实际上,也已经伤害到她了。”
欧鹏握住厉剑的手。
“很多事情都这样。想著,就一,悄悄的,没有人知道,也就不会害到别人,但是实际上,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就好像你……占点小便宜,公家的便宜,一百两百,一千两千……有甜头了,又有借口。我在做事啊,一举三得啊,然後会更多,一万两万,十万八万,再然後,不定什麽时候就被抓进去了。”
欧鹏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人都是贪心的。你说得没错,我也贪心。跟你做爱,好痛快,就想著第二。明明你身上有些东西让我憎恨,却视而不见。每一见面,都让我恨得咬牙,而每一分手,又让我想念……欧鹏……我们再继续下去的话,最後会反目成仇,会伤害到的不仅仅是你的妻子,还有你未来的孩子,以及你的父母。我如何能够不坚持……但是那并不代表著,我就不……不爱你……虽然……但是……”
门外,小吴对崔仁明说:“其实一不做二不休,把欧鹏的签证和护照扣了,把机票退了,他还能去哪里?”
崔仁明挠挠头:“逼得欧鹏出柜?你也想得出?那样,欧鹏会恨你的。恨你不要紧,他会恨厉剑。再说出柜这种事,是绝对不能逼的,因为很可能会逼出人命……我见过那样的例子。再说了,你这样做,岂不是看不起你们的厉哥?把厉剑给看扁了吧。他要真的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就不会走现在这条路了。”
那怎麽办?小吴叹息著。其实吧我看欧鹏对厉哥也不是没有感情,厉哥对欧鹏,我操,也不是没有上心啊。
崔仁明点点头。如果中国,同性恋婚姻合法,同志跟一般人一样,是不是就不会这麽纠结了?欧鹏那个人,确实很,他自己也说,自私自利兼贪婪。但是却的确,世界上多的还是欧鹏那样的人。厉剑,我靠,也太他妈的……简直能够上神坛。
不过,说到底,论亲疏,他当然更站在厉剑这一边。只是,看上去,这俩,还是死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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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算来算去的,人与人,就是相互利用的。”欧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那些损人利己的人,才不是人精呢。人精啊,就是做人要做到各个方面都讨好,自己也能从中得益。就算不是人人喜欢,也不会招人厌恶……我本来觉得自己很精於算计,也乐在其中。走一步看三步,不损人,但要利己,那样,才能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目标,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欧鹏继续擦汗,只是,擦到下巴上去了。再使劲地擦一擦,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感情也是一样啊。当然要不讨厌,要喜欢,然後,两个人在一起,才有得搞头。什麽没你不行活不下去的,那是矫情,是软弱。活了三十年啦,小时候的事情已经忘了,不过在我的记忆中,我在这方面一直是做得最棒的。没有想到,现在,筐了大瓢。我算错了。我算错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我算错他对我的感情。”欧鹏眼泪刷刷地流,抬起头,看著欧爸欧妈:“我喜欢他到了会冲动得不顾後果的地步。他喜欢我,却远远没有我喜欢他那麽多。我跟他之间,有的,是不般配的爱情。”
欧爸脸色铁青,欧妈哭得比欧鹏厉害得多了。头几天欧鹏打电话说要去甘肃出差,这天下午欧鹏风尘仆仆地回到家,让老两口在沙发上坐好,他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低著头,诉说著他跟另外一个男人的情事。
老两口懵了。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儿子会跟男人混在一起。欧鹏高中就有了早恋,他回家也坦白地告诉父母了。欧爸欧妈也见过那女孩子,只跟欧鹏说,相信他会理好感情和学业的关系。果然,欧鹏理好了,如愿考上了大学,读大学後,跟女孩子分手。之後陆陆续续的,欧鹏也有带女孩子回家,也有说他又认识了某个女生,娇俏的,爽快的,妩媚的,不一而足。他们死活都想不到,欧鹏会跟一个男人呆在一起。
更加想不到的是,欧鹏居然会跟他们坦白。
欧妈不知道该怎麽跟儿子沟通,只是哭。
欧爸也不知道。可是儿子已经说了很久了,不停地说,嘴唇焦干,满脸是泪。
“那,你跟我们说,是什麽意思?”
欧鹏抹泪:“没有办法了……我才从巴基斯坦回来。爸,这辈子,我从来没有这麽冲动过。虽然编了个谎,请了假,可是如果有人打听的话,怎麽也瞒不住。他躺在病床上,说不是致命伤,但是子弹打到肚子里去了……爸,还记得那时候你的手下污蔑你贪污吗?你差点被关起来,老妈急得,当时头发都白了……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结果最终你没事,出来了,还做你的官,只是再也没有办法往上升了。老妈说没关系,反正咱家也不缺那点钱,儿子争气,也用不著你这个父亲罩儿子一辈子。我在巴基斯坦看到他,心境突然也老了十岁,好像雄心壮志都淡了。就想著没关系,他还活著,反正他又不是模特,也不是演员,身上多些伤疤有什麽关系,只要还活著,还能做他想要做的事,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可是……”欧妈终於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不是同性恋吧……你不是吧?”
欧鹏蹲在他妈身边,抱著欧妈的膝盖:“我不是同性恋。妈,我是双性恋。我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的。原来我还很爽,觉得我占了好大的便宜……可是现在想一想,如果我就是纯粹的同性恋倒好了,反正没有退路。我有,而且我还结婚了,竹子还是个很好的老婆。我有选择,可是选择,他妈的更难。”
“那,为什麽不好好的过你们小两口的生活呢……如果竹子怀了孩子就更好了……”
“不好,妈妈,有了孩子会更惨。妈,我要不是放不下他,又何苦说这些让你们难受呢?有了孩子,我就更对不起竹子了,也对不起孩子。妈,我是挺自私一人,我不怕对不起人。可是竹子……”
“竹子他爸要是知道了,怎麽会饶得了你啊!”
欧爸艰难地说:“你还真打算跟竹子离婚吗?他们把事情捅出去,你这辈子就完了!更何况她爸也不是吃素的。就算他碍著面子不宣扬,你的仕途,也走不下去了。”
欧妈劈头盖脑地抽打著儿子的脸和头:“你活这麽大,都没有让爸妈操过心,这会儿,怎麽把个天大的难题丢我们面前啊!”
欧鹏没有躲闪,只是默默地承受著,哭著,脑子里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文章。一个女人爱上了飞到她窗台上的鸽子。她那麽地爱它,每天准备好吃的招待它,给它垒窝,跟它说话。鸽子好像也爱她,风雨无阻地准时飞到她的窗前。只是突然有一天,鸽子不再来了。这篇文章说,这,是不般配的爱情。
欧鹏觉得,自己跟厉剑之间,也就是不般配的爱情。三观如此不同的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有无数的障碍。主观的,客观的。而他们俩,无论谁做出牺牲,都是伤筋动骨的。厉剑不愿意,自有他的理由,冠冕堂皇无法辩驳的理由。自己不愿意,也有自己的理由,太多的苦衷,却是不合情不合理不合法的……所以要在一起,就只有自己做出牺牲。
“你这样子,会後悔的。”欧爸拍拍老伴的肩膀,一字一句地严肃地对儿子说。“我不能理解你跟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但是你离婚跟他在一起,你会後悔的。”
欧鹏点头:“我知道。我肯定会後悔,就是现在,我已经在後悔了。竹子那边,我一点把握都没有,该怎麽跟她说,一点谱都没有。一路上我都在想,我该用什麽样的理由跟她提出离婚?无论什麽,都是苍白无力的。我不知道她会是什麽样的反应,我不知道她会怎麽做。死缠烂打不肯离婚?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是把我搞得身败名裂?那个很有可能。只要她把我的心思抖露出去,第二天就会满城风雨,我这官,也就当到头了,说不定,连工作都保不住。”
“那你缓缓,多考虑几天,多想想。十天半个月後,如果你还是这个决定,再说也不迟啊。”
欧鹏仰著头,微微地摇晃著:“那时候,我肯定就会放弃这个念头了……爸,我现在已经在後悔了,让你们难受,我自己更加难受……还有竹子,我走之前,她还兴高采烈地跟我讨论要去哪个学校读书呢。她学著做饭,好狼狈的……爸,我多拖一天,这话就都说不出口。就算不为你们著想,就算不为竹子著想,光是想著我自己,这样做的後果,都让我不寒而栗。”
“那就过几天再做决定啊!”欧妈又开始拍打儿子的头:“过几天再说啊!”
“妈!”欧鹏大声地吼了起来:“过几天我就不会这样啦!你还不明白吗?我就是现在这样冲动,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哪!我肯定会後悔啦,肯定会的。可是不说的话,不这样做的话,妈,这个时候我就撑不过去了。只要想著他那个样子,妈,我这心里疼得,就跟你现在心里疼得一样难受啊……”
“撑过去就好了。”欧妈抱著儿子的头:“撑过去就好了……你才三十,还有大好的人生啊。”
“我知道啊。”欧鹏终於哭出声了:“我也想著要撑过去,撑过去,一年两年,他不过是个往事而已,不过是曾经的痛而已……但是妈……我不可能不想起他,不想起他的工作,不想起他的每一任务都是在生死边缘打转。我当然可以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当然会官越做越大,人越来越厉害,可是只要想起他也许在什麽地方做著什麽危险的事……妈……”
欧鹏从衣服里面掏出那个挂饰,上面挂著三颗子弹:“你瞧瞧,这一颗,是从他大腿里取出来的,这两颗,是从他肚子里取出来的。这颗是步枪的子弹,这两颗,是冲锋枪的子弹……妈,没了我,他当然不会要死要活的。可是如果有我一直在等著他的话,他会更加珍惜生命。会的,因为我总是在等他,他不可能让我白等的!”
“孩子,就算那样,就算如愿以偿,那你一辈子,不就是在後头等著,提心吊胆地等著吗?”
欧鹏点点头:“是啊……可是那个等,值得啊。”
“丢掉一切跟他在一起,也值得吗?”
“不。”欧鹏很快地回答:“不值得。可是没有办法啊,妈,我没有办法啊……我是个好人,我同情弱者,我崇拜英雄,但是我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前途当儿戏。妈,我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怎麽会这样?除了这样,我还有什麽办法可以把他留在身边?”
欧妈哭得怎麽都说不出话来,一把推开儿子,冲到自己的卧室,放声痛哭起来。
欧爸看了跪在地上的儿子一眼,跟著进了卧室。
欧鹏趴在沙发上,哭了好一阵子,终於收住了泪水。他把红绳又挂回脖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地板上,抱著头。
他不知道在期待著什麽。爸妈坚决反对?拼命反对?如果爸妈说死也不许他离婚,不许他跟个男人在一起,是不是他就不用跟竹子说了?後悔。他当然肯定绝对会後悔的。而且的确,他现在就在後悔了。一想到竹子会跟他妈一样嚎啕痛哭,或者会变身为泼妇,或者去他的单位吵闹,或者找人把他给打残,欧鹏就在害怕,真的害怕。他不知道该怎麽去应付。
当年跟费劲分手,一个电话而已。
此时跟彭竹,一个电话是无论如何都完不了场的。
疯了。欧鹏知道自己疯了。
可是,这三颗弹壳……当然厉剑没了他,肯定不会要死要活。但是如果有他的话,厉剑应该会更惜命吧。自己没了厉剑,活得挺好,也挺充实。现在的生活,原本就是他想要的生活。钻营,他一点都不觉得辛苦,他乐在其中,他能从中得到莫大的成就感。离了公职的话,他将不得不重起炉灶。当然他还年轻,能够拼得起。问题是,他怕的不是身体的劳累,是精神方面的紧张和惶恐。
这个社会有很多不公平,有很多不合理。他欧鹏从来都不是愤青,因为他是这个制度和现状的受惠者,他从中得益。如果身份发生改变,如果他没有手中的这点权力,没了父子两代精心编织的关系网,他将是一个悲惨的转身,成为“被”的那个阶层的人。被涨薪,被代表,被福利,被幸福,被踢,被骂,被侮辱,被占便宜。
他当然会後悔,怎麽可能不会後悔?同学会中,他将不再是那个受到阿谀奉承的人。就算同学中有大款,那些大款和海归,看到他也是客客气气的。生意场上,他不再是收礼受贿的那个人,他将提著礼包陪著笑脸给人舔脚丫子,揣著红包生怕送不出去。
他将成为怨天尤人的那种人。他将成为愤青。
为了厉剑,当然不值得。
为了自己的心……不知道值不值得。
只是算来算去,算错了自己的心。算错了厉剑对他的心。算错了狗身上仅存的那一点点狼的血性。
欧爸进了门,看到欧鹏抱著头坐在地上。欧爸叹息了一声,也在地板上坐下,说:“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让我跟你妈操过心。你是很懂得计算。当然放弃钢琴,我跟你妈都觉得可惜。你说,那个时候你还是初中生,你说你没有啥天赋,再怎麽练,将来也不过在酒店大厅或者夜总会给人家弹琴……你自己放弃了。你的朋友,什麽类型的都有,连收破烂人家的孩子,你都能得好关系。我当初遭到那个劫难,你比你妈还镇定,说我们家的人虽然爱占便宜,但是不算贪心,不会有事的。我出来,你笑眯眯地说等将来你做了市长,就帮我出这口气。头一阵子你还说,可能会去县里当副县长,打算从什麽地方开始著手工作……当年你妈生了你,其实我想要个女儿,你妈却想要个儿子,她说男孩子皮糙肉厚,怎麽折腾都可以……”
欧鹏背靠著墙,静静地看著欧爸。
欧爸艰难地笑了笑:“其实我是想说,你真的还年轻,想做什麽就去做。就算以後後悔了也没有关系……我跟你妈,其实已经退休了,钱也不少。事情真要闹大了,大不了我们把房子卖了,去个小镇,买栋楼,弄一两块菜地,捡一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你呢,中国之大,不可能没有你发挥才能的地方。就算中国呆不下去了,去国外也行。你还年轻,还没有孩子,没有後顾之忧。”
欧鹏难以置信地看著欧爸。
“只是,”欧爸没有回避儿子的眼光:“竹子是无辜的,可以说是被你害了。所以,你,要尽可能地把伤害降低到最小……我们家果然都是自私的,我跟你妈,只能顾著你,顾不了竹子。”
欧鹏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地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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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5)
欧鹏走了还不到俩小时,厉剑突然发烧,高烧,烧到人昏迷的地步。
崔仁明急了,弄了辆车奔机场去堵人──方医生跟著欧鹏一起走的。到了机场,就那麽寸,看著那飞机起飞,没影了。
崔仁明恨恨地骂了声娘,後悔让方医生先走。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咋又突然病重了呢?
回到医院,厉剑还没有醒来。在翻译的帮助下,崔仁明跟医生讨论厉剑的情况,医生也在莫名其妙。本来危险期已经过去了,这一天多的功夫,厉剑也没有见恶化。这突然间的发烧,当然可以归结到感染。不过医生赌咒发誓,他们给厉剑用的是最好的药,给他做手术的也是最好的医生。不是你们请来的医生也说厉剑没有什麽大问题吗?
小吴低声地骂了几句,冲到厉剑的床前,想要揪起厉剑的衣领子摇晃,不过看到那家夥嘴唇干得跟遭了几年旱灾的土地,脸红得那麽不正常,到底没能下手,只是恶狠狠地说厉剑如果要丢下兄弟们,他就要把欧鹏碎尸万段。
当科学解释不了时,人们就会找莫名其妙的原因。比方说欧鹏让厉剑伤心了,厉剑不想活了之类的。当群狼们听懂小吴的言下之意後,也纷纷把矛头指向了欧鹏。那家夥在这里呆了一天多就滚了,也没有跟厉剑说以後怎麽办。那家夥走的时候脸色灰灰的,厉剑的神情也非常的不妙。那麽,肯定是欧鹏又把厉剑涮了一道。
论感情,他们当然站在厉剑一边。论情理,也是欧鹏的错。这几个糙爷们怒气来,什麽恶毒的话都骂出了口。欧鹏,在他们的口中,被分尸了无数了。
崔仁明心急上火,也跟著发飙。他说如果厉剑真有个三长两短,就把欧鹏卖到泰国去做人妖。
群狼们看著他,目瞪口呆。
不知道到底是药有用,还是身边这几位的呱噪有用,总而言之,昏迷了一天之後的厉剑,烧终於退了,人也醒过来了。
崔仁明心里有点怕。按说厉剑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因为男男私情就这麽要死要活的。估计,还是因为在别人的地盘,别人的医生,他们恐怕不够尽心尽力。这麽琢磨著,崔仁明一咬牙,咱回国去,回去了,搁湘雅住著,真要因为欧鹏的缘故,一伸手就能够抓到人。
於是费了好大的功夫,终於弄到机票,因为是中国的航班,跟他们沟通了一气,人一发狠,得,上吧,就把还挂著药水的厉剑给抬上了飞机,坐商务舱,空姐空少还特别帮著把药水瓶什麽的给固定住。
厉剑斜靠在座位上,有气无力地问崔仁明急著回去干什麽。崔仁明撇撇嘴,说咱就算要死,也要死在祖国的土地上。这个航班的空乘人员还是很有人情味的,虽然为难,怕当责任,还是让我们上来了。厉剑无力地笑了笑,说咱保镖,也有这福利待遇了。崔仁明耸了耸肩膀,说我跟他们说,你们是秘密部队的秘密行动,过来解救人质的。人家崇拜得,要找你签名呢。
厉剑出了一身冷汗。他们这出来,还真是解救人质的,多个部门委托,解救被塔利班绑架的人质。确实也是秘密行动,所以对外,甚至对崔仁明,都只说他这是保镖工作。如果不是碰到太过敬业的记者,他受伤这事,都不能传出去。
“这边的医生太无能,或者说是太不把咱中国人当回事。我们回家去。”崔仁明在厉剑的旁边坐下来,咒骂道:“又不是啥疑难病症,居然发烧的原因都找不到。早知道,就不让方医生跟欧鹏一起走了。”
厉剑皱了皱眉头,没吭声。
“你的那些弟兄们都说,怕麽是因为欧鹏,你才要寻死。”崔仁明仔细地打量著厉剑。
“胡说。”厉剑淡淡地驳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人的生命只有一,我怎麽可能为了这麽无聊的理由去寻死呢?不过是突然一下子,觉得没意思了,也许就松懈了那麽一会儿。”
崔仁明叹了口气。“你们以後打算怎麽办?”
“凉拌。”厉剑的话,也透著那麽一股无力。“他已经结婚了,还能怎麽办呢?放下吧。其实我一直都在努力地放下。做好自己的事。另外,跟你们家戴齐说说看,我也希望能做点事。为……我们的同类做点事。”
“其实吧,现实跟理想是有差距的。就算你们排除万难在一起,以後呢?感情淡了,就会觉得现在的挣扎毫无意义。”崔仁明安慰道。
“那麽,你能肯定你跟戴齐之间,以後就不会有摩擦?感情不会由浓转淡?”厉剑翻了个白眼。
“呃,不能肯定。抓住当下,生活在现在……也就是说,我的劝告都是白搭?或者给你介绍个伴吧。”
“成。等我放下他再说。”
厉剑是个汉子,一个响当当的汉子。欧鹏就比较黏糊。但是欧鹏的难,崔仁明很清楚,毕竟他在圈子里混了这麽多年,欧鹏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便说:“你呀,有时候好像生活在真空,或者说你实在太强,别人千难万难的事儿,到你这儿都是拿得起放得下。他父母,他的工作,他春风得意的生活,他的人际圈……我有见过出柜的人,最好的朋友成了最恶毒的敌人。他要跟你在一起,要放弃的实在是太多了,那些,都是大家拼命努力奋斗要得到的。所以……”
“我知道。”厉剑看著窗外。飞机已经起飞,伤口,渐渐痛了起来。更痛的,是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脏。“所以我放下。我不纠缠。我要放弃的,只有他而已。”
厉剑闭上眼睛,企图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我没有父母,不用担心他们会伤心难过。我不是公务员,不用担心领导和同事会另眼相看。我对於生活享受没有兴趣,泡吧,看戏,游乐,反正我都不搞。只是……”
厉剑睁开眼睛,看著对面几个不相识的巴基斯坦人,慢慢地说:“除了国家,除了保全学校,除了群狼们,我一无所有,所以也无所谓失去。我私人的,独属於我的,也不过只有一个他而已……不不,他从来都不属於我。崔董,我的人生很有意义,我做的事情非常有价值。只是,他让我发现,人生原来还可以这麽快活,这麽有味道。我们没有生活在一起,他没有帮我煮饭,我没有给他洗衣服……但是,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感觉,他给了我一个家,小家。我曾经一度以为,国家,就是我的家,保全学校,就是我的家。然後突然发现,我还有了个小家。跟他在一起,我经常生气,暴跳如雷。又很淡定,觉得享受这两个字,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嘲笑地把我身上的伤疤称作是勋章,又很……你不知道,每一,他都会抚摸著我的伤疤,每一伤疤……他……”
厉剑再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崔仁明闭上了嘴,心里哀嚎。从来都是个人渣,现在倒好,变成知心姐姐了。
辗转回到长沙,住到医院,崔仁明又跟群狼们交代清楚,才急冲冲地奔回家去看戴齐──家里还住了个不晓得什麽时候就会变成毒蛇的小屁孩呢。
厉剑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好了很多。换了药,接茬吊水。
小吴走了进来,问了几句情况,又带来了点吃的,土鸡熬的汤,添了饭,上面还放了点咸菜,不好意思地说,这是他媳妇养身子吃的东西,厉哥就凑合著吃点吧。
厉剑有些讪讪。群狼们在想些什麽,他多少能够猜到一点。不过也没有啥好矫情的。情场失利,消沈,是很自然的反应。为了不让小吴担心,厉剑很快地吃掉东西,然後打了个大大的饱嗝。麻醉药过去,身子会感觉到痛,也会感觉到饿了。只是他放屁的时候,欧鹏已经不在身边。
小吴坐在小凳上,有话想说的样子。厉剑沈吟了片刻,挤出笑,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咱们谁跟谁?就算说错了,我也不会在意的。
小吴揉了揉鼻子,说他去找欧鹏了,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厉剑猛地坐直,牵扯到伤口,疼得他一皱眉。
小吴赶紧摆手:“我没有想要怎麽著。不过厉哥,我是过来人,所以希望欧鹏能给你个准信。要麽散夥,别假惺惺地探望你。男人,就该干净利落。断了断了,这样拖泥带水的,对谁都没有好。”
厉剑等著小吴继续说下去。
“他没有上班。据说,他去甘肃出差……这是个谎言,实际上他去了巴基斯坦看你,你还记得吗?”
厉剑不悦地点了点头。
“他出差回来接著请假。说他出差回来的当晚,他在家里搞卫生,不小心把客厅的玻璃窗给弄碎了,他受了伤。”
厉剑的手抓紧了床单。
“很奇怪。他住进了一家私人医院。他的单位收到了他的请假条,准了假。说有人想去看他,但是据说欧鹏说现在好狼狈,所以不想会客。他还专门请人送了甘肃的特产到单位,但是谢绝探望。”
厉剑的眉头越锁越紧。
“更是更奇怪的是,欧鹏的爸妈没有去医院看他。他们早晨起来散步,到公园里玩,然後去定王台书店买了些七七八八的书,烹饪的,插的,养生的,还有一本,白先勇的《孽子》。”
看到厉剑露出疑惑的眼神,小吴补充说:“是同志小说,我还专门看了看介绍。”
厉剑突然慌了,伸出手,小吴忙上前握住,急切地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然後我去欧鹏的家,房门紧锁。再做了调查,他老婆也请了假,没有上班,说是病了。我又接著调查,欧鹏住在某私人医院,很诡异的是,他住在单人房间,照顾他的,是他的岳父。我看了看,欧鹏躺在床上,看不出什麽地方受了伤,头脸好好的,吊水,沈睡。”
厉剑浑身没了力气,嘴唇抖了好半天,才问:“哪家医院?”
小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
厉剑闭上眼睛,躺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要去看看。”
“你的伤还没有好。”
“我知道。不过这样躺著,什麽都不知道,我的伤好不起来。”
小吴咬著嘴唇想了一会儿,说行。请来护士,编了些瞎话,说厉剑的老婆家里出了事,他去看看马上回转。好不容易说通了护士,拔了针头,给厉剑换上衣服,扶著厉剑出了门,直奔那家私立医院。
站在病房的外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厉剑开始发抖。欧鹏躺在床上,很安静,似乎在睡觉。旁边一位长者坐在椅子上,正在看什麽东西。
厉剑站不住,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里乱七八糟,痛到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他为什麽会受伤?欧爸欧妈为什麽要看同志小说?为什麽他老婆没有在旁边陪著?为什麽陪著的是他的岳父?太多的疑问,厉剑去不敢去猜测答案。
病房的门打开,欧鹏的岳父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点燃一根烟。
厉剑见过他。在欧鹏的婚礼上。那时候他意气风发,很高兴很满足的样子。此时他头发凌乱,眼窝陷,精神也很颓靡。
彭爸也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两个人。长相都很普通,一个年纪大一点,一个比较年轻。年纪比较大的那个,满脸倦容,脸色苍白,那人在看著他,眼神很犀利。
彭爸有些纳闷,见那人站了起来,慢慢地推开扶著他的人。年轻的那个愣了一下,放开手,走开。
男人一步一步地向彭爸走来,到了跟前,面无表情地说:“我是欧鹏的朋友。他怎麽啦?”
彭爸干笑了一声:“哦,这样,玻璃划伤,小事情。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比较娇贵,再说了,擦玻璃会把自己给弄伤,他也觉得挺丢脸。你贵姓?等他好了,再亲自上门道谢。”
厉剑不知道该怎麽继续,但是心中的疼痛和焦躁在飞涨。他想直截了当地问出前因後果以及真相,又怕说了不该说的话,反而让欧鹏难堪或者……雪上加霜。
“我姓厉,厉害的厉。”
彭爸丢掉烟头,挺直了腰背,伸出一只脚,死命地碾著那个烟头:“姓厉?厉剑?从巴基斯坦回来了?”
厉剑头嗡的一下,心猛烈地撞击著胸膛。他点点头,看著长者。
“你跟欧鹏什麽关系?”彭爸追问。
厉剑察觉到彭爸的敌意,也挺直了胸膛,握紧了双拳:“朋友。”
“他去巴基斯坦,是去看你?你跟他,仅仅是朋友?”
厉剑眉头锁著,眼睛里射出杀人的光:“什麽意思?”
彭爸突然伸出手,在厉剑的肚子上拍了一下。厉剑疼得汗都出来了,却屹立著不动。
彭爸浑身哆嗦了一下。普通长相的男人,突然变得好像出鞘的剑,一股逼人的气势扑面而来。他往後退了一步,靠在墙上,又回过头,看了看病房里的欧鹏。那家夥还在沈睡著。
“他说你受伤了,肚子里钻进了两颗子弹。”彭爸稳了稳心神,又掏出香烟点上,吸一口,喷了出来:“看样子,你真的就是那个厉剑。”
“哪个厉剑?”
“跟欧鹏玩断背的那个。”
厉剑就好像燃烧的火。他往前走了一步,逼问:“请您把话说清楚。”
彭爸哼了一声,有点害怕。眼前的男人好像随时都可能爆发,而一旦爆发,不仅仅是难看,自己恐怕压根就不是对手,尽管男人好像病怏怏的样子,但是如果欧鹏说的都是实话,那麽这个人,要捏死自己,恐怕就如同要捏死一只蚂蚁。
彭爸伸出手,想要推开厉剑,眼角却看到,走廊尽头,那个年轻一点的男人在目光炯炯地盯著这边,便收手,压低声音说:“欧鹏跟我女儿说他喜欢一个男人,要求离婚。”
厉剑倒退了两步,几乎栽倒。
欧鹏在做什麽?“我没有要求他离婚。”厉剑喃喃地说:“我要结束,要放下。他为什麽要说?”
彭爸终於喘过气来,冷笑两声:“为什麽?你得去问他!我女儿是我的心肝宝贝,跟欧鹏,本来就委屈了,谁知道结婚才一年多,就要被抛弃!我知道欧鹏那家夥心眼活,不过我想著,心眼活的家夥,那麽看重权势的家夥,有我在,我女儿总不会吃亏。没有想到,他居然说他会後悔,肯定会後悔。但是即使是会後悔,他也要离婚。他说,他说……”彭爸激动起来,声音大了些,引起了旁边路过的人的注意。
厉剑脑子里就好像糨糊,什麽都冒了出来,搅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什麽是什麽。
彭爸看著这个男人饱受打击的样子,不知道为什麽,对他,这个女儿的情敌的憎恨少了一点。再扔掉烟头,碾灭,双手插在裤兜里,冷冷地看著厉剑。
小吴飞快地奔了过来,抱住厉剑。也幸亏他动作够快,否则,厉剑就要栽地上了。
厉剑艰难地转过头,对小吴说:“他们怎麽说的?那个词?小吴,好像,欧鹏出柜了……为了我,出柜了……那些他想要死死抓在手中的东西,就这麽放弃了……”
彭父冷笑一声:“放弃?欧鹏可不会那样做。那家夥,奸猾得狠。”
厉剑无暇分辨彭爸话中的意思,抓著小吴的胳膊,让自己站稳了:“你说,他……他跟他老婆说要离婚?然後,他们打起来了?还是,你让人把他打成这样?”
彭爸做了个手势:“我女儿抓起一把水果刀,这麽插了下去……欧鹏命大,偏了下头,刀子插在他左肩。如果没有偏那一下的话,这里,颈部,刀子下去的话,这个祸害就没命了。”
厉剑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颈,又摸到自己的左肩:“然後?”
“那个男人够种。”彭爸虽然还是很气愤,声音中却带了一丝敬佩。“然後他把竹子控制住了,打了电话给我,三言两语把事情给交代了。我虽然巴不得他死,不过他死,我女儿得坐牢,只得找了这家医院,找了靠得住的医生。”
厉剑默默地听著。
“见到我,他居然还没有晕过去。我带了人把女儿安排到别墅……就那麽一会儿功夫,他自己把刀子拔了出来。然後……到了医院。手术前,他跟我说,他的事情我不能透露出去,否则,竹子的故意伤害罪就逃不了。等到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刀子他妥善地收起来了,他要跟我谈一桩交易。”
厉剑好像在听天方夜谭。
“於是我们谈了桩交易。我比较吃亏。但是为了女儿,有气,我也只能吞下。”
“什麽交易?”厉剑问。
“离婚。第二,他跟男人的事,我们不能透露出去。他不指控竹子伤人,把这事瞒下来。”
厉剑匪夷所思地摇摇头:“你答应了?”
“为了女儿,我有什麽不能答应?不过,只要我活著,他就不可能有安心的一天。算计,居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那把刀子,我始终没有找到。”彭爸突然笑了笑:“不过,其实,虽然这口气没有出完,也出得差不多了。刀子插入很,欧鹏的左胳膊,几乎就算是废了。”
厉剑的眼泪夺眶而出。
6
Razor (6)
厉剑捂住了嘴巴,然後捂住了脸,低声呜咽著,就好像旷野中受到重创的野狼,声音低沈,却让听得人心慌。
小吴连忙连拖带拽地把厉剑安排坐下,想要安慰,却无从安慰起。
彭爸也有些无措。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当著他的面哭出来。他又回头透过门上的窗户看了看里面的欧鹏,那个王八蛋仍然睡得很熟,心里有点後悔,早知道欧鹏的这位外遇对象会来,他就不让医生给他打镇定剂了。
欧鹏呱噪得要命。那家夥能说,彭爸早就知道了的,以前也很喜欢跟他聊天,每谈完,心里都挺舒畅,因为欧鹏不仅能说,还很会说。这几天就郁闷了。彭爸恨极了他,偏偏还不敢让别人来照顾。虽然错都在欧鹏,但是自己的女婿因为一个男人要跟自己的女儿离婚,这事要真传了出去,他丢不起那个人。所以只能自己守著。欧鹏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能让他爸妈知道,不然,这事儿会闹得更大。再之後,只要是清醒著的,欧鹏就会不停地说这个厉剑。他凄苦的身世,他在军队的作为以及被赶出部队的原因。因为他是个同性恋。欧鹏是这样说的。欧鹏说厉剑的性格,宁折不弯的那种,坚韧不屈的那种,大公无私的那种,总而言之就是跟他们完全不同的那种。他说厉剑受伤,各种各样的伤,伤在各种各样的地方。他说厉剑在巴基斯坦做保镖,为了救人自己去挡子弹。他说厉剑很帅,一般的男人都不具备的那种帅。他说厉剑不肯伤害别人,就算自己背叛了他,他也没有动自己一根手指头。他说厉剑知道他要结婚的时候,毅然断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欧鹏说他也知道自己提出离婚会後悔。可是如果不这样的话,这一刻,他熬不过去。
任欧鹏说得再如何痛悔,再如何动情,彭爸都无动於衷。厉剑再怎麽样,是别人。而彭竹,是自己的女儿。欧鹏跟厉剑再如何情不得已,他们都伤害到了自己的女儿,并且给自己甩了响亮的一巴掌。
但是还是不由得想象了一下厉剑其人。应该是非常漂亮的,应该是非常依赖欧鹏的。
但是此人,跟彭爸的想象一点都不一样。大概是奔四的样子,长得很普通,看上去就是一普通的男人。但是……看得出他的伤并没有大好,额头都在冒汗。虽然急切,却显得冷静,似乎有著极强的自控能力。
然而,却毫不掩饰地哭了起来。
彭爸坐在厉剑的身旁。脑子里乱七八糟。
“对不起。”厉剑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脸,侧过身,低著头,对彭爸说:“对不起让你的女儿受到伤害了。不全是欧鹏的错,我也有责任。当初我们认识时,我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他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孩子,那时候他就奔三了,是公务员,他告诉我,他不是纯粹的同性恋者……我本来应该想到,他的身份和地位决定,他不会一心一意地跟我在一起的。”厉剑难过地把头低得更低:“只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孤单太久了,又刚刚经历我一生中最大的变故,接触到这个社会,发现我的所有信仰和原则,跟这个社会格格不入,我本人也有点破罐子破摔……其实我觉得,一直都觉得自己勇敢无畏,可是跟他在一起後,却害怕,害怕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并不是没有猜到,而是想,再久一点,再久一点,也许他就能够为我,为我做出牺牲。是我懦弱了。”
彭爸没有插话,看著厉剑低沈的头,没有说话。
“知道他要结婚後,我跟他就断了关系。再如何纠结痛苦,我都没有再见过他,没有跟他联系过。这受伤,他到巴基斯坦来看我……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他跟我说他的老婆,结婚後变得越来越漂亮,学著做饭,让锺点工教她。他说那个女人性格开朗了很多,常常咯咯地笑著像个下了蛋的母鸡。他说他写文章,竹子也帮他查资料,还说想要读书什麽的。”
厉剑抬起头看著彭爸:“他说的那些话,让我以为,他的生活非常幸福……然後我很心灰意冷……才发现,虽然我自以为干净利落地了断了,实际上还抱著希望。我不愿意他伤害无辜的女人,我也不愿意成为伤害他老婆的人,但是,心里,还抱著希望,那麽一点微弱的希望……我虽然真的不知道他为什麽突然会这样……这样果断决绝,但是,出柜,要求离婚,肯定是为了我的缘故……对不起,其实伤害了你女儿的,不仅仅是他,还是我。他说他最会算计,其实我也会的,否则无法在枪林弹雨中活下来。而在我和他的关系上,我选择无视,无视那些明显的不明显的迹象……我,是个懦夫;我利用了救了他命的这个现实,把他和他老婆害到了这个地步。”
彭爸靠在椅背上,两腿前伸,头仰起,看著天板。
这当然是欧鹏的错,这个男人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只是自己,也未必就没有过失了。竹子,他的公主,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缘故,也许会喜欢上别的男人。都说女儿亲爸爸,儿子黏妈妈。可是他的女儿,对他这个做父亲的,又爱又恨。
作为父亲,他恨欧鹏入骨,恨到了不仅仅要毁了欧鹏的地步,也到了要他家破人亡的程度。但是作为男人,他又不得不去理解欧鹏。
他的竹子,其实最初是被他这个做父亲的伤害了,然後才被欧鹏那个做丈夫的伤害。小时候,彭竹还是很亲爸爸的,直到彭爸凭著实力和手段爬上高位,直到彭爸和许多有实权的人一样贪财贪色,彭竹才跟父亲渐行渐远。彭竹的高中三年,是在彭爸彭妈无止境的争吵中度过的。彭爸有了外遇,彭妈吵闹不休。为了这个家庭,彭竹天天守在家里陪著母亲。开始她会跟彭爸吵架,可是正春风得意在外头享受糖衣炮弹和美人温柔的彭爸哪里听得进去?
高三那年,彭妈吃了安眠药,差点死掉。彭爸才不得不收敛。做官最重要的,是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其实红旗倒不倒也没有关系,但是这样子寻死觅活,就很塌彭爸的台面了。於是他低调了很多,然而彭妈是始终不能原谅不能包容的,而且也不肯离婚。再加上更年期到来後,彭妈的性格更是反复无常,然後又发现得了肺癌。都是是二手烟造成的,而彭家,也只有彭爸抽烟,还抽得挺厉害。
因为彭竹的大好青春都是陪著怨天尤人的妈妈度过的,即使在读大专的时候,也是经常回家。她不敢找男朋友,怕人家看重的是彭家的权势,同时,她也不那麽相信男人的忠诚。再而且,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家里,也没有太多认识男人的机会。尽管彭爸在给他创造机会,但是彭竹又如何信任彭爸看中的人呢?就算是欧鹏,彭竹也是小心再小心的。
她跟欧鹏的恋爱和结婚,彭爸全程监控,甚至派了人去调查欧鹏的情史。欧鹏的情史很丰富,但是他没有脚踏两只船。而且,跟彭竹在一起後,他没有再跟别的女人有瓜葛了,甚至瓜田李下之嫌都没有。
彭家三口,做梦都想不到,欧鹏居然会跟男人混在一起。虽然彭爸自己的社交圈中除了玩女人的之外,也有玩男人的。但是欧鹏,好像没有跟男人在一起的前科。
彭爸也拼命地想了很久。被背叛被抛弃,彭竹当然会伤心会难过会抓狂,可是为什麽她会有杀人的念头?那个,不是他的女儿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啊!他的女儿,一向是温柔的,就算是生气,对彭爸最生气的时候,她说的,也不过是:“爸,你太过分了”这样的话。
“我不知道怎麽样才能……”厉剑等了很久,没有听到彭爸的话,便咬著牙继续说:“怎样才能弥补对您女儿造成的伤害……”他看了看门。那个受伤的家夥,最担心的还是他的工作吧?可是威胁的话,厉剑说不出来,而哀求……他又如何去哀求那个女儿受到伤害的父亲给那个伤害了他的女儿的男人一个……一个能够继续飞黄腾达的机会?
“坦白说,”彭爸终於扭过头看厉剑:“我不可能饶过他,还有他的家里人,还有你。”
厉剑的脸抽搐了一下,低下头,双拳紧握。
“你是什麽人我不管。他到底为了什麽,我不管。事後,他还威胁我,真当我几十年的饭是白吃了?我的女儿最重要。我之所以同意他们的婚事,是因为那家夥很活络,也很有前途,否则,门当户对的人选也不是没有,我干嘛要让我女儿下嫁?不过,我也不会把事情闹开。”彭爸冷笑:“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厉剑站了起来,挣扎著到了病房门口,再往里看了一眼。转过身,艰难地鞠了一躬:“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们原谅他,甚至,我都不能原谅他……只是……我心里也有点高兴。您要有什麽惩罚,我跟他一起,接著就是。”
然後,厉剑转身走了。小吴紧紧跟上,扶著他上了车。
厉剑靠著椅背,脸色蜡黄,低声说:“我该怎麽办?他最想要的,到底是什麽?我,和他的前途都想要,是吗?出柜的话,本来就没有可能在仕途继续走下去了,他为什麽还要出柜?那个女人为什麽会下那样的毒手?他侥幸活了下来,却念念不忘威胁他的岳父,为什麽?小吴,你能告诉我为什麽吗?”
小吴犹豫了一下,说:“男人以事业为重吧。我们是什麽人,主要靠工作来定义吧。我曾经是个军人,後来成了特种兵,然後给崔董当保镖,那段时间很难过,保镖兼保姆兼看护。後来,是保全学校的教官,跟著厉哥,我是渣狼。我最喜欢的,是军人的身份。退而求其,是渣狼。欧鹏现在是主任,如果没了工作,就是失业者,然後或者是私企经理员工什麽的,或者小老板。厉哥,欧鹏最想做的,还是主任吧,然後是局长,说不定以後还想是市长或者省长什麽的。厉哥,那就是个争名逐利的人。”
“是。他就是那麽个人,俗得要死,却跟我这麽个死板的家夥在一起……去彭家的别墅吧,我要去见那个女人。”
小吴发动车子,问:“去见那个女人做什麽?”
“赔罪,请求她的宽恕。我不知道欧鹏是怎麽跟她说的,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原谅或者放过欧鹏。但是,他在巴基斯坦跟我说了一天的话。他说来说去都是彭竹。我当时想,他那麽喜欢那个女人,所以告诉我,他将放下我吧。现在看来,他是想要说服他自己。他把彭竹说得越好,就越表明,他除了考虑自己的得失外,也真的,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只是无论如何又放不下我。小吴,他肯定跪在彭竹的面前,不然那刀子插不到他的左肩……那家夥,胳膊废了,还能够做什麽?居然在死神围著他打转的时候,还想著交易,还想著他的前途。小吴,他知道他不应该那麽伤害彭竹,可是还是伤害了。我一直把责任推在他的身上,实际上,我又何尝没有责任。我当了两年的缩头乌龟。”
“但是万一,万一那女子又发疯怎麽办?”小吴觉得厉哥这是自己找羞辱。但是该如何,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厉剑干脆的说:“你放心,就算我现在伤势未愈,我也不至於死在她的手上。而且事情过去几天了,她肯定也会後怕。要打要骂,我替欧鹏扛著。她如果心里好过些,欧鹏事後也不会那麽内疚了。”
过了一会儿,厉剑又说:“小吴,我们的保全学校搬家的话,你……抱歉,你老婆会生气吗?”
小吴轻声地笑:“她要生孩子了,总要点时间带孩子啊。咱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成不?也让她去读书,请老人家一起来带孩子。”
厉剑微微一笑。即使最坏的事情发生,欧鹏将失去工作的话,他们可以到另一个地方,重起炉灶。欧鹏那家夥强得不得了。总而言之两个人联手,应该可以闯出一条新路。
到了彭竹家的别墅,厉剑发现这是一个别墅群的小区。门卫拦住了他们。他们肯定是没有出入证的,於是打电话征求户主的意见。令厉剑他们惊奇的是,门卫居然放行了,说户主同意他们进去。
厉剑开始惴惴不安。到了一个别墅前,小吴停了车。厉剑犹豫了一下,让小吴留在车上。如果有事,他会呼救的。小吴想笑,憋住了,很慎重地点了点头。
按了门铃,厉剑尽量挺直了腰。门开了,一个中年女子站在门口,问:“你是厉剑?”
厉剑点点头。
“欧鹏的……呃……那个……”女人表情没有什麽变化。倒是厉剑尴尬了,又点了点头。
“我是彭竹的爸爸请来的心理医生,我姓傅。事情发生後,我一直跟彭竹的朋友陪著彭竹,开导她。她现在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其实我不愿意你来见她,但是彭竹说,她已经好了,可以见你。不过我要先说一句。如果她突然暴躁起来,请你一定要马上离开。”
厉剑再点头:“好。我……是来请罪的。”
傅医生上上下下打量了厉剑两眼,开门,让厉剑进去。
到了客房,厉剑就看到彭竹坐在沙发上,双手握著放在腿上,静静地看著进门的厉剑。
厉剑停住了脚步,看著彭竹。女孩子衣服很整齐,齐肩的直发,没有染色。脸色好像很平静,但是坐姿表明,其实内心里,她很紧张。彭竹的旁边,一左一右两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一个看上去挺像白领,另一个,微胖,肚子突起,是一个孕妇。
厉剑地吸了一口气,走到仨女人跟前,慢慢地矮了下去,在彭竹跟前跪了下来。“对不起。”厉剑说:“对不起。”他不知道什麽样的话才是得体,什麽样的表现才不会让女孩子受到更大的伤害:“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太不小心,如果不是受了伤,欧鹏就不会突然那样……对不起,我从来就不愿意伤害别人,而欧鹏,最不应该伤害的,就是你,你完全是无辜的。我……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可是我本应该想到的,却故意不去想。所以我,也是有罪的。”
厉剑低下头,看著彭竹的脚。女孩子穿著一双很可爱的棉拖鞋。
“对不起。”厉剑说著,一遍又一遍:“对不起,是欧鹏的错,是我的错。对不起。”
7
Razor (7)
屋里的四个女人都楞住了。彭竹的手捂住了嘴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傅医生有些担心,走到沙发的旁边,准备应付著彭竹的突然爆发。
那个孕妇扶了一下彭竹的肩膀,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厉剑的身边,蹲了下去,扶住厉剑的胳膊,低声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有话慢慢说,起来吧,坐下来慢慢说。”
厉剑并没有起来,也没有抬头,低声答道:“不错,我也不习惯给人下跪的。但是我们……欧鹏,对她的伤害太大了,我不知道该怎麽样才能弥补……妹子,我真的……”
“起来再说。”孕妇坚持说:“我肚子里有毛毛,这样蹲久了不行。”
厉剑不得已,扶著茶几站了起来,身子晃了两晃。腹部剧痛,但是抵不过心中的痛和内疚。他对著孕妇勉强笑了笑,看彭竹仍然捂著嘴看著他,咬咬牙,在旁边的短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腿上,低头说:“谢谢。彭……小姐,真是对不起。如果我知道他会那样,一定会陪著他,那样,也许,你……”
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彭竹仍然捂著嘴,声音含混地说:“他……欧鹏没事吧?他现在没事了吧。”
厉剑果断地点了点头:“他没事。小伤,很快就会痊愈。”
彭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我会去拿刀子砍他……我……”
彭竹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了。白领和孕妇忙搂著她的肩,纸巾递过去,轻声地安慰著她。
厉剑更加难过。他抬头,却看到傅医生如释重负,一副“太好了终於哭出来了”的样子,想著,也许彭竹这样哭,是因为终於有了理智,也许,能够轻松一点。
哭了好久,彭竹的哭声终於低了下来。她擦掉眼泪和鼻涕,正眼看著厉剑,又运了一下神,才缓缓地说:“他们都说欧鹏不会有事……可是那把水果刀插得很,我怕他们只是安慰我,既然你……你也那麽说,大概他真的不会有事吧。”
厉剑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那条胳膊废了。彭爸是这麽说的。可是他又如何可以告诉彭竹呢?
“他进门,我想著可能他还没有吃晚饭……他不在,我都没有开火,就说出去给他买点夜宵什麽的。他却让我坐下,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对我说,然後就跪在我跟前,跟你刚才一样,说对不起,他外头有个人,男人,这一差点死了……他本来想著要一刀两断的,谁知道听说那个人受伤,吓得魂飞魄散……”
彭竹一边流泪,一边慢慢地说:“我妈跟我爸吵架……她还活著的时候,我还小的时候,因为爸爸在外头有人,年轻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子……妈妈偶尔得知的,就跟爸爸吵。那时候我才刚刚进高中,帮著妈妈骂爸爸,又求妈妈原谅爸爸,我不想他们离婚,那样我就没有家了,之前一直很快乐的一个家……後来吵啊吵啊,吵了好几年,妈妈自杀,没死成……再然後是冷战……反正吵得厉害,然後冷战,然後再吵。我读大学那会儿,妈妈常给我打电话,说爸爸不是人……爸爸在家里跟妈妈吵,出去照旧乱来。妈妈吵了,在家里,只会哭,要死要活。我大了一点,就劝妈妈,既然没有感情了,为什麽不离婚?妈妈说为了我。我说我已经长大了,没关系。妈妈说,她就这麽个男人,离了婚,她怎麽活下去?然後又是生病,病了,越发多疑,心情一暴躁,就病得越厉害。我想,如果他们早点离了婚,是不是妈妈可以活久一点,痛苦能够少一点?”
屋子里的人都在静静地听著。厉剑心里更加惴惴。
彭竹把眼泪擦掉,对著厉剑,仍然慢慢地说著:“我跟妈妈说,放手,是一种解脱,不是解脱爸爸,而是解脱她自己。她还能够有自己的生活,工作也好,玩也好,反正我们家条件也不困难。我说我跟妈妈在一起,丢掉那个腐败堕落的家夥,不用为他伤心难过,也不用为他担心,怎麽著都好,怎麽著,都比这样耗著要好。不是耗爸爸,是在耗著她自己的生命啊!可是妈妈听不进去。她说不是你,你不能够理解……”
彭竹大口地喘著气,好不容易才把嚎啕大哭给咽下:“果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道理,好多人都知道,我也知道,我怎麽可能不知道?这麽多年,我一直都用大道理说服我妈妈,这些道理,我清楚明白得很……”
厉剑使劲地压抑著自己的情绪。女孩子这样可怜。
“可是轮到自己,一切都不一样了,大道理完全进不到我的脑子里去。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也不知道该怎麽质问,太难看了,我,太难看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麽,就是听著他说著,那些话似是而非,那些话好像都不是真的,然後看到茶几水果盘上的水果刀,就这麽……”
彭竹终於还是控制不住,又痛哭起来。
厉剑双拳紧握著。他想起了欧鹏婚礼的前夜,他把欧鹏伤到什麽地步,他自己都不敢去想。而在第二天,欧鹏撑著完成了婚礼,还告诉他,他总是在那儿等著的。
为什麽会到这个地步?欧鹏明明爱他,却为了虚名浮利丢弃了他。彭竹明明爱著欧鹏,却做出了她自己都想不到的举动。还有自己,明明爱著欧鹏,却又用最恶毒的方式伤害了他。
“欧鹏,也是喜欢你的。”厉剑低声说:“他去巴基斯坦看我,说来说去都是你,说你一日比一日漂亮,说你贤惠得根本就不像大小姐,说你善解人意,说你孝顺……”
那麽,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麽呢?
“也许是因为,他可怜我吧……”厉剑的眼眶湿润了。“或者因为……”
“别说了。”彭竹打断厉剑的话:“别说了。我并不想知道原因。我只要知道,他为了你要跟我离婚。然後如果我纠缠不休的话,三个人都痛苦,最痛苦的,是我自己。我只要知道,如果我不放下,我将步我妈妈的後尘。”
“所以。”彭竹一字一句地说:“我,会放下。很难,但是也要放下。其实我应该谢谢你。”彭竹擦掉又滑落下来的泪水说:“如果你,如果你不是你的话,他将会继续欺骗我,十年,二十年,到那个时候,我就真成了我妈那个样子了。我不能原谅他,起码现在不能。但是我……我不知道该怎麽做……”
厉剑很想说什麽,但是说不出口。他没有办法再继续伤害这个女孩子,或者说再利用这个女孩子。也许欧鹏的工作会丢掉,也许彭爸会使出什麽不入流的手段来为自己的女儿报仇。不管怎麽样,他都将跟欧鹏一起承受。
厉剑站了起来,低声说:“抱歉,对不起。你……请……”
说不下去了。厉剑转身朝门口走去。
出了大门,厉剑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对跟出来的傅医生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麽说怎麽做……伤害已经造成了。请您多费心。”
傅医生点点头:“我会的。也请你们暂时不要来打搅她。你也知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因为女孩子把感情都看得很重,把家庭看得很重。其实说起来也确实。欧鹏虽然很糟糕,但是这样,这个时候做出抉择,对彭竹而言,比十年二十年後再背叛,要好一点。彭竹还年轻,还能够重新起步。也希望欧鹏没事。这几天彭竹非常自责。你想想看,痛苦、难受,被欺骗被背叛,还要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自责……不容易的。”
厉剑点点头,再对傅医生鞠了一躬,慢慢地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小吴斜眼看了看厉剑,发车,问:“还好吧……你必须去医院了。本来说危险期已过,不过现在……”
“帮我转院吧,我跟欧鹏住一起。还有,跟崔老板说一声,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医生……注意这事儿不能声张。”
小吴点头应了,把厉剑送回那个私家医院,在欧鹏的病房前,厉剑从门上的窗子往里看。欧鹏已经醒了,正在跟彭爸说话。彭爸好像在发脾气,欧鹏在陪著笑脸。
厉剑敲了敲门,看到欧鹏转过头,见到他,脸上立刻呆滞。
彭爸打开门,冷哼了一声,放厉剑进来,转身说:“你又来干什麽?”
厉剑不看欧鹏,正对著彭爸,说:“我来照顾他,你回去照顾你女儿吧,我刚才去看了她。”
彭爸一个巴掌扇了过来,正打中厉剑的左脸,厉声呵斥道:“你到哪儿看到竹子的?你他妈的都跟她说了什麽?”
厉剑没有躲闪,也没有捂脸,平静地说:“什麽都没说,只是向她请罪,只是想要……希望她……”厉剑低下头。他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为了不让自己更加内疚,还是要跟欧鹏共进退?
冒失了。其实也许会更加伤到那个女孩子。
彭爸第二个巴掌又轮了上来,这一,厉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仍然很平稳地说:“她好像挺过来了……你去陪著她吧。欧鹏逃不掉的。他的家在这里,他的工作还没有废掉。我会在这儿守著。无论你准备怎麽办,我们,都在这儿等著。我们会接受该有的惩罚。”
彭爸的手腕几乎要断掉,恨恨地甩脱厉剑的掌握,一摔门,走了。
厉剑吁了一口气,这才回过头看欧鹏。那厮缩了一下脖子,又呲牙咧嘴,似乎怕了,然後痛了。
厉剑看著房子有两张床,便慢慢地摸到另一张空床上,小心翼翼地坐下,然後躺下,看著天板,不想说话。
欧鹏也没有说话。镇定剂的药效已过,肩膀剧烈地疼了起来。他想要侧过头看厉剑,却动弹不得。肩膀好像要断了一样,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你怎麽来了?跟我这个岳父老子过过招了?去看竹子了?她还好吧?”
厉剑沈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怎麽能那麽伤害那个无辜的女人?你怎麽还敢跟她爸爸谈条件?”
“不然怎麽办?做都已经做了。谁让你不小心要中弹的?如果你没事,我怎麽至於要自毁前程自己讨打?”欧鹏耍无赖:“过个三五年,我不定就把你给忘了。那样,才是皆大欢喜呢。”
厉剑被呕得做不得声,哼了一声:“哼,你牙尖嘴利是不是?那个女孩子,也许这一关熬过去了。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是不是没事了。”
“我当然没事啦,就算有事,也不能跟她说,跟她老爸说就行了……”欧鹏叹了口气:“她爸特幸灾乐祸,说我左胳膊没啥用了。但愿他没有跟他女儿那麽说。其实吧竹子,都傻了。我本来想著,她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反正她个女人,粉拳秀腿,我伤不到哪儿去,没想到她一声不吭,拿了刀子就砍。如果我不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说不定……厉哥,你就只能看到我的骨灰了。”
厉剑轻声地嗯了一下。痛。身体痛,心里痛。欧鹏说得轻描淡写的。只是那家夥虽然三观不正,也是不愿意伤害别人的吧,最起码,是不愿意面对面地伤害,不愿意心里愧疚。尽管那家夥心肠挺歹毒,不过……“
“然後她就呆了,傻了……她爸带著人一进来就给了我两拳……我靠……这是个机会。我已经受了那麽重的伤,不扳回来一点不甘心。我那个岳父,也不是什麽好鸟。”
“他要整你,多的是法子。”
“知道。我的仕途,如果还有仕途的话,到此打止了。就算他不把我出柜的事张扬出去,我跟竹子一离婚,他再对我不待见,好多关系就完全不是关系了。我最大的希望,是能够保住工作,然後慢慢弄,大不了调动,去下面的市里,或者……我跟你说,你要跟我撩摊子,我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嗯。”厉剑说:“我总会回来找你的。”
欧鹏眼眶一热:“你去找竹子干什麽?”
“不知道。”厉剑淡淡地说:“亏心吧。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你有主了,却一直故意无视这点。我也亏心,亏心加上难受。想著,那姑娘不晓得愤怒发泄出来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去……也让她泄愤。”
“恐怕不能吧。恐怕她会以为你是去示威的。”
厉剑侧过头看著欧鹏的侧影,不高兴地说:“她也是你老婆吧,现在仍然是吧,你对她却不够了解。她说她会放下,会有自己的新生活。”
欧鹏愣了,顾不得肩膀疼,也转过头看厉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又有点怅然若失。这个婚姻,真的是到头了。他的前程,也真的是到头了。
“大不了把保全学校搬走。或者她爸要报复的话,我跟你一起扛。”厉剑看著欧鹏胡子拉扎的脸,淡淡地说:“我会更加小心,更加惜命,更好地保护他人的同时,保护好自己。只要你等著,我总是会回来找你的。”
欧鹏轻轻一笑:“好。你的话很让我开心,虽然以後肯定会後悔,不过现在还蛮开心的。哥们……如果可能,还是留在长沙吧,这个地方,虽然蛮让人烦躁,不过我在这边也还算有点根基,只要……”
“想都别想。”厉剑的声音有些严厉:“不要再去伤害她,无论因为什麽。你跟我,都是男人,倒下,总会站起来。我们去请好的医生,或者去国外都行,说不定你的胳膊还会有救。就算重起炉灶,你也能做得很好的。其实在这个社会上求生,你比我强。但是不要再去伤害她利用她了。好吗?我求你。”
欧鹏转过头,看著天板。肩膀那儿在抽痛,他的心却有些荡漾。“好。”欧鹏说:“既然你求我,我也只能说好了。”
享受,是无止境的。只要换个角度,换个心情,也许柳暗明,也不是不可能的。
“对了,我跟我爸妈也说了我们俩的事情。什麽时候一起去见公公婆婆吧。”
“嗯。”厉剑回答。心情起伏得太厉害,身体说不出的疲倦。但是,好像,又挺安稳。生死关头,厉剑都从来没有怕过。这一天,他著实有点怕了。幸亏,欧鹏还活著,幸亏,那个女孩子撑下来了。
幸亏,自己自私了。坚持了。
8
Razor (8)
欧鹏站在那个他与彭竹的曾经的家里,茫然,迷惑,懊恼,更多的,是一种内疚,和痛苦。
头一天晚些时候,乔洪领著一位姓方的医生过来,那个方医生首先给厉剑做了检查,无比诧异地说为什麽伤势还没有多大的好转,狠狠地责备了厉剑一番。厉剑默不作声,颇有歉意。
然後方医生跟欧鹏的主治医生讨论了欧鹏的伤势,回病房告诉欧鹏,说手术其实做得还算可以,左胳膊会不如以前好使,不过说废了的话,估计是彭爸恐吓欧鹏的。又说如果欧鹏再接受一手术,说不定左胳膊能够恢复八九。
方医生压低声音说这边私立医院,基本上不是退休的老医生就是水平一般的年轻医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老天保佑了。如果转院,重新接驳一下──主要是神经、淋巴管和肌腱之类的──结果可能会好一些。但是要恢复如初,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骨折了,康复好的话,阴雨天也会酸痛……诸如此类的话。
欧鹏犹豫了好久。再做一手术,虽然要多受一遍罪,但是毕竟是自己的胳膊,为了以後,这罪怕麽是应该受一下的。但是再这样住院下去,又转院,不晓得还要请多少天的假。父母那边瞒不住的话,一来怕他们心疼,二来,也怕他们为自己抱屈。工作单位连局领导都说要来看他,更不用说工会的人了。
“就这样吧,反正我又不是干体力活的。”欧鹏对方医生说:“现在这胳膊如果没有啥很严重的後遗症,就算了。本来我也要出院,明天要去上班的。”
厉剑发脾气了:“你那工作还不定保得住,这胳膊要是废了,你自己一辈子都得吃苦!你那活儿,就那麽要紧吗?”
欧鹏白了厉剑一眼:“我有没有要你退休,专心当保全学校的校长或者光给明星当保镖就够了?你有一口气,都会要回到你那个有硝烟没硝烟的战场上去吧。我呢,就这样,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力量。我真要成一怨妇,你也够瞧的。”
於是欧鹏就去上班了。伤口当然还没有好,不过也得忍著。去巴基斯坦,他请了假的,却是撒了个大谎。一回家还没有销假,直接就进了医院。彭爸会怎麽做先不管,只要工作一天还在,他就要努力。如果他根基稳了,只要彭爸不撕破脸皮,这工作,说不定他还是保得住的。
在单位应酬了一天,欧鹏的精神振作了好多。这里是他的岗位,是他的身份,是他游刃有余的地方。中午抽空回了趟老爸老妈的家,简单地聊了几句。说厉剑也回来了,伤重,仍在抢救。至於彭家,欧鹏说他还没能找到个好机会摊牌。
下午下了班,欧鹏简单地吃了点东西,没去医院,回到了他跟彭竹的家,曾经的家。
打开窗户透了一下气,欧鹏拿出自己的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一只手确实不方便,左胳膊还完全不能使劲。事实上,不小心,左肩会扯得痛。
欧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喘口气,看著这房间,突然间,内疚和心疼逼得他弯下了腰。这房子并不是他跟彭竹两人亲手装修的,但是毕竟,他们在这里,也生活了一年。每天都有锺点工来搞卫生。客厅地上和沙发上的血迹早就已经清理干净了,碎玻璃也没有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电视机是超大的液晶屏幕,他跟彭竹一起,不晓得有多少个夜晚一起坐在沙发上,依偎在一起看电视。音响是彭爸专门托人从日本带回来的。有多少,他跟彭竹在温暖的灯光下跳著舞。彭竹不大会跳舞。不过没有关系,紧紧地抱著,脚步挪动著。
欧鹏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再来到卧室。超大的一张床,一个衣柜,俩床头柜,鹅黄色的窗帘,梦洁的玫瑰床罩和被套,他跟彭竹的结婚照挂在床头。
来到书房,一个大的电脑桌,电脑是欧鹏专用的,彭竹用的是手提。书柜中,都是他的专业书和彭竹爱看的电影杂志和小说以及彭竹准备专升本考试的书籍。
客房很简单,彭爸偶尔在这边借宿,当然欧爸欧妈也在这边睡过。这边的衣柜里有两套床具。不管是谁来,彭竹都会铺上两边老人专用的被单,换上专用的被子。
厨房和餐厅都很整洁。这当然是锺点工的功劳。但是彭竹也在这边做过饭菜。她不是个好的家庭主妇,但是她真是个不错的妻子,本来,也很有可能成为了不起的妈妈。
还有一个房间。
欧鹏捂住了眼睛,眼泪掉了下来。那是儿童房,还没有用过,也许永远都用不著了。这房子彭竹就是不卖,也不会再来住了,说不定出租。啊,这个儿童房,会被别人家的孩子用到。反正他欧鹏,永远也不可能有孩子了。就算有,也不会在这个房子里长大。
嫁人要嫁灰太狼。彭竹曾经开玩笑似的说过。欧鹏信誓旦旦地说,他就是灰太狼。
不是,欧鹏不过是忘恩负义的人而已。他想得最多的,永远是自己。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怎麽样离婚,怎麽样以最小的代价离婚,然後跟厉剑在一起。他跟彭爸谈判,以自己的受伤为赌注,赌那个男人不会为了自己的女儿而让自己的女儿进监狱。
欧鹏回到客厅,看到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当时他拔出刀後,就把刀擦洗得干干净净。在这之前,他还拿锤子把客厅通向阳台的那个落地玻璃砸碎了。也是在碎玻璃满地的地方,他拨出那把刀,让自己的血,洒在地上,碎玻璃上。
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果论天数,他跟彭竹的感情应该远远超过他跟厉剑的感情。只是……只是事情怎麽就变成这样了呢。
知道自己肯定会後悔。只是没有想到,後悔的滋味这麽难过。
彭竹,会是什麽样的心情?肯定恨死自己了,但是又舍不得吧?
欧鹏抹掉眼泪。真不是落泪的时候。之所以那麽匆忙地出柜,就是知道,假以时日,自己的理智一定会战胜感情,他跟厉剑之间绝对没戏。所以破釜沈舟,不给自己留後路吧。
不能再威胁彭爸了,也不能利用彭竹的心软。厉剑警告过自己。如果再使什麽诡计,让厉剑知道的话,自己岂不就是两头失塌?
而且既然如此,无论输赢,都要漂亮。让彭爸恨,总比让彭家瞧不起要好。
欧鹏拨通了彭爸的电话。那边非常的不痛快兼不客气。欧鹏也用不著假惺惺的了,直截了当地说那把水果刀,实际上一直都在茶几上,自己早就清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彭爸有些诧异,也不大相信。
“爸,我就最後一喊你爸。”欧鹏顿了顿,声音平缓地说:“你从来对我都很好,不管怎麽样,对我都很不错。其实我跟你是同一类人。我并不是奢求你的理解,毕竟我伤害的,是你的女儿,而且全部都是我的错……我跟你一样,是不愿意撕破脸皮去吵的。我不过是威胁你……那种事情,别说我做不出,就是做得出,对我自己也没有一点好。我现在在我跟竹子的房间里……说实话,直到现在,我才发觉我有多残忍,不是这出柜,而是一直以来都太残忍,对竹子太残忍……”
彭爸没有回答。
“厉剑跟你说了吧,无论什麽样的惩罚,他都跟我一起扛著……我太活络,竹子管不住我……厉剑他狠,他管得住我,他也罩得住我,不是凭关系或是身份什麽的,他会用他的性命来罩住我。他不会反抗你或者你家里人加诸於我们身上的惩罚,可是我的错,我来承担。而且,你动不了他,你只能动得了我。”
彭爸冷笑了一声。
“爸……竹子,她还好吗?”
“你还会在意她好不好?”
“会,正如你会在意妈一样……只是这个世界上诱惑太多,就算你不伸手,你能得到的东西也太多。如果你真不在意的话,事情不会是这个样子。男人,都比较贪心,尤其是你我这样的男人。其实如果竹子跟她妈一样,我,她,以及我的那个男人,几乎就没有活路了。我跟你不一样的是,你跟别的女人的感情,比不上我跟这个男人的感情……爸,我的错,我认,认罪认罚。我也应该就此不管竹子,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内疚和负罪感再来惺惺作态……所以我不会去打搅竹子。我……”
欧鹏哽咽了。他拼命地把眼泪忍了回去。断断续续地说:“爸,我能做什麽,该做什麽,你尽管说……我的胳膊还能够治好的……我放弃了……我得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竹子,我其实一直都是喜欢她的,越来越喜欢,但是我这个人,你知道,挺渣的。我扛著。爸,一切,我来扛著。别……碰我爸妈,他们年纪大了,别告诉他们你会做什麽,竹子做了什麽……别碰厉剑……我求你……看在我这条胳膊的份上……”
彭爸没有回答,挂断了电话。
欧鹏大口地喘著气。豁出去了。早几天就豁出去了。此时更要豁出去。怎麽也没有办法回头。
欧鹏打电话给厉剑,让他派个人到这个地址。两个皮箱,他的衣物,他没有法子搬走。还有电脑。主要是电脑中的东西,现在没有心情理。还有书,他的专业书籍。还有……没有了。
犹豫了一下,欧鹏从电视机柜中找到那一套《我的团长我的团》。以後可以跟厉剑一起看。想了想,又把《士兵突击》放入袋中。厉剑肯定更喜欢《士兵突击》,那麽积极向上的玩意儿。
门铃响的时候,欧鹏正看著玄关上的行李发呆。打开门,来的是乔洪和小吴。欧鹏挤出笑陪著笑脸请他们帮忙把东西搬下去。送到哪儿?乔洪问。欧鹏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去哪儿?他爸妈那边?那不就等於直接告诉他们他已经出柜吗?爸妈肯定要检查看自己的儿子有没有吃亏的。外头?宾馆?或者另外租间房子?
从来都算无遗策的欧鹏居然没有想到这茬。他尴尬地啊啊了两声,不好意思:“呃,那就今天不搬了……呃,明天……”
“搬到厉哥那边去吧。”小吴果断地说:“厉哥那儿虽然只有一间房子,不过那房子很大,摆这些东西没有问题。”
欧鹏更加尴尬:“那个……不好吧……”
乔洪已经开始动手了,一手一个皮箱拎著就往外走。小吴嬉皮笑脸地说:“也没有啥不好。你不是反正有车子吗?虽然远点,上班不算大问题吧。再说了,厉哥还在住院,你反正晚上也得陪床吧,你也要换药的,要护理,然後也需要做康复……”
欧鹏愣在一旁,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厉剑那房子去过,简单的家具,地方确实很大,但是……但是……这就搬过去?
也不过十分锺的功夫,东西全部都搬走了。欧鹏再一看了看这个房间,踌躇了一下。结婚照要不要取下来?还有影集……
还有,真的,很多的记忆,也有那麽多的快乐。
只是,已经这样了。不能回头的。伤害已经造成,自己能够做的,实在是没有什麽。欧鹏再拨通彭爸的电话,说自己搬走了一些必须用的东西。
彭爸冷笑了一声,说你这麽忍不住要被男人干吗?欧鹏没有动怒,低声说:“我……已经错到底了。干脆一点,让竹子少受点伤害或者刺激。结婚照还在,我不知道该怎麽理。过阵子,不知道是不是还应该跟竹子见一面。对不起。”
欧鹏挂上电话,锁上门,下了楼。乔洪开著保全学校的东风风行去学校,小吴开著欧鹏的车送欧鹏去医院。
见到厉剑,欧鹏心里慢慢地安稳下来。是男人吧,就要壮士断腕。既然已经这样了,只能继续往前看。
欧鹏开玩笑一样地说自己把东西送到保全学校去了,没有经过校长的批准,不知道会不会被扔出来。厉剑只是笑,不说话,握住欧鹏的手。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他欧鹏,从今天开始,得做一个纯gay了。
9
Razor (9)
欧鹏从来没有试过跟厉剑在一起呆这麽久还不做爱的,不免感觉有些怪异。当然并不是他饥渴,呃,也不是不饥渴。只是心情始终很复杂,不大像以前那样一看到厉剑就犯贱。更何况,俩人都还伤重未愈呢。
白天他要去上班,比以往更加发狠,上下左右,不著痕迹地经营著关系。也许第二天彭爸发飙,他的努力就要付诸东流了,不过他总也还抱著希望。也许还能留下呢?就算留不下,去别的地方干活的话,这些关系中,也许还有用得著的呢?
欧爸欧妈问离婚的事情,欧鹏咬紧牙关说还没有提。看到父母似乎好像抱有他会放弃厉剑的希望,他就只能落荒而逃。他有点儿怕。怕爸妈没有看到他的决心,也怕他们会为他的命运担忧。但是这样吊著,也很难受。
晚上回到医院,躺在床上跟厉剑聊天,说些有的没的。他的工作啊,鞋拔子的工厂啊,等等。厉剑也会说些他的过去。小时候艰苦的生活啊,部队里热血沸腾的场面啊,还有些秘密行动,去掉时间和地点,当做故事讲给他听。
厉剑好像变得柔软了很多。欧鹏大放厥词的时候,厉剑也不生气,甚至连暗暗生气都没有,那麽的心平气和,也不跟欧鹏争论。温馨是温馨了,但是有点儿淡而无味。
周五的晚上,这个病房仍然很安静。这些天,除了小吴和乔洪会来探望外,崔仁明也来过两,不外乎问伤情和奸情。当然也劝欧鹏再做一手术。只是现在,欧鹏对此没有多加考虑。前程暗淡,还不知道明儿会在哪里呢。
“你好像很烦躁。”厉剑皱著眉头问:“跟以前不一样……”
欧鹏左胳膊慢慢地做著屈伸运动:“当然不一样,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就感觉,自信什麽的,好像离我远去,很容易心烦,不安定。我跟你说过的,抛掉这些,我就不是原来的我了。我不大喜欢冒险的。跟你在一起,就是冒险。”
“後悔了?”厉剑知道自己不该不高兴,但是又没有办法让自己高兴起来:“为了跟我在一起,你失去很多。”
“知道。”欧鹏撇撇嘴:“当然後悔,不过後悔也无济於事。就是心里空荡荡没有著落。一步错步步错。我老爸老妈那边,纠结得很,见到我又气又怨又担心。他们也不相信我做的决定是正确的,但是又怕我此刻很脆弱,经不得打击。竹子那边,离婚还没有办,要签协议什麽的,还是应该再见一面……”
“别再利用她了。”厉剑生冷地说。
“知道。”欧鹏狠狠地瞪了厉剑一眼:“别老提这茬好不好?”
厉剑低下头。他说过他跟欧鹏一起扛,但是思来想去,他为欧鹏能做的,真是太少了。而且还动不动就约束他不让他太过分,束手束脚。似乎,从来没有这麽无能过。之前放弃欧鹏,不是因为抓不住,而是因为不愿意去抓。不想做第三者,也不愿意勉强欧鹏。而现在,他想做些什麽,却无从下手。
欧鹏懒洋洋地爬下自己的床,坐到厉剑的床边,问:“伤好得怎麽样了?”
“差不多了吧。要恢复到最佳状况还需时日。”
“那麽,出院吧。我的东西都搬到你那儿去了,所以,出院後住你那儿,还是另找房子?”
“你喜欢怎麽样就怎麽样。”厉剑说,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我那儿其实也挺不错,就是周围休闲娱乐的地方少了些。”
“那个没关系。不过隔音效果好不好?”欧鹏歪著嘴说:“动静闹大了,好像听墙角的人会很多。”
厉剑微微一笑:“可以稍微装修一下,双层玻璃双层门什麽的,很快。”
欧鹏点点头,转移话题:“有件事你要帮忙。”
厉剑扬眉看著欧鹏。
“明天是周末,单位也没有啥事。你跟我一起去见我爸妈。”
厉剑愣了一下。欧鹏的表情没有啥旖旎荡漾的,倒是有几分算计。
“对,杀他个措手不及。咱们直接去,也让我爸妈瞧瞧你。”欧鹏的声音带出点笑意。
厉剑突然的扭捏起来:“他们会不会吓坏?措手不及?还是应该先打个招呼吧?他们会不会骂人或者打人?或者……我们需要带些什麽东西?你爸妈喜欢什麽?”
欧鹏翻了翻白眼:“他们喜欢你自动退出,最好还能劝得我不离婚。还是,你怕了?”
厉剑闭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怕他们骂我打我。我怕他们哭……”
欧鹏爬上床,侧靠著对厉剑说:“哭?有可能。不过其他的你放心,就是揍你,也不是你的对手。再说了,我也没有打算让他们把你打死。还有啊,他们没指望你能够惊W。是我指望你,指望你帮我说话。”
“说什麽?”
“实话。我没法再骗他们了,可是也没有办法说实话。我跟你的事,跟竹子的事,甚至是我左胳膊受伤的事……我爸妈很信任我,觉得我知道什麽是对自己最好的,怎麽样才能理好各种事情。显然我的终身大事没能理好。而且,他们……我这麽大了,他们也不好揍我。总要找个出气的地方。”
厉剑有点忐忑,将欧鹏搂住:“我不大会说话,你知道,特别是跟你爸妈……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厉剑的心有点乱跳:“还真有些紧张。”
“紧张是对的,不要紧张过头就行。更何况,你怎麽可能紧张过头。枪林弹雨都不怕的,是不是……不过你怕对不住别人吧?我倒不怕,但是怕自己也承受不住那些後果。不说了,睡吧,明天那是场硬战。”
话是这样说,欧鹏却睡不著,厉剑也睡不著,俩人睁著眼睛,也没有说话,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到底想了些什麽。到早晨俩人起来时,都挂著黑眼圈。不过厉剑忍受能力强,冷水洗洗脸,精神焕发,欧鹏就比较惨了,站在那里直打晃。
到欧鹏家里时,欧爸欧妈都不在家。欧鹏给他爸打电话,说回来混饭吃,但是好像啥都没有。欧爸说他们正在买菜,马上回来。
欧鹏瘫坐在沙发上,看著厉剑挺拔的身姿,叹了口气说:“我觉得我的斗志烟消云散了。你还成不?”
厉剑站在阳台上看草草,还有个鸟笼子,笼子里装了只八哥,挺呱噪的,没有回答。他也没有什麽斗志,因为,欧爸欧妈不应该是他的敌人。爱人的父母。厉剑心里念叨著。怎麽可能是敌人?可是好像又不可能不是敌人。
门开了。欧爸欧妈在门口大声地喊欧鹏,欧鹏有气无力地应答。欧妈骂死孩子,买了好多菜,拎不动了,还不快来接接。欧鹏喊,厉剑,帮我爸妈接一下东西。
厉剑嘴角抽抽著,快步走到玄关,喊了声叔叔阿姨,伸手就去接欧妈手中的袋子。
欧爸欧妈完全呆住了,眼睁睁地看著厉剑接过他们手中的东西,往厨房里走去,半天才回过神来,相互看了一眼,低头,换鞋子,进屋,就看到自己儿子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眼睛半睁半闭。欧爸有些恼怒,冷哼了一声,准备往卧室走去,就听到自己的儿子说:“爸,我困死了,要去睡觉。你们等一会,厉剑有话跟你们说。”也不等欧爸回答,摇摇晃晃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欧妈手都伸出来了,嘴巴都张开了,硬是没能喊出声来,也没有拉住儿子。
欧爸欧妈相互看了一眼,叹气,老老实实坐在了沙发上,等著厉剑出来。
过了一阵子,厉剑从厨房里出来,没有看到欧鹏,也有些局促,又见欧爸欧妈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心虚,不过再如何,也是要面对的,便正步走到他们身边,在沙发上坐下,正襟危坐的,眼睛看著欧爸欧妈,很严肃地说:“叔叔,阿姨,我是厉剑。”
老两口点了点头,脸上木然。
厉剑地吸了一口气:“我的错。其实最开始,我应该要有疑心的。不过刚从部队里出来,不认识圈子里的人,不知道该怎麽应付。然後欧鹏……他其实已经在後悔了。但是,我……我在巴基斯坦的时候,他来看我,说著他跟他老婆的事情。我以为最後的希望都没有了,心灰意冷……我很……矫情,要一对一的生活,也放不下自尊去求欧鹏或者别人……”
欧爸欧妈还是木然。
厉剑有些抓狂。他不知道该怎麽接下去了,但是又不得不继续往下说:“我是个男人,给不了欧鹏婚姻和孩子;我是个编外军人,给不了欧鹏安逸和舒适;我有原则有信仰,却不够灵活,帮不了他的工作。我只是想跟他在一起,什麽事情都一起扛著,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麽做……他老婆无法原谅他,他岳父不肯放过他。我说我来扛著,但是实际上却什麽都帮不了。”厉剑的声音有些哽咽:“尤其是他的工作他的事业……我们老板很厉害,但是他也不过是私人老板。我可以去央求他帮忙,但是,欧鹏是公务员。他有说过他最喜欢这个工作,和他从工作中能够得到的东西。这几天他很烦,我很担心,却又无能为力。我……”
厉剑捂住了脸。
沈默了许久,欧妈终於开口了:“我其实很恨你……听小鹏说你们的事情之後,我想,他要是从来没有遇到过你该有多好……可是,如果没有遇到你,他早就是个死人,变成一撮灰了。他爸曾经碰到过一场祸事,那时候我都觉得撑不下去了,无端被人诬陷,好像什麽办法都没有。那时候我都想著,要到他们单位门口上吊自杀的……小鹏还小,都陪著我。他的同学朋友笑他,他一点都不害怕。他说他爸没那麽蠢,就算要犯事,也不会给人抓住把柄。我跟他爸都很相信他,他从来没有让我们操过心。你……没事。怎麽著,他还有爸妈呢。我们也帮不上什麽大忙。不过他总还是我儿子。当然我不喜欢他跟你在一起,但是他都做到这个程度了,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也没有啥法子。孙子已经没有了,总不能连儿子都没有。”
欧爸握住了欧妈的手,叹了口气,接茬:“我们条件有限,欧鹏也不是富二代。工作当然要紧,保得住就保,保不住也没有关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欧鹏很厉害的,在什麽地方都混得开。只是,你能不能劝劝他,他那只胳膊,能不能再做个手术什麽的,就算是要出国做手术都行。”
厉剑张大嘴,惊讶地看著两位老人。
欧爸苦笑了一下:“其实是碰到以前的同事,问欧鹏在哪儿住院,我们才知道他受伤了。然後听说他被玻璃划伤的。他不说,肯定有隐情,我们也就没问。不过他都没有开车,天天打的,就知道恐怕是真的……昨天我跟著他,看他去了医院,去医院问了问。我们看到你们在房子里聊天,就没有打扰。”
厉剑低下头,说:“对不起。”
欧爸再叹了口气:“我们心中也有怨气,也很伤心,也很担心……不过这个时候,他,很多事情,那麽多事情,我们做爸妈的,有什麽办法呢?养儿,是前世欠了儿的债,今世来还的。小鹏说你爸妈去得早?”
厉剑点点头。
欧爸挠了挠头:“那,你就不用担心我们了,让小鹏也甭担心。你去陪陪他吧,中午一起吃饭。如果没事的话,晚上也在这边吃吧。”
厉剑点点头,起身,走到欧鹏的房子,见那个人坐在门边的地上,泪流满面。
厉剑的眼眶里也盈满了泪水,在欧鹏的旁边坐下,轻轻地搂著欧鹏的肩,抚摸著那个伤:“所以,还是再做一手术吧,为了你爸妈。”厉剑的头抵住欧鹏的头:“他们真是好人。”
“知道。”欧鹏说。“明天我去见竹子。你在家里陪我爸妈玩吧。没什麽东西好玩的话,帮忙搞搞卫生。明天好像是晴天,帮他们晒晒被子啊,还有,妈好像买了很多红辣椒。你帮我妈做剁辣椒吧。”
欧鹏回过头对厉剑笑了笑,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滚下:“晚上我们就睡在这里,这是我的房子,床也足够大。安安心心地睡一觉,明天,我要把扫尾工作做完。厉剑,其实,我还是很弱。不过你够强,借一点力量给我就行。”
厉剑嗯了一声,说:“你也借我一点力量吧。一起走下去。”
5
Razor (5)
欧鹏做得出来,居然拖著厉剑往床上爬,说昨晚没睡好,现在赶紧睡一觉,待会儿再起来吃午饭。厉剑说难道不用帮欧爸欧妈做饭吗?俩老人在厨房里忙乎,他们俩上床睡觉,哪怕就是纯睡觉,也忒无耻了吧。
欧鹏趴著,摆摆手,说他在家就是纯少爷,啥事都不做的。话音未落,小子就睡著了。
厉剑也困,但是就算他是糙爷们,也没有神经粗到这个程度。本来想著欧鹏陪著他一起帮欧爸欧妈的忙的,可是听到欧鹏微微的鼻息,厉剑又不忍心把他给吵醒。自从知道自己在巴基斯坦受伤的消息後,欧鹏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吧。
厉剑狠狠地揉了一下脸,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壮起胆子到厨房问欧爸欧妈他有什麽可以做的。欧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问欧鹏呢?厉剑说他睡了,很多天没有睡好觉了。欧妈脸色暗了一下,说你也去睡吧。大概,你也有很久没有睡著了吧。
厉剑挠了挠头。睡眠质量的确没有以前那麽好,但是睡觉的多少,恐怕比欧鹏的还是要好一些。毕竟他心理素质强,而且,心中没鬼。厉剑干笑了一声,说没事,他现在不想睡,就想,呃,看看能不能做点事情。
欧妈从水池前让开,说你来拔毛剁鸡吧。虽然菜市场号称这鸡毛拔得挺干净,不过鸡脖子那儿的细绒毛,不怎麽好拔。还有鸭子,那个鸭毛更加难以清理干净。对了,中午想吃鸡还是想吃鸭?顺手递给厉剑一个围裙。
厉剑把围裙系上,开始动手拔鸡毛,说随便,他不挑食的,什麽都能吃。欧妈叹了口气,说那你比欧鹏好伺候,那家夥挑食得很。厉剑说好像还好啊,在外头吃饭,没看他挑食。欧妈说不是那种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是……咳,怎麽说呢,就是吧,有好吃的,他会多吃,不怎麽样的,他也会吃,不过会少吃。那家夥在外头吃白食吃惯了,回来觉得我跟他爸的手艺不够好。
厉剑细心地拔著鸡毛,随口说:“要挑的话,让他自己弄。”
“那哪成啊?”正在清理红辣椒的欧爸说:“他连鸡蛋都不会炒,蛋炒饭都不会做的,连择菜这样的事,他都没有做过,都是他妈给惯死了。”
“我一个人惯他的吗?你没有惯吗?哪个说儿子要回来,自己要亲自动手做菜的?”欧妈不服气地反驳:“再说了,男人家,不会做饭没关系,他老婆会学著做的……”
三个人都停下了动作。
欧妈嘴角抽动了一下:“竹子的确在学著做饭做菜,进步很大的。”
厉剑觉得自己的脸烧红了,羞愧,尴尬,为难。他开水冲了一下鸡,又把鸡举之毛。看完後,拿起刀子,把鸡放在菜板上,把鸡爪子的指甲切掉,闷声问欧妈:“阿姨,鸡要剁得多大一块的?”
欧妈的声音像是蚊子叫:“那个,这麽大就行了,我特别找人去弄的土鸡,待会儿炖汤。还有柴鱼,也弄汤。鸡汤补身子,柴鱼汤养伤口。反正待会儿你们没有饭吃,只能喝汤。”
厉剑大刀阔斧地剁鸡,当当当当,铿锵有力,不一会儿,鸡块就剁好了,看到灶台上一个砂锅,忙取了过来,洗干净,转头问欧妈:“阿姨,我说,直接放水就可以了吧,呃,是不是还要放姜?”
欧妈仰著脸看了看厉剑,不知怎麽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到灶台边,指著铁锅说:“先把铁锅洗了,然後把水烧开,对,多放点水,烧开後把鸡块放里面滚一下,把泡沫啊什麽的都倒掉,鸡块捞出来,然後放油,油开了倒鸡块下去,不要太多油,也不能太少了……”
欧妈站在旁边指挥著厉剑这样做那样做。厉剑看上去动作不娴熟,但是也不是很陌生,干净利落,挺不错的样子。欧妈问:“你,是不是会做饭菜啊?”
厉剑认真地空掉锅子里的水,再把鸡块捞出来,放簸箕里控干水,洗锅子,倒油,回答说:“我刚参军那会儿,年纪小,军训後先搁炊事班呆了两个月,然後做勤务员,再然後才当了普通的步兵,再然後才进了特种部队。煮饭煮菜,能熟。因为特训什麽的,在外头生火煮东西,也有好像野炊一样……不过不大会做。”
“那……”欧妈很紧张地问:“你以後能给欧鹏做饭吃不?”
厉剑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到欧妈殷切地看著他,心里一动,点头说:“能。我去学做菜。”
欧妈伸手抓住厉剑的胳膊,激动地说:“快点放油,把火关掉。”
厉剑一阵手忙脚乱,总算免了一遭火灾。
欧妈叉著腰站在旁边,让厉剑把鸡块用油过一遍,再放在砂锅里,放入水,姜,将锅子放在灶上,开了火,又让厉剑切了点五肉和咸肉,也放入锅中。然後引导著厉剑把香菇拿出来洗,告诉他香菇要提早几个小时泡开,切成片,扔到锅子里,说水开了再换小火炖两三个小时就可以了。
厉剑抹了抹汗,干笑说好复杂。欧妈点点头,说当然也有简便的法子,不过土鸡很难弄到的,所以干脆费神一点,弄得好吃一些。你不知道欧鹏那家夥……算了,太麻烦的话,你们回家吃好了,反正我跟他爸退休,没有什麽事情做。
“好的。”厉剑转过头,脸憋得通红,血管好像都要爆了:“我们有时间就回来……妈……”
欧妈如五雷轰顶,愣了好几秒锺,转身离开厨房奔自己的卧室去了。欧爸抬著头,张著嘴,好像也被厉剑的那声“妈”给震傻了。
厉剑的太阳穴那边血管在突突直跳,脸黑红黑红的,嘴唇有点儿哆嗦。他看著餐厅中直愣愣地看著他的欧爸,嘴角抽搐著,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还是想要咆哮。
欧爸被吓著了。
过了好一会儿,厉剑收回了视线,转过身,到水池边,开始给鸭子拔毛。拔完毛开始剁鸭子,剁完鸭子,厉剑站在厨房开始发呆。记忆中,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叫过什麽人妈。他自己的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厉剑当然肯定叫过她,但是厉剑不记得了。就连爸,他都有十几二十年没有叫过。刚才那一声,出口得很艰难,但是却发自内心。
“喝点茶吧。”欧爸的声音让厉剑回过神来。厉剑忙双手捧过茶杯,喝了一口,看著杯中的茶叶,根根立起,厉剑勉强笑著说:“这个……是银针吧?叔叔好像很喜欢喝茶。下我带些好茶过来。我原来的上司也是很喜欢喝茶的。我不大懂了,但是可以去敲他的竹杠。”
“哦。”欧爸接过茶杯,有点失望:“你叫她妈,叫我叔叔……”
“爸。”厉剑脱口而出,然後又是满脸涨得通红,低下头不敢抬起。
欧爸干笑两声,转身也离开了厨房,奔卧室找他老伴,就见欧妈失神地坐在床头,手上拿著一个精致的照片夹,慢慢地抽出里面的照片,欧鹏跟彭竹的结婚照。
欧爸在欧妈旁边坐下,叹了口气,说:“他也管我叫爸了……你出去告诉他该怎麽做吧。他那样子,让我看著心里酸……欧鹏那个死小子。我说,反正是儿子,没关系的,就算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也没事。说不定什麽时候就断了,断了的话呢,儿子再找女人也成,是不是?其实真正倒霉吃亏的是竹子,没办法,咱得先顾著咱自己的孩子……柴鱼也要赶快剁好,先做好柴鱼汤,让他们吃饭前先喝柴鱼汤,吃饭的时候再喝鸡汤。或者鸡汤放著晚上吃也可以,如果他们晚上也在家吃饭的话……”
欧妈抹了抹眼泪:“知道了,罗嗦……”
老两口一起出了卧室,到厨房,看到厉剑正在剖鱼。柴鱼很滑很难抓住,但是厉剑那双手,好像铁钳一样,剖起鱼来一点都不狼狈,游刃有余,欧妈换上一副笑脸,表扬了厉剑一下,然後告诉厉剑怎麽做鱼汤喝,“欧鹏说你经常出一些特别的任务,容易受伤啊……这个柴鱼汤收伤口很好的……赶明儿我也教欧鹏做。”
“不用了,我会做就行。”厉剑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而且我住在学校,保全学校,有小食堂有厨师,手艺还行,我出差的时候,他吃食堂就可以了,我们另外多给夥食费就行。再说,我们院子里还有几位老人,是战友的父母,他们也可以帮著的。平时只要有空,我来做饭。”
“嗯……”欧妈叹了口气:“欧鹏喜欢臭美,反正你们回来,就把脏衣服还有被子什麽的带回来洗。他的衣服多的是,不怕没有洗换的。你也一样啊,大男人不会洗衣服。”
厉剑哑然失笑:“妈……我从小就自己洗衣服,在军队也是一样,我还会熨衣服的,因为当校官後有些衣服需要熨烫。而且,被子啥的,我都是手洗来著。我们在部队,要整理内务,房子的清洁卫生我都会做,而且做得很好。”
欧妈取笑:“那你还真是个好堂客哩……”说完,放声大笑起来,连欧爸都在大笑。厉剑红了脸,讪笑了两声,开始对付生姜。
欧爸摇摇头:“你这个老堂客们……莫跟她乱策……你现在到底做些什麽?”
厉剑便一边干活,一边汇报工作。欧爸欧妈对厉剑曾经的特种兵生涯非常好奇,毕竟和平年代,对士兵的生活,普通老百姓的了解是很少的,最多也不过通过影视剧。回忆军队生活,是厉剑非常乐意的,他有问必答──除了不能答的问题之外。跟老人家讲他们的训练,他们的演习,他们的武器,他们的各种行动。
欧爸欧妈听得目瞪口呆,又说欧鹏说他负过伤,什麽样的伤,怎麽受的伤,如何危险,有几?厉剑便按照时间顺序来讲述他的戎马生涯,说到後来,欧爸欧妈都不免动容。欧妈说想看看伤口,厉剑便撩起上衣,指著左胸说这个枪伤是什麽时候的,肚子上的,刚刚拆线,伤口皮肉都是红亮的,蛮吓人。
欧妈叹了口气,说待会儿一定要喝两碗柴鱼汤。厉剑笑著点头,说行,没问题,有多少,他都喝得下。欧妈说你想得美,还有两碗要给我亲儿子喝。
欧爸呵呵地笑,说自己肚子上也有疤,便站起来也撩开自己的上衣,指著肚子上几个疤说看看这儿,三个洞,嘿嘿,我是无胆英雄,胆囊炎,微创手术,一天就可以下床的那种。
欧鹏揉著眼睛从卧室出来──他是被尿憋醒的,一出门就看到他老爸跟他男人面对面站著,都撩著上衣,摸对方的肚子,他妈妈在旁边笑得直打颤。欧鹏干笑著走过去问:“干嘛呢,你们俩,比腹肌啦,爸,你的差远了啦比不上的。”
厉剑对著欧鹏嗨了一声,眼睛里柔柔的:“不是啦,爸说他肚子上的伤跟我肚子上的伤差不多。”
欧鹏惊诧地张开嘴,大惊失色:“啊,什麽,你……叫我爸叫什麽?”
欧爸欧妈都尴尬了。厉剑把衣服放下来,说:“爸,我也该叫爸的吧。”
“呃,是的,没错,哈哈,就这样。”欧鹏转身往厕所里走:“那以後孝敬的活就归你了,我都孝敬了三十年了,所谓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这後四十年,就是你的事儿啊。”把厕所门关上,欧鹏立刻变了脸,心里把厉剑骂了个底朝天。貌似忠厚,实则奸诈,这麽随便就搞定自己的爸妈,还真不愧是……妈的……老子放弃那麽多才弄到手的男人。
明天,跟竹子再见一面吧,还要去办离婚手续……然後,妈的,老子就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了……呃,不是,的确,是咱欧家赚了,赚了个儿子。妈妈的,得让厉剑把名字改了,改成他妈的欧剑。嗯……欧鹏放著水,郁闷好像跟著水一起被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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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51)
饭桌上,欧爸欧妈盯著儿子把柴鱼汤喝完──厉剑不用盯,他喝得极为爽快,不免令欧妈担心他会把亲儿子的那份也干掉──就开始跟欧鹏提胳膊的事儿。欧鹏说现在没空,完全没空,先康复看看,医生说过一段时间再做手术也没关系,等到年前吧,那个时候可能会有时间。
厉剑抓了抓头,说元旦之後他要跟崔仁明去德国,不如这样吧,他去问问崔仁明,看能不能去德国做手术。欧鹏撇了一下嘴,说你不要崇洋媚外,难道那边的医生就比这边好?你有事没事不也是住国内的医院吗?
厉剑很坚持,说这个关系到一辈子,一定要慎重,欧鹏白了他一眼,说老实告诉你,老子没有那麽多钱。这一离婚,我得净身出户,净身出户你懂不懂。到德国去,要用欧元,要找医生,要预约手术。厉剑说他有钱,钱不够的话,可以找崔仁明借。崔仁明在那边有关系,汉斯可以帮忙的。
欧鹏的眼珠翻得自己都有点恶心了,这才停止翻动,只愤愤地说崔仁明是你什麽人?养了你还要养我吗?把厉剑噎了个跟头。欧鹏拿著筷子指著厉剑的鼻子说:“或者你们那卖命的活给的钱,真够买得到命了?你省省吧,不晓得什麽时候你就可能残了,那钱留著你自己养老,老子可不能养你。”
欧妈的筷子敲到了欧鹏的头:“怎麽说话的,妈没有教你怎麽说话吗?怎麽这麽粗鄙?”
欧鹏低下头不做声了。从小他就是很会做人的,粗话痞话他会不少,不过基本上没有啥机会说。跟老师不能说,跟上司不能说,跟父母不能说,跟相关单位的不能说,後来,跟朋友都不能说了,说了跌份。也就是跟厉剑,那种难听的话说起来那个顺溜哦。刚才忘形了。
厉剑低著头吃饭,不敢吭声。
沈默著吃了一会儿,欧鹏突然惊了一下:“爸,你们怎麽知道我的胳膊比较麻烦的?医生跟你们说的?”
欧爸点点头,不明白欧鹏为啥大惊小怪。
“糟了糟了。”欧鹏汗都出来了:“你们问得到,别人自然也问得到。那个医生靠不住,竹子爸还说那个医生守口如瓶,这事要传扬出去,老子就麻烦大了。”
厉剑抓住欧鹏的手,安慰道:“也许不会,也许是你父母,那个医生才说了。”
“我特别交代了不能告诉爸妈的。”欧鹏烦躁的说,“第一不能说的就是他们……”
“呃……”欧爸难得地红了老脸:“其实也不是医生说的。”在儿子的逼视下,欧爸的脸更加的红:“我们找到你们,你们正好在里面争执,那个,我们就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在外头听著。”
听到厉剑要儿子再去做手术,听到儿子说再说再说,听到厉剑骂儿子分不清什麽重要什麽不重要,听儿子反驳说厉剑跟本就不理解他,听到厉剑说什麽丢掉了都可以重新捡回来,而胳膊不行了,这一辈子就得受苦,听到儿子骂厉剑说别把自己的信仰看得那麽重要,而不把欧鹏的原则当原则。听到厉剑说他妈的他的信仰就是保护别人,尤其是要保护自己爱的人,听到欧鹏口出脏话说你他妈的不要煽情,就是煽情老子现在也不会跟你上床……
欧鹏讲话时那种嚣张的态度,欧爸欧妈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在家里儿子很娇气,但是也很懂事,在外头就更不用说了。跟彭竹在一起,欧鹏是风趣的,温柔的,耐心的。而跟厉剑在一起,欧鹏很放肆,很狂,但是好像又翻不出厉剑的手掌心的样子。
欧爸欧妈想,不同的。对於欧鹏来讲,厉剑是不同的,很不同的,非常不同的。跟厉剑在一起,儿子是全然放松的,不刻意经营的,却又是很服管的。
再加上跟彭竹,似乎无法挽回,欧爸欧妈这才彻底死心。
欧鹏对著父母翻白眼:“爸妈,你们偷听。”
欧妈横了儿子一眼:“谁让你瞒著家长。你不诚实,当然就怨不得爸妈采取非常手段。”
厉剑低著头,羞愧得不得了。俩老人听了那麽久的壁脚,自己居然一无所知,这样子下去,今後还怎麽能完成任务。又横了欧鹏一眼,都是那家夥胡搅蛮缠。
於是这饭,尴尬地吃了下去。
吃完,欧鹏拖著爸妈在客厅里,一边剔牙齿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让厉剑去收拾餐具。欧妈有点过意不去,欧鹏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说媳妇儿就该做这些。欧爸笑他大男子主义,欧鹏抿著嘴笑。不一会儿,欧爸欧妈也都轻声地笑了起来。
厉剑做事的身影很利落,脚步动作都很轻,欧家三口人坐在沙发上,懒懒地看著厉剑的身影,微笑著。其实这样子,也不是很糟糕吧。
收拾完东西,厉剑被欧鹏压著去床上睡觉。欧爸欧妈也有午睡的习惯,这一家四口,一直就睡到下午三四点。起了床,欧鹏嚷嚷著打麻将,四个人,正好凑一桌。欧爸欧妈都是麻将老手,欧鹏就更不用说了,只有厉剑一个是菜鸟。於是欧家三人欺负一个外人,把厉剑兜里钱全部都赢光了,这才兴致勃勃地下了牌桌,欧妈跟欧鹏到客厅看电视,欧爸和厉剑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吃了晚饭,又开始打麻将……欧鹏借了几百块钱给厉剑,然後又把钱给赢回来,还加上了利息。
夜了,欧妈收拾欧鹏的房子,找出一些衣服,说让厉剑就在这边睡吧,先穿欧鹏的衣服,以後,带些衣服放在这边。欧鹏喜欢玩,或者如果厉剑进城有事,是可以在这边睡的,反正地方也足够大,还可以打麻将。
厉剑到洗手间洗澡。欧鹏家的房子也有十来年的历史,三室两厅,房子不是很大,可是也不算小了。四个人住,蛮够。厉剑淋著热水,想著以後。其实在保全学校,那间房子非常大,两个人住,足够。还有欧爸欧妈这边也挺好。其实,似乎好像没有什麽要更担心的。
洗完澡出来,见欧鹏也正从他父母卧室的洗手间出来,穿著一件看上去就很舒适的睡袍,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跟他爸说些什麽。厉剑有点窘,一溜烟地窜回欧鹏的卧室,钻到被子里,然後就看到欧鹏施施然进来,关上门,从另一边上了床,摇著头说没办法,他爸一定要帮他洗澡搓背。欧鹏脚踢了踢厉剑,说那个本来应该是你的活的。
厉剑靠过来,把欧鹏的浴袍领子往旁边一扒拉,就看到欧鹏左肩上的那个伤痕,清晰地一条线,并不狰狞,据说,这个是美容缝合。厉剑低下头,在那根线上轻轻地舔了一下,说明儿回去,我帮你洗。
欧鹏缩了一下肩,道:“我可不敢,你啷噶大英雄,我怎麽当得起?其实也没有什麽当不起的,不过大伤初愈,我怕你折腾死我……”
厉剑变了下脸色:“咋的,真是怕这个?”
“嗯,你啷噶鬼畜,上我得了教训了。”
厉剑的脸垮了下来,缩进被子里,转了个身,低声说:“对不起……不过那时候……”
“我知道。要是不知道,我也不说那样的话了。想著,你若是恨我,就会弄伤我,然後我也恨你,然後就两清了,谁知道两清不了。”欧鹏侧过身,一条腿横跨在厉剑的腰侧,在他耳边哈著热气说:“其实要不然咱先69一下,解解饥渴,好久没做了。”
厉剑的欲火噌地就窜了上来。欧鹏有很久没做了?厉剑没做的时间更长好不好?不过此时,这种醋吃起来没底气。人欧鹏为了跟自己在一起,得罪了人,放弃了那麽多,还把家里都搞定了……厉剑将欧鹏搂怀里,低声说:“这样不好吧,你爸妈也在家……”
欧鹏吃吃地笑:“所以说69啊,真枪实弹的话,会把他们吓出老年痴呆的……厉剑……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所以以後,别那麽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最起码你得记著,在我这儿,你的命,值钱得多。
欧鹏从厉剑的怀里撤出来,腰往上顶了顶,哼哼道:“快点啊,老子这里都要爆炸了……等等,让我侧著,这左胳膊还不能压著。”
厉剑心疼,比自己受伤时要疼多了,忙剥衣服,转了个身,头钻到被子里,从欧鹏的肚子开始舔起,慢慢往下,直到碰到欧鹏的欲望,心里一酸,喉头一哽咽……这段时间,太像做梦了,什麽都在他的预料之外。
厉剑握住欧鹏的坚挺,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两下,忍不住,张开大嘴,将整根含了进去,直到喉咙堵得有些难过,才慢慢地後撤,舌头舔弄著,安抚著那个斗志昂扬的东西。
欧鹏轻声地呻吟了几声,伸手──疼──将厉剑的屁股捏住,往自己这边拉。不用费力气,因为厉剑很主动,就将自己的利剑捅入了欧鹏的口腔。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将对方纳入口中,插到很的地方,再慢慢地吐出来。
房子里的温度一下子升上来了。两个人默默地膜拜著对方的身体,都把那一份激动和狂野压制了下去。轻轻地舔弄,吸吮,慢慢地抚摸,不仅仅是怕被隔壁房间的老人家听见,更多的是,珍惜著对方的身体和情意,珍惜著这几乎不可得重叠,珍惜著这每一分每一秒,这重新的开始,这意想不到的幸福。
欲望的爆发,似乎也是难以想象的温和,之後的亲吻,轻柔,缠绵。
也没有什麽话要说的了,只管入睡,只管沈迷。然後,明天,成为了一家人的俩个,携著手,慢慢地走。
早晨厉剑起得很早。他看著仍然侧著身子睡的欧鹏,心里软软的,好像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好像欧鹏也不再是欧鹏。他们成了一对伴侣。当然仍然不能名正言顺地走在大街上阳光下,那个只是美中不足而已。关上门,他跟欧鹏是两口子,到了这里,他跟欧家人成了一家人。
厉剑默默地在地上做著俯卧撑和仰卧两头起。体力下降了很多,伤口仍隐隐作痛。但是为了每都能够回来找欧鹏,是时候重整旗鼓了。否则,怎麽对得起欧鹏吃过的苦头,对得起他受过的罪呢。
欧鹏哼哼了两声,转过身子,又嘶了一声,扭了两下,仰面躺著,继续睡。
外面有了响动。厉剑想,也许他该出去了。弄早点吃。也许出去买。不知道欧爸欧妈想要吃什麽。问问看吧。於是便穿上衣服,打开门走到卧室,听到厨房有响动,厉剑便摸了过去,见欧爸正在忙碌著洗锅子往锅里倒油。
厉剑打了个招呼,问需不需要帮忙。欧爸笑了笑,见厉剑满头大汗,便问是不是被子太厚了。厉剑摇摇头,说是早晨起来锻炼了一下。周一该要上班了,拉练时不能把学员们远远地甩在後面的话,会镇不住他们。
欧爸熟练地拉扯著面团,说你去洗个澡吧。昨晚用电沙煲熬了八宝粥,待会儿炸几根油条就成了。欧鹏还没起来?厉剑揉了揉鼻子,说还没。欧爸说让他多睡一会儿,看他什麽时候能醒,到时候再说吧。我这儿自己弄就行了,你去收拾。
厉剑有些难为情,说也想学学。让您给我们做早餐,那个,很……欧爸打断了厉剑的话,一指外头,说成,我会教你,慢慢教。不过我们老两口还动得了。什麽时候动不了了,再劳烦你们。
厉剑很慎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厨房,找了衣服进了洗手间,打开热水,仰头,眼泪跟著水一起往下流。欧爸欧妈跟欧鹏一样,都很世俗,都很势利,都很狡猾,都很没有原则。可是跟他们在一起,厉剑觉得放松,这里,真的就好像家一样,那种自己的小家,那种可以无忧无虑地恣意妄为的小家。老人会宠著,爱人会护著。在这样的环境里懒洋洋地养著,然後一出门,便可精神焕发,便可重新出发。怎麽著,回来,总是有人会在等著的。
欧鹏也起得挺早,赶上了早饭。吃完便缩在自己的卧室里,任厉剑帮著收拾东西,晒被子,搞卫生。他斜靠在床上,拿出手机,拨通彭竹的电话。
彭竹的声音挺平稳,问他有什麽事。欧鹏说想见她一面,有些事情。彭竹沈默了一下,说去华天的咖啡厅吧。欧鹏又敲定了时间,关了手机,发呆。那里,是他跟彭竹第一见面的地方。而现在,要成为他们分手的地方了。
欧鹏做了几个呼吸,络上搜了一下,找了个模板,开始捣鼓他的离婚协议书。如果彭竹签了,那麽再找一天,带上所有的必备的东西,去民政局,然後,他跟彭竹,就再也没有瓜葛了。
欧鹏拿著东西,跟家里忙碌的三个人打了个招呼,出门,上了自己的车子,往华天开去。
彭竹已经到了,坐在窗边静静地看著窗外。欧鹏看了她一会,心里又有些难过。彭竹又瘦回去了,显得很憔悴。不过她衣著整齐,头发也弄得一丝不苟。也许,今天,她不会太冲动吧。希望如此。在外头会有些顾忌,会顾忌著脸面。但是万一克制不住,丢脸也会丢大发的。
然而,已经到了这一步,回不了头了。
欧鹏在彭竹的对面坐下,掏出离婚协议书,递到彭竹的跟前,低声说:“竹子,对不起。我知道这三个字远远不够,而且再说什麽,也改不了我是混蛋这个事实……我……真是对不起你。
彭竹看了他一眼,接过离婚协议,看了看,又放下。离婚理由是感情不合。财产的理,欧鹏净身出户,只拿了电脑和随身衣物,其余的,全部都给彭竹。
彭竹拿出笔,在欧鹏的签名旁边,也把自己的名字签下了。
欧鹏接过那几张纸,把其中的一张给了彭竹。看著并排的两个名字,欧鹏低著头说:“什麽时候去办手续?明天我去车管所,把车子过户给你,然後……”
“不用了……”彭竹的声音低沈而沙哑。她抬起头,看著欧鹏的脸说:“车子我拿著也没有用。我准备出国,到加拿大,先去申请个学校学语言,然後再看,也许会继续读书,读书可以帮我……工作的话还没有什麽心思。我跟我爸说了,房子卖掉,我爸也会给我些钱……我也有同学在那边的,曾经关系还不错,我表哥也在那边,他会照顾我。”
欧鹏看著彭竹,女人的眼睛仍然有些肿。欧鹏不知道该说什麽。反正是他的错,说什麽都改变不了他已经伤害到彭竹这个事实。
“车子是你们家的钱买的,你上班也需要车……其他的东西,反正跟房子一起卖掉。结婚照……挂在墙上的,我让我爸都理了,烧了,小的,我让我爸先帮我留著。如果什麽时候我释怀了,再拿回去。毕竟那是我的一段人生经历。而且平心而论,如果没有你,我妈的最後一两年,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熬过去。”
欧鹏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跟我爸说了,我们离婚後,这个事情暂时不对外宣布,就说我出国读书了……你的压力会小一点。就算是我赎罪,把你弄得差点残了……你的胳膊,还是再做一手术吧。”
欧鹏惊讶地抬起头,看著彭竹。
女孩子用手帕擦了擦眼睛,说:“我爸说漏嘴了,所以我知道了。我也知道你跟我爸做的那个交易,欧鹏,你说你把刀子藏起来了,然後威胁说如果这事抖露出去的话,你就把我送进监狱……我知道的,我看到你把刀子洗干净了,就放在茶几上。後来我爸说漏嘴的时候,我才想起这一切。”
欧鹏低下头,伸出双手,握住彭竹的手。低下头,轻轻地吻在了彭竹的手指上,眼泪掉了下来。
“所以,你欠我的。”彭竹含泪笑了:“你欠我的,多过我欠你的。反正我在国外,如果你需要,仍然可以跟别人说我是你的老婆。不过我想,我爸不会再继续帮你了,但是他答应,不会故意去害你。还有,我不相信爱情不在友谊在,夫妻做不成还能做朋友的屁话。离婚後,我们不再是夫妻,也不可能成为朋友。所以,我们,办过手续後,不要再见面了。”
欧鹏轻轻地咬了一下彭竹的手指头,点点头,把离婚协议塞进公文包中,说:“明天吧,明天下午,我们把手续办了。”
彭竹点点头:“好。那麽,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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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 (52)
周一上午欧鹏上班,接到新任务,下午五点多锺要跟省局的一起出差,这一是湖南的北边岳阳市和岳阳下属县市。欧鹏慌忙准备出差必用的东西,下午跟彭竹先去了公证把离婚协议公证了,再去民政局。跟结婚时的时间差不多,这两人又恢复了单身。
欧鹏纵然有许多话要说,却无从说起。且不说彭爸在旁边陪著,就算是他跟彭竹两人单独在一起,说什麽也都是多余的,也都是不妥当的。只是在车旁,欧鹏对著彭爸和彭竹鞠了一躬,目送他们回去。
心中已经没有那麽多起伏了。新的生活,就在前头。无论是光明还是暗淡,总要自己走下去。
回到欧家,欧鹏收拾好东西,跟欧爸欧妈交代了一声,说要出差,几天不得回来。欧妈担心地问他胳膊吃不吃得消,欧鹏忍痛晃了晃胳膊,说没事。再说他们下去,又不是收庄稼,小心点不碍事的。又跟厉剑打了个电话,说明要出差好几天,也许要周末才能回来。厉剑说去吧去吧,自己注意点胳膊,他在家里把东西收拾好,房子稍微改装一下,等他回家。
欧鹏心里暖洋洋地,笑著说你也有这一天,要等著我回来。以前可都是我等你呢。厉剑也笑,说我难道没有等过,你放我鸽子,也不是一两。这一下子,怎麽放,都放不了多久的。
欧鹏摇了摇头。新生活,还需适应。以前出差,也有人等著的,不过那个是竹子,这下子,换了个大老爷们了。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哪。
省局的人挺看重欧鹏的能力的,跟这家夥一起出差,办事办得舒心,玩也玩得开心。欧鹏背水一战,更是各方面照顾得无微不至,讲课也好,座谈会也好,检查也好,做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
周五下午回到长沙,把领导们一一送到了屋,欧鹏才回单位,取了车,先奔欧家,把各种土特产分了一大半给欧爸欧妈,又聊了几句。老人家见孩子没去会情人先回了自己的家,大包小包的东西先孝敬自己,又看到欧鹏的胳膊活动自如了,心里也挺高兴,说让厉剑回家一起吃饭吧。欧鹏挠头说厉剑在装修房子,还有一大堆东西没有清理呢,恐怕得先去那边一趟。要不,周末回家蹭饭吃?
欧爸欧妈喜不自禁。儿子跟了个男人,别扭的东西先不提,回家的数倒多了,儿子似乎也比以前更加懂事更加孝顺,便用了这理由更努力地说服自己接受现实。
到保全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欧鹏开车到门口,就见老头子门卫巴巴地把大门打开,请他进去把车子停在里面。欧鹏停好车,捂著脸笑。自己也成为这里的一份子了。
操场上仍然有好些人,也有人端著碗蹲在旁边吃饭的,见他的车子进来,都不做声,各种各样的表情看著欧鹏走下车子。
欧鹏拎著电脑包和行李袋,濉H巳硕荚诳粗他,二三十个大小夥子,几个老头老太,还有正在到跑著的小孩子拿著手上的玩具怔怔地看著他。欧鹏啧了一声。自己这身份,忒尴尬,也不知道这边的人是不是都知道他跟厉剑的奸情。
小吴窜了过来,接过他手中的行李袋,笑嘻嘻地说:“鹏哥今儿来了?大家都在厉哥的房子里等著呢,给你接风,欢迎你搬到这儿来住。”
欧鹏脸微红,低声问:“我……呃,以什麽身份搬过来住啊?”
小吴笑著说:“咱哥几个都知道嘛,厉哥的堂客啊,这边学员不是很清楚,轮不到他们问。就算是问了,只说是厉哥的朋友。”
欧鹏汗下来了。他倒不介意厉剑的那些兄弟取笑他,问题是,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多了,这事儿传出去的可能性就大。他拼了老命求彭家替他保密,如果那边没吭声,这边泄密的话,岂不是白费他一番心思?心下也有些懊恼。这一栋楼,下面一层是学员的住宿和教室食堂,上面一层是办公室、教工宿舍,住了三四十号人,而且吧,这学员还来来去去的,自己在这儿住不到半年,估计全长沙人都得知道他是厉剑的堂客了。
小吴一边领路,一边察言观色,立马意识到了欧鹏的顾忌,忙说:“你放心。只要你跟厉哥没有被捉奸在床,什麽事就只是风传。我们改明儿跟学员说,你不但是厉哥的朋友,而且还是咱们这儿的新教官──对了,你总可以教他们些什麽。而且,二楼,不是人人都能上去的。”
欧鹏这心怎麽放得下来?懊恼之色更加明显。所谓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自己算来算去,好不容易得一稍微圆满的结局,这一层却没能算到。我靠,得意忘形了,居然跑这儿来栽一跟头。
上了楼,迎面碰到一大肚子,挺爽朗地要来接欧鹏手中的电脑包,把欧鹏唬得往旁边一闪,忙推让。小吴也让大肚子靠边,介绍说这是他老婆,怀第二胎了。第一胎是个女娃儿,跟厉哥说了,给你们俩做女儿。
欧鹏欲哭无泪,腆著脸叫过嫂子,被大肚子回绝,说最多自己也只是个弟妹。
欧鹏哪有心思跟她罗嗦,大跨步地走,到了最里头的一个房间,推开门一看,我靠,这房子大变样。
果然是两层门,双层窗户,屋子中间,摆了张大圆桌,上面满是大盆大碗的菜,周围坐满了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一见他,全部打招呼,有喊欧鹏的,有喊鹏哥的,还有喊大嫂的,饶是欧鹏个厚脸皮,也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回答。
厉剑站了起来,绕过来拖著欧鹏就往里走,顺手接过欧鹏手上的东西,第一句话就是“胳膊怎麽样了?”欧鹏红著脸说还成,不算太疼了。厉剑便拉著欧鹏到桌旁,说来见过我的兄弟们,正式介绍一下,这一位跳狼韩奇志,这一位奇狼桂龙,这一位渣狼吴向春,就小吴啦,这一位飞狼乔洪,奎狼章智,这个,常为民,孤狼。这些都是我的狼群们。还有,洪保国,他全面具体负责保全学校。各位,这位,欧鹏,呃……我的爱人。今後,我跟欧鹏,都要靠兄弟们帮扶了!”
群狼们全部都站起来,举杯,大声地喊:“鹏哥,欢迎你加入!”
欧鹏有些无措,也举起杯子,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只能一仰脖,把杯中的酒干了,放下杯子,这口气半天都没有接上来。他妈的五十六度的开口笑!这一杯,怕麽有一两半。
等闹哄哄的声音平息了下去,厉剑抓住欧鹏的手,很诚恳地说:“弟兄们,我有一事相求……欧鹏是公务员,我跟他的关系,还是不曝光的比较好,怕对他的工作有影响。所以这个屋子以外的人,请各位帮我瞒著。我会请欧鹏跟学员上几堂课,如果学员们有闲话,还请各位帮我们打掩护。”
那些家夥纷纷点头,说没问题,这个完全可以理解的,反正学员们也上不了楼,这边的几个老人家,如果要多嘴的话,咱们给个“军事秘密”,就成了,或者说鹏哥是我们的新教官,秘密工作人员也成啦,等等,说了好一会儿之後,厉剑才握著欧鹏的手让他坐下了。
欧鹏头有些晕。这个架势有点吓人。这群家夥都知道,其实下面的人离知道也不远了。不过听厉剑介绍他的手下……欧鹏心里一动,嘴角往上一翘,侧过身子问厉剑:“那个,他们都有外号啊……你的昵称是什麽?”
众人听到“昵称”这个词,都有点发愣。厉剑也有点激灵,回答说他没有……昵称……欧鹏摇头说不信,厉剑说他真没有。小吴就嚷嚷说厉哥是头狼。狼群的头啦。欧鹏眼睛一飞,鼻头一耸,“头狼啊……讨厌,这个昵称怎麽那麽威武……”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厉剑咬牙瞪了欧鹏一眼,欧鹏贱笑,兰指一翘,戳了厉剑一下:“那我呢,给我个昵称啊!“
厉剑脸红了,低声哼道:“够了啊,别装样子,看著让我跌份!咱队里的,行动方便!”
欧鹏也低声地回答:“哥们,咋办,一说你是头狼,我他妈的就荡漾得很……我肯定成不了狼啦,我就一狗,你觉得憋屈不?”
厉剑眼眶一热:“你哪里是狗啊,你他妈的也是一狼,中山狼!管你是什麽,狗也好狼也罢,反正就是我们家那口子。得,跟兄弟们一起喝酒吧。”
欧鹏揉了揉鼻子,想到了自己曾经打过的比方。厉剑就是一狼,野生狼。他就是一狗,城市狗。现在狼跟狗混一块了,成狼狗组合了。得,挺好。狼狗组合,城市里也吃得开,山野里也混得下去。自己给厉剑加了点狗性,厉剑给自己添了份狼味。
狼群们稍微有点拘谨,说话的声音都特别的大,挺不自然。欧鹏又摸了摸下巴,站了起来,端起酒杯,笑道:“其实我该跟厉剑的爸妈敬茶的……不过他爸妈都不在了。我就给各位敬酒吧,各位都是厉剑的兄弟,家人,今後,我要请各位哥哥弟弟们多担待担待。先干为敬!”一仰脖,干了。
狼群们相似一笑。这个欧鹏虽然不怎麽地道,但是够爽快,也不磨机,又见厉剑目光闪闪地看著欧鹏,便也都觉得挺好笑,又有些酸溜溜的,纷纷站起来,大声地应答,之後干杯。
气氛活跃了起来。厉剑给欧鹏夹了菜让他赶快吃一些垫底。欧鹏抿著嘴笑,老老实实地吃东西,听群狼们胡说八道,没多久,就跟群狼们打成了一片。
厉剑不多话,只是吃著,笑著,时不时地侧头去看欧鹏。那家夥回来脸都没洗,风尘仆仆,笑得却很恣意。熟络了的男人们开始乱开玩笑,欧鹏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唇相讥,那家夥口才甚是了得,一对仨,那仨都不是对手。不久群狼们开始胀红了脸人生攻击,说欧鹏跟厉剑如何如何,欧鹏哈哈大笑,说对方暗恋厉剑,结果厉剑不鸟他,所以嫉妒得发疯呢。
被指嫉妒得发疯的常为民大怒,说话有点不干不净了。欧鹏笑著说口舌之利逞起来没意思,要来就来真格的。常为民大概喝多了点,说成,咱比俯卧撑。欧鹏大笑,说行啊,看你一分锺能做几个?
常为民挽著袖子在旁边就开始做了起来,旁边的人大声地喝彩加油,看著那家夥呼呼身起身落,一分锺过後,一只手靠背後,单手俯卧撑。又做了一分锺,站起,面不改色,一指地板,让欧鹏做。欧鹏一摆头,说厉剑,去做。常为民怒了,说为什麽要让厉哥做啊,欧鹏恬不知耻地说,他是我男人,当然要帮我出头啊!
乔洪搂著常为民的肩,在常为民的耳边说了两句,对欧鹏赔笑说不好意思,常兄弟可能有些醉了。欧鹏笑眯眯地摆手,说没关系,哥们,俯卧撑我肯定做不过你,不过泡男人,你就比我差远了。转身捏住厉剑的耳朵:“是不是啊,honey?”
一时间房子里的人都被冻住了。还没有等厉剑回答,欧鹏就仰天大笑,身子往後仰,没能控制住椅子,啪的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自然招来哄堂大笑。连常为民也笑了。群狼们相互看了看,很默契地点了点头,决定把欧鹏和厉剑给灌醉。於是便一个接一个地敬酒。
厉剑把欧鹏从地上搀起来,见爱人的脸上绯红,好像不甚酒力的样子,准备就散了,没想到手下群狼一个一个地排起了队,说要敬两人酒,要看这俩家夥喝交杯酒。厉剑头疼。今儿是欧鹏搬到他这儿住的好日子,也是他让欧鹏真正融入自己生活的日子,弟兄们要闹腾,自然没有什麽好说的,可是真要喝醉了……厉剑热辣辣地看著欧鹏红润的嘴唇……
乔洪端著杯子站在第一个,很诚恳地开口说道:“厉哥,我认识鹏哥,跟厉哥同样久……那一天,天雷勾动地火,那个震撼,那个感人。鹏哥为了报救命之恩,毅然以身相许,就算是梁山伯与马文才,都没有这麽惊天地泣鬼神……”
欧鹏笑嘻嘻地摸著头,也举起酒杯,眯著眼看乔洪。
“所以这一杯,你们一定要喝,交杯酒!”
群狼们大声地吆喝,屋顶差不多都快被掀翻了。
欧鹏大舌头地说:“交杯酒啊,那个一定要喝的……哥们,交杯啊……来来来……不喝就是看不起我哦!”
厉剑看著欧鹏的眼睛里都有红丝了,说话有些不对了,心疼,却被弟兄们缠得没有办法。突然想到洞房烛夜……闹洞房,也不过这样吧……便情款款地跟欧鹏喝了这杯。
常为民第二个。小夥子镇定了许多,端著杯子,更加诚恳:“厉哥……我跟你做任务时,在部队里,我……”小夥子声音有点哽咽,不晓得是装的,还是真的。
厉剑头更加疼了。欧鹏这要是醉了的话,这一夜,折腾还不算,爱爱的事儿,怕麽是搞不成了。
欧鹏的舌头更大:“交杯酒?又要喝交杯酒?多没有……创意!”
欧鹏一口把酒倒入嘴中,转身站起来,叉开腿,一屁股坐在了厉剑的腿上,低下头,嘴巴对著嘴巴,把酒哺入厉剑的口中。
群狼们看呆了,看傻了,看得不会说话了。
欧鹏哈哈大笑:“痛快痛快!”开始脱衣服:“哥们,咱们一起这样……哈哈,痛快,痛快……”然後好像不会说别的,翻来覆去,就是痛快两个字,先把外套脱了,接著就去脱毛衣,唬得厉剑忙抱住他:“喂,是不是喝醉了?得得,别介!”
“谁醉了?我才没有醉,就是热,啊,热死了……让我脱衣服,然後我唱歌给你听啊……我的情人,热辣辣的情人……”
群狼们扛不住了。知道欧鹏跟厉剑是一回事,真要亲眼目睹这俩人亲热,他们的承受能力实在是不够,忙喊著散场,收拾东西。
欧鹏扭来扭去,扭得厉剑下面那团火飞速地往上窜,再一看锺,这饭也吃了快俩小时了,便讪讪地说不好意思散夥吧,然後一把抱住欧鹏,连拖带拽地把欧鹏搁床上,一转身,就看到群狼们也醉意颇浓地挣扎著收拾碗筷。不过几分锺的时间,欧鹏在床上扭来扭去,胡说八道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厉剑一会儿帮著收东西,一会儿窜过去把欧鹏按好不让他滚下床,群狼们虽有醉意,还好,没有打碎碗筷。
五六分锺之後,厉剑关上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闹腾成这样。欧鹏醉了,是不是很难受,也许要弄点醒酒汤,或者是吐一下,会比较好吧。做爱,怕麽是做不成了。
门窗都关好,厉剑慢慢地走到床边,却看到欧鹏亮晶晶的眼睛瞪著他,把厉剑吓了一跳,忙俯下身问:“怎麽啦,不舒服?”
“不是。”欧鹏虽然满口的酒气,声音却很清楚。“就是热,欲火中烧……”
“呃……”厉剑有些吃惊。欧鹏的脸很红,看上去也确实像在冒热气。是喝酒喝多了,还是……欲火中烧?!
欧鹏支起身,转了转头,看著这个房间,床还是靠墙放著,下面不是垫著木板棉絮了,换了席梦思,非常柔软。旁边一新电脑桌,紧挨著床,自己的电脑已经装好放在那边。电脑桌上的书架里,有自己的书。再过去,靠墙,新做的衣柜,比厉剑原来的那个大了一倍不止。窗子那边是厉剑的东西,书柜书桌什麽的。
“这里,就是我们俩的家吗?可真够简陋的……我他妈的这辈子就得在这里等著你了?得,你人笨得很,换了地方你也不一定找得到回家的路。”
“你没醉?”厉剑摸著欧鹏的脖子,自己也……欲火中烧了。
欧鹏轻轻地笑了一下:“啊,没有。不知道喝醉了会是什麽样子,所以不敢醉。而且,厉剑,这新床,还有这隔音效果,咱们得早点试试,不行的话,好去换货。”
厉剑轻哈了一声,猛地把欧鹏扑到,手冲著欧鹏的屁股就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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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53)
欧鹏闷哼一声,厉剑这一扑,不但要将他肺中的空气都压榨出来,也把他胃里的东西顶得往上冒,刚准备推开呢,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厉剑的嘴巴已经堵住了他的嘴巴,舌头直往里窜,勾搭住他的舌头,弄了两下,开始吸吮。
欧鹏脑子嗡得一下,莫名其妙地想起地狱中似乎有拔舌这一层,自己的舌头,好像要被连根拔起了。这还不够,舌头被厉剑吸吮得,好像果冻,都要变了形状了。
厉剑口中也有浓厚的酒味,熏得欧鹏头晕晕的。厉剑的体重压著他,再加上不停地吻著,弄得欧鹏要喘不过起来。也许,会这样活活憋死,因为他连用鼻孔呼吸的功能都忘掉了。
似乎厉剑也憋得够呛,万分不舍似的松开了他,大口气喘著气,眼睛喷火一样,下身已经硬得好像要把欧鹏的大腿打出个洞。
欧鹏捏著厉剑的胳膊,也在喘气:“哥们……你他妈的这麽快就强壮成这个样子了……猛死了……哈……也别要了我的老命……”
厉剑大力地揉著欧鹏的大腿外侧,只是盯著欧鹏,并不说话。
好不容易气喘匀了,欧鹏推厉剑:“让开,我得去洗澡……”
厉剑不让,又低下头,去啃欧鹏的脖子。欧鹏身上并不清爽,才出差回来,又吃饭喝酒,味道很杂。那是世俗的味道,欧鹏的味道。厉剑轻柔地舔著,牙齿露出来,开始啃。
欧鹏头晕得不行。欲望,势不可挡。血液,都涌到下身去了,头部缺氧。不过厉剑这样子,像煞了他们的第一,激情澎湃,勾人得要命。那家夥两只手划拉著,已经伸到衣服里面,大力地揉搓著欧鹏的身体,好像要把他给活拆了一样。
不行,这样下去,老子非残了不可。欧鹏欲哭无泪。他自己也想要得紧,厉剑这麽不控制,他也不控制的话,最终残了的,是他自己的屁股。
欧鹏轻声惊叫呼痛,嘶嘶的,好像蛇出洞一样,终於把厉剑从疯狂中惊醒。厉剑担心地抬起头,紧张得要命,连声问是不是胳膊又弄到了。欧鹏苦著脸说是,厉剑咬牙从欧鹏身上翻下来,摸著欧鹏的左肩,问要不要去看医生。
欧鹏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说不用,然後开始脱衣服:“去泡泡热水就好了……你答应帮我搓背的……对了,洗手间够不够大?不是想躲懒吧。”
厉剑看著欧鹏一件件地把衣服解开,脱下,剩下内裤,不脱了,往洗手间那边走,打开浴霸,然後水声响起。
厉剑看到欧鹏下面突起的那一包,那头部都快从内裤中钻出来了,背影,屁股,看上去就肉质鲜美。厉剑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脱衣服,跟著进了洗手间。
浴霸的灯亮得晃眼,却让厉剑把欧鹏的身体看得清清楚楚,连汗毛都一根根地分得清。欧鹏在洗头,低著头,左手叉著腰,右手揉著头发。左肩,那条伤疤颜色暗了些。水打在欧鹏的身上,加上刚喝的酒,古铜色的胳膊亮闪闪的,白屁股透著粉红。
厉剑靠著墙,揉了揉眼睛。欧鹏不算最帅的,崔仁明比欧鹏要更加帅气。欧鹏的身材也不算最好的,他手下的群狼们,哪个身材都比欧鹏棒。欧鹏的屁股,也许也并不是最性感的吧,但是从第一见面,就让厉剑蠢蠢欲动。
欧鹏是俗气的,自私的,怯懦的,狡猾的,厚颜无耻的。但是他又是大胆的,活络的,聪明的,最会见机行事的。
厉剑微微叹息一声,看著欧鹏冲洗头上的泡沫。这个人,是我的。厉剑对自己说。完完全全是我的。
欧鹏在水中冲完头发,洗脸。厉剑站在旁边,双臂抱著,看著。两个人,下面都支愣著痛得要死的长枪,却隔著半米的距离,并没有靠近。
欧鹏洗完脸,把脸上的水抹去,拿出肥皂,背对著往後一递:“擦背吧……你的目光只会烧伤我,不能把我的背洗干净的。”
厉剑接过肥皂,见欧鹏顺手把水关了,双手叉腰,背仍然对著他,好像大爷一样。
厉剑把肥皂放回肥皂盒,拿过强生的沐浴露──厉剑也是做过研究的──挤出了很多,抹在欧鹏的身上。从欧鹏的脖子开始,认真地揉搓起来。
这样十分困难。两个人都是濒临爆发的边缘,欲望已经升腾到不能再高了,还偏偏这麽貌似悠闲地身体碰触著身体,肢体纠缠著肢体。
两个人面对著面,厉剑帮欧鹏擦洗著前胸,当然,胸前两点是最受关注的。欧鹏没有什麽胸肌,那两点,当然也不可能是粉红色,但是那种成熟的颜色却更加勾人。厉剑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被自己的指尖摩挲的地方,看著那里逐渐挺立起来,看著欧鹏把下身往前送,轻轻地碰著自己的欲望。
欧鹏低声地呻吟著,也低下头,看到两杆长枪在慢慢地滴下液体,抬起头,就见厉剑眼睛里闪烁著饿狼的光芒。
欧鹏慢慢地贴近厉剑,让自己跟厉剑贴得紧密合缝,胳膊抬起,搂住了厉剑的脖子,身体慢慢地动了起来,手,抚摸著厉剑的肩,厉剑的背,厉剑的後脖子。
两个人温柔地接著吻来,彼此的身体都在慢慢地蠕动,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身体更多地跟对方的身体接触得更多,更紧密。
明明那麽急不可耐,厉剑却像著了魔一样,手慢慢地拂过欧鹏的背,到後腰。他的身体逐渐往下滑,手从欧鹏的臀缝插了进去,很顺畅地进入到那个滚烫而紧窒的所在。
欧鹏轻声呻吟起来,身子扭动著。
厉剑收手,让欧鹏转过身,面对著墙,把腿分开。
欧鹏轻声一笑,说了声遵命,长官。
厉剑蹲了下去,左手掰开欧鹏的臀缝,看著那个地方,右手中指探了进去。那里好像在抗拒,又好像在迎合,看得厉剑下面更硬,喉咙更干。
两根手指,缓缓地插到最里面,再缓缓地抽出。欧鹏哼出了声。
三根手指。那里已经被撑得有点可怜了。欧鹏稍微动了一下,好像在调整。厉剑眯著眼睛看著,似乎要看到里面去,看看那包裹著他的,饥渴地吞噬著他的里面到底是什麽样子。
四根手指……厉剑想,这里面,不知道能不能容得下他的拳头……可能会爆掉吧……
厉剑猛地把手指抽出,站起来,握住自己的利剑,对著那个洞口,用力地捅了进去。
欧鹏轻声地嗷了一声,身子往下滑,被厉剑一把捞住腰,然後,就好像发狂一样,厉剑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握住欧鹏的腰往自己身上拉,下面猛力地撞击著,一下接著一下,似乎连间隔时间都没有。
撞击的声音惊心动魄,就好像机关枪连发一样。欧鹏双手撑著墙壁,每一撞击,就将他的呻吟撞了出来。他低下头,看著自己的欲望,笔直地可怜兮兮地晃著。他想伸手自己去弄,厉剑哪里给他喘息的机会。
火热的利剑在屁股後面进进出出,厉剑闷不吭声,只听到撞击,还有摩擦的声音。
欧鹏的呻吟慢慢地响了起来。利剑够厉害,每每撞到那个要人命的所在,那麽猛,那麽强,让欧鹏觉得,就这样撞下去的话,那个叫做前列腺的玩意,肯定会爆掉的。
然後厉剑的动作,愈发地快了起来,欧鹏啊啊地叫著,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下面,就这麽喷射出来。
紧接著,密集的子弹打入了欧鹏的体内,打得欧鹏溃不成军,几乎要瘫掉。
厉剑紧紧地搂著欧鹏,让子弹一滴不漏地进入到欧鹏的身体里面。
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过了好一阵子,厉剑用一种诡异的姿势拖著欧鹏後退,碰到马桶,一屁股坐在了马桶盖上,让欧鹏坐到了他的腿上。欧鹏动了动身体,想起来,却被厉剑阻止了。
“就这样坐一会儿。”厉剑说:“这麽抱著你,埋在你的身体里面……时间要是停止就好了,一直都这样,飘飘荡荡的,但是又很实在。”
欧鹏弓著腰这样坐著,实在是不舒服。厉剑的那玩意在变小变软,给欧鹏的感觉却很分明。他轻轻一笑,慢慢地提腰,让厉剑的下体从他的身子中滑出来,攀著水管站了起来,叹了口气:“你没有带套子……故意的?”
“呃……是吗……”厉剑哼唧著:“差不多吧。洞房烛夜带套子,太煞风景了。”
“你说得没错。”欧鹏轻轻地笑:“可是你那精液在我屁股里头,怎麽出来……我靠,你滚开,让我……让我把那东西给弄出来……”
厉剑站起来,接过洒给欧鹏冲洗:“先把泡沫冲掉,待会儿我帮你弄出来……不过,我这样射到你身体里面,感觉是不是跟带套子时不大一样?”
欧鹏额头顶著墙壁,浑身好像空荡荡的,无著力:“不知道,老子就他妈的想射,你也不帮我弄一下前面,老子鸡巴是白长的啊。”
厉剑又让欧鹏把腿分开,拿著洒给他冲洗刚刚被使用过的地方。不知道?也许再做一遍,他就能知道了。刚才很过瘾,又实在是不够过瘾。
厉剑两根指头伸了进去,抠弄著,看著白浊的液体慢慢地流了出来。这一场景,不用说,又让厉剑兴奋了。他嘿嘿一下,把洒放好,自己往马桶盖上一坐,笑著说:“再来一?”
善後工作变成了前戏,欧鹏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他并不反对再来一。厉剑慵懒地坐在马桶上,利剑支愣著,色迷迷地看著他。
欧鹏很大方地走过去,转过背,自己扒开臀缝,厉剑赶紧配合,让利剑对准那个微有些红肿的洞口。
然後欧鹏坐了下去。这种慢慢被侵入的感觉,也相当的奇妙。
厉剑的双手,握住了欧鹏的欲望,慢慢地套弄起来。
厉剑长能耐了,技巧娴熟了很多。同时,他还在舔弄著欧鹏的背,忽轻忽重。
欧鹏仰著头,前面被伺候得很舒服,後面,利剑插在他身体里面,没有动。
欧鹏缓慢地动了起来,後面松一下紧一下。
没有了撞击的声音。但是两个人的呼吸还是再粗重起来。
厉剑忍耐著,拼命地忍耐著想要顶死欧鹏的冲动,只是手动著,下体感受著欧鹏体内的按摩。一轻一重,很有节奏。
欧鹏慢慢地扭动著屁股,磨了起来。
突然欧鹏的身体一弹,呻吟立刻响了起来。
厉剑再也忍不住了,两只手快速地套弄起来,腰往上挺。
房子里又发出了惊心动魄的撞击声。
厉剑拎著欧鹏的腰,站了起来,又开始了死命的冲击。一下两下,说不清多少下。
欧鹏哼了几声,呻吟著带著点哭腔。
厉剑忙又伸出手,重新抓住了欧鹏的欲望。
这样子的前後夹击,几乎将欧鹏折腾死。他粗暴地骂著厉剑,又夹杂著再用力再快一点的恳求。
终於,厉剑的第二波枪弹也发射了出去。
欧鹏觉得自己残了,完了,人已经散架了。
厉剑却觉得,啊,终於,攀完了一座山峰,还有更高的一座山峰在等著他啊,继续,加油吧。
将欧鹏清洗干净,弄上了床,盖上了被子,欧鹏酸软得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他想跟厉剑说说话,张开嘴,却打起了呼噜。
没有多久,欧鹏被弄醒。他侧睡著,感觉後面麻辣辣的好不舒服。想侧身问厉剑,却发现自己被抱得死死的。然後,後面有东西在进出著他的身体。
“喂,哥们。”欧鹏的声音都哑了:“我都是你的人了,慢慢来好不好……不要一把事情就给做绝吧。”
“不好。”厉剑闷闷地说:“你欠了我好多,早点还清了,好继续在做。”厉剑的动作并不快,但是很有节奏感。“洞房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说老实话,我早就想了,如果你真要跟我在一起,洞房这一夜,我起码要做七八九十。而且明天是周末……”
欧鹏眯缝著眼睛,感受著後面的撞击,翻了个白眼:“那,哥们,我就不奉陪了,你慢慢捅啊,我先睡。”
“嗯,你睡吧,我一人就行。”厉剑很大方,手伸到前面,开始套弄欧鹏的欲望。
这个还要睡得著,那就是活见鬼了。欧鹏的屁股往後面顶了顶,叹了口气,手往下伸,握住厉剑的手,一起弄自己。
大不了精尽人亡。拼个同归於尽。
5
Razor (5)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声惨叫,从房里传出来。
正在给学员演示一招制敌的奇狼和奎狼顿时停下了动作,朝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再彼此互看了一眼,狐疑的神情还没有完全展露出来呢,另一声惨叫就又传了过来。
两匹饿狼也不多说,对著建筑物冲了过去,离墙壁还有两米的样子,不约而同跺脚腾空而起,跃起近一人多高,攀住二楼的窗沿,一个翻身,跃上了窗台。奇狼动作捎快一点,一扒拉推拉窗,再一扒拉里层的推拉窗,窜入了房中。
奎狼啧了一声,正欲跟著窜入,奇狼又背对著窗外被推了出来。奎狼眼疾手快,托住奇狼的背,往里一送,自己也跟著跃入。
正在办公室用电脑的常为民也听到了那两声惨叫,二话不说,窜出门来,直奔最当头的那个房间,同时,一个钢丝尖头从袖口落在手中,他将尖头插入门锁,一扭,门被打开。他面前是另一扇门。常为民毫不犹豫,尖头插入锁中,不过两秒,又把门锁打开了,往里一推,门才开了两厘米,被人从里面砰地一声给撞上。常为民并不气馁,第三撬锁,大力往里一推,人就窜进了房间。
正在楼顶准备烧烤的渣狼小吴和飞狼乔洪同样听到了那两声惨叫,相互对看一眼,飞奔至屋顶边缘,纵身跃下。飞狼左肘用力撞击,敲碎了两层玻璃。渣狼绕的是另一边,如猿猴攀爬一样,飞快地到客厅窗口,飞身跃入。
屋子里已经打成了一片,厉剑一人对抗著奇狼、奎狼、飞狼和孤狼,房间虽大,可是挤了这麽多人练把式,风声呼呼,也挺吓人的。四狼对头狼,你进我退,配合默契,但是都没有办法挨到厉剑的边。
靠墙的床上,欧鹏衣著整齐地趴著,此时侧著头,张著嘴,看呆了。
渣狼微微一笑,袖手旁观。
厉剑特别照顾飞狼,招招逼迫。群狼当中,只有乔洪不是特种兵出来的,他原来是汽车兵,论空手打斗和武器,他是最弱的。也不过一两分锺,飞狼就被厉剑扣住,往後一甩,飞狼就给扔床上了。
欧鹏此时已经躲到墙壁那边,飞狼落到床上的时候,差点没压在他的身上。他睁大双眼,又是恐惧,又是兴奋。
飞狼刚滚落到床下,奎狼接著又被厉剑掼到了床上。欧鹏虽然吃惊,动作却足够快,一下子闪到了墙角。
紧接著被厉剑捉住一个背摔扔到床上的是奇狼。这厉剑的动作足够快,奇狼被甩到了正欲爬起的奎狼身上,两个人闷哼一声,疼得抱头的抱头,蜷身的蜷身。
孤狼常为民就地十八滚,躲过了厉剑的身手。只可惜房间不够大,他的十八滚才滚到第三下,就撞到了墙。
厉剑缓缓地站直了身体,问:“你们这是干什麽?”
欧鹏贴著墙角站得笔直,几乎要挤进墙壁了,呵呵了两声,想说什麽,竟没有能够说得出来。
渣狼小吴耸了耸肩膀,说:“我在楼顶,听到两声惨叫,好像是鹏哥发出的。我跟乔洪怕鹏哥出了什麽意外,所以立马过来瞧瞧。我估计,他们仨也是这个原因吧。”
那四头狼哼哼著表示赞同。
厉剑冷笑一声:“进来了,没瞧见我在吗?没瞧见?哦,瞧见了,为什麽还出手,故意的,想要看什麽好戏吗?”
群狼们讪讪地笑,灰溜溜地挨个从门口出去了。
“等一会儿。”厉剑喊道:“乔洪,洗手间的窗户玻璃是你弄碎的吧?现在,马上,跟我理好。”
乔洪没敢回头,飞快地窜出门去找洪保国要仓库的钥匙去了。上帝保佑库房里还有多余的玻璃,否则他得去市里面去买,而现在,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市里面,估计也没有啥卖玻璃的店子会是开著的。
房子里面,欧鹏的腿软得终於撑不住身体,溜了下来,缩在墙角,擦汗:“这个,刚才是幻觉还是真的发生了?你们刚刚还真的打了一架?”
厉剑把窗户和门带上,走回床边,说:“趴下了吧你,我再给你捏两下。”
“不要。”欧鹏果断地说。这两天他一直在忙著给毕业论文定稿,在电脑前坐了将近二十个小时,颈椎酸痛得脖子都转不动了,厉剑就说给他按摩一下。欧鹏有很久没有做按摩了,听到厉剑说他会做,不相信。厉剑说他们在部队的时候,每天训练後基本上都是相互帮著松弛筋骨的,所以按摩什麽的,也许不够专业,但是绝对管用。
欧鹏心里还窃喜了一下,没想到跟厉剑在一起,居然还有这种福利。於是便大爷一样的趴在床上,等著厉剑伺候他。谁知道,这家夥两只爪子跟铁钳一样,力道大得吓死人。疼得欧鹏一嗓子就嚎了起来。
这个厉剑,下手比费劲狠多了。
“快点。”厉剑不耐烦地说:“要不你坐著好了,我轻一点。还有你那个胳膊,我还得帮你多捏一下。这几天你都没有去做复健。”
欧鹏一咧嘴,没奈何,在床边坐下来。待会儿这一期学员要搞联欢,操场上是学员们搞烧烤,教官和教官家属们在楼顶搞烧烤。厉剑是肯定要出席的,他大概也跑不了。而且厉剑说要做什麽,那就一定要做的,就算欧鹏有胆子敢回绝,那也没有足够的本事逃离魔爪。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欧鹏只能受著了。
“我说,你的胳膊准备什麽时候再动一手术啊。”厉剑的力道明显轻了很多,害得欧鹏白做了心理准备。
“去检查了,医生说恢复得很不错……他也说做不做第二手术,关系不是很大。就算是做了,也好不了多少。”欧鹏还是哼哼了,这是因为足够舒服。
“还是做吧。这一我不用陪崔仁明去德国了,可以陪著你。怎麽著,也是你的胳膊,不完全康复的话,吃亏一辈子。”厉剑的下巴在欧鹏的头顶磨蹭了一下:“如果能够更好用一点,现在吃点亏,也是值得的啊。”
“问题是,”欧鹏挥动了一下左胳膊:“医生也不能确定……我马上就论文答辩,再说这个康复过程挺难熬的,不想再熬一。我说,我心里有数的啦,方医生也说了,可能会更好,也可能就原样。而且手术都没有百分之百有把握的,万一出了什麽别的西西,去了多的了。就这样吧,再过几个月,胳膊实在还是不行的话,再说。放心啦,我自己的胳膊我也知道的。彭家没有给我使绊子,我自然用不著拿胳膊去换他们的内疚心和犯罪感……”
厉剑没有回答,顺手把欧鹏又压床上了,坐在他的屁股上开始拍拍打打。他打得挺用心,都打出节奏了。欧鹏趴著闷声笑。其实相了这麽久,欧鹏发现,厉剑有时候还挺……孩子气的。
这个应该是好事。那个人从出生到现在,都好像一根绷紧的弦,少有放松任性的时候。俩人同居之後,这种小孩子的性子倒是慢慢地滋生了。当然往好里说,是童心终於冒头,往坏里说,就是大男子主义。说什麽就是什麽,容不得欧鹏反驳。
唉,所谓相爱容易相难,欧鹏总算体会到了。之前跟彭竹,当然欧鹏会让著,那是个女孩子是不?这会儿跟厉剑,还是欧鹏让著,因为……欧鹏舍不得让厉剑失望。
比方说床事。跟厉剑做爱,是非常痛快的一件事,但是如果一夜超过两,或者每一夜都来一,痛就会多於快乐,毕竟屁股那儿本来是出口,现在变成进口,已经是勉强,再总是进进进,加上厉剑那个精力充沛,持久力惊人,欧鹏受的罪就比较多了。
当然厉剑并不是不心疼,但是很明显这个心疼抵不过厉剑的饥渴。明明是奔四的人,欲望却强得超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好像不做个够本就亏了似的。而欧鹏呢,晕的是,厉剑一发狂,他自己就跟著发情,明明知道事後会很恐怖,还是应和著,还应和得同样饥渴……
好在,厉剑还是知道欧鹏并不是铁打的,而且就是铁打的,也会被磨成针。他其实也有克制的,但是,欧鹏在他的眼中,实在是太好吃了,吃起来太爽了。
欧鹏没办法,只好多出差。当然厉剑也有出差,多亏了出差,欧鹏才没有被厉剑给弄死。
但是出差之後,又是久别胜新婚,更何况,这俩人既是久别(三五天),又是新婚(虽然没结婚吧,不过gay反正也没法结婚的),欧鹏又得遭受一更猛烈更激情的性爱,其结果就是,一两天下不了床。
欧鹏终於受不了了──精神上受得了,身体上受不了──顾不得厉剑失望的神情,正儿八经地跟厉剑讨论了这个问题。性爱必须要有节制,就凭厉剑那工作,纵欲过度的後果会不堪设想。厉剑很正经地回答说他有分寸,不会掏空自己的身体的。欧鹏说你的身体掏不空,我的身体怕麽会掏空了。厉剑认真地想了想,说也是,不如这样,跟他一起早锻炼加拉练吧。
欧鹏欲哭无泪。在床上的锻炼,那个运动量已经很不小了,再跟著那几头狼去拉练,他到底还要不要命啊。
厉剑有点不开心了。难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吗?厉剑很纠结地问。其实每你都好爽的样子啊。
欧鹏啧了一声,很爽,没错,但是爽完之後很痛。厉剑说每我都有做零部件保养的。的确,欧鹏回答,还没有保养完,就接著使用了。
那麽……
多用手,多用嘴吧。欧鹏提议。
“不够。”厉剑回答:“就想我们联系在一起,紧密的,进入,那样才够。”
欧鹏一翻白眼:“还有个办法,我来上你,咱们轮著来。”
厉剑马上大男子主义:“不行,我是纯1。”
欧鹏不说话了,嘿嘿地笑,把话题岔开。
但是厉剑已经看到了欧鹏倏忽而过的那种失望的表情。也许,的确是要得太多了,的确自己太猛了,的确让欧鹏在爽了之後痛了。也的确,欧鹏也许也很喜欢做1号的。
但是厉剑不喜欢做号,跟痛不痛无关。而是那种被人完全掌控,被人进入,他心里承受不了,即使是那个人。也许是强势惯了,厉剑觉得被压,被插入,会比较弱势。欧鹏虽然也很强,但是很明显,比他厉剑要弱。
那麽,忍一忍吧。厉剑对自己说,不要那麽索求无度了。这个比较难,但是也不是做不到。而且欧鹏每事後蹒跚的样子,确实也让厉剑看著挺内疚。最主要是欧鹏要面子得很,只要有外人在,他都会强撑著争取不漏一丝痕迹,尤其在欧爸欧妈的家里。
做爱的频率降低了,数减少了,欧鹏的屁股开始有了恢复。然後两个人开始为欧鹏的胳膊纠结。欧鹏很注意康复,胳膊恢复得不错,除了会隐隐酸痛,力气不如以前外,似乎也没有啥太多的後遗症。他也经常到方医生那里做检查,方医生也说了,再说手术,可能会好转,但是也不排除恶化。毕竟手术这回事,没有百分之百有把握的。
厉剑却坚持要欧鹏做第二手术,而且动不动就把欧爸欧妈搬出来。欧鹏不好呸回去,毕竟厉剑是关心他。但是也确实不想再做手术。再做手术的话,又要耗上一两个月,之後的康复,很痛啊,很难受。所以,欧鹏就先拖著,拖著再说。
第三件就是同居的事情。住在厉剑这里,方便不方便且不说,这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太多了。欧鹏不怕群狼们开玩笑,他怕学员们口不紧。但是住别的地方,无论是欧家,还是在外头租房子,都不现实。厉剑在保全学校的时间并不太多,出去做保镖啦,谈生意啊,秘密任务啦,都会占用他相当多的时间。而只要回到保全学校,他就要补火,一个个学员的检查他们的身体素质,文化课程。早晨要带著学员晨跑,晚上要突然集合做拉练……他是不能离开保全学校住的。
又是欧鹏妥协。有时候欧鹏会想,自己现在会不会太破罐子破摔了?或者是因为彭家那边放了他一马,因此他抱有了更多的侥幸心理?而且要买房子的话,他没有那麽多的钱。要多捞钱的话……厉剑已经变成了他的专职教导主任。他烦厉剑的絮絮叨叨,也不愿意让厉剑太为他费心。毕竟厉剑的秘密任务,稍有分心,是会要命的。
一生还长得很,慢慢跟厉剑磨吧。
晚上在楼顶,大家夥热热闹闹做烧烤,欧鹏跟群狼们混得挺熟,厉剑不能时刻陪著他,因为他是校长嘛,什麽人都得照顾到,还得下去跟操场上的学员打招呼。这个欧鹏并不在意。群狼们都是很好玩的家夥,跟他们吵吵,斗智斗勇,也蛮有味道。
喝酒,是大老爷们聚餐的必要的环节。推杯换盏,你来我往,非要一醉方休。欧鹏还好,本身他就是挡酒却酒的行家,装神弄鬼他最在行,没多久,他就瘫坐在炉火旁傻傻地笑,看著那些个二三十岁的家夥相互拼酒,还得安抚自己的家属。
厉剑晃晃悠悠地上来了,给群狼们挡住要灌酒。厉剑有了几分醉意,不肯,那群家夥很爽快地放过厉剑,过来找欧鹏的麻烦。欧鹏装作站不稳的样子拿著个酒杯直晃荡,还没有送到嘴边呢,就被厉剑抢了过去一饮而尽。群狼们并不罢休,继续灌酒,然後开始动手动脚。
然後,忽然一下子,又开打了。从楼顶打到楼下,又从楼下打到楼顶。都有些醉意,都打得挺开怀。欧鹏撑著下巴笑嘻嘻地看,准备看看这夥人耍醉拳到底是什麽样子的。谁知道醉拳没看到,风声拳头声,仍然是有招有势的搏击,没有一点儿架子,都干脆有力。
厉剑一人把群狼都放倒了,然後巨得意地冲著欧鹏笑,等著欧鹏表扬他。
欧鹏闭上了眼睛。看样子趁厉剑喝醉酒反攻的计划,不可行啊……
55
Razor (55)
大年三十中午欧鹏他们单位就开始放假了。他回了老爸老妈的住,美其名曰帮忙做年夜饭,实际上在床上睡了一个美美的午觉之後,在房子里窜了半天,屁事没做,还干扰老爸老妈做事。他心里有点嘀咕。欧爸欧妈邀请厉剑一起过年,不知道厉剑应该要包多大的红包他爸妈才会比较满意。他自己,包的是一万,几乎把所有的口袋都翻出来才凑足了这麽点钱。
话说厉剑到底有多少家私?他完全不知道。厉剑的校长薪水是多少?保镖费是多少?秘密任务又能弄到多少钱?他从来没有过问,厉剑也没有跟他汇报。说得直白一点,他跟厉剑还是AA制──他没有交钱给厉剑,厉剑也没有交钱给他。
不过看厉剑那德行,恐怕也没有多少钱。欧鹏隐约知道,厉剑还在接济他老家的人,没钱的学生,都是先学找到工作後再补交学费的,不知道是厉剑贴钱,还是保安学校贴钱。至於到底有多少人补交,有没有补交,欧鹏完全搞不坨清。
对於他们未来的生活,欧鹏是有计划的。房子必须要买。欧鹏完全不考虑租房的问题。他之後,如果工作能够保得住继续做下去的话,到退休,就可以过舒舒服服的日子,但是厉剑不同。那家夥是没有单位的人,就算保险买齐了,万一出个什麽状况,残了,或者干不动了,哼,欧鹏可没有指望他尽忠报效的国家能够给他提供什麽无後顾之忧的优渥的生活条件。到头来,还不得他欧鹏兜著?买房子,如果可能,多买几套,以後可以靠房租养著。
但是钱是个问题。欧爸欧妈退休金,欧鹏不能再动了。都是老人家,都会病会死,要钱的地方少不了。他自己要弄钱,很容易,一句话。但是,一来厉剑天天念叨蛀虫什麽的,烦;二来,没有了彭家那个靠山,真要贪过分了,还不是前途的问题,说不定真要去坐牢。而这麽小心谨慎地弄钱,太慢,太难得攒齐所需……
欧鹏靠在沙发上郁闷得不行。厉剑那个王八蛋,手头上到底有没有钱啊?
正琢磨著呢,门铃响了,欧鹏去开门,就见厉剑扛著一巨大的纸箱子,手里还拎著个皮箱。欧鹏晕菜,准备搭把手呢,被厉剑喝开了。得得,欧鹏就让开,看大力士显神通吧。
欧爸欧妈也从厨房出来,见厉剑带来了那麽个大家夥,有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厉剑倒是开门见山,说送给老人家的礼物。一看纸箱上的说明,欧鹏乐了。按摩椅。
欧鹏捂嘴笑了笑。这家夥著实会拍马屁啊。
纸箱子拆开,接上电源,欧妈坐在上面就不肯挪步了。欧爸说不跟女人计较,转身进了厨房,厉剑二话不说,也跟著进了厨房帮忙。
欧妈看著欧鹏闷笑,自己也跟著笑了,说:“其实这孩子不错……心眼实在……考虑一下,弄个孩子吧。什麽代孕母亲啊,或者……”
“打住吧妈……没有就没有。我到哪儿去弄个代孕母亲啊,弄了孩子,你帮我养啊……得,厉剑那儿多的是毛头孩子,喜欢,带过来让你们玩好了。我还不过只是个公务员呢,什麽时候成了高官,再去冒这个险也不迟。男人嘛,五六十岁还能生崽的,不急。真要弄七七八八的事情,那家夥会心神不宁。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少忌讳……”
母子两聊著,就跟一般的母子两聊天一样,唧唧歪歪,多少的不满意,而那麽多的不满意中,又一直有著一种满足在。
年夜饭吃得挺热闹。四口之家都挺能喝酒,絮絮叨叨的,也吃了俩锺头。吃完饭欧妈喊打麻将,被欧鹏否决了。他喝得有点多,头晕晕的,最主要的是,厉剑打麻将一直都不长进,总输,输了也毫不在意,跟那家夥打,不好玩。
厉剑也说不打,从卧室里把他带来的皮箱拿出来,打开,掏出一家夥,把欧家三口吓了一跳,是一把枪,而且看上去是货真价实的那种……当然也可能是仿真枪。
“上爸说没有看过真枪。”厉剑慢条斯理地说,开始拆枪了:“这个配有瞄准镜,这个是……”厉剑淡淡地说著,不一会儿就把枪拆成了零件,然後又手把手地教欧爸怎麽把枪装起来。
欧鹏开始掐自己的太阳穴了。厉剑这家夥,也太胆大包天了吧,就算欧爸再怎麽没见过,再怎麽想看,都不能这样啊,这要是传出去,厉剑这一辈子就毁了。
不仅是欧爸,连欧妈都兴奋起来,小心翼翼地摩挲著重新装配起来的真家夥,老两口兴奋得不能自已,低声地嚷嚷著,简直好像得了什麽了不得的玩具。欧鹏敢打赌,他出生的时候,欧爸欧妈恐怕都没有这麽亢奋。
厉剑把枪收到他带来的皮箱里,装好锁好。欧爸欧妈虽然还没有玩过瘾,可是兴奋之余,也有点怕。这是个真家夥,而在国内,扛著这麽个真家夥到跑,给捉到了的话,了不了难的。
厉剑把皮箱放到欧鹏的房间里,一回头就看到欧鹏苦著脸,便说:“别怕,没人知道。”
“你这个,是很大的违法乱纪,冒很大的险,晓不晓得啊?”欧鹏都要哭了:“这个样子下去,你很危险的!有一就有二,万一我爸要看加农炮,你也打算弄一个拆给他玩吗?”
厉剑轻笑:“就这麽一。不会有下了。”他将欧鹏搂在怀里:“我有分寸。”
“有个屁分寸!”欧鹏轻声骂道。心里又是害怕,又是高兴。乱七八糟的,弄得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麽说厉剑了。这家夥……
“只是不知道怎麽才能让他们高兴。”厉剑慢慢地说:“大年三十的,也不知道我送的东西他们喜不喜欢。所以,有备无患啊。”
“去死吧你。”欧鹏挣脱开来,探头往外一看,欧爸正磨著欧妈让他也坐一下按摩椅呢。欧家并不穷,多少也算小康之家,不过自从退休之後,老两口也还算节俭,都是为了自己这个不孝子。没有想到,年过三十,自己还给老爸老妈添那麽多让他们堵心的麻烦。“能不喜欢吗?瞧他们都要争得打起来了。”
厉剑笑道:“明儿再去买一把,就不会抢了。其实我真是……好久没有这样子,一家子人坐在一起过年。你给我的,这种生活,你给我的。”
我靠。欧鹏心里暗骂了一声。名堂真多。
欧鹏拿了衣物,转身去洗手间洗澡去了。洗完,跟老爸老妈聊了几句,说也不守岁了,困死了,睡去。欧爸欧妈看著他,也没有多说,只说去睡吧,我们帮著你守。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房子里很温暖,空调嗡嗡地响著。欧鹏看著床边的皮箱,叹气。那个家夥居然想出这招,真是不让人省心。不过,要说他是粗人,也不对,真是会对人下菜。老爸老妈估计一宿得激动得做梦都想著那把枪吧。
厉剑也进了门,头发湿湿的,他也没管,上了床,见欧鹏的眼睛仍然盯著那个皮箱,便问:“你也想要玩玩吗?”
欧鹏摇头:“我可没有那个瘾。玩不转的东西,我不会伸手……我说,你要真把那秘密行动看得那麽重要,这事以後别再捣鼓了。那些人,神通得很。咱们过得平平安安,老头老太就念阿弥陀佛了。”
厉剑嗯了一声,搂著欧鹏,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欧鹏从床头柜上拿过一包槟榔,取了一颗,丢嘴里,又取了一颗,给厉剑。厉剑犹豫了一下,也放入口中,嚼了起来。
“其实我在想房子的事儿。过了年,你们又要招新学员了吧。我说,你到底有多少钱啊,能凑个数,咱买套房子,一居室也行,就在你们学校附近,不耽误你干活,也不会让你我的奸情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也知道,我这身份,跟男人在一起的事儿传到别有用心的人的耳里,我也没什麽好混的了,你说是不是?”
没有听见厉剑的回答,欧鹏有些恼怒,转过头,见厉剑靠在床头,嘴巴慢慢地嚼著槟榔,满脸通红,眼光迷离,满头大汗,一副晕晕沈沈的样子。欧鹏有些急了,问怎麽啦?厉剑好像喝醉酒一样摆摆手,说头晕。欧鹏问是不是喝多了。厉剑摇头,摇了一下子,头更晕了。
欧鹏扑哧一声笑了。看样子,厉剑是吃槟榔吃醉了。这槟榔是别人送给欧鹏的,地道的湘潭手工制槟榔,中间的核和添加的成分要吐出来的,否则,第一吃槟榔的人,说不定会醉。
“喂,以前没有吃过槟榔啊?得,躺下来歇一会就好。来,把渣子吐出来。”欧鹏从厉剑的口中把槟榔渣滓抠出来,扔掉,仍然忍不住吃吃地笑。
厉剑身子发软,头晕得眼珠子都要打转了,欧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的衣服剥掉,让他躺了下来。
欧鹏手撑著头还在笑呢,却见厉剑目光朦胧,额头上的汗令厉剑的脸显得分外生动。欧鹏心里一动,慢慢地俯下身子,轻轻地吻著厉剑的嘴唇,然後,趴到了厉剑的身上。
厉剑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搂住欧鹏,手抬到一半,又落了下去。
厉剑的口中有槟榔的味道,还有些酒味。厉剑似乎有些笨拙,老老实实地任欧鹏的唇舌勾搭著他的唇舌,眼睛里仍然迷蒙,却也带著一丝清醒。
欧鹏很快地把两个人都脱光了,然後仔细地看了看厉剑的脸。厉剑半眯著眼睛,很无力兼无助的样子。
欧鹏轻轻一笑,低下头开始啃厉剑的脖子,然後慢慢朝下,一路舔弄著,吻到厉剑的肚子,那伤疤的所在。
厉剑呻吟了一下,声音很像是慵懒乏力的狮子,那种性感衬托出曾经有过的无穷的力量。而此时,即使身子懒懒的,欧鹏似乎也能感觉到,那种力量很快就会恢复,恢复到从前凛然不可侵犯的地步。
但是现在,力量被封存起来了,被一颗槟榔。
欧鹏想笑,但是更重要的是,他必须抓住机会,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永远都不可能再出现的机会。吃槟榔吃醉,跟喝酒喝醉不大一样,会清醒得很快的。
欧鹏动作飞快地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润滑剂,又飞快地把厉剑的双腿分开,再一飞快地手指沾了些润滑剂插入厉剑的後穴,胡乱弄了两下,再给自己早已经肿胀的欲望涂了许多的润滑剂,然後对著那个洞口,慢慢地往里面插入。
厉剑皱紧了眉头,冷哼了一声。
欧鹏不管不顾,坚决地用力地但是竭力控制地侵入厉剑的身体。
他看著自己的欲望一点一点地被厉剑的身体吞没,喉头不停地吞咽著口水。那麽的紧窒,那麽的炙热,那麽的勾人。终於全部插入的时候,欧鹏已经大汗淋漓了。
他这才有空再抬头看厉剑的脸,却见厉剑双眼炯炯有神地盯著他,然後,厉剑抬起了右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欧鹏眼睛发胀,鼻子发酸。他想说什麽,却什麽也没有说,只是抚摸著厉剑的双腿,让那双如果用力足以夹断他的头颈的腿,缠住了自己的腰。然後低下头,轻吻著厉剑的嘴唇,气声说:“厉剑,我不会让你後悔的……”
厉剑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欧鹏扭了扭腰,直起身子,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欲望,再然後,慢慢地送入厉剑的身体。
他右手套弄著厉剑疲软的欲望,耐心地慢慢地弄著,腰肢慢慢地往前顶著,撤退著,再往前顶,再一地後撤。
欧鹏看著厉剑的脸。看不到厉剑的眼睛。那家夥的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也挡住了欧鹏的视线。
往下看,便见厉剑的胸膛在起伏,胸口一枪伤,下腹两。还有别的疤痕。精壮的身体上,这些疤痕性感得要命。欧鹏的手,已经成功地撩起了厉剑的欲望,那个直挺挺的利剑,变得更加炙热濡湿。再往下,就是两个人连接的地方。厉剑那个脆弱的不允许他人碰触的地方,现在被欧鹏侵犯著。
再如何温柔的侵犯,那也是侵犯。
欧鹏觉得自己要发狂了。从来没有过的要发狂的欲望。他闭上眼睛,想著自己被厉剑侵犯时的样子。自己那个时候肯定放荡得不得了。厉剑此时,却毫无放荡之意。即使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即使他的欲望更加坚挺,即使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扭动,即使他的呻吟抑制不住,厉剑的样子,也毫不放荡,而是带著那麽一丝脆弱,还有那麽一点期盼,更多的,是那种奉献,全然的给与。
欧鹏慢慢地动著,保持著速度,让自己的欲望探索著厉剑的体内。当厉剑的身体突然抖动了一下的时候,欧鹏才开始加速,开始也发出低沈的闷哼声,开始拼命地撞击,蹂躏著厉剑的身体,并,倾诉著自己无尽的温柔和迷恋。以及,爱。
欧鹏的手跟著身体摆动的节奏,越来越快。当欧鹏终於忍不住射在厉剑体内的时候,厉剑突然一挺腰,也喷发了。
欧鹏从厉剑的体内出来,慢慢地倒在了厉剑的身上。想说很多,却又什麽都说不出来。只是压著身下的人,慢慢地平静著自己的呼吸。
突然,欧鹏的手机铃声响了。两个或醇厚或清亮的男声唱著英文歌,一遍又一遍。欧鹏没有接听,静静地听著,然後说道:“爱,或许是一块栖息地,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爱给你舒适与安慰,给你无限的温暖。在失意日子里,在你最寂寞的时候,爱的记忆,带你回家。爱,也许是一扇窗,或者是敞开的门。邀请你走近,给你看更多。即使你迷失了方向,爱的记忆,会穿透你的心扉。爱,对於某些人,像云一样飘忽不定;而对另外一些人,却像钢铁一样坚不可摧。对有些人,爱是一种生活,而对有些人,爱是一种感觉。有人说,爱是坚持,有人说,爱是放手。有人说,爱是一切,而有人说他们不懂什麽是爱。或许,爱像海洋,充满著矛盾和变化。就像寒冬里的炉火,或者雨中的雷鸣。如果我能永生,所有的梦想都实现,我的爱的记忆,是你……我靠,这歌真他妈的肉麻……”
“嗯。”厉剑低低地说:“欧鹏,我爱你。”
+++++++++++++++++++++++++++++++
Perhaps Love by:John Denver
Perhaps love is like a resting place
A shelter from the storm
It exists to give you comfort
It is there to keep you warm
And in those times of trouble
When you are most alone
The memory of love will bring you home
Perhaps love is like a window
Perhaps an open door
It invites you to come closer
It wants to show you more
And even if you lose yourself
And don’t know what to do
The memory of love will see you through
Oh love to some is like a cloud
To some as strong as steel
For some a way of living
For some a way to feel
And some say love is holding on
And some say letting go
And some say love is everything
And some say they don’t know
Perhaps love is like the ocean
Full of conflict full of change
Like a fire when it’s cold outside
Or thunder when it rains
If I should live forever
And all my dreams come true
My memories of love will be of you
56
Razor (最终章)
大年初一晚上,厉剑就出差了。他那个保镖的活,逢年过节是最多的,当然这个时候的报酬也最高。欧鹏没有说什麽,反正过年,他还得走亲戚,去给领导同事拜年,还有七七八八的需要跑关系的事情,多得很。
他专程去了彭家。彭爸没有给他好脸色看,但是也没有轰他出去。彭家的房子里并不空荡,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姿色不错。欧鹏知道,这个女人,在彭妈过世之前就跟彭爸勾搭上的,而且,这个女人手上还抱著个婴儿。房子里还有另外两个人,都比较年长。
欧鹏只是轻轻地笑,看著婴儿问彭爸说这个,是彭爸老来得子吧。彭爸铁青著脸,说这孩子是那个女人带来的。欧鹏连连称是,又问彭爸准备什麽时候办喜事?彭爸脸色稍微好转,说还要等等,等彭竹把不愉快的过去都放掉之後再说。欧鹏便问彭竹现在如何,彭爸说还好,正在读语言学校。
不尴不尬地说了十来分锺,欧鹏告辞。
走在路上,欧鹏心中不住地冷笑,笑了几声,又面露愁容。其实他也是喜欢孩子的,其实他也是喜欢传统的家庭的,其实,他是非常羡慕彭爸的生活的。彭爸比他命好,老婆死了,小老婆养了个儿子,然後俩一结婚,儿子仍然是他自己的,瞒天过海,真是好手段。
如果跟厉剑的摊牌再过一两年就好了,如果跟彭竹早点要孩子就好了,那麽自己,也算是有了孩子,又能跟厉剑在一起。不过那样的话,对彭竹就更加残忍,而且,厉剑也未必就会……
鱼与熊掌兼得,真的是很难的事情啊。
现在已经不错了。彭爸没有帮他,也没有踩他。靠自己,他也不是爬不上去的。
年前领导跟他谈了话。省局的人对他的印象非常好,有把他调过去的意向。县里早就在打招呼,希望他能去县里当主管工商的副县长。领导问他,两个,他愿意选择哪个?
欧鹏很踌躇。去省局的话,会很稳定,巴结的人会更多,但是捞钱很难,最起码捞大钱不大容易。去县里,有招商引资或者大型企业的管辖权,捞大钱非常容易。更容易出政绩,也更容易往上爬,干上一届之後,说不定会有机会进市政府。
欧鹏很爱权,现在也变得非常爱钱。
问题是,捞钱容易,招人怨恨也容易,什麽时候被人给卖了,下场,恐怕就是蹲监狱了。做了这麽久的公务员,欧鹏也知道,实权部门是捞钱的好地方,可是也是栽跟头最多的地方。要想平平安安升迁发财,不大容易。当然也不是就毫无把握了,但是,他又不会有孩子,又跟个男人同居,这个男人偏偏还是圣坛上供著的那种,出任务随时都可能丢命的那种。那家夥万一要知道自己闷声发大财,那是免不了要发飙的,说不定还会大义灭亲……
欧鹏跟爸妈商量这事。他有点拿不定主意。欧爸欧妈退休了,过惯了安逸的日子,又被儿子的情事给折腾了大半年,此时,都是做安稳的搞,说还是去省局吧,大财发不了,小财跑不了,真想要做点什麽事,跟当初帮鞋拔子那样,不是挺好?你不在直管部门,就算有问题,也不会波及。
欧鹏想也是。鞋拔子那样的厂,做起来一个是一个,而且他号称是帮忙的,并非本职工作,更能讨好。如果真成了县官,什麽事他都得要担责任,太麻烦。
拿定主意,欧鹏神清气爽了,初五是同学聚会,他也去了。照例有人巴结奉承他,也有不用求他的人会打趣他,他仍然那麽淡定,好玩就玩,不好玩就撤。
初六鞋拔子请他吃饭,饭後给了他一个小的公文包,说是新年礼物。欧鹏看著这个金利来的包,微微摇了摇头,笑著说鞋拔子太见外了,包包什麽的,应该是他老婆给他送的礼物才对,鞋拔子,你别不是爱上我了。鞋拔子哈哈大笑,说鹏哥,我是爱你在心口难开。工厂现在做得很红火,销路不错,我在打算扩建厂房,增加机器,多招些员工。鹏哥,慢慢的,我也会成为大老板的。
欧鹏笑了,说不要太急功近利。鞋拔子说是,那当然,这些事儿,我还得跟你商量,看到底该怎麽做。
欧鹏打开新包,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的好多摞钱。欧鹏也不忌讳,拿出来数了数,一共五摞,每一摞大概是一万的样子,便似笑非笑地看著鞋拔子,说这个是接下来的跑路费?鞋拔子很诚恳地摇了摇头,说不是,我给你在我们厂算上了一股,这个是这两年的红利。欧鹏笑著说那可不成。我是纯帮忙。算上红利,你就把我给套住了。
鞋拔子脸色有些难看,低声谄媚地笑,说怎麽敢套住鹏哥呢,不过是这样,鹏哥救了我的厂子,我也不过是感恩图报。如果没有鹏哥帮衬,我们家那麽多人,说不定连西北风都喝不上。这个,应该的啦。
欧鹏点点头,把包收好:“如果是谢意,我就心领了……要不要签个收据?”
鞋拔子摇头:“这个是我的私房钱,不是厂子账上的。鹏哥你放心,这两年的时间,我是著实长进了,这事情还不会理的话,那也太不上道了……”
“言多必失……”欧鹏伸出手指点了点鞋拔子的额头。“你这厂子正需要钱的时候,这事儿以後别弄了。我真要没饭吃,再找你。”
鞋拔子笑著说好好好,不过我正好要报账,以後你有什麽发票就给我吧。欧鹏摇摇头,说自己报账的地方多了去了,真要弄不下去,再找你。
欧鹏从饭店出来就找了地方把钱给存上。买房子,有了第一笔款子了。
厉剑这一出差时间特别久,开始的时候还打电话,俩人天各一方,躲在各自的房间里来了一电话做爱。说起来也挺可笑。厉剑那家夥吧不擅长这个,全程呢,由欧鹏挑逗到底,叽里呱啦的,厉剑在那边只管喘气,到後来欧鹏也不知道该说什麽了,在电话中听到厉剑的喘息声,真是有著不一样的风情。所以他也只有喘息的份。
过了两天,欧鹏让厉剑用上QQ,视频聊天。聊了没两句,两人就开始脱衣服。厉剑他妈的真够淡定,眼珠子瞪著屏幕自摸,也不撩拨也不多说话,就那眼神,好像要把欧鹏给吃了似的。欧鹏觉得挺逗挺好玩,开始调情,摸著自己的上身,媚眼横飞,摆出一副妖娆的样子,把自己给逗乐了,却把厉剑更弄得欲火中烧。
“自己插自己。”厉剑声音都有些哑。
“才不要呢。”欧鹏扭了扭,双腿分开架在桌面上,让摄像头正对著他的双腿之间,一边摸著自己的欲望,一边哼哼唧唧地说:“就让你看著,哈哈,插不到……”
笑归笑,屏幕上厉剑笔挺的利剑,还是成功地撩起了欧鹏的欲火。
“快点。”厉剑催促著,“我要看你插自己……快,这个样子不够……”
“不行。”欧鹏还真不是矫情。他压根就没有那个兴趣。也只有跟厉剑在一起,会期待著厉剑驰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感觉。DIY的话,後面那里很难弄,他也没有那个欲望去弄。再说了,看厉剑急得脑门冒汗的样子,也很喜感。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无防守之力,而此时……“鞭长莫及哦……”欧鹏再调侃:“鞭长莫及哦……呵呵……”
厉剑眼睛微微眯起。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欧鹏的蛋蛋和直挺的欲望,以及那一个紧闭的洞穴。他很想看欧鹏自己插自己的样子,那样可以想象著是他插入欧鹏的身体。然而欧鹏一副小人得志的摸样,很让他气恼,但是,也很撩人。
“我说,自己插自己……”厉剑又说了一遍,吞了一下口水:“回来後,我再吃槟榔……”
欧鹏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看著厉剑眼帘垂下,欧鹏嘴角微微翘起,放下脚,到抽屉拿了润滑剂,想了想,穿上衣服,偷偷地溜出了卧室,到厨房,找到了一个!面杖。清洗干净後,欧鹏又回到自己的房间──还好已经夜,他爸妈都已经睡著了,否则……汗,难以想象。
关上门,欧鹏又重新摆出了那个非常不雅的姿势,顺便把润滑剂抹在!面杖上,开始在自己的穴口磨蹭。
“那个,是!面杖?”厉剑问,“是不是?”
欧鹏微皱著眉头:“当然,你自己没看到啊。”
“那你爸明天要做早餐的话怎麽办啊……你……也太……”
欧鹏满头大汗。这个要进去,还真不容易:“你他妈的别罗哩吧嗦的好不好,这个是没用过的,收起来的,赶明儿我去买一个再放回去……啊……嗯……我爸用的那个,在消毒柜里啦……啊……有点疼……”
厉剑眼睛都直了。!面杖跟自己的利剑差不多粗,要欧鹏自己弄,确实不大容易。然而,一端已经进入了欧鹏的後穴,欧鹏的脸上,是既愉悦又痛苦的表情。厉剑一咬牙,得去买个大的手提,这麽轻便小巧的玩意儿,屏幕太小了,看不大清楚……
厉剑觉得自己好像要爆炸。他不仅仅看到了屏幕中欧鹏那坦然而诱人的自己插自己的形象,也看到了脑海中自己无数干欧鹏时的形象。
看到欧鹏开始用!面杖自我抽插,厉剑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只是……他妈的鞭长莫及。
开始上班了,厉剑还没有回来。而且也不再打电话过来,打开电脑,厉剑的QQ也是沈默著的。也许又是什麽秘密任务了。欧鹏叹了口气。那家夥不知道去了哪儿,也不知道做什麽。
有什麽办法呢,只好在这里等著咯。
厉剑不在长沙的时候,欧鹏都是回家住的,上班,应酬,娱乐都很方便。他的工作忙到喘不过气来,又要跟导师做论文答辩的演练。还有工作调动,他决定去省局。英雄,是不可能没用武之地的。在省局,工作要保险得多。
他开始跟狐朋狗友夜夜笙歌了。夜总会,歌厅,酒吧,餐馆,甚至还陪领导去打了趟高尔夫球。他当然是菜鸟,不过领导也跟他同样的菜,所以都还算是尽兴的。
他能吃能睡,还能陪爸妈胡说八道,好得很。
只是当厉剑的电话到来的时候,他才突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回来了。那个家夥活著回来了。
厉剑先到了欧鹏家吃晚饭,一进门,就把欧家三口唬了一跳。那个家夥剃了个光头,头顶上面贴了块纱布,衣著倒是干净整洁,脸上也刮了胡子,但是,欧鹏就是嗅到了硝烟的味道。
厉剑说他当保镖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头,缝了几针。欧鹏一巴掌就拍在了那个伤口上面,臭著脸说你这样子当保镖怎麽靠得住,我要是老板的话,一定扣你薪水。
厉剑疼得一哆嗦,但是很快又放松了神情,道:“咦,你怎麽知道他们扣了我薪水?”
欧爸欧妈被逗笑了,但是很快,他们又收敛了笑容,盛了一碗汤给厉剑:“先喝汤吧,柴鱼汤,收伤口的。”
厉剑埋头喝汤。汤已经不烫了,鲜嫩得很,很好喝,厉剑一口气喝了三大碗,喝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吃了晚饭,厉剑说还有事,让欧鹏跟他一起先回去。也没有什麽东西好收拾的,欧鹏就上了车,让厉剑坐在了副驾驶上,点火,开车。
走了一段路之後,欧鹏才问:“有没有後遗症啊?”
“没有。刀子砍的,也就出了点血,没事。”
嗯。欧鹏应了一声,又问:“你们保全学校什麽时候开学?”
“正在招生呢。上批学员都找到了工作……所以今年的招生情况会比较好一些。常为民说同时开计算机课,崔大校说送我们一些计算机,所以,保全学校的规模可能要扩大。”
厉剑侧过头看欧鹏。那家夥波澜不惊地很认真地开著车,只是握著方向盘的手似乎有些紧,青筋都冒出来了。厉剑探身,左手伏在了欧鹏的右手上,低声说:“昨天完工的,可以走的时候,我就回来了。我知道你在家,我总是会回来的。”
两个人都不做声了。欧鹏打开了CD,一支一支的英文歌在车子里回响著。厉剑干笑,说怎麽都听英文歌啊,我都听不大懂。欧鹏说还是读研的时候从英文老师那边下的,刻成了碟,然後吧,就是因为不怎麽听得懂,所以反而听不厌。
钢琴懒洋洋地敲击的声音,一女人好像要睡著了似地唱著。厉剑隐约听到了什麽love,love的,觉得有点味道,尤其到了後来,女人好像睡醒了,声音强悍了起来,便问,这是什麽歌。欧鹏侧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开车,说这歌,叫做玫瑰。厉剑便问,这歌唱的什麽意思?
欧鹏放了重播,慢慢地一句一句地翻译:“有人说,爱是一条河,吞没柔弱的芦苇;有人说,爱是一把剃刀,让彼此的灵魂流血;有人说,爱是饥饿,一种永无止境的痛苦的需求;我说爱是一朵,你是唯一的种子。爱是一颗怕破碎的心,永远没有学会舞蹈;爱是一个怕醒的梦,永远没能抓住机会;爱,没法拿走,也无从给与;爱是怕死的灵魂,永远没能学会生存……”
“等一下,往这边拐。”厉剑突然打断了欧鹏的话,指了另一条道。欧鹏看了看不远保全学校的灯光,一头雾水。但是心中,又隐隐有了一丝欣喜。
然後,车子停在了一座楼前。这是一幢四层楼的房子,灯火通明。即使在夜色中,欧鹏也能看出这是栋经过改造的房子,就好像是一个三层楼的房子,外头又披上了一层厚大衣一样。
俩人从车上下来,站在围墙外的铁门前。厉剑说:“这个是崔仁明的太爷爷曾经住过的楼……他太爷爷去年年初不在了,这个房子,留给了崔仁明,实际上,也是留给了我们保全学校。崔大校说,我们也许需要更加好的地方休养生息并且为下一行动做准备。我们……我跟你,在一起之後,房子改建了一下,群狼们都住在这里,常为民加了好些隐蔽的安全措施。”
欧鹏侧过头看了看厉剑,再去看那栋不伦不类的房子。
“我们,我跟你,住最顶层,外头有楼梯上去的,你看,一楼是客厅还有健身房,小吴跟他老婆,还有常为民跟我们住在同一层。东西已经全部都搬进去了。还有,明天我们去银行,这任务加上工作加上以前的储蓄,我也差不多有十来万吧,买个小房子出租,钱,留著我们以後养老……欧鹏,我们就把家,安在这边吧。”
“今天就住进去?”欧鹏问,“东西都搬好了?”
“嗯,全部都弄好了。今晚,我们就住进去。明天,楼里的人一起聚餐。不过以後没得食堂吃了,要吃食堂的话,去保全学校。不过我能够做饭,群狼们基本上都能做一点。”
“没关系。”欧鹏说:“你公干,我就回我爸妈那边,再说,对我而言,饭局多的是。”
“知道。不是有句话吗?你们这种人哪,我听说过啥四项基本原则的,抽烟基本靠送,喝酒基本靠供,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不要太过分。”
“知道。”欧鹏不耐烦地说:“我这个还有所不同,跟别人的。人家是老婆基本不用,我,是鸡巴基本不用。今儿进新房,你要吃槟榔的啊,你答应过。”
厉剑沈默了一下,说:“过两天再吃。你比槟榔好吃些。”
厉剑牵著欧鹏的手,打开铁门,往他们的新家走去。
当夜晚太寂寞,路太长。当你以为爱只属於幸运者和强大的人,只要记住,在冬天,皑皑的白雪下面,埋著一颗种子。春天,在阳光的抚爱下,变成一朵玫瑰。
The rose by bette midler
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 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 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hunger an endless aching need
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 and you it’s only seed
it’s the heart afraid of breaking that never learns to dance
it’s the dream afraid of waking that never takes a chance
it’s the one who won’t be taken who cannot seem to give
and the soul afraid of dying’ that never learns to live
when the night has been too lonely and the road has been too long
and you think that love is only for the lucky and the strong
just remember in the winter far beneath the bitter snows
lies the seed that with the sun’s love in the spring becomes the 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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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完结,撒~~~~~~~~
番外:在你的生活里
Razor 之番外:在你的生活里
他妈的又到了八大公山。秋日,这原始森林中并不如城市那麽干燥,树林中还有著隐隐的水雾。欧鹏跟著厉剑,跌跌撞撞,在没路的森林里拼命地跑著。
一个没留神,欧鹏被突出的树根绊了一下,如果不是厉剑眼疾手快,欧鹏非摔个狗吃屎不可。
厉剑搀著欧鹏,见男人喘息得话都说不出来,衣服汗透,有些心疼,不过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太危险,而且也没有歇脚的地方,便拖著欧鹏,又跑了几百米,到了一个小溪,二话不说,拖著欧鹏就跳到溪水中,然後在小溪里逆著往上走,弯弯曲曲的跑了将近一两里路,才上岸,到了小溪的另一边,仔细探查了一下地形,这才止住脚步,松开手。
欧鹏扑到在地上,哼哼唧唧呻吟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从厉剑手中接过水和压缩饼干,填了一下肚子,才坐稳了,又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压著喉咙对厉剑说:“还得跑多久?”
厉剑没有回答,反而爬上了旁边一棵高高的大树,好像猴子一样,不一会儿,身影就没在了树冠里头。
欧鹏斜靠著树身,抬头看了看,头晕,又低下头,揉搓著自己的小腿。
已经在这原始森林中跑了七八个小时了,欧鹏觉得,自己这两条腿简直快要废了,好像不是自己的,怎麽著都不听使唤。而厉剑简直就不是人,这麽长时间,这麽难走的路,现在,他仍然好像跟刚出发时一样,精神抖擞得,连爬树,都没有一点费劲的样子。
费劲……欧鹏叹了一口气。那一打麻将过後,几对gay们又聚会过一两,很热闹,很好玩。费劲对欧鹏跟对别人是不大一样的。在旁人跟前,费劲嚣张跋扈得很,鬼点子也多,不过只要欧鹏一开口,费劲就不说话了,要不找别的人唠嗑,要不低声跟詹远帆叽叽喳喳。
不过已经足够了。欧鹏看到那两个家夥都跟以前不同,费劲显得强势了很多,而詹远帆,温柔了许多。他们两个,就好像一般的夫妻,过著平淡但是又甜蜜的生活。
自己跟厉剑,也跟以前不一样了。欧鹏变得喜欢冒险,喜欢野外的生活──他不喜欢不行,厉剑说要去哪儿做什麽,喊他,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虽然这个面子,嘿嘿,要不要问题不大。但是欧鹏觉得,跟厉剑在一起,自己的狗性少了一些,狼性多了一些,即使是冒险,那也是很安全的冒险,是不会有危险的血液沸腾的感觉,欧鹏向往却又因为懒惰和怯懦而不敢追求的生活。
厉剑也变得有些软。小的原则,他愿意为欧鹏打破。比方说他会比较多的吃槟榔了,基本上欧鹏要求的话,厉剑不大会拒绝──当然欧鹏要求的数并不多。他不会再唾弃欧鹏的三观,只是会督促欧鹏不要走得太远。
老挝。厉剑这出任务要去老挝。欧鹏就郁闷了,怎麽厉剑他们总是走东南亚这条线啊,国内的任务,没有他们的份麽?厉剑耸耸肩,说基本上没有。他们不是编制内的人,军人,特警,这些人当中厉害的太多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这种任务都轮不到他们。不仅仅是东南亚,还有南亚西亚那边,还有……不说了。
哦,欧鹏恍然大悟,我都忘了,你们是黑枪,做的是脏活,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抓人或者杀人是不是?厉剑狠狠地瞪了欧鹏一眼,欧鹏反而笑了:“那为什麽这演习要把我拖过去?”
“这一是救人,把人给救回来,这个人,年纪比你大,身体比你差,不能让战友扮演这个角色,我们要尽可能逼真。因为是老挝,热带亚热带气候,也有原始森林的。这八大公山最合适。而且……”厉剑没有说下去。他虽然已经是大叔级别的人物了,但是跟欧鹏在一起,多多少少增添了些浪漫情怀。
他想去八大公山看珙桐的夫妻树。听欧鹏说了那两棵树,又在网上查看了,就想著,能够跟欧鹏一起去看看。
“老挝也有城市吧,你们不用去城市演练吗?”欧鹏的好奇心不少,不过不敢放纵:“不方便说就算了。”
“到边境时再说。”厉剑是这麽解释的。欧鹏不能知道得太多,到边境後会有人协助他们。欧鹏请不动假的,就这,还是利用周末的时间呢。
厉剑从树上下来,从背包里抽出了一支枪,交到欧鹏的手里。欧鹏又是恐惧又是兴奋,手指头捏著枪,嘿嘿地干笑。厉剑摇了摇头,手把手地交欧鹏使用。这里面不是实弹,不过千万不要对著人的眼睛打,其他的地方,随便。
欧鹏三下两下搞清楚了怎麽使用,恐惧减少,兴奋增加,磨著厉剑说要练习一下。厉剑摇摇头,说不行。到时候那个人也没有办法事先练习的。还有,起身,走,不然会被人摸掉。追捕他们的人有猎狗的。
欧鹏翻了翻白眼,他实在是跑不动了,但是又不敢不配合。如果因为演练不合格导致厉剑他们的行动出了岔子的话,他这辈子就没有办法好好活下去了。
拖著沈重的脚步,经常被厉剑半搂半抱半拖半拽的,又行进了几个小时,天渐渐黑了下来,厉剑才让欧鹏停住。这是没有办法搭帐篷的,厉剑只是弄了防水布铺在地上,两个人披上了保暖的衣服,相互搂抱在一起,吃了些东西,欧鹏就模模糊糊地睡著了。
值夜的事情,不归他做。就算归他做,那也是摆设。
厉剑搂著欧鹏,听到怀里的家夥发出轻轻的鼾声,心里很安详,耳朵也分外地管用。森林中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树叶沙沙想的,猫头鹰咕咕的,还有小动物在土地表层挖洞找食物的声音。还有各种各样的气味。腐败的树叶,成熟的野果,甚至还能闻到不知道什麽的腥臭的味道。
厉剑无声地笑著。欧鹏的抱怨很多,但是一直一直这麽坚持下来了。厉剑知道这样的演练对平民而言,简直就算是酷刑。不过欧鹏坚持下来了,很了不起。这个人,果然是很强。
天快亮的时候,厉剑把欧鹏推醒,让他注意一下周围的动静,他要眯个把小时。於是这两个人换了个姿势,轮到欧鹏把厉剑搂在怀里了。
等厉剑醒过来,两个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的时候,坏了,欧鹏根本就动不了,两条腿完全没有办法抬起来。不,能够抬起来,但是迈不了步子。欧鹏抱歉地笑了笑,说没办法,锻炼太少。回去後他一定加强练习,每天跑上三五公里。厉剑嘴巴歪了一下,凑近亲了欧鹏的嘴唇,说不用,他真要那麽强,这个演练也就没有针对性了。
厉剑把背包放前面,微微屈膝,让欧鹏爬上来。
欧鹏呵呵笑了两声,毫不犹豫地爬上厉剑的背,让厉剑背著他走。
路仍然不好走。不,是仍然没有路。即使厉剑背了一个人,似乎也没有减慢他的速度。仍然那麽警觉,那麽小心。欧鹏想要减轻自己的体重,从而能够减轻厉剑的负担,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厉剑突然停了下来,轻轻地放下欧鹏,做了个手势。欧鹏便小心翼翼地滚了两圈,找到棵树,躲了起来。他好像也听到了什麽声音。脚步声,还有夹杂著的狗叫的声音。
我靠,昨天晚上不休息就好了。欧鹏哀叹。在这种情况下,猎犬或者是军犬警犬,很容易找到他们的下落的。
厉剑飞快地到了他的身边,把枪拿出来交给欧鹏,然後三窜两窜,离开欧鹏几十米後,爬上了一棵树。
欧鹏把自己紧紧地藏在树後的灌木丛中。好象有什麽虫子爬上了他的背,但是他一动都不敢动。
狗叫的声音渐渐地近了。欧鹏已经看到有三个人在接近。那狗把拴著它的绳子拖得笔直,直奔著欧鹏就来了。那狗看上去凶得不得了,欧鹏不说不怕,不过只是有点儿小怕,无论是他,还是他扮演的那个人,厉剑都会护著的,不会让他受到丝毫的伤害。
果然,那三人和狗过了厉剑藏身的那颗树之後,厉剑就悄无声息地爬了下来,然後是飞扑,手起刀落,一个人就完蛋了。然後是牵狗的那人,照面都没有打,厉剑就拿著匕首挥下去,那人也倒下了,手自然一松,没有了束缚的狗,冲著欧鹏这边扑了过来。
欧鹏举起枪,正准备打那条狗了,突然意识到,枪里面不是真子弹,把狗打疼了,自己更加麻烦。毕竟那只是一条狗,不是人,不会假装被击中然後身亡的。
意识到这一点,欧鹏飞身往旁边一滚。靠,灌木丛可不是好相与的,更何况这地还崎岖不平,欧鹏嘶地一声轻呼,感觉狗咬住了他的腿。
欧鹏欲哭无泪。这地方,要打狂犬疫苗还没打去……
狗并没有咬上去,原来是厉剑一把抓住狗项圈,一刀子下去,正中狗脖子。狗呜呜地叫著,躺下了。
然後是一声枪响,厉剑噗的一下子倒在了狗的身上。欧鹏不知道哪里来的急智,拿著枪对著正在瞄准的第三人,扣动扳机。一下两下,直到子弹打光为止。
欧鹏连滚带爬地扑到厉剑的身边,扒住厉剑的胳膊连声问:“怎麽啦怎麽啦,你这是……不是说假子弹麽?”都带了哭声了。
厉剑没理他,反而一把推开他,就地滚了几圈,看了看情形,才抬起头,笑了笑:“是假子弹,但是打到腿上了,最好赶紧倒下来,不然人家会继续开枪的……你好像打中第三个人了。去看看情况。”
欧鹏苦著脸:“我靠,老子魂都给吓没了……这狗,你还真打死了啊。”
厉剑厉声喝道:“别罗嗦,快去看第三个,小心点,匍匐前进。”
我靠,还匍匐前进,演戏他妈的也演得太逼真了吧!接过厉剑递过来的弹夹,换上,欧鹏就开始匍匐前进了。貌似在大学军训时是练过匍匐前进的,问题是,别说当年练了就是摆样子的,就算真掌握技巧了,这麽多年没练,也差不多忘光了吧。
厉剑侧过身,从狗身上爬开,枪支在手,紧紧地盯著那边倒下的三个人,同时注意著欧鹏的举动,这一看不得了,差点笑出声。匍匐是匍匐,前进,就进得慢了,简直跟蜗牛差不多,而且,屁股翘得老高……就算屁股再性感,也不能这麽显摆吧……
厉剑也开始蠕动。当欧鹏还在吭哧吭哧爬呢,厉剑一眨眼就超过了他,到了第三人面前,一看,渣狼小吴呲牙咧嘴,身上到都是子弹印子。厉剑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对欧鹏说:“你干得不错,敌人都成马蜂窝了。”
欧鹏吁了一口气,也跟著站了起来,到跟前一看,渣狼小吴狼狈得不行,却对他竖起了大麽指,旁边两个,是独狼和跳狼,却都是满脸的笑意,不知道是表扬欧鹏呢,还是笑欧鹏刚才的匍匐前进。
欧鹏挠了挠头,看著满是笑意的厉剑,也跟著呵呵笑了。刚才这几分锺,感觉他的心脏好像都没有跳过似的,现在一颗心,倒是扑通扑通得要从嘴巴里出来。
然後腿边奇怪的感觉,低下头一看,我靠,那条凶猛的狗正在蹭他的腿,把欧鹏吓得一窜,问道:“厉剑,你没有杀了这条狗吗?”
厉剑笑道:“这狗很贵的,我们借的军犬……真要干掉他,我们回去交不了差。好了,你们几个,带著旺仔在这里等著,过三个小时再追踪。”
那三个从地上爬起来,敬了个礼,又一屁股坐下,开始吃东西休整。
欧鹏摸了摸下巴,问厉剑:“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就得走?三个小时後他们来追我们?”
“是。”厉剑皱起了眉头:“我们还必须放慢速度,我这腿已经伤了,来,你弄两根树枝帮我把腿绑一下。”
欧鹏去找树枝,撑得住力的牙根就没有找到,转来转去,想著爬树去掰两根下来,抱著棵树费了好大的力气,仍然没有爬上去。在厉剑他们眼里,他那样儿,跟跳钢管舞差不多。
最後没办法,还是弄了两根脆弱的树枝,反正是假装。厉剑皱著眉头说其实用树枝捆绑,主要是为了限制自己的行动。欧鹏恼了,说限制个屁,还不快点啊,现在眼看著只剩下两个小时五十分锺了。厉剑说不行,如果是真子弹,还得包扎,会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欧鹏翻了翻白眼,说这样,我背你。
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巴看欧鹏。厉剑说:“你刚才走路都走不动,而且那个人,体力可能还比不上你。不行。”
欧鹏不耐烦地把背包反背著靠在前面,然後一拉厉剑:“少罗嗦。到那个时候是要保命吧,要保命的话,恐怕所有的潜力都会激发出来。快点,怎麽走需要你告诉我,还有啊,要不要设些陷阱埋伏什麽的,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厉剑犹豫了一下,不再坚持,趴在了欧鹏的身上。
一个人的潜力有多大?真的很难知道。比方说就在半个小时前,欧鹏连迈步都迈不动,而此刻,他前面背著个包,身上背了个人,居然跌跌撞撞地这麽走了起来。
三人一狗坐在地上望著远的背影,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又笑。
就算腿不是自己的,欧鹏不知道凭著什麽让腿又听使唤了,然後是背上的厉剑,那胚子,也非同小可。还有胸前的包,不仅仅妨碍他走路,还妨碍他看路。好在厉剑一直在他耳边轻声地提醒他,有块三十公分高的石头,三点锺方向前进,停步,往右。声音很低很稳,使欧鹏的心也跟著稳了起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厉剑发出了一声低呼,欧鹏抬头一看,是两棵树并排在一起,树叶黄了,风吹之下,一片片地落下。两颗高大的树,肩并著肩。等冬日来临时,这两棵树估计都只有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枝。但是,即使冰雪欺压,这两棵树,仍然会并肩立著。
“这个,是不是你说的那种夫妻树?”厉剑从欧鹏的身上下来,扶著欧鹏的肩,看著这两棵树。
“不记得了,珙桐那玩意儿,要开著我才认得,剥了马甲,就他妈的跟其他树差不多,我可没有那好学问。”
“嗯,就当他们是吧。你上看到的,跟这个类似不?”
欧鹏有点不耐烦:“都跟你说了,人家换马甲了,我记不住。反正眼熟,不能确定。你别追问了,弄得我觉得自己好硕的,连这个都记不住。”
“嗯。那就是吧。看上去也不是很神奇哦。”
“是啊,不知道本质的话,也不觉得什麽,据说是树中的活化石呢……其实,我觉得,更像是夫夫树,俩男的,不像是一男一女,是不?”
“是。”厉剑答道,目光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真的,没有开,就不显得非同寻常。就是两颗高大的树木,沈默地站在这里,几十年,几百年,也许会有上千年。
土壤下面,树根肯定纠缠在一起了吧,怎麽都没有办法分开了吧。
厉剑侧过头看欧鹏,那家夥身上都是泥土,脸上也是,头发乱七八糟,一点都不玉树临风,前面挎著包,就好像大肚婆一样,腰往前挺著,跟个老山民似的。
两个人的生活融合在一起,方方面面纠缠著。这样子下去,不大可能分开了吧。不管什麽事情发生,都不会分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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